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思辨与箴言(counsels and maxims)(1 / 1)

人生智慧录 叔本华 2 万汉字|128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五章 思辨与箴言(counsels and maxims)

life consists in movement ,says aristotle;and he is obviously right。we exist,physically,because our ccanism is the seat of constant motion;and if we to exist intellectually,it can only be by means of continual occupation-no matter woth what,so long as it is some form of practical or mental activity。

亚里士多德说得对,生命就在于动。我们之所以存在,从实质上说,是因为我们的有机体是不断地动的所在;如果我们要明智地生存,就得不断地使“心”有所用——不管做什么都行,只要是一些实际的或内心的活动。

在这一部分,如果要提出一套指导人生的守整文献,我就得重复无数的售语箴言(其中有一些绝妙),那些由各时代的思想家,从西奥格尼斯(theognis)和所罗门到拉劳士福古(la rochefoucauld),所留下的心血;我要是那么做,不可避免地会让读者面对大量的陈腔滥调。

既然未能对题目有详细交代,在很大的程度上,著者也得放弃有系统地安排题材。对于这样的双重损失,读者可以告慰的是,在指导人生这一题目上,如果要求予以详尽而有系统的处理,事个作品几乎一定会沦为无趣乏味。我只是写出我的思想中值得写出的——一些据我所知还没有别人说过,无论如何,别人还没有用同样形式表达的思想;我讨论可以认为对这一广大的领域所已获得的成就,有所补充。

但是,为了让众多不同 见解和忠言在这里做出有次序的介绍,我将把有关材料区分为总的看法、处己之道、处人之道、以及如何对待世道和命运。

一、总的看法

(1)人生的睿智行为的首要规则,在我看来,包含于亚里士多德在《尼可马氏伦理》(vii。12)中所提到的一个观点,原文可译为:明智人士所致力从事的是免于痛苦,不是寻求欢乐。

这句话的真实『性』,在于申述一切欢乐和快乐的消极『性』质,也就是指出一项事实:欢乐只是不具痛苦,痛苦却是人生中无法避免的成分。虽然这一命题我在我的主要著作《世界作为意志和表象》(卷1第58节)已提出详细的论证,我在这里有需要增列一个在日常环境中时时可发生的例子。设苦除了某小处有点痛楚,我们的向体是完好的健康的:这一小处的痛楚会完全占据我们的注意力,使我们失去整体的幸福感,并摧毁我们生活中的所有安乐和舒适。同样的,除了一事未达天目标之外,我们所有的其他事情都尽如心意,这一件事就将会不断的烦扰我们,虽然它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桩事。我们总想到这件事,很少想到我们做得极为成功的更为重要的其他各种事。在这两个事例中,都是我们的“心意”受到挫折;其中一个事例,是挫折具体地发生在我们的有机组织中,另一个事例,是它出现于生活的挣扎之中;这两个事例都说明,心意的满足在于完全不过到阻挠。因此,快乐给人的满足,并不是直接感受到的;充其量,只有我们在考虑到我们的状况时,我们才觉得有快乐这么一回事。但阻碍或是钳制我们心意的原由,却是确实的:它会不折不扣地宣布它的存在。所有快乐的维系都在于把这一钳制除去——换句话说,把我们从心意的控制中解放出来,是以快乐这种状态从来不会维持得长久。

上面我们引自亚里士多德的绝妙规则,要求我们尽可能的把目标朝向避免人生中的无数不幸,而不在于求取其中令人欣喜和惬意的事物,其真实根据就在这里。如果这些话没有指出一条可采择的正确途径,那么伏尔泰所说“快乐不过是梦、忧伤却是现实的”1便是妄语,而事实上他的话十分可信。一个人想要评估自己的一生是否快乐,一定需要把他所逃过的各种劫数一一记下,而不管他所曾享受的欢乐。这也是“幸福获致术”的不二法门;因为“幸福获致术”的起始,就是先随认它的名称本身就是委婉说法,“生活幸福”就是指“生活不那不幸福”——即渡过一个可以容忍的生活。毫无疑问的,我们之所以获得生命,不是去享受此生,而是克服此生的困难——走完人生路。有无数的说法都用来表达这个意思——例(1 [le bonheur n’est qu’un reve ,et la douleur est reelle])如拉丁文的“克服生命、渡过一生”2;(degere vitam,vita defungi。)或是意大利文的“但愿能渡过此生!”3(si scampa cosi);还有德文的“我们必须尽能力过日子”,“吉人天相”4,(man muss suchen durchzukommen,er word schon durch die welt iommen)等等。到年老时,想到比重的任务已经功德圆满,不能不是莫大的安慰。最快乐的命运,不是去经验到最怡人的欣喜或是最大的欢乐,而是我们把生命带到终点,未遭受到身体或精神上的巨大痛苦。拿我们所经验的欣喜或欢乐,去徇一生的快乐与否,是采用了错误的标准。因为欢乐毕竟是负面的;认为欢乐会产生快乐是一个错觉,是受到羡慕心的偏爱所致,难免不最后获得惩罚。痛苦予人的感觉是不折不扣的,痛苦不存在是快乐的真正标准。如果我们未遭受痛苦,而且又不觉得生活枯燥,世上快乐的必要情况都已经达到;其他一切都是虚妄的。

