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雨夜命案
哥舒道:“景郁与荣灏同为我的学生,两人的性格却天差地别,景郁性格温和,他若有错,旁人指正他能听得进去,荣灏则不同,心性坚毅,认定一件事便要一条路走到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庭渊只把这一切当作哥舒讲的故事,他作为听众,不想对此发表任何言论。
但不得不说,伯景郁确实是一个能听得进去话的人,这两日相处,庭渊自己也留意到了,他虽时刻注意帝王家的形象,却不以帝王身份压人,倒更像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谦谦君子。
哥舒带着伯景郁上门,让太医给他瞧病,作为主人,他理应设宴款待。
他为伯景郁准备了丰盛的宴席热情招待。
“你不捏碎杯子摔碎不行吗?显得你能耐是不是?”庭渊哼了一声:“就你会逞能。”
伯景郁:“你就说我刚才的气势帅不帅吧,能不能唬人。”
“帅,能,你满意了吧。”
庭渊拉着伯景郁的手反复看,确认没伤着,一颗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
“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找他们算账了?”
按照伯景郁以往的风格,那不得把县衙搅个底朝天。
伯景郁搂着庭渊说:“今时不同往日,我是有家室的人,得先保证你的安全,算上许昊,我们一共七个人,你跟许昊不能打,五个人再强,也有疲累的时候,此时硬杠他们不是聪明的做法。”
“这是莽夫开智了。”庭渊调侃他。
伯景郁压低声音问:“腰可还酸?”
庭渊偏头懒得回他。
哪能不酸,简直酸得要死,和被车轮反复压过一样。
伯景郁:“走吧,我们回去睡个回笼觉,下午出城,继续巡查。”
庭渊点头同意。
还能再睡个一两个时辰,补个觉就走,让欧阳秋他们放松警惕。
庭渊坐在床上,伯景郁蹲在床边给他脱鞋,现在让庭渊自己弯腰脱鞋他是断然做不到的。
庭渊:“你给他们签了受贿的字据,这样将来你要想清算他们,这字据必然对你不利……”
伯景郁将鞋子摆放好,和庭渊相继躺下后才解释:“只要他们受贿的钱我们一分不花,到时候我以齐天王的名义出现,即便他们拿出字据,我也能解释得清清楚楚,我们人少,他们人多,背后牵连太广,当时我没有能力清查,只能等到日后手中有权有势之时再清算,这完全是能够说得通,即便我不以齐天王的身份现身,就这番说辞,我也能说得通,老百姓都是明白人,可他们手里的认罪书却是货真价实的,清算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庭渊轻笑着点了点头,“钓鱼执法。”
伯景郁:“什么是钓鱼执法。”
“你这种就是钓鱼执法,以身入局给对方下套,他们就是鱼,你是下鱼饵引诱他们上钩。”
伯景郁:“你这么一说倒也是,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他们的确干了,没得跑。”
庭渊嗯了一声。 “前头都忙完了?”庭渊问。
伯景郁来到他身边,“忙完了,我们可以吃饭了。”
吃饭前,庭渊和伯景郁被按在座位上,杏儿和平安,赤风惊风等人,按照前后顺序站好,给庭渊和伯景郁拜年。
伯景郁将压岁钱发给了他们,一人两份。
庭渊给一份,他又给一份。
伯景郁和庭渊都打算起身去入座吃饭了,念渊拉着念舒突然跪下。
庭渊和伯景郁对视一眼,又看向两个孩子,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身后的其他人。
很显然他们也很惊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为什么会突然跪下。
念渊和念舒一同开口。到了东府,那就只剩下东州和北州,巡查也就结束了。
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酒楼吃饭。
庭渊对驼奶还能勉强接受。
杏儿对驼奶过敏,第一天喝完,第二天身上就起了疹子。
几个月下来,杏儿轻了差不多二十斤,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她的衣服穿在身上都大了一截。
看到一桌子正常的菜,有荤有素,杏儿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终于能够吃上我能吃的东西了!”
