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如同噩梦
即便是有,也是两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了,且那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不至于再被翻出。
一时间让周员外有些摸不着头脑。
黄兴义是崇安城的县丞,一城主官,发生在他所管辖的辖区内的大小案件,皆由他来处理。
他道:“周员外,我们今日上门,是为了两个多月前你这府上一名叫文狩的仆从撞死一事。”
伯景郁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若是真让许院判把话说完,伯景郁的身份就得暴露,如此行事惊风也是无奈。
惊风觉得坐在死人边上终归是不吉利,同伯景郁说道:“公子,你莫要坐在死人旁边。”
伯景郁比较爱干净,惊风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能淡定地坐下去的,完全波澜不惊。
伯景郁:“无妨。”两人退出去,收拾东西各自离开。
伯景郁对惊风说:“你去看看呼延南音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了。”
庭渊起身下床。
伯景郁看向他,“你干嘛?”
“我跟你一起去。”
伯景郁:“我们去就行了,你现在状况不好,许院判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庭渊:“不是什么大事,许院判不是说了,正常行动是没有问题的,这案子我从头到尾,你不让我亲眼去看看,会影响我的判断。”
伯景郁拗不过庭渊,只好带着他一起。
多拿了两个枕头给他做靠枕,怕他路上磕到。
杏儿和平安也一起跟上。
一行人往刘家庄去。庭渊道:“若说水井里有人可能会下毒,这新挖的水总不至于有人下毒,水是从地下渗出来的,银针依旧发黑,不是因为水里有毒,而是因为水里有硫,那微黄色的石头就是硫矿石,硫遇到银器会发黑。”
许院判听到庭渊的话,问道:“我知道银器遇到硫黄会变黑,这硫矿石和硫黄有什么区别吗?”
硫磺可以入药,明显庭渊所指的东西与他认识的硫黄有很大的差别,庭渊所说的那个东西更像是岩石。
庭渊道:“硫矿石有很多种,你说的硫黄本身也是有毒的,这地下也不排除有可能存在硫黄矿,现在只能证明这水里含有硫,具体是哪种硫我也无法判断。”
毕竟他不是这个专业的,很多东西也都是偶然间了解到的。
就比如为什么银针遇到砒/霜会变黑,也是小时候看电视剧产生好奇去网上搜的,后来学了化学之后又补了一些知识才弄清楚这些,再深入的他也不知道了。
这下头要真有硫矿一类的东西,这江家人天天喝着里头的水,没中毒被毒死已经是福大命大。
去试瓜果蔬菜的人回来了,有一部分人手里的银针变黑了,也就是说这些果蔬里头也有大量的硫元素。
庭渊:“现在基本可以证明,当时官员试菜时银针发黑与水里有毒没关系,而是本身就含有硫的蔬菜和水一类的东西做出来的饭菜中的硫与银针发生反应导致的。结论就是说上的饭菜没毒。”
既然饭菜和水都没有问题,仍有那么多人死在宴席上,那就只能是从茶水和酒水上动手脚了。
庭渊看向江二公子。他们对西南府有一定的了解,但对西南府的饮食文化并不算了解。
让伯景郁点菜,他是点不出来的,还不如让他们看着上。
蓝桥招来人安排。庭渊的手扶在他的小臂上从马车上下来。
几位官员当时都曾在城门外迎接,不曾看到过庭渊,庭渊当时在马车里,并未和伯景郁一同下马车,因此没几人知道他是谁。
但他们知道,扶着庭渊下马车的这位,和随行一左一右的护卫,都是伯景郁身边最信任的侍卫。
为首的司刑院院长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
按理来说若是朝廷的官员来查案,应该身着官服,这位并未身着官服,不着官服便无法判定品级。
惊风似乎是看出来他们的窘迫,主动介绍道:“这位是王爷最信任的幕僚,姓庭,单字一个渊,唤他庭公子,或者是庭师爷,都行。”
“下官是西周西南府司刑院的院长江迷山,这些都是司刑院的下属官员,先前不知大人身份,多有怠慢,还望大人海涵。”
庭渊赶忙伸手扶他:“江大人何须多礼,我虽是王爷的幕僚,身上却无半点官职,何以大人以下官自称,我今日前来只是奉了王爷的命,不让朝廷官员白白惨死。”
江迷山忙接话:“一切全凭公子调遣。”
庭渊朝他微微点头,随即转入正题:“宋诗文尸体何在?杀了他的那个姑娘慕容韶音的尸体何在?”