这么说来,我们绝不应该用痛苦的代价去换取欢乐,即使只是局限于招致痛苦的风险,也不应该去冒犯;要是那么做去,就是以正面而真实的去换取负面的虚幻的;但为了避免痛苦而牺牲欢乐,却是有纯利可得的。至于痛苦是跟随在欢乐之后,或是以欢乐之前来到,都是无关紧要的。企图转变当前的苦难的情景,使成为欢乐之园地,致力于争取欣喜和欢乐,而忽视获致最大可能的免于痛苦——可是多少人都这么做!——完全是违反天量;因此,采取悲观的看法,把世界看做一种“地狱”,集中我们的努力,让一个狭小的空间不受到炼火的侵袭,不失为明智之举。愚蠢人追趋生活中的欢乐,结果发现受骗;明白人避免其中的祸害;后一类人要是遭遇不幸(尽管他们小心翼翼),那是命运的过失,不是出于自己的愚昧。只要人的努力有所成功,我们不能说他在错觉中渡过一生;他所躲过的祸害是千真万确的。即使他过分努力逃避不幸,无谓的牺牲了一些欢乐,他在实际上并未因此蒙受损失;因为所有的欢乐都是虚妄的。为了失去任何欢乐而悲叹是肤浅、甚至是可笑的行为。

乐观的想法导致我们未能认识这项真理,是多少“不幸”的来由。在我们免于痛苦之际,我们心中不守本分的意欲,替我们指出某种虚幻的“快乐”的影子,诱『惑』我们去追随“快乐”;照着那么做,我们会招来痛苦,而痛苦是千真万确的。事后,我们将会以惋惜之心,看待那种已经丧失的无痛苦的状态;一个乐园我们已经赌光了;乐园不再在我们身边,我们盼望能毁弃那已经造成的错误,可是徒然。有关这些愿望的幻象,我们大可以假想是某些邪魔作崇,这些幻象的发生无非是诱『惑』我们离开那种无痛苦、也就是构成我们最为快乐的状态。

一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可能会想,这个世界就是供给我们享受的,它是真正的、不折不扣的“快乐”的定居地,只有不善于克服沿途困难的人们才会找不到快乐。每当他读到诗歌和传奇小说,加上又被这世界的彻头彻尾的表象所欺骗,这一错觉就更是深植于他的心中(关于这一点,我在稍后还有几句话要说)。如果是,他的生活总是刻意在追求真正的快乐;他还把快乐看作是一连串的确实的欢乐。在寻求这些欢乐之中,他会遇到困难——这个事实我们需要谨记。他在猎取并不存在的猎物;因此,他到后来遭受到一些非常真实而且确定的不幸——痛苦、困顿、疾病、损失、忧虑、贫穷、羞辱,以及人生中成千的所有祸害。等到他发现这一鬼把戏在他身上玩耍过,为时已晚。

但是,如果我们遵守上面提出的规则,采纳一个以躲避痛苦为尚的人生计划——换句话说,采取谨慎的手段对付贫困、疾病、以及所有形式的苦难,其目标就极主具体,我们一定可达到相当的成就,因为我们的计划未着眼于直接的获取快乐,并未受到幻像的扰『乱』。这些话符合歌德《亲和力》5(5:wahlvewandtschaften”elective affinities”,或译为“有择亲和『性』”)中表达的意见,该作品中有一个人物叫米特勒(mittler:“和事佬”),他总是尽力让人家快乐,歌德藉他的嘴说出:企图去年不幸是一项明确的目标,但希望具有优于自己已有的命运,是盲目的愚蠢。同样的真理,在那美好的法国谚语中找到——不能跟命运之神为敌6(6:le mieux est i’ennemi du bien)。这些也是犬儒学派之哲学系统的首要思想,我在我的主要著作(卷2第16章)中,已经谈到过。犬儒派人士彻头彻尾的驳斥欢乐,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要不是痛苦总是或多或少的各欢乐纠缠在一起?对于他们来说脱离苦海比之获得欢乐,似乎要容易得多。他们对于欢迎的负面『性』和痛苦的正面『性』,印象极为深刻,于是就不断地努力,致力于避免痛苦这一方面。按照他们的看法,要达到上述目的的第一步,是彻底而刻意的拒斥欢乐,他们认为欢乐的作用在于套住世人,让他们深深陷于痛苦之中。

正如席勒(schiller)所说的,我们都诞生在一个恬适的理想世界。换句话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都充满对于快乐和幸福的憧憬,并且希望确实能一生完美。但是一般来说,命运总是不客气的老早教训我们,我们并不能真正拥有什么,世上的每样东西都由她统驭,对于我们所具有的一切——我们的配偶或子女,甚至我们的手臂和腿、眼和耳、以及脸部正中的鼻子,都掌有无可争议的权利。在任何情形下,我们不久就会从经验中领会到,所谓幸福和欢乐都不过是海市蜃楼,从远处可以见到,接近时就消失了;在另一方面,折磨和痛苦却是千真万确的,其现实『性』无缓动余地,不容许妄想工虚假的希望置身其间。

如果经验的教训对我们产生效果,我们不久会放弃追逐欢乐和幸福,多想想怎样使自己获得安全,不受痛苦和折磨的侵袭。我们知道,世上最理想的生活,莫过于不具痛苦的生存——一个平静可忍受的生活;我们可以把我们的要求限定在这个范围,即是不超出我们有更大把握可望获取的一些事物。因为不想终生苦难的最安称的途径,是不个盼自己非常快乐幸福。歌德年轻时候的朋友梅尔克(merck)必然深感这话的真理『性』,他这么写道:“人们对幸福有所要求的方式是可怜悯的,这也与他们的欲望息息相关,意致把世上的一切事情都败坏了。人们如果能把这项要求抛弃,除了眼前已有的东西以外,一无所求,就会有长足进步。”(见《梅尔克来往书信》,页100)这么说,把我们对欢乐、财产、官位、声誉等等的期望,加以很合理的限制,是值得采纳的;因为这种试图获得幸福、显赫人世、一生都充满欢乐的努力奋斗,会为我们带来极大的不幸。对人生有所要求就会很容易不快乐,而想要生活快乐实在很难、甚至是不可能的,明白这一道理我们当会减低对人生的要求,认为这就是明智的。一位深知人生智慧的诗人这么歌颂,确有至理:

