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峰回路转
这是家黑店!
庭渊心中直打鼓,努力地保持着平静,不能够让这些人看出他是在装晕。
也不知道伯景郁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和伯景郁吃的东西是一样的,都经过许昊查验,伯景郁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他们都是一起的,想他和伯景郁都被捆了,其他人想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这些人是图财吗?
“走,去看看他们随身带了些什么东西。”
伯景郁和惊风都呆了,“舅父你认真的?”
眼前这位被百姓爱戴的庭大善人,看着都没他大,怎么就得叫叔父了。
庭渊也是被吓了一跳,“不用了吧,他看着和我差不多。”
哥舒瞪着伯景郁,“还不叫?”
伯景郁一向是忤逆不了哥舒琎尧的意思,只能规规矩矩给庭渊行礼,“晚辈伯景郁见过叔父。”
庭渊赶紧摆手:“你快起来,再拜下去我得折寿。”
他满是疑惑地看向哥舒琎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哥舒琎尧这才给庭渊解释:“这是我的外甥,本朝帝王伯荣灏的堂叔,忠诚王伯子骁唯一的儿子,如今被册封为齐天王,名景郁,字无灾。”
庭渊顺着他的思路整理了一下,差点没给自己绕晕,最终得出了结论,这位是本朝除了帝王之外最尊贵的人。
他现在惊讶的不是伯景郁的身份,而是能让伯景郁乖乖行礼的哥舒琎尧的身份。
庭渊:“所以你也是皇亲国戚。”
哥舒琎尧摇头:“不算,我与他们帝王家没什么关系。”
伯景郁一直看着庭渊。
庭渊被他看得纳闷,问哥舒:“我脸上有东西?你外甥怎么一直看我。”
哥舒摇头,随后问伯景郁:“你在看什么?”
伯景郁这才说话,言语满是对哥舒琎尧的尊敬:“舅父,我在想这位庭大善人不过十六七岁,我觉得很诧异。”
再就是眼前这个庭大善人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竟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平民见皇族,连行个礼都不行?“正好就是二十九年,一年一封。”伯景郁将书信转递给庭渊。
杨成忠说他是三十年前战乱从西州流亡过来的,三十年前西州的战乱只有叛军起义,半年左右才被镇压,也没完全镇压,因为战乱不少西州的居民来到西府。
“他老家亲人还在。”
庭渊注意到这信上的花纹,问三爷:“这是什么?”
三爷道:“这是图腾,西州在没有被女君统一之前,都是以部落的形式生活在一起,每个部落都会有自己的图腾。部落有等级之分,部落联盟下是大部落,大部落下是小部落。女君统一西州后,部分部落选择顺应朝廷民划,走出部落后组建成村落,部落的图腾就逐渐被拆分转变成各个分支的家族图腾,像我们杨家与盛水的杨家都是共用同一个图腾,西州号称蛇州,各家图腾都是以蛇为基础衍生,我们的图腾是蛇头上带羊角,图腾越是复杂,在西州实力就越强大。”
这信上的花纹是三条蛇,蛇绕在鱼叉之上,而这把鱼叉又是弓箭的箭,周边还有一些看不懂的东西。
“那这个图腾在西州图腾家族算什么水平?”苏小弟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财物,我没拿!不是我。”
苏月娘:“就是你拿的,弟弟,我们前日说好了,等文浩杀了于娇儿,你去把尸体转移走,然后再把财物拿走,到时候把一切都推在文浩的身上,你有了钱财娶媳妇,放我离开。”
苏月娘情绪激动地说:“弟弟,你怎么能矢口否认呢!”
“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明白。”苏小弟十分慌乱。
苏母对苏月娘说:“你少污蔑我儿子,我儿今夜根本没出门!”
苏月娘苦笑,看向她娘,“真的吗?”
苏母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真的,我能给我的儿子作证,他没出门!”
