第322章 与我无关
“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在污蔑文狩。”周传津提高了音量,语气中的不满人人都能察觉出来。
庭渊轻轻摇头:“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
周传津:“那大人是什么意思,字字句句,口口声声,都不似是来查案的,更像是来替文狩平反的。”
庭渊:“周员外,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周传津说。
“那为何你要往我的头上扣帽子,难道我所说的不是事实?”
周传津一时语塞。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于府的主人在仆人的簇拥下来到前厅。
“陈县令,深夜到访,是何要事?”一想也是,大致方向他们已经分析出来了,叛军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接下来调查什么都是衙门的事情。
“好,那我快些洗漱,早点可以路上吃。”
伯景郁笑着说:“不急,让你吃个早点的时间还是有的。”
伯景郁吹了一声哨子。
楼下的惊风立刻到了院子里,往上看。
伯景郁吩咐他:“让人准备洗漱用品和早点。”
“是。”庭渊看向伯景郁,“判他们和离,可行?”
“行。”伯景郁果断点头。
这是庭渊这会儿难得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庭渊将和离书递给县丞,“大人直接在和离书上签上同意和离就行。”
赵成道:“不行,我不同意和离。”
庭渊看向他:“还轮不到你同意,这事衙门做主,判你们和离,你若不允,我便改休夫。”
之前又不是没有叛过休夫。
“依照律法你在婚内多次殴打女方,挪用女方嫁妆,致使女方两次流产,又将她杀害抛尸,女方家人完全可以去衙门诉你。”
这话一出口,赵成也无法再反对。
肖家一族又跪下了。与他们同行的人,被称为呼延公子。
呼延是西州第一大姓氏,即便是经历了改姓,依旧是西州第一大姓氏。
不同的是大家都姓呼延,身份上也会有区分,会配备辅姓,也就是自己往上数祖宗这一脉的人姓氏。
比如祖宗叫呼延謦,他的后代名字就是呼延謦某某……
祖宗叫呼延折,后代名字就是呼延折某某……
称呼为呼延折公子,或者是某某公子,公子某某。
不会直接称呼为呼延公子,如果是称呼为呼延公子,则意味着出身巳邑部落,只有巳邑部落的呼延姓氏不带辅姓。
西州是一个非常注重血脉的地方,特别是部落里血脉尤为看重。
往上寻根三五代就能知道是哪个部落的人。
族谱每一代人都有对应的排行是什么字,根据对方全名里辅姓后面的第一个字,就能够得知对方是哪一辈的人,与中州其他地方取名的方式不同。
“对贵人来说不算什么。”掌柜的无奈地叹气,“可对于我们这些在底层讨生活的人来说,他们就像是土皇帝,哪怕是帮派的走狗,想要捏死我们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赤风惊呆了,“难道官府不管他们吗?”
掌柜的知道他们是外面来的,对西州的事情不太了解,“官府都得仰人鼻息,哪还有精力来管我们?”
“官府这么弱?”
掌柜的说:“官府这些人都是外来的,他们在本地没有根基,即便是手里有兵又能如何,西州的人往上数祖上说不定都是亲戚,关键时候大家还是很团结,官府的人想要在这里立足,也得拜码头,这是规矩。”
“官府都得拜码头了,又何况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呢?”掌柜的无奈摇头。
这确实有点超出赤风的认知了。
官府是朝廷的脊梁,这么卑微,如此软骨头,怎么能扬君威震百姓?