江迷山倒也没上庭渊会这么急,说道:“两人的尸体如今都存放在地库中。”
庭渊道:“那便有劳大人带我去看尸体。”
“请随我来。”江迷山先走一步带路。
往地库走的同时,惊风将大氅给庭渊披上,“公子身子不好,地库偏冷,免得受寒。”
庭渊边走边系上绳子。
江迷山:“不知公子畏寒,若早知如此,该为公子备好御寒的东西。”
“无事。”庭渊说:“只是身子比寻常人弱一些罢了。”
江迷山心说看你这样不像是比寻常人弱。
庭渊问江迷山:“衙中可有仵作?”
“仵作不住衙门,若公子需要,我让人这就去请。”
伯景郁摇头:“不吃,二十九晚上吃完,下一顿就是除夕和文武百官一起吃团圆饭。”
“中间饿一整天?”
伯景郁点头:“是啊,起止是饿一整天,年三十的团年饭菜品是有讲究的,每道菜吃几口,这些都有规矩,饿了一整天的情况下,就吃进肚子的那几口,根本不顶饿,所以很多官员年二十九晚饭吃得特别迟,有些甚至会到子时才吃,吃完了进宫,或者直接带到宫门口吃,吃完了进宫。”
庭渊:“可以偷偷带吃的藏起来饿了吃吗?”
伯景郁道:“可以是可以,但要是被发现了,那些礼官会念叨的人头疼,你恨不得会将他们都撕吧了。”
庭渊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被礼官念叨过。
伯景郁与庭渊说:“京城流传一句话,宁愿惹了言官,也别惹礼官,这一群动不动就是礼仪至上规矩至上的官员,我看到他们我都头疼,礼官手里的卷轴展开能扑百米,总有一条规矩限制你。”
庭渊噗嗤一声笑出来,“礼官就这么遭人讨厌啊。”
伯景郁点头:“是啊,这些礼官会把你干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呈上去给君上,君上要是不想管,他们上折子连君上一起说。有一年祭祀的时候我实在是困得忍不住了,打了一个哈欠,他们连着上了三十多道折子说我有损皇家威严。”
“那就是一群老顽固老迂腐。”
庭渊突然有些害怕,“你说到时候我们成婚,他们不会又要逼逼叨叨吧。”
伯景郁摇头:“不会的。”
庭渊:“为什么?”
伯景郁:“最讨人厌烦的那几个都死了,死好几年了,剩下的这些礼官,即便有些已经六七十了,都还行,不算迂腐,懂得灵活变通。”
庭渊哦了一声:“那就好。”
伯景郁笑着说,“况且你不一样,你有我给你撑腰,现在胜国君上和我说了算,你是我的人。”
庭渊微微一笑。
远在上千公里的霜风合上最后一份奏折,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伯景郁带着庭渊走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处理,一路查过来,贪污的款项累计已经超过了上千万两。
沿途收到的举报信数量多得离谱,联名上书的也不在少数。
一个一个地事情处理过来,他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疾风端了一碗汤进来,“让厨房给你熬的,趁热喝。”
霜风道:“放桌上吧。”
疾风:“也不知道王爷他们现在在哪里?”
霜风道:“惊风来信,说他们在浮充县过年。”
“浮充县。”疾风重复了一遍:“那不是都去了北岸了吗?”
霜风嗯了一声:“说他们不适应东岸的环境,北上了。”
“别说他们了,我也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前段时间都还好,这一进东南府,又干又热。”
霜风问:“让你查的东西查得怎么样了?”