庭渊和平安也是这个感受。
当地人从小吃这些东西长大,自然能够习惯。
平安连忙说:“我也是感觉我自己终于能够吃到我能吃的东西了。”
许昊默默埋头干饭。 伯景郁询问庭渊的意见,“你觉得哪个时间比较合适?”
腊月二十六距离今天剩九天。
九天时间内要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对他们来说有一定的难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这场婚礼不用特地宴请宾客,两方也没有特殊的亲朋好友到场,只要能把婚礼办好酒席弄好就行了。
布置婚房装扮府苑九天之内都可以完工,定制席面这些可以交给酒楼做,都不是什么难事。
伯景郁是倾向于越快越好,恨不得明天就能办婚礼入洞房。
庭渊看着这几个日子,排除了腊月二十六和二月初三,一个太晚,一个太早。
他问伯景郁:“九号和十八号,你会比较倾向于哪个?”
对于庭渊没有选自己心仪的腊月二十六,伯景郁是有点失落的,他想尽快。但他一开始就没有告诉庭渊,把决定权给了庭渊,庭渊没有选择二十六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九号吧,今天腊月十七,还有整整一个月,太久了。”
庭渊之所以在这两个时间里摇摆不定,是考虑到了呼延南音,“你要邀请呼延南音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如果要,九号呼延南音应该赶不过来吧。”
呼延南音家在云溪城,派人去给他送信,年底他能够收到消息,若是九号办婚礼,呼延南音收到请帖就要立刻动身。
云溪城距离曲远县有一千四百里,呼延南音南下每天赶路一百五十里,得要八九天的时间才能到,这就意味着他不能够和家人过完年。
如果他们不邀请呼延南音,说不过去。
“年后去西州我们还要仰仗呼延南音,他跟着你当然有利可图,可毕竟是卖命的活,咱们在中州处处受他的利,之后去西州还得他帮忙,若让他知道他来之前我们举行了婚礼,但没有邀请他,心中未免介怀。”
邀不邀请是一回事儿,来不来是另一回事。
根据庭渊对呼延南音的了解,他肯定会来,若是定在了九号,呼延南音就会非常辛苦地赶路。
“我更倾向于十八号。”
伯景郁一开始没有考虑呼延南音,他只是想和庭渊尽快成婚。
如今庭渊这么一提醒,他反倒觉得庭渊说得对,呼延南音的感受还是要顾忌的,若他们之间心生隔阂,将来去西州若他不能全心全意帮自己,这很危险。
“那就十八号吧。”十八号和九号也没有差几天,让大家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地过个年,年后再考虑婚礼的事情,这样就不至于太累。
伯景郁这段时间只想做伯景郁,和庭渊住在这个院子里过二人世界,根本没打算做回齐天王,所有的担子都压在霜风的身上。
钦差大臣在地方过年,按照礼制要接受地方官员的朝拜,还要与他们一同庆祝新年,一直到年后过完十五霜风都会非常忙碌。
防风和疾风作为霜风的左膀右臂,势必要跟着一起忙活。
在这种忙碌的状态里抽出时间来准备他们的婚礼,每个人都会非常疲惫。
伯景郁给庭渊盛了一碗鱼汤,“还是你想得周到,你也好好养着身体,养好一些。”
庭渊点头。
饭后回房,屋内的布置发生了一些小变化。
被子没有直接换成大红色,而是换成了粉红色的。
伯景郁从后面抱上来说:“我想正红色成婚那日再换上,这段时间先用这个粉色的。”
“但是这个粉也太嫩了吧……”
就像桃花开放时的那种浅粉色。
“将就一下。”
这已经是尽力布置的结果了。
“早些睡,明日养足精神去受封接印。”
庭渊问:“受封会不会特别地麻烦?”