“荒唐——”二人都很信任彼此,彼此守望,哥哥的眼中从来就只有嫂嫂一人,对嫂嫂的信任也是胜过一切,如今哥哥莫名死于家中,长嫂也失了求生的念想,若非还有她与哥哥共同孕育的一双儿女,只怕此时她便要随哥哥而去了。”
说罢宋诗杰再度擦去眼泪。
看得出来,言语中他对嫂嫂和哥哥都非常尊重。
这位通判夫人,应当也是位人品贵重的女子。
没让他们等太久,一大家子人就过来了。
宋诗杰看到自己的嫂嫂被夫人和弟妹搀扶着,连忙出门迎接搀扶。
宋诗文的夫人面色苍白,随时都要晕过去一样,一身丧服,再配上这样伤心欲绝了无希望的脸庞,实在是让人看了都不忍再看,容易被她悲伤的情绪所感染。
她无需任何言语或行动来表示什么,大家都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悲伤和痛失所爱的绝望。
庭渊有一次想到了伯景郁,将来自己死的时候,伯景郁是否也会如此这般难受。
亦或是比这还要难受。
庭渊光是想想,便是苦涩。
看到宋诗文的夫人这般,他觉得自己不该祸害伯景郁的,伯景郁对他的感情热烈得如焰火如烈日。
宋诗文的夫人朝几人行礼打招呼:“我丈夫刚过世,如今灵堂也不曾摆上,我这几日不知时日终日迷糊,不曾好生招待几位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夫人言重了。”庭渊道:“本该是我们来祭奠宋通判,为宋通判风光厚葬,却让他此时不能祭设灵堂,入土为安,也要同夫人说一句,节哀。”
“多谢大人体恤。”
庭渊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我想通判大人在天之灵,也希望您与家人都能好好振作起来,继续生活下去。”
宋夫人正欲开口,眼泪便先一步涌出,随即便立刻用帕子擦掉,“抱歉,失礼了。”
庭渊轻轻摇头:“该说抱歉的是我,在您如此悲伤之际,我却要登门查案,戳着您的痛处,很抱歉,但我必须这么做,人的记忆时间非常有限,超过一定时间之后,记忆便会开始模糊,再了解的信息就未必准确。”
宋夫人道:“我明白,大人无须解释,我也想寻一个答案,为何韶音要杀我夫君。”
“大人只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他人一并附和。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庭渊道:“我希望大家尽可能地帮我回忆,在案发前一段时间里,韶音和宋通判二人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不一定是这两个人之间,各自有无异常,诸位都算他们日常能够接触到的亲近之人,我希望大家都认真地仔细地去回想,这对案件的调查很重要。”
众人纷纷点头,随后开始回想。
过了很久之后,最先开口的是最了解宋诗文的宋夫人,“我没有发现诗文有什么异常,他这个人一向是个闷葫芦,不爱表达自己的情绪,非常内敛,我与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若他真的情绪上或者是其他方面有什么变化,我肯定会发现,但我能够确定的是他这段时间并无异常。”
“完全没有吗?比如说急躁,或者是叹息一类的?有心事或者是忧思一类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吗?”
庭渊觉得一个人再怎么内敛,也不可能内敛到这种程度,完全没有任何的情绪。
每日那么多政务,作为通判,政务不可能轻松,就完全不烦躁,完全不焦虑吗?
宋夫人依旧摇头:“诗文一向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他从不将衙门里的公务上的事情与我说,也从不会将负面的情绪带回家里。”
宋诗杰也作证:“兄长从不与我们谈论政事,准确来说他不在衙门之外的地方谈论公事,我在衙门管理账簿,他也极少和我交流,甚至会主动地避嫌。兄长是个很正直的人。”
正直。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正直,庭渊就想起了被杀的闻人政,还有贺兰筠。
这两个人也都十分正直。
胜国的官场没有伯景郁所说的那么好,他们一路查了这么多的案子,对这些早就熟知了。
正直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的官场里,怎么可能能够如鱼得水?
水至清则无鱼。
若宋诗文真的如他们所说这般正直,恪守成规,这样的人在西南府的官场来说,该是人人都讨厌的。
庭渊想起昨日夜里,伯景郁与他说的话。
西南府的这些官员,个个都是踢皮球的一把好手,一个两个的都是本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思在做官。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正直的通判大人死在了自家的小院中,没有目击证人,现场非常干净,凶手畏罪自杀,毫无疑点。
庭渊心中隐约有不安,若是伯景郁没有怀疑什么,绝不会给他拦这个瓷器活,让他查这个案子,必然是心中有所怀疑。
掌柜诧异了一下,“公子何以如此生气?”
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不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赤风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点超出他的界限,忙道:“我是说他们这种对普通人不管不顾的行为荒唐,这样老百姓有冤无处申。”
掌柜的说:“所以我们才不能得罪帮派的人,在港口开客栈讨饭吃,若是不听帮派的话,他们可以把人从这里赶走,所有人都得老老实实地听他们的话。”
“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地方呢?”赤风问。
既然惹不起,那总该躲得起。
为何不躲?要留在这里受气?
掌柜的无奈一笑,“整个西州又有什么分别呢?各处情况都一样,码头上面有各大家族撑腰,各大家族和官府勾连在一起,将整个西州笼罩起来。”
“那离开西州呢?去中州,西府那么大的地方,种地,怎么着日子不比在西州好过?”