苏月娘已经绝望了,“那你敢发誓吗?你发誓,弟弟没出门,否则他不举,生不出儿子。”
苏母一听这话,转而就朝着苏月娘这边冲过来,“好你个黑心的死丫头,竟想让我家绝户。”
她都这个反应了,若苏小弟真的没出门,何必如此暴怒。
所以今夜苏小弟确实出门了。
而文浩那边也从错愕中回过神,看向苏月娘的眼神也是满脸地难以置信,“月娘……”
他都不敢问出那句话。庭渊的视线在几位司户身上来回扫动,最终落在他们的身上,“几位司户,你们与闻人政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闻人政有什么动向,逃不过你们的眼睛,我说得不错吧。”
几位司户纷纷跪地。
这不就正好应了庭渊说的那些话。
庭渊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声。
伯景郁看到这一幕,也是火气噌噌直冒,都让庭渊说中了。
这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了棺材立马下跪。
平常一个个将男儿膝下有黄金挂在嘴边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恨不得把地面跪出两个深坑方能显得心诚。
讽刺至极。
他上去就是一脚,前排那个被他踢到的撞到了后面几人,连着全都滚在了地上。
在他准备踹第二脚时,庭渊拉住了他。
“你又拦我!”伯景郁有点不高兴。
“这种早已看透的人,你跟他们生气,那不就是跟你自己过不去。”
年轻气盛干什么都容易上头。
“生气暴怒会让你体内的激素水平发生改变,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加快血压升高,从而诱发心脑血管疾病,既伤肝又伤肺。”
伯景郁:“……”杏儿站在一旁看着庭渊没有任何的反应,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公子,求你别走。”
“公子,别走。”
杏儿知道庭渊不属于这里,但她没有想过有一天庭渊会离开这里,她一直想陪伴庭渊在这个世界上过完最后这几年,可绝不是现在。
平安也匆忙赶来,看到杏儿在一旁落泪。
所有人都是一脸焦急,而庭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瞬间他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杏儿回身抱住赶来的平安,“平安哥哥,公子……公子可能……”
平安也瞬间泪目,一边轻拍杏儿的后背,一边看向庭渊所在的位置,“不会的,杏儿,公子舍不得我们,他不会的……”
……
首都医院的急诊观察室内,溺水的患者心电监测仪响起了警报,医生护士一群人朝他奔去。
……
庭渊觉得自己好累,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在前方有亮光。
不是他朝着光线在走过去,而是那光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他飞来,让他来不及躲避。
他下意识闭眼躲闪。
“眼睛动了。”
他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听着很耳熟,是谁?
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人,每一张都看不清脸。
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于是闭上眼,揉了揉,再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伯景郁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许院判站在一旁,手都快酸死了。
他与伯景郁两人交替按压庭院的胸口,两人少说按了四五百次。
万幸的是庭渊活过来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伯景郁发疯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见庭渊迟迟没有反应,伯景郁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许院判看他那架势要把庭渊的胸腔按碎。
好在庭渊即时苏醒,不然伯景郁真能把他的胸腔按个粉碎。
庭渊看到眼前的人是伯景郁,眼神中一晃而过的失落,他刚才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了,还有刺眼的灯光,以及机器的警报声。
他以为睁眼自己会看到的会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温柔的护士。
所以他并不是回不去,而是在这里死了之后,他就可以回去。
又或者说,他在这里进入濒死的状态,就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他的这一抹失落也被伯景郁捕捉到,让伯景郁有些难受。
睁眼看到的人是我,让你这么失落吗?
平安和杏儿扑到庭渊的身边。
杏儿抱着庭渊的胳膊放声大哭,“公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庭渊偏头看向杏儿,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了,肯定也是吓到他们两个了,柔声道:“不怕。”
“公子。”平安也是眼圈红红的。
伯景郁给他们留出位置和空间,自己则是退到了一旁,坐在椅子上,两只手都在发抖。
他险些就没能救回庭渊。
他很高兴能把庭渊救回来,可庭渊好像并不高兴见到他。
所以庭渊这次出事,是被他气的吗?