“有些眉目了,基本能够确认,举报的内容属实,被举报的官员我已经让人抓了。”
霜风哦了一声:“以前我觉得西府那个案子就已经很离谱了,后面又出了西州贪污,现在南州贪污更离谱,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干净的人。”
疾风开始整理奏折,与霜风说:“天高皇帝远,又没有什么人官,发生这种事情,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些贪官就像地里的韭菜,割完一茬儿又一茬儿,不可能从上到下彻底清查干净,你我尽力就行。”
“说是这么说,道理谁都懂。”霜风叹了一声。
疾风笑着说:“我觉得你现在跟王爷是越来越像了,我们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是了,别的事情轮不到我们来操心。”
霜风:“……”
他倒是也不想操心,偏偏现在伯景郁不接手,一直藏在幕后,前面这些事情大大小小全都过他的手,这些事情他不操心谁来操心。
疾风:“我知道你很难,也知道你很累,偶尔给自己放松一下,别总绷着一根弦。”
霜风嗯了一声。
伯景郁突然打了个喷嚏。
庭渊被吓得一抖,忙问他:“你受风寒了?”
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江迷山摇头:“这就是我们西州最初可见的渔夫匕首,这种弯刀匕首用来杀鱼的,刨开鱼腹,或者是削成薄片,用这种刀最为合适,在西州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庭渊对比了两人身上伤口的形状,确实是这种弯刀造成的,而这把弯刀上还有残余的血迹,又是凶案现场捡到的,必然就是凶器。
众人走出地库后,站在太阳底下,过了一会儿才回暖。
庭渊接着问:“宋诗文当日为何要在处理政务的时间突然返回家中?你们可派人问过他处理政务相近位置的官员?”
江迷山道:“当日就问过,不过没人留意他为何会突然返回后衙的家中,我们处理公务在前衙,起居在后衙,若他趁着去茅房的时间回后衙,不主动提起也不会有人知晓。”
庭渊:“那其他的呢?”
“案发时后院并无人在,没有人目击案发经过,人全都出去参加河神祭祀了,并未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宋诗文的家人怎么说呢?平日里两人可有仇怨?或是有别的什么关系?相处得如何?”
庭渊道:“一个人不可能毫无缘由地杀死另外一个人。”
“根据宋诗文的家人反映,两人平日里接触得并不多,宋诗文对待仆人一向和善,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由自己的夫人管理,夫人也算是个和善精明的女人,将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而这慕容韶音平日里与他关系好的仆人,或者是其在他家做工的仆人,对她的评价都是相当不错的,说她踏实肯干,性格开朗,也不像是个会杀人的人。”
庭渊摸了摸下巴,“有意思,一问都是好人。”
“带路,去案发现场。”
江迷山依旧走在前头给他们带路。
从前衙到后院官员的居所,不过半盏茶的工夫。
宋诗文家的小院门上挂着白幡和白灯笼,一眼就能认出来。
江迷山指着宋家的院子说:“这就是了,宋家全靠宋通判支撑,如今宋通判死得不明不白,通判夫人情绪不佳,据说这几日大家纷纷劝着,才肯进食少许。”
江迷山道:“公子在外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一声,免得他们冲撞了公子。”
庭渊倒是不忌讳这些,只是想着宋诗文过世,想必这些人如今正是伤心之时,若贸然上门,也是唐突,倒不如让他们有些时间反应,安顿好家中的孩子。
他从卷宗中看到,宋诗文的两个孩子年岁都不大,弟弟的孩子和妻弟的孩子也都还小,让他们能够妥善安置好孩子,也免得吓着孩子。
“我带你们去看看居住的房间。”
每个人都有独立的小院子。
算上飓风,他们一共有八个院子。
而这里有十个小院子,完全够他们住。
“那片竹林是做什么的呀?观赏吗?”庭渊问。
“那边还有一个院子,是这个房屋之前的主人的母亲居住的,对方是信佛,平日里参禅打坐,需要静心,不便被旁人打扰,所以主人单独建了一个小院子,在周围种了竹子作遮挡。”
庭渊看着这竹子的高度说道:“这竹子怎么不是那种特别高的?”