掌柜的说:“现在想要离开西州谈何容易,没有官府的批文,就没有办法离开西州,即便有官府的批文,别的地方也不敢收,担心我们是细作,西州也怕我们都跑了,去西府务工一家都只能放一个人去。”
这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西州毕竟是个名声极臭的地方,中州可以接受西府的廉价劳动力,但绝不可能放任西州这些人全部进入中州,如此一来不就让他们彻底占领了中州。
正是早年西府没有限制的时候西州就想过通过移民的方式霸占西府的土地,把人迁移过去,被识破后,现在想要在西府买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转户籍更是难上加难,层层卡手续。
人口迁移的红利时期已经过去了,他们这些留在西州的人想要迁移到中州去几乎不可能。
拿中州的户籍前提是在中州有地,可在中州买地一亩地五十两银子,就西州这个生活水平,什么东西都贵,想要攒够五十两银子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难如登天。
能够轻易拿出五十两银子的,说明在当地就不是普通人,这种人生活得有滋有味,要他们踏上陌生的土地生活,他们也不愿意。
上层人不想走,下层人想走走不掉。
从上到下烂在了一切,还有官商勾结。
对于掌柜的口中一家只能放一个人外出务工,是赤风没想到的,“朝廷没有这样的限制吧。”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将他们的家人扣押在西州,逼得这些人不得不归家,主打一个中州挣钱西州花,每分都得带回家。
掌柜的说:“朝廷确实没有这样的限制,但是西州有不成文的规定,西州不放人,中州也不可能过来抢人。”
这倒也是句实话,西州的名声比茅厕里的石头都臭,谁会想不开想把西州的人揽到中州去。
掌柜的看和赤风聊了很久了,等会儿春妞去晚了,姚三爷又要出来找麻烦。
刚才姚三爷在赤风他们身上吃了瘪,现在肯定是一肚子火,若是他们撞在这个窗口上,免不了又是一场灾祸。
春妞正巧从杏儿房里出来,掌柜的看到她,与她说:“快去烧水伺候三爷洗澡。”
春妞有些不乐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看了赤风一眼,转头往厨房去了。
“这么小的姑娘,你就真忍心让她去给刚才那个狗男人糟蹋吗?”
掌柜的叹气:“莫说是春妞,就算是糟蹋我媳妇,糟蹋我这个老头子,我们也无力反抗啊。”
赤风:“……”
春妞在厨房里烧水,边烧边哭。
赤风知道春妞是不愿意的,那男人看着三四十岁,长得确实是不好看,一身海腥味,皮肤黝黑,跟怪闻里头的夜叉差不多,春妞即便不是什么绝世大美人,可她正直如花似玉的年纪,被这种狗男人糟蹋,任谁都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赤风给掌柜的抛了一两银子,“今日春妞不去伺候他,专心伺候我家姑娘。”
掌柜的忙把银子退回给赤风。
赤风蹙眉:“你怎么不知好歹,我这是在帮你。”
庭渊能够帮他们要回嫁妆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如今又为肖无瑕要了和离书,于他们来说,这实在是大恩。
庭渊这么做,倒是不求肖家记得他的恩情,他与肖家众人说:“我这般做,只是希望肖姑娘生前所想皆能如愿。”
此时若是和离,肖无瑕的墓碑上便可以不冠以夫姓,只是肖家的女儿。
为了这一纸和离书失了性命,到头来若还要冠以夫姓,便是泉下有知,肖无瑕也会不得安息。
肖家的人明白庭渊这么做的原因,也是由衷地感谢他。
对于他来说,只是张张嘴的事情,肖无瑕却失了性命。
庭渊心中是难受的,而能为肖无瑕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于县丞来说,这不过是成人之美的事情。
伯景郁开了口,庭渊提的要求,而他只需要在上面签个字就行,没有任何的损失,他当然毫不迟疑。
当即就让人找来笔墨,在和离书上按照庭渊的要求写了同意和离四个字。
吹干后,由庭渊转交给了肖母。
肖母失声痛哭。
杏儿也是性情中人,今日已经不知道她是第几次落泪。
庭渊很好,他真的很好。
赤风将自己的帕子给了杏儿。
以前他不觉得庭渊有什么好,觉得伯景郁对他太好了,他不知好歹,甚至有一段时间厌恶过庭渊。
可随着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庭渊也是待人以诚,他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坚持,做的事情也是值得人尊敬。
以前不知道庭渊有什么不好,现在谁敢当着他的面说庭渊不好,他能把对方的头扭掉。
庭渊与他过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那些靠近伯景郁的人,有的为名,有的为利,也有的为民。