中庸之道最好

居屋不在污秽陋巷

又非他人妒忌之所

巨松风无情地摇撼

大厦沉甸甸地倒塌

最高峰被雷暴击中

(贺瑞斯,《颂诗》。ii。x)

衷心接受我这一番哲学的人——他们自然知道我们的整个生存并不理想,睥睨人生乃最高的智慧——对此生的任何事物和情况,都不抱奢望:这些人不把热情消髦于尘世的事情,如果事业失败,也不过分伤心。他们会觉得柏拉图说的话(见《共和国》,x。604),含有至理:世上的事情不值得忧虑;还有,就是一位波斯诗人所说,

虽然世俗的万物从你掌握之中溜走,

不必忧心,因为它们没有价值;

尽管整个世界为你拥有,

不必高兴,尘世的东西不过如是。

我们该向另一更好的寰宇

找归宿快一些,无物有价值。

——安瓦里?索赫利

(见graf 对,sadi所著gulistan的题词不达意)

我们之所以不能领悟出上面那些有益的观点,是由于我曾谈到过的世界的假象——这一假象必须早日让年轻人明白。世上大部分的富贵荣华,都只是外表,像舞台上的情景:没有东西是真实的。船上挂历着彩带和旌旗,鸣炮,灯火通明,击鼓吹号,叫喊和鼓掌——这些都是“欢乐”的外表和腔势,如同像形文字一样:但照例寻觅不见的就是欢乐;他是惟在佳节婉拒出席的客人。在真正可能发现这位客人的地方,他一般都是不请自来的;没有人正式宣布他的到来,他只是平静悄的入场;常常都是在最平常的场合出现,在最普通的人群中,在任何地方,但就不光临辉煌显赫的上流社会。欢乐很像澳洲金矿地区的金子——只是有时出其不意的被发现,没有准则;金子最常见的是微粒,也很少会成堆的在一起。刚才我们所说的一切表象,只是试图让人们相信,“欢乐”真的已出席盛会;让旁观者获得这一印象,事实上,是其全部的目的。

丧葬的情形也一样。长长的送殡行列,慢慢的向前移动;多令人感到悲伤:多壮观的一列列的车辆!但只要你往里面看——里面全是空空的;获送死者到墓地的只是全城的驾车人。这是世上友谊和尊荣的多么生动的情景!这就是人世的假象、空虚、伪善。

另外举一个例子——听上全是盛装的遗宾,一概得到隆重的接待。你几乎会认为,这是一群高尚有名望的人士;然而,事实上,真正的贵宾都感到无奈、痛苦和烦闷。受邀的人多了,就无非是乌合之众——即使他们都配戴有星章绶带。说真的,理想的社团都必然是小小的。每逢灿烂的佳节,或是热闹的应酬,到底总是有几分空虚的意味。我们所见是格格不入的气氛:这些聚会跟我们痛苦和无聊的生存,简直成了怪民的对照。这种对照让真实的情况更为突显。不过,从表现看来,这些聚会是精采的;这也就是它们的目的。申富特(chamfort)*说得好:社团、社交圈、沙龙等所谓高级社会,就像一曲坏戏,它本身没有任何意思,只是靠机关、服装和布景,支撑一个时候。

一些学府和哲学讲座也一样。他们把另类的招牌挂出去,指明他们是“智慧”的所在地:可是智慧是拒绝邀请的另一位贵宾;她只在别处『露』面。 铎的响声,传道者的袍褂,专一的态度,狂热的古怪行径——这些都是“虔敬”的伪装和假戏。不一而足。世上的各种事物,几乎都像一个空空如也的坚果,果仁绝无仅有,就算有小小一粒果仁大概很难得在壳中找到。你尽可在别处找,找到它通常是碰巧。

(2)要估计一个人的心境是否快乐,不必问什么东西会使他高兴,而是问什么东西让他感到烦恼;这些东西的本身是细微,那个人就愈是快乐。为小事感到苦恼,他必是心身情况尚可;一个不幸的人,对小事是不会有所觉察的。

(3)我们要小心,不该把人生的幸福建筑在广大的基础之上——不能要求拥有许多条件以保持快乐。快乐要是建筑在那么大的基础上,最容易受到破坏;遭遇到不幸事故的机会也因而增加,而不幸的事故总是会发生的。在所有其他事情上,基础愈广阔,安全『性』就愈大,“快乐”的建构所依循的蓝图,与前面所述情况恰恰相反。所以,把你的要求降低到极度(这是跟你的资产对待而言,资产的类别是多样的),是避免极端不幸的最可靠的途径。

为我们的一生做周详的准备——不管是哪种准备,是最常见而且最严重的愚蠢行为。这种准备,首先是假定我们会和寿,我们可能活到人类推最长天年——有多少人能活那么长久!即使能活那么久,对于所完成的计划而言,就太短了;因为要实现那么多计划,需要的时间比我们在开始时所想到的更多。然后,沿途有多少故事和障碍!在人世中究竟有多少人达到目标!最后,纵使目标达到,我们总把时间对我们的影响,没有顾虑到:不管是我们的工作能力,还是享受的能力,不可能一辈子都一样。因此,我们努力以赴希冀获得的东西,往往在得到的时候,发现已经不适合我们;还有,我们为某伟业作准备所用去的岁月,无意中剥夺了我们去彻它力量。一个人不惮繁难和危险所累积的财富,常常是自己无法受用,勤劳所得只能留给他人;或者是,他多年劳力奋斗所获取的职位,他并没有能力担任。对他而言,幸运来得太晚;从另一方面说,他自己抵达得太晚,无法享受幸运——例如,这个人想在艺术成长,对他的作品不感兴趣,或是有人抄近路而走在他的前面。这些在人生中随处可见的事例,贺瑞斯在慨欢劝言无用之际,是必然显现在他的心目之中的:

软弱的心灵无法完成永世雄图

为什么还要去折磨它呢?