伯景郁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有救回庭渊得到高兴,有被他失落的眼神戳伤,也有把他气倒的自责,还有些别的连他自己都抓不住看不清的东西。
许院判重新摸了庭渊的脉象,摸到脉象了才算吃下一颗定心丸,“还好,脉象虽然微弱,却不至于完全没有。”
他与庭渊说,“你是不知道殿下风风火火抱着你来我这里时,我完全摸不到你的脉象,殿下有多着急。”
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心跳得飞快,感觉体内的热血已经直冲脑门。
此时压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怒火,真到了中州,面对那些纵横官场数十载早已是滚刀肉的官员,表现得像一个上窜下跳的猴,反倒会落了下风。
庭渊也发现随着这个案子的深入调查,伯景郁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容易丧失理智被人牵着鼻子走。
以前表现的少年老成,如今看着倒真像是个少年。
庭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上头,平和看待,你面前这些人也不过是暂时还能喘口气,过不了多久都会成为尸体。”
“好,听你的。”
听劝也是真听劝,转眼之间就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庭渊调节了一下情绪,继续和这些官员对话,“刘家庄管事的张吉对闻人政发现他们偷种农田一事供认不讳,城内刘家粮肆管事的刘宏指认你们收受贿赂,明确指出是以粮票的形式受贿,如今人赃并获,刘宏在认罪书里表明他们出钱你们出力,为他们扫除一切障碍,闻人政一个新来的司户都能发现有人偷田,你们几位司户真就半点没发现?不过是收了好处密而不报,成为刘家在春熙城的保护伞,加上你们家眷亲笔写的认罪书,整个案件的证据已经十分完善,诸位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管我要证据,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你们所需要的证据……”
“至于你们为什么要害闻人政,科举考试涉及律法,诸位最次也是从几十万人中考出来的进士,律法早已烂熟于心,还需要我给出理由吗?”
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是死罪,他们不想死,那么知道他们秘密的人自然就是该死的那一个。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证据摆在眼前,无论怎么辩驳,都改变不了事实,剩下的便交给飓风来处理。
伯景郁和庭渊顺着院子往后面花园慢慢走着散步。
身后的小兵跟上来,被伯景郁制止了。
湖边有个小亭子,亭子里有围栏可以坐,湖里养了很多鱼,庭渊往亭子走去。
庭渊也走不动了,现在他也想休息休息,体力几乎到了极限。
两人并肩坐下,伯景郁问庭渊,“我蠢吗?”
庭渊摇头,偏头看他。
出居安城未到两月,伯景郁真的比他初见时变了许多,那时的他说风光月霁也不为过,如今体验了人间烟火,染了一身尘土,少了几分之前的自信。
有点像他当年从警校毕业到警队实习一样,总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会,然后在案件里不断地自尊心受挫,不断地被现实打脸,不断被磋磨,棱角一点点被磨平。
一开始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是嫉恶如仇,恨不得邦邦两枪直接将杀人犯了结了,到后来杀人犯在他的眼里也只是杀人犯,不是这个杀人犯就会是那个杀人犯。
小时候很有志向地说:“我要做警察,把世界上所有的坏蛋都抓光。”
长大后再回看,他说:“我要做警察,尽全力不放过任何一个杀人犯。”
因为长大了才知道,杀人犯的数量不是固定的,不会抓一个少一个,不知道哪天在城市的哪个角落,就会有受害人出现,不知道尸块会出现在哪里,不知道凶器会在哪里,也不知道现场会有什么样的证物,指向什么样的地方。
不是不想抓光所有的坏蛋,而是只能尽全力不放过每一个坏蛋。
苏月娘垂眸:“文浩,对不起,我骗了你……”
文浩的心瞬间如死灰。
“我们之间的种种,都是假的?你都是在骗我?”
苏月娘点头。
文浩难以相信,“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庭渊问文浩:“所以是你与苏月娘一起计划杀了丁娇儿,你将财物投在枯井中,苏月娘是知道的?”
到了这一步,文浩的心已经死了,可他还是没有将苏月娘供出来。
苏月娘道:“是我谋划的,他只是执行,是我为了逃离苏家,不想嫁给郑老爷才谋划的,我弟弟知道一切,丁娇儿的尸体就是他藏起来的,财物也是他藏起来的。”
苏小弟连忙否认:“不是我,我不知情,与我无关!”
苏月娘:“那你今夜去了哪里?你可敢告诉大家你的行踪。”
苏小弟一时语塞。
苏母赶紧催促:“你去哪了,你快说啊!”
“你这孩子,是要急死阿娘吗?”
苏小弟说不出自己今夜到底做了什么,而苏月娘只指苏小弟,苏小弟自然就是偷走尸体的头号嫌疑人。
苏月娘的逻辑是完整的,她之所以要被母亲卖给一个六十多的老头,是苏小弟要娶妻,苏小弟有了钱能娶妻,她就不用嫁给老头,于是欺骗文浩,让文浩去欺骗丁娇儿,杀了丁娇儿拿走钱财,苏小弟将丁娇儿的尸体藏起来,拿走钱财,放走苏月娘,文浩做了他们的替死鬼。
这个局里他们姐弟二人是获益者,文浩是替死鬼,而丁娇儿完全就是个倒霉蛋。
庭渊问:“既然你说是你与苏小弟商量了后面的事情,是苏小弟将尸体藏了起来,那么他把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月娘道:“就在外面的农神鼎里。”
!!!