赤风看不透庭渊到底是为什么,名、利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唾手可得。
若是为民,大可入朝为官,他却跟在庭渊的身边,与朝政相关的事情一概不参与,每到一处地方民生,官员奏折,一概不看。
可偏偏遇到各种案子,他就像是活过来了,意气风发。
为百姓申冤,守律法底线,始终围绕着公道二字。
和离书给了肖家,这个案子里庭渊能够做的事情已经完全做完了。
肖母拉着庭渊问道:“大人,可以将您的名字告诉我吗?待我处理完女儿的丧事后,为您供奉长生牌位,必日日为您念经祈祷。”
庭渊摆手拒绝:“不必如此,大娘,这真的是我们分内的事情,您如此我承受不住,真的不必如此。”
伯景郁上前帮庭渊解围,与肖母说道:“大娘,真的不必如此,您今日的感谢,于他足矣。”
肖母见他们再三推脱,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便多谢诸位大人今日倾力相助。”
庭渊笑了笑。
伯景郁却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胜国本就信佛。
庭渊不让旁人供,那便他来供。
他只求能够为庭渊延续生命,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
庭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刺了一下,回身看伯景郁,他的眼神温柔且饱含情意。
庭渊还是头一次见伯景郁吹哨子,哨声像是一种鸟叫的声音,他问:“这个是用来喊人的吗?”
“兵器制造司专门为我做的,百米之内只要我吹哨子,就意味着我有事找他们。”
庭渊哦了一声。
伯景郁看他感兴趣,问:“喜欢?”
庭渊摇头:“不,只是觉得新奇。”
“那就是喜欢。”伯景郁将哨子递给他,“拿着,以后若再走丢了,你就吹哨子,我总能找到你。”
庭渊看着手里的哨子,再看伯景郁认真的模样,问他:“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给?”
伯景郁一愣,随即说道:“我有的我尽力,没有的也可以帮你找,但你要王位要兵权要高官俸禄我给不了。”
闻言庭渊轻笑。
伯景郁有些不明所以,他明明说得很认真,庭渊为什么要笑,“你不信?”
庭渊道:“我信。”
正是因为相信,他才会觉得开心。
他道:“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伯景郁:“啊?”
伯景郁不明白他这怎么又和托付终身扯上了关系,庭渊的思维跳跃太大,他跟不上了。
庭渊解释道:“你具备了一个完美伴侣的所有条件。”
伯景郁还是不懂:“什么?”
“诚实,尊重,善良,体贴,有责任感,温柔,理性,细心,最重要的一点是你只对在乎的人好,不是一个中央空调。还有加分项:有钱,有权,身材好,颜值高。我想任何人都无法拒绝你这样的人成为伴侣。”
庭渊的话伯景郁大部分都听懂了,可是那个中央空调是什么他不明白。
问道:“什么是中央空调?”
庭渊一噎,随即解释道:“中央空调就是平等地对每一个人好,就好比你的喜欢的人不仅对你一个人好,你对他来说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伯景郁带入了一下,有些心梗:“那怎么可以,喜欢一个人会把自己所有认为是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自然也希望对方的眼里只有我。”
“对啊,在生活中当然是中央空调越多越好,可恋爱中我绝不会找一个中央空调。”庭渊十分认真地说。
伯景郁恍悟:“我懂了,你想要找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空调。”
庭渊:“……”咱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我要找的是个人,不是空调,不过意思终归是没错的。
拒绝和中央空调谈恋爱。
伯景郁终于悟出了庭渊刚才的话,“你是说我不是一个中央空调,然后你又想找一个属于自己的空调,我对你又好,那四舍五入你要找的不就是我?”
伯景郁惊讶地看向庭渊,指着自己:“你喜欢的是我啊?”
“你有病吧?”庭渊直接原地起跳:“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四舍五入是这么舍的吗?”
“你真是个逻辑鬼才……”
庭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快一步闪身进屋,把伯景郁关在了门外。
伯景郁一脸懵逼,他再快一步,就要被夹在门缝里的。
“这就是吃闭门羹了?”