在他的印象里,竹子一般都是特别高的,能有四五层楼那么高。
也不像是富贵竹。
蓝桥解释道:“这种竹子是西州那边独有的,叫十尾竹,意思是说竹子从底部到顶端一共就十节,十节见尾,一节差不多一尺,又称十尺竹。算上顶端的枝叶,最多也就十三尺,平均高度也就是四米五。”
“若是用寻常的竹子,长个几十尺,十来米,会遮挡住院子的采光,竹林内的院子就会非常阴凉。四五米也就比院子高出一点点,既能遮蔽又能不影响采光。”
“那我们就住这里。”他与庭渊说。
蓝桥懵了一下,“你们要住在这里?”
然后他一低头就看见两个人手拉着手。
立马明白了,说道:“好。那我这就找人给你们收拾出来。”
伯景郁与庭渊说:“说好的一个半夜,现在时间可过了。”
庭渊轻咳一声,“你自己慢慢看,我去找杏儿,看看她的房间。”
伯景郁拽住他不让走,“人家一个女孩子的房间,你进去做什么,看看我们的房间,这可是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
说着就拉着他往院子里走。
竹林里的院子也有人收拾,只是没想到他们会住这里,所以没有人收拾屋内的东西,被子什么的都没有准备,需要人布置。
院子相对简单,一间主屋,两间侧屋,主屋是堂屋,侧屋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
蓝桥说:“这里之前只有一个人住,老夫人礼佛,所以房屋相较简陋,屋内的家具也不算太多。”
伯景郁看完后说:“我觉得挺好的,该有的都有。”
屋里的床倒是足够大,床上没有铺垫子,能够一眼看出来,这床是用竹子做的,做工特别精细,看着就很好。
他用手压了压,纹丝不动,也不会发出任何响声。
“这床倒是结实。”
蓝桥说:“竹子是很坚韧的,两个人睡不用担心会塌。”
庭渊就只是尴尬笑笑。
伯景郁才不是担心这床两个人睡会不会榻,他是在想这床够不够他们两个折腾的。
伯景郁问蓝桥,“能给我布置得喜庆一点吗?”
蓝桥点头:“当然可以,你要多喜庆?”
伯景郁不假思索地说:“就像成婚的婚房那样,最好是那样。”
西南府本就喜男风,曲远以南更是南风盛行,喜男风的男人占三成以上。
而西南府以南,女多男少,这里的女子和女子结合得也特别多。
如果想要孩子,男女双方的家庭再结合,生出来的孩子由两方家庭共同抚养。
对于伯景郁的要求,蓝桥很轻松就领悟到了,他说:“夜宿之前一定会安排好。”
庭渊道:“别听他的,布置得简洁一些就行了,我不喜欢艳丽的颜色。”
他的腿行动不便,没有上山,而是站在了院墙边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上,江二公子半点没有回避庭渊的视线。
“接下来,我们该去酒缸验一下你们婚宴上的酒了。”
一个个排除,最后剩下的,就算再离谱,那都是正确答案。
一行人又从后山转至前厅,路过内院水井,测量出来的数也是十米,这个数没有问题,也就印证了前面的推算也都是正确的。
酒宴是庄内平坦的院子里摆的,晚上来看不太清,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地面的情况。
现在天亮了再看,地面上还有些窟窿,应该是搭篷布的时候钉下去的木头桩子弄出来的窟窿,即便填上了一些,泥土的颜色还是完全不同的。
耳房里的东西堆得比较乱,也能看出来,这些东西都是临时收起来,还没来得及整理。
这倒也正常,从出事那天到今日,还不到三日时间,几十口人死了配合衙门调查,在家里搭建灵堂,还得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宾客,又得更换庄子上为了婚宴的装饰,还得帮着新娘子把娘家人的尸体拉回去,再怎么也是忙不过来的。
正是因为忙不过来,这才留下了不少证据。
一进耳房就看见了不少酒壶摆在耳房里,庭渊打眼一扫,得有十多个酒壶,全都放在托盘里。
其中有几个酒壶明显与别的不同。
两个正红色的,两个粉红色的。
上头都还贴着小小的喜字,与旁边的酒杯颜色相同。
一看这就是新郎新娘敬酒用的。
庭渊拿起两把粉红色的酒壶问:“这是婚宴上二公子用的吗?”
