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毫无相似
“既然是医馆馆主的女儿,可曾查过其父亲医馆的患者,有无可能是医患与馆主有矛盾,或因种种原因,报复在此女身上?”伯景郁问。
曹禺答:“查过,我们调查了三年内与馆主起过冲突的所有医患及其家属,这些人要么已经亡故,要么就是没有作案时间,因为这案子实在是骇人听闻,又针对女子,十分恶劣,案发地虽偏僻,可距离闹市区不过一里路,附近居民密集,这个案子的调查我们是慎之又慎,所有与案件相关的人员我们全都查了一遍,确认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据都是完整的,担心有人作伪证,还特地让他们签了一份连带责任书,如果这些帮忙做不在场证明的人所证明的人出了问题,他们要负连带责任。林姑娘是第一个死者,总计排查了三百三十九人的不在场证明,均无问题。”
事发至今已有两年半,曹禺还记得第一个案件走访调查的人数,以及第一个发现尸体人员的名字,和当天所有详细的事情,可见这几年他确实是一心扑在了这个案子上,将案情早已记得滚瓜烂熟。
庭渊想这若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怕也是如此。
虽然伯景郁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但今日饭桌上突然少了一个人,庭渊还是感觉冷清了许多。吃完饭吃三月萢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伯景郁的衣裳缝好了,忘记还给他了。
庭渊正准备拿着那件衣裳去找伯景郁,又被他堂哥庭意荃的到访岔开了心神。
庭意荃这回在家里休息了五六日,庭渊的胭脂膏和渊胭脂都做好几日了,他才过来。
见庭渊又琢磨出了胭脂膏,庭意荃面上又喜又忧。
“这胭脂膏很贵吧?这么金贵的东西,农户家的哥儿姐儿怕是买不起,也不知杂货铺子那边愿不愿意收?”
这些庭渊早就考虑过了:“紫草胭脂膏六十八文一盒,山榴花胭脂膏五十五文一盒,桂花香膏四十五文一盒,虽是比渊胭脂贵了许多,但同胭脂铺子里的卖价一比,却实惠不少。”
橙哥儿那盒山花胭脂是庭意荃在杂货铺子里给他买的,说是五六十文,其实花了八十多文,还是铺子掌柜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给了优惠的价格。说五六十文是怕余佩兰心疼银子,到时候他们兄弟两个都得挨骂。
胭脂铺子卖得更贵,庭德贤上回问过,这山榴花胭脂膏在里头要卖一百一十八文,紫草胭脂膏少说也得一百五十文,桂花香膏便宜些,也得七十多文。
庭渊卖这么便宜,一来是考虑到庭意荃的主顾们买不起太贵的,二来是希望用低价打开杂货铺子的大门。
他这些脂膏质地细腻香润,其实不比胭脂铺子里的差,但到底包装得粗糙了一些,比不上人家的精致。
因为心里还是有些没底,所以也没敢一下做太多。
“做得不多,统共也就二三十盒,若是杂货铺子不肯收,就劳烦堂哥以后去镇上走街串巷卖货时带上,慢些卖总能卖完的。”
庭意荃一听倒也是这个理,便小心地将那些胭脂膏、香膏同渊胭脂一起,收进他的布袋里了。都是些金贵东西,可不能摔坏了。
翌日一早,江轻尧便带着林秋过来了。
林秋同庭渊年纪相仿,身形略比庭渊高一点儿,也是一个俊秀的小哥儿。他胆大活泼,面上时常带着笑意,说话有些混不吝,最爱同庭渊玩笑。
不知江轻尧怎么同他说的,这回过来,林秋明显心存防备,不像上辈子那样同庭渊亲近。一上午的时间里,他只在看那几样胭脂时,多看了庭渊几眼,多同他说了几句,其余时间都是默不作声的,庭渊问他话,他也不是很愿意回答。
江轻尧冷着脸瞥了他几眼,他仍是无动于衷。
即便知道两个人熟悉起来需要时间,而且江轻尧对林秋那么冷漠,林秋对他的前未婚夫不热络也是正常的,庭渊还是有点儿失落。
他竭力向林秋释放善意,殷勤地同他说话,后来又将伯景郁给他买的几样糖糕果子都拿了出来,给林秋吃。
许是吃人嘴短,林秋吃了他的杏仁乳酥,终于是待他热情了一点儿,虽然仍有些戒备,但也愿意同庭渊闲聊了。