(《颂诗》,ii。xi)

这一最常见的愚昧行为,是由于心理上的幻觉所引的,是每个人都不能完全免掉的,它让人生在初始之际看来漫长的;但到了最后,我们回顾它的过程,却似乎非常短暂。这一幻觉也有好处;要不是这样,各种丰功伟绩就无以完成了。

人生好比一次旅行,沿途所见景『色』跟开始之时不同,当我们走近些,它又有变化。这就是人生这况——对我们的愿望而言,更是如此。我们时常找到些别的东西,一些甚至比我们所寻求的更好的东西;我们所要寻找的东西,往往在另一条小路,不在我们着手寻找的那一途径上。我们没有找到我们所期望的欢乐、快乐、喜悦,我们获得的是经验、世故、知识——一种真正而永恒的幸福,而非短暂的、只在幻想之中才有的那种。

这就是贯穿《维廉?迈斯特》(wilhelm meister)著作的主要思想,它像低音部分出现在整个乐章。在歌德的这部小说中,我们所见到的是“理智”型的作品,因此就比其他类型的优越,甚至超越华德?司各脱(walter scott),后者的创作毕竟是局限于人伦关第;换句话说,他们只是从“意欲”的方面探讨人『性』。同样的,在《魔笛》中,那位怪异、但有其重要意义、甚而是暧昧难懂的人物——同一思想被象征地表达出来,只是用了大粗线条,类似作风粗犷的风景画。如果该著作的男主角谭密诺,到后来不受欲念『操』纵,不再想占有谭密娜,而因此能获得允许进入神秘的“智慧之殿”,基象征『性』就是完整的。跟他必然相对照的人物帕帕季诺,最后赢得他心爱的帕帕季娜,倒是颇为妥当的。

稍有份量的人们不久都会明白,我们都在命运撑握之中,应该甘心情愿地听从她的教训,任由塑造。他们认出,生命之果实是经验,不是快乐;他们变得世故,满足于用希望交换洞察力;到最后,他们会同意彼特拉克(petrarch)的话:

我所感受的不外是“学习”的快乐。7(altro diletto che mparar,non provo)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仍然是遵从一向的愿望和目标,煞有介事的过日子,表面上保持体面;事实上是一直认真地在找出人生的教训;这一过程让他们看来带有天才的风度,还有苦干沉思的和崇高的气质。

从前的术士们要寻找的是金子,他们所发现的是别的东西——火『药』、瓷器、『药』品、自然之道。就某一意义而言,我们都是炼金术士。

二、处己之道

(4)建屋工人可能对所建房屋的通盘设计一无所知;无论如何,他不会心中老记挂着设计图样。对于一般也一样:在他一生进行活动的每日每时,他很少想到自己一生就其整体而言的路程和特『性』。

如果一个人要让自己的事业具有优点和重要『性』,如果他精心策划要完成某特定任务,那么,他就有需要不时把注意转向一生的“蓝图”,也就是一张具有设计概要的小草图。当然,要这么做,他必须运用“认识自己”的金言;他必须对了解自己的方法,有若干进展。他必须知道在一生中他的真正的“主要的、和最为关键的目标是什么——什么是他最想拥有才能快乐;还有,在那之后,什么在他思想中占据着第二和第三的地位;他必须找出,就整体来说,他一生真正的使命是什么——他应该扮演什么角『色』,他跟世界的一般关系如何。如果他为自己的重要任务画好了草图,看一看自己一生的这张小图,当是最能刺激他、鼓励他、提升他、促使他采取行动,使他不走上错误的道路。

如同旅行者一样,当他到达一个高处,对于他已经走过的路程,包括许多回旋和转弯,获得一个连贯的景象;所以,只有我们完成人生的某一阶段,或是接近人生终了的时候,我们才了解我们所有行为的真正关联——我们有什么成就,我们做过些什么。只有到那时候,我们才能看清楚因果的切实关系,我们所有努力的精确价值。因为我们在日常的生活和工作中,我们做人处事总是依从我们的『性』格、受动机的左右、而且局限于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简言之,从头到尾,都受到”必然律“的控制;每时每刻,我们都按照我们看来妥妥当当的方式行事。只有在事后,当我们回顾整个一生和大致结果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出一生为什么是这样。

当我们实际从事一大事、或是在创作什么不朽杰作的时候,我们并不会有那样的感觉;我们想到的只是完成当前的目标,实现一时所抱持的意欲,履行当时该做的事。只有当我们把一生当做有联系的整体加以检讨之际,我们的『性』格和能力才能够真正的显『露』出来。我们这时看到,在某些事件中,我们是如何受到特殊才能的引导,就像获得灵感一般,帮助我们在一千条邪恶道途之间,选出一条正路。这种情况不仅是在实务方面,在理论工作上也是如此;从相反的意义而言,我们就会不幸论为无用和失败。“现时”的重要『性』只会在很久以后才体认出来,很少会在当时就了解到。

(5)人生睿智行为中的另一要点,是维持我们对目前和未来的看法和适度平衡;目的是避免过分注意其中一方面,而败坏另一方面。许多人的生活过分注重现在——我认为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轻率之徒;有些人太着意未来,总是忧心谨慎。在这两个极端之间保持适度的平衡,很是少见。一些非常努力、只希望生活于未来之中的人们,总是向前看,迫不及待的盼望着未来,认为只有尚待获得的东西,才会使他们快乐:尽管他们气度聪颖,其神情正像意大利所见的驴子,它们步伐之所以匆促,跟它们头上 绑着一根棍子、棍顶悬挂有几条稻草不无关系;稻草总挂在前头,驴子一直试想能吃到稻草。这些人终生在幻想之中;他们老是“将就着”过活,直到他们终于死去。