江峘道:“是。”
庭渊转手递给了许院判,“帮我验验有没有毒。”
许院判结果,用他的银针验了,是发黑的。
庭渊让人把酒缸打开,再将酒缸里头的酒验了一遍,都是正常的。
“那就把所有的酒壶都验一遍。”
许院判只能一个个地验酒。
所有酒壶里,只有那一个粉色的壶里的酒是有毒的。
这个范围已经缩得很小了。
庭渊问江淳和江惇,“这酒壶是你们两个谁的?”
两只粉色的酒壶一模一样,想要分辨出来是很难的。
江惇和江淳都指向对方。
“是他的。”
庭渊就是故意这么问的,就是想看看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在同一时间内两人下意识指向的都是对方。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酒壶是对方的?”庭渊问。
根据在场的孩子们口中所说,江淳的嫌疑要比江惇的嫌疑大一些。
江惇率先开口了,“我的酒壶盖子掉地上磕了一点边角,盖子上头有条裂缝,你手里这个是完好无损的,自然不是我的。”
江淳指了身后一个仆人说,“他可以证明。”
那仆人上前道:“确实如此,当时还是我帮三公子捡的盖子。当时我们都担心这盖子会不会坏,公子让我去找找家里其
路外边的农田已经翻得差不多了,都灌满了水,泡上两三天,就能够插秧了。
马车一路慢行,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刘家庄的农田。
他们的农田已经开始插秧了。
呼延南音:“没想到他们比我们还要快一些。”
庭渊:“他们田比你们少了两千多亩,犁田的速度肯定要比你们快,你看远方还有正在犁田的。”
顺着庭渊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还有在犁田的。
前边犁后边插秧,等插过去那边的田也就差不多了。
马车停在他们农田附近。
路边有个茶棚,不过这茶棚倒是与那种开在官道上的茶棚有所不同,没挂番号,应该是仅供这刘家庄的人饮水用的。
伯景郁将庭渊从马车上接下来,沿着农田边缘的道路往茶棚走。
庭渊:“这茶棚看着不像接纳外人的。”
伯景郁:“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距离茶棚还有二三十米,便有人过来问他们,“你们是干什么的?”
伯景郁看这人一脸凶相,肌肉扎实,可不像是一般的农户,茶棚里还靠着兵器,觉得有些奇怪,寻常的护院也就用棍棒,这刘家庄的护院怎么还有兵器。
庭渊道:“我们是路过,看到你这里有茶棚,来喝口茶。”
胡须男道:“我们这茶棚不对外卖茶水,我们这又不是官道,你们这是哪门子路过。”
胡须男瞪眼,逼上前两步,“莫不是别家的奸细,过来打探消息的?”
“怎么会?”庭渊笑着说,“你们这有什么值得我们打探的。”
“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放着官道不走,跑到我们这私路上来。”
呼延南音道:“这我们也不知道你这是私路,你们这私路按着官道的标准在修,也怪不得我们走错。”
这确实是,通常官道对路面是有要求的,私路大部分都是土路,哪有私路铺石块填的和官路一样平整的。
“我们这一路上也遇到大大小小的庄子,还是头一次遇到你们这样的,连讨口水喝都不行,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呼延南音故意激他。
胡须男皱眉看了呼延南音两眼,倒是没发作,朝身后喊道:“给他们把水打满。”
身后立刻来了两个伙计,接过他们手里水袋。
庭渊与伯景郁对视一眼,都觉得刘家庄很怪异。
这一路他们确实路过很多农庄,没有一家农庄像他们这样防备外人。
伯景郁掏出自己的钱袋子,给胡须男递上银两,“我们这走错路人困马乏,不知道您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在你这茶棚休息片刻,喂喂马,若是能给我们弄点吃的,那是最好不过了。”
看着几个穿着打扮倒也不像是普通人,给他钱财的这个,像是北方人,不像是西府人。
胡须男有些犹豫。
伯景郁道:“我们就在你这茶棚坐坐,不进庄子。”
听他们这么说,再看这几个人的战斗力,也不像很强的样子,一个个的细皮嫩肉。
胡须男看着手里这一两银子,给他们喂马,一人弄点吃的,最多也就半两银子,余下半两,哥几个等闲下来了还能去酒楼吃顿好的。
这么想着,他就同意了。
说道:“那行吧。”
于是找了个人过来,让庄子上的厨房给他们整点吃的端过来。
伯景郁朝惊风使了个眼色,惊风便明白他的意思,将马交给他们。
饭菜刚端上桌,踏雪便突然冲进了农田。
速度太快都没人拦得住他。
身后有人小声嘀咕,“我看他就算不是杀人的凶手,也是个变态。”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换了旁人谁能这么淡定。”
惊风猛然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两人正要继续说话,被惊风眼神严厉警告,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惊风:“既然你们觉得我家公子是凶手,那你们谁同我一起去衙门报官,交给衙门来查!”