为了招待林秋,庭家今日中午也做了饭。这顿饭规格颇高,米是用的渊胭脂换来的大米,煮的白米饭,菜也是农家难得一见的好菜,鸡蛋豆腐不必多说,还杀了伯景郁前日送来的野鸡,熬了鸡汤,又做了一个野山菌炖鸡。
席间庭渊和他娘一个劲儿地给林秋布菜,吃完饭他们要走时,庭渊一路将人送出来,又特意问了林秋什么时候再来,等林秋上了马车,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
江轻尧心情复杂,以往他过来时,可从没有过这待遇。
这回过来,庭渊压根不理他,只一个劲儿地同林秋说话,他心里既烦闷又憋屈,若不是林秋也是个小哥儿,他都要怀疑庭渊看上人家了。
回冬角村的路上,江轻尧一路都面沉如水,吓得江福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
伯景郁今日回来得晚了些,回来后刚坐下没多久,徐青山便过来了。
他进门时火急火燎的:“师父,你还有心思喝茶呢?!那个姓江的今日又过来找渊哥儿了,听说还在庭家吃了午饭,渊哥儿还特意给人炖了鸡!小六子都闻到味道了,说是香得很!八成就是你前日送过去的山鸡!”
伯景郁握着茶杯的手一紧。
那茶杯用料本就一般,只是个陶杯,哪里经得起他的摧残,徐青山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碎成几瓣了。
伯景郁愣了一下,旁若无事地将杯子碎片丢进了一旁的簸箕里。
徐青山面色复杂:“你手没事吧?”
“没事。”伯景郁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心不在焉地在身上擦了擦。
徐青山有些不落忍了,怕再刺激到他师父,掂量着语气小心翼翼道:“咳,兴许是卢婶的主意,也不一定就是渊哥儿要杀鸡给他吃的……”
“不妨事,送给他们了,就是他们家的东西,给谁吃都行。”
徐青山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行,你要装大方也行!那姓江的一回不成来两回,两回不成来三回,那铁汉还怕郎缠呢,等他将渊哥儿磨得心软了,两个人和和美美地成了亲,你可别找我哭!”
伯景郁原还能强装镇定,听到“成亲”二字,却有些维持不住表情了。
他想起梦里听到庭渊同旁人成亲时的情景,心里一痛,一向古井无波的面上,也泄露出一丝痛楚,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更是用力得青筋毕露。
徐青山只听到“嘭!”的一声,他低头一看,那木椅子的扶手被伯景郁掰碎了。
徐青山痛心疾首:“师父!你这是何必呢?你说你喜欢渊哥儿有啥不敢认的,你不跟人说清楚,一天到晚玩‘哥哥弟弟’那一套,人家渊哥儿怎么知道你中意他?”
“喜欢咱就得争取啊!你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一到渊哥儿的事儿上,就缩手缩脚的?大老爷们儿有啥不好意思的?村里的小伙子都不同你抢,就那姓江的小白脸你咋还争不赢呢?”
他师父这嘴比外头的石头还硬,明明把渊哥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偏生嘴硬就是不肯承认,徐青山真是恨其不争!
他说完,又过了好一会儿,伯景郁才低声道:“若是他就喜欢那姓江的呢?江轻尧是个秀才,家底丰裕,前程似锦,渊哥儿跟着他日子会好过很多。”
“照你这么说,叶桃之前选村里任何一个汉子,都比选我强,可她还是等了我四年,她图啥?渊哥儿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只有他自己清楚,我看他对你也不是没有意思的,他既然已经同姓江的退了亲,你不争取一下,你甘心吗?”
他甘心吗?他当然不甘心。可如今他还能守在渊哥儿左右,还是渊哥儿亲近的“伯大哥”,等他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渊哥儿还会这样亲近他吗?