所有人皆是满目震惊。
这还真是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这里的人都信农神,把尸体扔在农神鼎里,没人敢去鼎里查看,尸体被发现也要等到明天。
往鼎里添谷物是隔天上午的事情,而城门天亮就开了,等到大家发现尸体时,苏月娘已经离开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完美的计谋。
若非伯景郁与惊风听到声音出门查看去衙门报案,苏月娘和文浩确实有机会顺利逃脱,即便有人看到是文浩杀的人,杀人凶手都在这里了,再往后查文浩能帮他们拖住时间,也没那么快查到苏月娘身上,足够苏月娘明日一早出城脱离苦海。
一切都毁在了庭渊和伯景郁他们手里。
撇开他们来看,这个计谋很完善。
“祖上应该在某一个小部落里有很高的地位,西州区分家族等级就看蛇有多少,九条蛇一般都是部落联盟正统,至少是统领级别的地位,六头蛇是大部落的首领,地位仅次于联盟正统的嫡系家族。三头蛇是小部落里的重要家族之一,每一个大部落由有无数个小部落组成,大部落的图腾就是将所有小部落的图腾汇集起来然后组成新的图腾,判断对方家族地位在西州算什么层级就看他的图腾上面有多少个小图腾就知道了。”
庭渊大概明白了这个等级划分:“那你们算是小部落的小家族?”
三爷点头:“我们杨家放在西州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家族,完全不入流。”
庭渊:“没想到这杨管事的家族在西州还有一定的地位。”
三爷道:“现在西州的部落很少,只有南部原始森林里还有一些部落,大部分都解散部落改成了村落,图腾现在在西州只能算是一张身份令牌,已经不具备早年在西州的影响力了。类似于中州京州的一些大家族,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令牌,即便是族中旁支,摆出自己的身份令牌,也能受到尊重,从前在西州亮出自家图腾,也是一样的效果,随着民化后,天灾人祸,西州不少人离开家乡,图腾影响力逐渐变小,到现在图腾也算不上什么了。”
他这么一解释,伯景郁和庭渊就懂了。
推行民化就是为了削弱部落对于西州的掌控,随着一百多年的统一,历经七八代人,如今这些图腾在西州已经不具备号召力,并不如官府官员的令牌好使。
哥舒琎尧出身哥舒士族,与帝王一族交流密切,庭渊见识过哥舒这个名号有多好用,面对县级的官员,只要伯景郁掏出哥舒家的令牌,这些官员对他说话都会变温和。
朝廷虽不准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可一个家族壮大是无可阻挡的。
大家族都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后代接受到更好的教育,族人在朝中为官人数越多,声名就越显赫,明面上或许不会出现很过分的行为,私底下还是会尽可能地行便利。
大家族的女儿都是用来联姻的,婚姻不由自己做主,不准结党营私但没说不准联姻,因此京中士族非常多,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
对于这种士族,也不能出手打压,便只能将他们召入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
伯景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对西州的一切都很在意,他将其中一个信封收了起来。
庭渊注意到他这一行为,虽有疑惑,并未挑明,打算私下再问。
除了这些信件和海螺,杨成忠的房中就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
县衙的衙役将案件相关的人都捆好了,县令寻来请示伯景郁。
“大人,是否返程?”
伯景郁看向庭渊,庭渊点了个头。
县令退了出去:“下官在庄外等候。”
三爷听县令在伯景郁面前自称下官,更是肯定了自己之前对二人身份的猜测。
对二人更为恭敬,客客气气地将二人送出庄子。
伯景郁扶着庭渊上了马车。
出来溜达这么久,庭渊早就饿了,天色将黑,等他们回到县城,估计都宵禁了。
好在出门前伯景郁让侍卫买了食盒,食盒里还有些点心。
伯景郁将水递给他,“慢点吃,当心噎着。”
庭院接过水袋,吃了块糕点后,饥饿感才消失,他将糕点递给伯景郁,“你也吃点吧。”
伯景郁往后退了一些,“我不吃糕点。”
庭渊这才想起来,伯景郁之前就与他说过,自己不吃糕点。
他问:“为什么?”