所有人都不出声,就连官差也没接话。
惊风冷笑:“怎么,不敢?”
方才被吓破胆的男人说,“谁敢跟你走啊,你们是一伙的,万一你也有份,岂不是送上门让你杀。”
“就是就是。”另一个有些年纪的老者说道。
惊风已经听这两个字好几遍了,实在是忍不了,他最烦的就是这种躲在别人身后,看似有道理其实毫无道理只知附和毫无主见的人,“就是就是,没完没了是吧,谁再啰嗦一句,我就把你们舌头拔了。”
伯景郁出声制止:“惊风,无妨。”
惊风冷哼一声,不再计较。
惊风:“既然你们觉得我们是一伙的,那你们去报官,我们留在客栈,等衙门过来,这总行了吧。”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将视线落在店里伙计的身上,“就你了,去报官。”
店小二连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客官,外头下这么大的雨,出了门都找不到路。”
官差这时站出来说话了:“今晚谁都不准走,明天一早小二带两个人去衙门报官。”
伯景郁觉得如此安排没什么问题,朝惊风点了个头。
惊风:“行,那就依你所说,有一个算一个,都去楼下中堂待着,谁要是敢走,那就要看看是你们跑得快,还是我的剑快。”
旁人是丝毫不怀疑惊风的能力,浑身腱子肉,看起来真的能一个打十个。
就是这官差看着都没他结实。
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怕是大家一起上,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官差指着伯景郁说:“你也出来,跟我们一起下楼,万一你在屋里毁灭证据怎么办?”
有人就问了:“地上这位差爷怎么办?”
“抬下去吧。”
没人敢进屋,毕竟屋里还有个被抹了脖子的死人,远看都害怕,何况是近看呢?
伯景郁站起身,路过趴在地上的官差时,微微弯腰用手抓住官差的衣领子,便将他给拖起来了。
门外众人:“……”
这得是多大的劲儿……
他抬手一推,就像在牌桌上往对家手里扔筛盅一样,一眨眼的工夫,官差就到了惊风的手里。
惊风稳稳地接住了官差,抓起衣服往上一扔,官差就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几息之间,好像看了一场杂耍一样,这官差身长七尺左右,约莫一百五六十斤,被这两人扔来扔去的,力量着实恐怖。
惊风单肩扛着官差,步伐依旧沉稳矫健。
众人前后相随,转移到了楼下中堂。
算上店里的伙计,一共有二十六人。
大家围桌而坐,彼此监督。
许院判作为医士,想替这晕过去的官差诊治,被另一位官差拦下,“你要做什么?”
“尽快。”庭渊催促,“还有那些当天能够作证的人,怎么还没到。”
周传津:“我让人去催催。”
这时惊风回来了,“芳箬姑娘不肯见我,也不肯出来复述当日的情况,我只要一靠近,她就在屋里砸东西,哭闹不止。”
庭渊:“恐怕要周员外费一些功夫了。”
周传津皱眉:“大人为何要揪着一个小姑娘不放,非要她来回忆当时的情况,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何况当日的情况十分清晰明了。”
“如何就清晰明了了?”庭渊冷笑一声:“仅凭借一个腰牌,就笃定文狩是歹人,未免过于草率,腰牌只要有心就能放入你女儿的房中,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