他害怕听到渊哥儿的拒绝,更无法忍受渊哥儿的疏远。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想想。”伯景郁沉声道。
徐青山摇了摇头,捶了下桌子,一脸不赞同:“你还想啥!你先去同渊哥儿说清楚,让他不要搭理姓江的,赶紧嫁给你才是正经的!”
伯景郁肃着脸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徐青山最后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甩手走了。
他走后,伯景郁一个人在堂屋里坐了许久,又出门在山脚下晃悠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抬脚往庭家那里去了。
*
庭渊下午拿着伯景郁那件衣裳去了他家里。不巧伯景郁不在家,他白跑了一趟。
伯景郁去卖猎物,一向是早早地出门,下午些便回来的,今日也不知是不是有事耽搁了,太阳都快落山了他还没回来。
庭渊有些担心,回家后仍是心神不宁的,喝完药一时忘了吃糖,竟然也没觉得苦了。
他在屋子里做了会儿绣活,连着绣错了好几针,终是放下手里的活计,拿着伯景郁的衣裳出了门。
去伯景郁家里的路,他只走到一半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逆着光,看不清脸,但生得那么高大的人,山榴村再没有第二个了。
“伯大哥!”庭渊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面上也浮起了笑意。
看着面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哥儿,伯景郁情不自禁地往前疾走了几步,离他更近了一点儿。
“渊哥儿。”伯景郁声音有些低哑。
走近后留意到庭渊手里那件眼熟的衣裳,伯景郁心里瞬间翻腾了起来,渊哥儿帮他补了衣裳,还主动给他送过来了!
庭渊看他伯大哥急急地奔过来,走近了又愣在那儿不动,只定定地望着他,一双深邃的眸子闪烁着炙热的光芒,似乎要将他融化。
庭渊只同他对视了一眼,便低头别开了目光。
“伯大哥,你的衣裳我帮你补好了。”庭渊红着脸道。
伯景郁眼也不眨地看着庭渊,像在糖罐子里走过一半,满腔的柔情蜜意快要溢出来了。
那一刻他很想将庭渊拥入怀中,但最后还是只接过了他手里的衣裳。
“渊哥儿如今真是长大了,自己琢磨出了赚钱的营生不说,心里的主意比我这个常年在外头跑的人都板正,真是了不得啊!”
庭意荃笑呵呵地对着庭德贤和卢彩梅夸他堂弟。
“嗐,若不是有你这个堂兄帮衬,他就是再有主意,这些胭脂也卖不出去啊!”卢彩梅心里也很为自家哥儿骄傲,但嘴上还是谦虚地把功劳都推到了庭意荃身上。
虽然知道他伯娘说的是客气话,但庭意荃听了还是很高兴,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不瞒你们说,因为渊哥儿这胭脂生意,我这两回出门都比以前挣得多了,托咱们渊哥儿的福,我应当很快便能买头牛回来了!”
其实在帮庭渊卖渊胭脂之前,他的买牛钱便攒得七七八八了,但货郎这营生收入到底不稳定,少的时候一日只能挣二三十文,刨除在外头吃饭住宿的钱,也不剩多少了。
多的时候能挣个一二百文,但一月三十日,也不能日日都在外头走商,还得回来补货、休整,算下来一个月只有十几二十日是有进账的。
所以即便银子攒得差不多了,他也没敢马上将牛买回来,怕把家底掏空了后头周转不过来。
他堂弟托他卖渊胭脂,给他一成的佣钱,只卖了两回便让他挣了一百八十文钱,还说以后卖去杂货铺里的各类胭脂也都给他一成的佣钱。
这渊胭脂的买卖不仅提高了他的收入,也让他对后头的生意更有信心了,自然也就敢掏银子买牛了。
庭渊一家人都知道他为了买牛,攒了很久的银子,看他终于能如愿以偿了,也很为他高兴。
卢彩梅一拍手,笑道:“那可真是件大喜事儿,等你的牛买回来,让你大伯给你做个牛车,不用费银子去外头买了!”