伯景郁道:“小时候院子里养了很多金鱼,照顾我起居的嬷嬷端来厨房准备的糕点,我一时兴起将用糕点喂鱼,几息过后鱼就全都死了。”
“有人在你吃的糕点里下毒?”
伯景郁点头:“是,西州叛军不断潜入京城刺杀我父亲,当时我堂兄已经病入膏肓,朝堂上就靠着父王和舅父在撑着,我父亲更是住在宫内,他们没机会刺杀我父亲,便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若我死了,我父亲肯定要出宫,这样他们就有机会在父亲回府的路上刺杀。”
庭渊听着有些后怕,若当时伯景郁没有心血来潮喂鱼,死的便是他。
连他舅父见了他都要行礼,眼前这个人怎就如此没有礼数。
庭渊脑子里压根没有行礼这个概念,他与哥舒之间也不行礼,没养成见谁都行礼的习惯。
庭渊:“我即将年满十九。”
伯景郁:“也没有年长多少,你是如何想到要承办学堂,让男女一同入学?又是如何做到让所有百姓都歌颂你的?”
后面的话伯景郁没说,难不成这好名声都是庭渊找人宣扬的?
在京城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有些朝臣经常找些读书人歌颂自己的丰功伟绩。
上街走上一趟,随便坐进一个茶楼,都能听见朝堂上一些气人的官员被说书的歌颂。
下意识地伯景郁就觉得庭渊也是这样的人,如此年轻就被百姓歌颂,还如此没有礼仪观念,他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个人配得上“大善人”这个头衔。
能让百姓歌颂,说明这个人无论是品行、学识、才干都应该是顶好的,不说受文人追捧,起码也得在一方文人中有极高的地位。
庭渊听他这么问,心中就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是觉得他德不配位,名不副实。
庭渊见哥舒没有说话,想来也是想让他自己为自己辩解,于是便道:“承办学堂从来都与长幼无关,只有想与不想,我有足够的钱财支撑自己承办学堂,愿意让女子一同入学,那是因为女子从不比男子差,她们也应该受到尊重,而非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宅子里,女子也有读书识字的权利。至于百姓们为什么歌颂我,你要去问百姓。”
对于庭渊这个回答,哥舒满意地点头。
虽庭渊不知伯景郁此行来居安城的目的,却也在冥冥之中为他指明了一个方向,从不同的角度与哥舒的想法不谋而合。
关于百姓的事情,百姓最有发言权。
伯景郁听完庭渊的话,不否认庭渊的话有道理,也不否认他的观念,但他仍旧觉得凭借承建学堂让男女一同入学读书,不足以让百姓称呼他为“大善人”。
伯景郁问:“善人可曾写过什么诗,写过什么字?又或者为百姓做过什么善事?”
庭渊摇头:“我不曾写过诗,也不曾写过什么字。至于是否为百姓做过什么善事,得看我做的事百姓是否从中收获了利益,百姓是否觉得我做的是善事,善无大小之分。”
哥舒拍手呼应,“说得好,善无大小。”
伯景郁顿时心中警醒。
庭渊继续说:“路上看到一人跌倒上前扶起,是善。路上有坑容易让人跌倒,将坑填了,也是善。让人将路检修遇坑填坑立牌警示路人,还是善。”
“不知王爷心中,什么样的善才能算善?”庭渊看向他,等一个回答。
伯景郁这才醒悟,庭渊说得不错,善事从来不以大小来论,而是善恶本身来论。
伯景郁:“先生所言令我醍醐灌顶,受教了。”
鸿燕军下面一共有二十四个营。
伯景郁:“其他营业拖欠军饷吗?”
“不知道。”那人摇头:“我们营拖得实在是厉害,说朝廷没有给军饷,可当官的在军营里酒肉尽欢,我们每天都是窝头配野菜。”
“真是岂有此理!”惊风怒道:“朝廷给的标准分明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那人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平日里能有一荤一素都不错了,哪里能有两荤两素,除非是过年过节,其他时候多数都是两个素菜,一个月吃肉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你们就没有上报?”
“上报如果有用,我们就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了。”
伯景郁脸色阴沉得可怕,“你敢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