所以,我们不应该老是想到我们的计划,热切地展望未来,或是把自己沉溺于往事的痛悔之中,我们要记着:“现在”是惟一的真实和肯定,“未来”几乎总是不符合我们的期望,“过去”也跟我们的假定有所不同。过去和未来,总的说来,不如我们所想像的那么重要。远处的物体,肉眼看起来变得小些,在缅想的心目中会加大许多。只有现在才是真切和实际的;“现在”是惟一完全掌握住现实的时间,我们的存在只有在它的范围内才有可能。所以,我们应该为生命的这一现象而高兴,给予它应得的欢迎享受每一刻不具痛苦和烦恼、也就是可以忍受的时间,充分认识它的价值。如果以往所经历的失望、对未来的担心,无不严惩地影响着我们,我们就做不到这些。拒绝现在的欢乐时刻,或是因为对过往和未来不安,而未能珍惜目前的好时光,就是极大的愚蠢。当然,我们应该有时候从事预想,甚有所悔疚;但一旦事过境迁,我们就必须认定已经跟过去告别:

不管如何忧心,往者已矣;

无论怎样难过,此怀可释。

(荷马,《伊利亚时》,xvii》112等)

对于未来,认为:

我们管不了,一切有神灵们料理。

(同上,xvii。514)

但对于现在,让我们记住塞尼加的话,把每一天都当作独特的一生看待1(1:singulos dies singulas vitas puta);我们要尽可能的把每一天过得称心满意,它是我们实际上拥有的惟一时间。

只有在某时间一定会到来的不幸,才有资格扰『乱』我们;能符合这条件的不幸很少。不幸有两种:一种只是可能,大不了是极其可能;另一种是不可避免的。纵使一定会发生的不幸,什么时候会发生并不确定。成日都为这两类不幸做防备的人,没有片刻会是安宁的。有的不幸是否发生就不确定,有的不幸发生的时间并不确定:所以,如果我们不想由于恐惧不幸而推动人生的所有享乐,我们就应该把前类不幸看做永远不会发生,把后类不幸看做不会立刻发生。

此外,我们心境的平静愈少受恐惧的扰『乱』,我们就可能更受到欲念和期望的鼓励。这就是歌德的那首非常受人欢迎、名叫“我不作任何寄望”2的歌的真正意义。我们只有先排除一切虚荣炫耀,投身于简朴无华的生活中,才能够做到心境平静,也就是臻达人生幸福的坚实基础之上。心境平静!是享受此刻的必要条件;除非我们能享受一个个的片刻,否则就无缘窥见人生幸福的全貌。我们应该永远记住,“今日”只出现一次,不会再度回来。我们易于忘记,每一天都是生命中不可缺少、因此就是无从补偿的一部分,我们不免把生命看做一个集体的意念或名称,其组成的一个分子遭受毁灭,对全生命没有损害。

我们在生病和忧愁中未受到痛苦和困扰时所渡过的每个时辰,我们的记忆都会视为十分值得羡慕,把它当作失去的乐园,或像是到这时候才认出某人一向够朋友;在我们身强体健的美好日子,如果有时会回想到上面的经验,我们便应该更会欣赏和享受“现在”。但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只有当不幸降临我们身上时,我们才盼望那些幸福的日子再来。一千个欢欣快乐的钟头就在情绪恶劣之中浪费了;美好的时光未经我们享受,白白地让她们溜走,而在天空阴霾时,徒然叹息已经逝去的幸福日子。当前可以忍受一时一刻,不管他们是如何的古板或普通,或是在我们不经意中过去,或是不耐烦的要打发掉——这些就是我们应该珍重的时刻;永远要记住,时光的退『潮』现在就在把她们推入到“过去”,随后我们的记忆会把她们打扮好、安置她们深居闺阁——在以后什么时候,特别是我们困苦的时候,才掀起她们面纱,再当做我们最为喜爱和失之交臂的美人,介绍给我们。

(6)“设定界限会促成快乐”。我们快乐与否,跟我们的视野、工作范围、我们跟外界的接触点所受限制和界定的程度,成一定的比例。如果这些限定很宽广,我们可能会比较忧心和焦虑;范围宽广就意味着我们的关心、意欲和恐怖都会增大而且加剧。我们大多会假定瞎子不快乐,其实并不尽然,否则他们的面貌不会出现那种温和、几乎是安详的平静表情。

设定界限促成快乐的另一个理由,是人们的下半生比上半生更是无聊可厌。随着岁月的消逝,我们的目标范围以及跟外界的接触点,都大大的扩张了。在孩提时期,我们的视野局限于最贴近的周遭;在青年期,我们的眼界已经有相当多的增大;到了成年,它就包括我们所有活动的整个范围,它时常会延伸到极为遥远的领域——例如,忧国忧民;到了年老,包括担心后代。

但是,即使在心智活动方面,如果我们想要快乐,设限仍有其必要。因为我们的“心意”愈少受到刺激,我们就愈少受苦。我们已经看出,受苦是正面的,快乐只是负面的状态。限制外界活动的领域,就是减轻心意受到外界的刺激:限制我们才智的努力范围,就是舒缓心意受到内在刺激的来源。后一类的限制也带来一个缺点,就是让“无聊沉闷”进门,而无聊沉闷根本是无数苦痛的直接来源;为了驱走无聊沉闷,人们往往会无所不用其极——放『荡』、结交损交、挥霍、赌博、以及大喝大吃等,这些不当行为同样带来一连串荒谬、毁灭和愁苦。无事可做,就难于循规蹈矩。限制对外活动的范围不仅是有助于获得快乐,而且对于获得快乐是必要的;田园诗是惟一描写人们在快乐中生活的文学,在处理素材的本质上,就着眼于把人物置向于简单而有限的环境中。也由于这种感受,我们会从所谓的“世态画”得到乐趣的根本道理。