“是准备请大伯帮忙做牛车,但做木工也是大伯赚钱的营生,哪能让他白给我做?定是要给钱的!”
庭意荃同卢彩梅为做牛车给不给银子的事儿推来让去,庭渊听得头都晕了。
他把单独留出来的那盒香膏递给庭意荃:“堂哥,这盒香膏是给二婶的,你替我给她吧。”
庭意荃面上一愣,连连摆手道:“那怎么使得,这么金贵的东西,你要卖银子的,你二婶定不肯收的!”
上回庭渊送渊胭脂,余佩兰便推让了许久才收下,这香膏可比渊胭脂贵多了!庭渊身子不好,挣点儿银子也不容易,余佩兰哪好意思拿他的东西?
卢彩梅帮着劝道:“拿着吧,荃子,渊哥儿不仅给你娘留了一盒,也给我留了一盒呢!我原也不想收,可你大伯说得对,娃儿挣钱就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咱自家人不舍得用,那不就让他白忙活了吗?”
庭意荃还是不肯收,后头庭德贤也劝了几句,终于是让他收下了。
这十盒桂花香膏,庭渊给卢彩梅、余佩兰,还有他自己各留了一盒。
其实该给橙哥儿送一盒的,但现在买胭脂原料都是借的他伯大哥的钱,庭渊想着橙哥儿自己有一盒胭脂膏,便没给他送了。
倒是在卢彩梅的极力要求下,留了一盒山榴花胭脂膏给他自己。
这山榴花胭脂膏是水红色的,抹在面上,香香润润的,只有浅浅的一层薄红,瞧着清透又柔和。卢彩梅自己不好意思用,倒极爱看自家的小哥儿用。
除了十盒香膏、二十盒胭脂膏,这回庭家还做了五百张胭脂棉。
其中四百张给庭意荃慢慢卖,另一百张是下月要送去杂货铺子的。
庭意荃离开后,庭渊又去他哥哥屋子里,拿出了他的小账本。
这笔和纸都是他哥哥给他的,他略识得几个字,是他哥哥和江轻尧前头教的,如今都被他用来算账了。
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狗爬似的毛笔字,便是他记下的账目了。
这回做胭脂用的原料多,花了近五百文钱。其中四筐山榴花用了三十二文,油纸用了六十文,旁的东西要么用料少,要么价格便宜,加起来也就一百多文。
大头还是做胭脂膏的紫草、蜂蜡和桂花油。
紫草是一味药材,价格不是山榴花可以比的,蜂蜡和桂花油价格也不便宜,这三样加起来便用了近三百文。
上回的五百张渊胭脂收了九百多文现钱回来,杂货铺子那里占了大头。庭意荃零卖的那些,多是拿米和布来换的。
农户家里的米和布,自家是舍不得吃和用的,大都要留着去镇上卖钱的。用来换渊胭脂,可以按市价折算,去镇上的粮行、布坊卖可没这个价格,所以即便手上有银钱,大家也更愿意拿米币来换。
这九百多文钱,买胭脂原料花了大半,家里买盐、醋、灯油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又花了一些,剩下不足四百文。不说旁的支出,给庭渊抓药都远远不够了。
好在还有从伯景郁那里借的五两银子,让庭家的日子过得不至于捉襟见肘。
庭渊皱着眉头算了算,上回欠他伯大哥的五两多银子还没还清,这回又欠了五两,实在叫人头疼。
这附近的几个村子被他堂哥跑了大半了,渊胭脂以后估计没法儿卖那么快了,胭脂膏也不知道何时能卖完。
伯景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实在是让人气愤不已,“畜生,这简直是畜生。”
“待抓住这个畜生,我非得让他付出代价。”
曹禺又叹了一声,“我们都想抓住这个人,都想让他付出代价,可是一次一次又一次,还是没能将他抓住。”
伯景郁问:“那第四起案件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距离第一次案发现场有多远?”
曹禺道:“第四起在绿荫坊的莺歌市,距离第三起间隔四十七天,死的是一名歌女,绿荫坊靠近南城门,南来北往的人几乎都在那边居住,距离第一次案发现场直线距离十一里,实际走过去差不多十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