站在门外,回想庭渊刚才原地反击,那个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慌乱,有种被戳中心事的样子,也有点不知所措。
陈县令便也不拐弯抹角,“你家长女可在家中?”
于府的主人一愣,“不在,她是农神女,今夜理应在神殿过夜。”
不知是父亲的直觉还是什么,他下意识问:“莫不是我家娇儿出了什么事?”
他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于娇儿不在府中,也不在农神殿,怕是真出了什么事。
农神祭祀入夜街上不许有行人,若不出意外,连尸体都不见的农神女,怕就是这于娇儿。
一时间让人觉得惊悚万分。
陈县令也不好隐瞒,“你家长女并非此次农神祭祀巡街的农神女,十日前她的位置便已经备选农神女顶上了,今夜有人来衙门报案,说是有一位农神女被人杀害,我到时尸体已经不见了,农神殿里也没见到你的女儿,根据描述,有人说死在街上的农神女可能是你家长女于娇儿。”
于父险些向后倒去,得亏身后的仆人将他扶住。
缓过来他道:“快去把春樱那丫头找过来,我要好好问一问她,娇儿到底干什么去了。”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名叫春樱的丫头便被带了过来。
看着正厅如此多的生面孔,春樱有些胆怯。
于父厉声问:“春樱,你老实说,娇儿究竟做什么去了?”
春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爷莫不是忘记了,姑娘被选中农神女,今夜应是在农神殿中。”
于父气急,又担忧女儿的安全,提高了音量,“农神殿并无她,说,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庭渊见于父说不到点子上,便道:“春樱姑娘,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这很可能关系到你家小姐的生死。”
春樱一听这话,也不敢隐瞒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急忙磕头认错:“姑娘,姑娘她与文画师私奔了。”
于父差点又晕过去,如平地起惊雷般震怒,“你说什么!!!”
春樱的头始终不敢抬起,已经被吓哭了,眼泪落在地上,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姑娘,姑娘带走了所有的首饰,说明日要与文画师私奔,他不喜欢周秀才。”
于府在当地算得上是有名的富户,可惜他们家有钱却没有地位,因此才会连着两年让于娇儿去做农神女,提高于娇儿的地位,为她说上一门好亲事,从此于家的地位便能随着姑爷一路水涨船高。
于府找人牵线搭桥,最终选中了刚中秀才的周嘉然,此子祖上做过高官,虽没落根基却还在。
只是谁都没想到,前不久于娇儿与闺中密友出门去郊外寺庙礼佛,竟与寺庙外卖画的画师看对了眼,非要与那画师在一起,回来便闹着要与周家退婚。
于父于母当然不同意了,他们于家自然不缺钱,可那画师本就名声不好,专门与富贵人家的小姐调情,想要借此攀高枝。
于父自是一眼便将此人看穿,若他真心求得上进,早去考取功名了,又怎会每日在寺庙外卖画,写的也都是些缠绵婉转的诗文。
“这傻丫头,我早同她说要与那文画师断绝往来,她偏不听。”于父气得直跺脚。
庭渊与伯景郁都是今日刚到此处,不知这位文画师是谁。
虽不知道对方是谁,却不影响他们调查的方向。
庭渊拿出之前伯景郁从女尸手里拿到的珠子问于父于春樱,“你二人可识得此物?”
春樱拿过看了又看,摇头:“从不曾见过。”
于父也是一样。
庭渊意料之中,他道:“陈县令,如今我们要做的,便是去这文画师的家中找一找,看看于娇儿是否在他家中。”
于父心急如焚,也想亲口问一问这文画师:“我和你们一起去!”
于是这一行人,又从于家转至文画师的家里。
他家住在偏僻的小巷子里,附近没什么人居住,条件是真的不好,于家那样的高门大户,又怎可能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此时倒也能理解于父为何那般愤怒。
几人刚至门口,便看到他家的门是半掩着的。
顿时庭渊三人便警觉了,惊风的手放在剑柄上,随时要准备战斗。
县衙的衙役推开门,喊了几声,“文浩,文浩——”
屋内没有掌灯,也没有应声,正屋的门也是敞开的。
“立刻将府内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调查事发当日晚上每个人都在做什么,谁能证明,不能证明的,全都查出来。”
“是。”
惊风和飓风他们立刻行动。
周传津后退了两步。
庭渊:“编出文狩是自己撞死的理由,其实是你想脱罪,不想为文狩的死负责,对吧?”
周传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