单纯、甚至是单调,都将会促成我们的快乐,因此,只要能够做到,我们要争取单纯,而且如果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中,单调并不就是无聊沉闷,我们也要接受单调;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以及生活的重负(生活与重负是根本分不开的),最不会为难我们。我们的存在将在没有波浪或旋涡侵扰的小溪中,平静地滑行。

(7)我们的心境是快活或是痛苦,毕竟要看盘踞着我们意识的事情是什么类别。在这一方面,纯粹是劳心的职业,对于其智力配合得上的人们而言,在促进幸福所做的贡献上,通常都大大地超过一般务实的生涯,因为后一类人的成功和失败,经常在变换,而不免带来所有的震撼和折磨。在这一点上,必须指出的是,外勤活动会让我们不喜欢读书和折磨。在这一点上,必须指出的是,外勤活动会让我们不喜欢读书和研究,同时也会使我们不能安静的集中精神,而集中精神是从事此类工作的必要条件;因此,在另一方面,长期思想使我们多少不适合实际人生的熙熙攘攘。所以,如果环境需要我们花些精力处理实际事务,我们应该把劳心工作暂停下。

(8)生活要完全慎重精明,并且要吸取经验的所有教训,就必须经常反思——类似于扼要覆述我们所曾做过的事、我们的印象和感觉,把我们以前的判断跟现在的相比——把我们努力以赴、希冀有所成就所定下的目标,就是接受由“经验”私下里一次次地跟我们上课——每人都可以这样让经验上课。

处世的经验可看做一种教科书,反思与知识成该书的讨论。如果我们经验甚少,而反思和知识丰富,就好像有些书每页的正文只有两行、讨论有四十行。经验多而反思和知识不足,就好像有些古典文献的版本,其中没有注解,许多内容含义不明。

我们在这里所给的忠言,跟毕达哥拉斯所建议的一条规则是同样的——每夜睡觉之前,把当天所做之事,加以检讨。每天随便地生活,为工作或享乐忙忙碌碌,不对过去作任何的反思——好像不断地从生命的卷轴拉出棉线——对于自己何去何从,一无所知;这样生活的人,情绪和思想都免不了有些混『乱』;从他谈话的突兀和碎碎片片,像是一种杂拌,我们不久就可以看出。在众多缤纷的印象之中,过着这个世界永无宁日的生活,而且自己心智能活动相对的不多,就越容易走上情绪和思想都出现问题的命运。

在这一方面,我们可以这么说:当影响我们的事况已是事过境迁,我们往往无法找回并重温那时在我们心中所激起的某种情愫,但是,我们能记得我们是如何被当时情况引导而说过和做过些什么;这些就可说是那些事况的结果、它们的外在表达和测度它们的准绳。因此,对于我们在一生的重要关键时际的想法,我们应该仔细地保留下来;这一点,写日记能起到大作用。

(9)做到自足,充分自立,无所希求,能说“所有我的财物我都随身带着”3(3:all my possessions i carry with me 。)——确实是获得快乐幸福的主要条件。因此,亚里士多德所说“做到自足就是快乐”(《幸福伦理观》vii。2》,是值得我们常常回味的。法国著作家申富特的一句妙语“快乐不是容易的事;在我们自身之中很难找到,在别处更不可能找到”,我已经把它作为题词放在本著的扉页,其实也是这个意思。除了自已以外,任何其他人都不完全可靠;必须跟他人交往所带来的负担和不利,危险和苦恼,不但是无从算起,而且是不能避免的。

追逐名利、作乐、过高级生活,是通往快乐的大错特错的途径:因为这么做,是企图把我们苦难的生存转化为一连串的欣喜、高兴和欢乐——这种过程到最后一定会变为失望和妄想;就此点而言,可以相提并论的是它带来的必然伴奏:大家彼些说谎。4(4:正如我们的身体为衣服遮盖,我们的心灵根本就隐蔽于谎言的帏幕背后。帏幕总是存在的,我们只能有时透过帏幕猜测他人的思想,如同我们看人家的衣着外观而获知他们的体型。)

社会的生存有其必要条件,是以所有的社会都必然要求其成员互相兼容克制。这就是说,社会愈大,该社会的『性』质就愈为乏味。人只有单独的时候可以显『露』本『色』;如果他不喜欢独处,他不会喜爱自由;因为人只有在单独时才有真正的自由。人在社会中一定需要克制自己,时时刻刻都要如此;一个人的个『性』愈为独特,他就愈难忍受与其他人交往所需作出的牺牲。我们或是欢迎孤独、或是容忍和躲避孤独,完全取决于每人的个人价值的大小而定——例如怎样看待独处时的可怜感,各人所受痛苦的全部重负如何;大智者喜欢把个人的价值估大;每个人,总之,都是不同的。

进一步说,如果某人在大自然的簿籍中名列前茅,他自然而然的、无可避免的会觉得孤独。如果他的环境不妨碍他的这种孤独感,对他将会是有利的;因为如果他需要跟异类人士多作交往,那些人将会对他构成扰『乱』『性』的影响,不利于他的内心平静;他们真的会剥夺掉他的个『性』,而不对他的损失给予补偿。

人与人之间,在品行和才智上,上天所设定的差别程度是相当大的,但是我们的社会忽视那些差别,甚至要把那些差别消灭;或者说,社会建立了人为的差别——阶级和地位的分等——来代替,后者与上天所建立的高下次序,往往完全颠倒。这样安排的结果就把一些才智低劣的人往上提升,把少数天赋卓越的人压抑下去。见到这种情况,有才有识之士通常退出社会,这一类人一旦增多,平庸之人更是不可一世了。

在一个社会中,令人才大智人士恼怒的“权利平等”,因为这些权利直接导致人人可以自命不凡,那是大家都喜爱的;而在自然的情况中,才智上的差别就意味着所得的社会权力应该有相对的不同。所谓“理想的社会”,会承认任何类别的要求,可就不重视才智,把才智视为违禁品;人们对于各式各样的愚蠢、乖悖和鲁钝,都需要表现出无限的耐心;具有才华得要获得他人的赞同,否则需要完全深藏起来。智慧上的优越自自然然就会冒犯了人。