伯景郁说:“需要你做的不多,到时候你只需要等周烬的指令去受封接印接册宝就行了,接受官员朝贺,其他的周烬会处理好的。”
庭渊哦了一声。
在电视剧里看过一些册封的典礼,不过封的都是皇帝后宫的嫔妃,或者是册立皇后,第一次见册立王爷的妃子,心里难免有些慌。
闭上眼睛就会想明日册封的事情。
伯景郁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你要是睡不着,那我可就要做点别的了。”
一盏茶后,庭渊还是没有睡着,说:“做吧。”
伯景郁:“这可是你说的。”
他作为一个西州人,西州那边根本不吃馕也不喝驼奶,他对驼奶的接受程度也很低。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连续几个月吃不好,对他来说也是煎熬。
伯景郁叹了一声:“我们尚且觉得去如困难,又何况当地的百姓。”
他们觉得东西不好吃,吃不了,可以去别的地方,当地的百姓却不行,他们能走百姓走不了,他们眼中贫瘠的土地和资源,是这里的百姓赖以生存的祖地。
庭渊:“南州这个地方确实没那么适合人生存,或许可以考虑将他们移居去西府。”
西府现在没开荒的地多得是。
伯景郁道:“如果迁居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倒也好了,可惜难就难在很多百姓不愿意离开,就像当年朝廷让西州的百姓迁居入西府一样,他们也不愿意。”
“那就只能想办法,改善当地的环境。”
面对南州这种极端的天气,庭渊也束手无策。
“吃饭吧,吃饱了找个客栈休息。”
伯景郁也不想在饭桌上谈论这些事情,影响了大家的心情。
这是这几个月里,庭渊吃得最饱的一顿,感觉多吃一口就要到嗓子眼了。
伯景郁将手放在庭渊的胃部。
庭渊给他扒拉开:“别摸,一会儿吐了。”
伯景郁轻笑:“又不是只吃这一顿,我又不会虐待你,你怎么一副吃了这顿没下顿的样子,把自己撑成这样。”
庭渊:“你不懂,有一种饿了叫做你的大脑觉得饿,就是明明你已经吃撑了,但你的脑子还觉得饿。”
“就像你这样是吧。”伯景郁憋笑。
庭渊轻哼了一声。
躺在客栈的软床上,庭渊别提此刻自己有多惬意,“终于不用赶路了,我要好好睡上几天。”
“睡。”伯景郁宠溺地说:“你想睡到过年那一天都行。”
庭渊想到霜风他们:“今年霜风他们巡查队伍加上抽调过来的精兵,一万多人,怎么过年。”
伯景郁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当地官员自然会接待,大家不能一起过年了倒是真的,不过你也不想和那么多人一起过年,他们过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庭渊一想觉得也是,一起过年的时候,他都不太愿意去见人,不一起过年,对他来说倒也算得上好事一桩,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庭渊问伯景郁:“离开京城四年半,你有没有想他们?”
伯景郁点了点头。
“说不想那肯定是假的,我也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以往每年除夕夜里我们都在宫内守岁,和一众官员一起在御花园里,京城每年到了年底都会下雪,天冷大家就烤火炉,赏烟花,一直到天亮了才放官员回家。”
庭渊想到自己小时候也要守岁,家里的大人是不让睡觉的,睡着了都要叫醒。
问伯景郁:“你以前守岁的时候,会困到睡着吗?”
伯景郁点头:“会,当然会,很小的时候没什么自制力,我最讨厌的就是过年,因为我的身份,从十二月开始,就会陆陆续续地有官员提前上门拜年,要应付官员拜年,又不能落下功课,平常就已经很累了,年二十九的时候就要在王府内提前和府内做工的仆人吃年夜饭,给他们发红包,年三十天不亮我们就得进宫去给君上和太后拜年,然后到了卯时就得开始出宫去祭坛为天下万民祈福,再去皇陵祭祖祈求先祖庇佑来年风调雨顺,最后去皇寺上香诵经两个时辰,回宫入城之后得绕城一圈巡街恭贺新春……”
“遇安和念舒祝爹爹和父亲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诸事顺遂,也祝爹爹和父亲恩爱如漆,天长地久。”
庭渊和伯景郁都很惊讶。
一开始伯景郁和庭渊从未要求过他们兄妹二人以父亲或者是爹爹来称呼他们。
念渊一开始就是叫庭渊——先生,叫伯景郁——叔叔。
后来念舒也跟着喊庭渊。
收养两个快半年,庭渊和伯景郁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孩子会改口,并且会在除夕这天改口。
这对于两人,绝对是意外的惊喜。
庭渊看向屋内其他人,以为是他们教的,但他们同样惊讶,说明是两个孩子自发的行为。
一时间庭渊和伯景郁是又惊又喜。
“遇安,念舒,你们……叫我们什么?”