所谓理想的社会,最糟糕的不仅是给我们带来我们无法赞美或喜爱的同伴,而且还不让我们保持天『性』和本『色』;为了做到和谐,它强迫我们卷缩,甚至是完全变形。富有智慧的谈话,不管是严肃的或是幽默的,只适合智慧型的社会;对于普通人,是彻底的对牛弹琴,要使他们高兴,就一定得大众化。这就要求我们作严峻的自抑;为了像别人一样,我们得丢弃四分之三的智力。当然,享有友伴能够弥补我们在这方面的损失;但是,愈有价值的人愈会发现所得支付不了所失,收支两抵是负债;因为跟我们打交道的人,一般都是破产的——也就是说,跟他们交往所得,无法补偿跟他们交往所带来的烦闷、不安和龃龉,或是我们必然要做出自我抑制。因此,在大多数的社会中,愿意独善其身的人都会获得实质的好处。

问题并不就此完毕。真正的、也就是在才智上的卓越,是不容易遇到的遇见到也令人难以忍受;我们的社会就随意采取一种虚假的卓越,用来代替真正的卓越,前者的『性』是按照习俗的,建立在任意的基础之上——这种传统似乎是由较高的上层人士承袭下来,而又像“口令”一样,可能会有所改变;我这里所指的是“好范式”。这类的卓越每次跟正牌的卓越发生冲突,它的弱点就暴『露』出来。更重要的是,“好范式”一出现,“好见识”就离去。

除了跟自己以外,没有人能跟其他人完全情投意合——即使是最好的朋友,或是终身伴侣;个『性』和脾气上的不同,总会带来某些不和,虽然在程度上微不足道。那种真正的心境平静,那种内心的完全安谧,是尘世上仅次于健康所能给予我们的最高祝福,只在个人独处时才能够达到,而要让安谧成为一种持久的情绪,只有把自己完全置身于退隐之中;这时,如果这个人自身有什么长处和秉赋,他的生活方式将是在这可怜的世界中最为快乐的。

让我明白的说吧。不管友谊、爱情、婚姻是如何的亲密,一个人完全要靠自己照顾自己,大不了可以向孩子求肋。在业务上,或是在情谊方面,你跟一般人愈是不需要接触,你的生活就愈为理想。寂寞和独处固然有其各种坏处,但是如果我们不能马上一一感觉出来,至少我们能够看到它们的藏身所在;另一方面,与人交往就包藏着阴险『奸』诈;在表面上我们可能获得愉快社交的消遣,带来的却往往是无法弥补的大祸害。年轻人应该很早受训练能够独处;因为独处是快乐和心境平静的一个来源。

这么说,一个人若能面对自己,独立自处,好处是无穷尽的;西塞罗甚至说过这样的话:一个完全能够自立、并且具备独特才能的人,不可能不生活非常快乐(见氏著《似非而是集》ii)。5(5:‘it is impossible for anyone not to be perfectly hatppy who depenes entirely on himself and possesses in himself alone all that he calls his。)一个人愈有独立的才能,别人对他的重要『性』就愈少。这种自足的感觉,让许多有真才实学的人不至于为了跟世人相处而作出相当的牺牲,更别说实际上克制自己去积极参与那些活动。一般人喜欢社交,能跟人相处,是出于相反的一种感觉——他们容易跟别人相处,不容易跟自己相处。此外,这个世界对具有真才实学的人并不敬重,世人要敬重的完全是不学无术之辈。所以,一些人的隐居就能说明他们拥有特异才华,或者说他们隐居是拥有特异才华的结果。因此,自尊自重的明智之士都把自己生活的必要条件加以限制,以便保持或扩大他的自由,但因为每个人必须跟世人有所往来,他就把深交尽可能的限制到最少。

我已经说过,人们因为忍受不了独处而对人和气友善。他们变为讨厌自己。内心的空虚促使他们与人交往,才往外国旅行。他们的心智没有弹『性』;因为心乔缺乏自身的活动,他们就努力给它一点——例如,靠喝酒。多少人酗酒就完全由于这个缘故。他们一直在寻找某种刺激,寻找他们所能忍受的最强烈的刺激——与他们自己臭味相投的人在一起的兴奋;如果他们没有友伴,他们的心情会下沉,坠毁入可悲的沮丧。*(*大家都知道,我们比较能忍受大多数人都遭受不幸。沉闷无聊是大多数人都遭受的不幸,人们就结合在一起,予以共同的抵御。对于生命的喜爱,说到底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同样的,我们响往社交的冲动,并不是由于我们喜爱社会,而是我们害怕独处;我们寻找友伴,并非完全由于跟友伴相处时之可爱,而是出于独处时的可怕的压迫感——自我意识中的单调沉闷——我们意图躲开。我们会做任何事,甚至于忍受不良的友伴,以及所有社会都会加诸个人的约束力,这种约束是相当大的负担。但如果厌恶社会超过对独处的厌恶,我们就会习惯于独处,能抗衡独处所带来的切身影响。我们不再认为独处是坏事,我们就会舒适的安定下来,而不渴求与人交往——这种结果,部分是因为我们对于友伴的需要只是间接的,另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于独处的好处。)这些人的自身,我们可以说,只具备为人的条件的不止部分;他们需要相当多的人数,才能凑出可观的份量,达到自觉够资格成为人。优秀的人(就“人”的充分意义言之),并不代表某小部分,而是指整体;他本身是完全的。