念渊回道:“爹爹,父亲。”
念渊拉着念舒一起给庭渊和伯景郁磕头。
伯景郁和庭渊连忙上前去将两个孩子扶起。
“你叫我爹爹,是吗?”庭渊觉得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这完全就是超乎预料的事情,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遇安和念舒,真的会喊他爹爹。
情绪激动地喜极而泣。
念渊说:“我和念舒说好了,以后你是我们的爹爹,伯叔叔是我们的父亲,你们对我们像对亲生儿女一样,我们也会对你们如亲生父亲一样,我和念舒以后长大了会孝敬你们,对你们好的。”
伯景郁也很感动。
屋内众人纷纷湿润了眼眶。
这说明两个孩子是真的完全接纳了庭渊和伯景郁,认可了他们作为父亲的身份。
念渊伸手抹掉庭渊的眼泪,“爹爹不要哭,爹爹哭了,我和念舒还有父亲都会难受的。”
庭渊想将两个孩子同时抱起,但这对他来说太有难度了。
两个孩子现在加起来得有八十斤。
伯景郁抱起念渊,将体重较轻一些念舒留给了庭渊。
念舒搂着庭渊的脖子,在庭渊的脸上亲了一下,随后害羞地趴在庭渊的肩膀上不敢看人,“爹爹,念舒以后会对你很好的。”
伯景郁用帕子把庭渊的脸上的眼泪擦去,一手抱着念渊,一手搂着庭渊。
念渊说:“我也会对爹爹很好。”
说着他在庭渊另一边脸上亲了一下。
伯景郁一个亲亲都没捞到,媳妇让人亲了两口,醋意大发:“你们眼里只有爹爹没有我吗?”
庭渊将念舒往伯景郁跟前送,“快亲亲父亲,不然他要醋死了。”
两孩子一人亲了一边,伯景郁很满足。
现在他是真的有为人父母的喜悦之情。
至少能让他乐上一个月。
午饭过后,整顿车马出城。
许昊一脸懵逼:“不是你们怎么好端端地就要走,那几个小王八蛋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庭渊和伯景郁对视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许昊更懵了:“你们笑什么。”
庭渊说:“你与他们一般大,你称呼他们为小王八蛋,莫名地有种喜感。”
许昊无语了:“你看我想理你吗?”
庭渊被伯景郁扶上马车。
庭渊从窗户探头出来与许昊说:“小孩子不要什么都好奇,你家王爷自有打算。”
许昊:“小孩子劝你不要纵欲过度,小纵怡情大纵伤身。”
庭渊脸一红。
许昊哼着小曲朝自己的马车去了。
伯景郁憋着笑。
庭渊瞪了他一眼,“说你呢,别一天天地逮着我的放,恨不得让我死你身上。”
伯景郁急忙捂住庭渊的嘴:“不准瞎说,不会的,他逗你玩呢。”
伯景郁:“许院判说了,适当的运动有利于你的身体健康。”
“他说的是运动,不是让你在床上动。”
“你就说动没动吧。”
庭渊噎了一下。
伯景郁:“你说你没事逗许昊干什么,他只是不爱说话,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而这时,许院判才姗姗来迟。
蹲坑久了腿都麻了,走路都不利索,惨叫他也听到了,看门口围了一群人,一眼就看见了惊风,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惊风回答,就看见屋里伯景郁坐在尸体旁。
这一幕看得太医眼前一黑,“哎哟我的……唔”
后边没说完的话,被惊风给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