从这一方面看,一个普通的社会就好像完全由俄国管号组成的乐队所奏出的音乐。每一支管号只有一个音符;每一个音符在适当时候出现,就奏出音乐来。由单一管号所奏出的单调声音中,你能充分地看出大多数人的心理状态如何。我们的脑海似乎只有那么一忽思想,不能容纳别的什么。我们很容易看出,为什么人们都那么烦闷无聊;为什么喜爱社交,为什么喜欢在人群中走动——为什么人类是群居的。是各人自己的『性』格的单调,让人们觉得独处是无法忍受的。“愚蠢诚然是自己的重负”(塞尼加,《书文集》,9)。让很多人聚在一起,我们才得出一点结果——由我们的单音管号所奏出的一些音乐。

明智人好像是独奏一件乐器(例如,本身就是小乐团的钢琴)的音乐家,他没有其他人帮助而举行演奏会。这样的人,自身就构成了一个小世界,他心智专一、独力奏出的音乐,具有各种乐器共同演奏的效果。像钢琴一样,他在乐队中没有地位:他是一位独奏者,也许可能由他个人担任演出;或是,如果是跟其他乐器在一起,只能担任玉奏;要不然,他是合唱中的主唱。但是,有些不时喜欢交际的人,也许能从这个比喻得到好处,而订出一条常规:我们所交往的人要是缺乏高素质,可以从增加数量上作某些补赏。如果对方聪慧,有一个人作伴就足够了;但如果你所交往的尽是普通人,不妨多认为几位,因为让他们一起合作——根据演奏俄国管号的类推,就能产生一些好处;愿上天给你耐心,完成任务!

我所指出的精神空虚,以及心灵的贫瘠,还造成另一种不幸。当一伙比较优秀的人集会结社以便提倡某一高尚或理想的目标之际,其结果几乎总是无数的大众蜂拥而来,各地方都是这样,后者的目的在于被去除烦闷寂寞,或是他们天『性』上的其他什么缺陷;什么事情能让他们生活快乐些,他们就毫不考虑地立刻去攫取。他们有些人会偷偷『摸』『摸』溜进去,有些人会拚命挤进去,然后就要完全把它摧毁,或是放肆地改变它,到最后它的目的变为跟当初的目的正好相反。

喜爱社交的冲动,还可以从别的观点加以审视。在寒冷的日子人们聚集在一起可得到一些温暖;我们能用一方式——跟他人有所接触,温暖我们的心灵。但是,一个本身在才智上具有大量温暖的人,不需要靠那种办法取暖。我写了一段小寓言说明这情况,在另处可以找到。*(*英译者注:叔本华所提到的这一段,见氏著《补苴论文集》卷2,#413。寓言说有几只豪猪在严寒的一天聚靠在一起取暖,当它们都感到被同伴的翮刺扎痛的时候,它们就得散开。但是,寒冷会把它们再驱赶在一起,相同的情况又会发生。经过多少次聚集和分散之后,它们终于发现,最好是大家彼此保持一些距离。同样的,社交的需要把人形豪猪驱集在一起——却因为他们『性』格上的许多刺人的不能相合的气质而互相排斥。他们最终发现的“适度距离”,是他们交往中仅有的可以忍受的情况,这就是“礼貌”和“高尚态度”的准则;凡是逾越这一准则的人,当地受到斥责,用中文说就是“请保持距离”。由于这一安排,彼此对于温暖的需要,只能非常一般地给以满足,但人们不会被刺伤。自己有若干温暖的人,宁愿离开人群,既不刺伤别人,也不会被人刺伤。)一般来说,一个人的社交能力,近乎跟他的才智价值成反比例:说某人非常不友善,几乎是等于说其人有大能力。

对于有才智的人来说,独处的好处是加倍的。第一,是让他能清静,第二,他不必跟其他人在一起——这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跟世人打交道需要我们抑制自己、面对厌恶甚至危险。拉?布鲁那(la bruyere)说得好,所有我们的祸害都来自我们不能独处。6(6all the trouble cces trom our not being able to be alone )的确,喜欢跟人交往是危险的,甚至是致命的;因为它意味着跟人们接触,而基中极大多数是道德低劣,而且智质鲁钝或刚复。不爱社交就无须理会那些人;自身有足够条件,不需要跟那些人在一起,实在是大幸运;因为几乎所有我们的痛苦,都从需要跟别人交际花往而来;跟人交往就会破坏我们心境的平静,而心境平静,我已经说过,是幸福要素之中仅次于健康的。没有相当时间的独处,要做到心境平静是不可能的。犬儒学派的门徒抛弃所有的私产,为的是不让任何事物烦扰他们,能享清福;为了同一目的而放弃社交,是人们所能做出的最明智的事。贝尔纳丹(bernardin de saint pierre)说得最为是肯:节制饮食能获致身体的健康,节制与人交往可导致我们心灵的平静。7(7:la diete des alimens nous rend la sante du corps ,et celle des hommes la tranquillite de iame )我们若是早岁就喜欢独处,就好比赢得金矿;但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社交的主要理由是彼此有所需要;彼此的需要满足之后,人们本来要分手,烦闷寂寞又把他们驱赶在一起。要不是因为这两个理由,人们就极共可能都独居自处;这是因为每个人在自己的心目中都觉得自己是世上惟一的人,这种绝对重要的感觉只有在独处时才能充分领略,而在熙熙攘攘的真实人生中,这种感觉动辄受到令人痛苦的否认,不久就会萎缩而消逝。从这一观点言之,独处是人类最原先的自然状态,在这种状态中,我们都像亚当一样,我们的快乐是无限的。

话得说回来,难道亚当没父没母吗?这另一个意思是说独处并非自然状态;因为我们一进入这个世界,就发现自己跟父母、兄弟、姐妹在一起,也就是说自己在社会中,不是独居的。因此不能说,爱好孤独是人『性』的原先怀格;它是我们经验和思索的结果,而这些又跟我们智力的发展息息相关,跟年岁一同增加。

一般而方,喜爱跟人交往的程度,跟自己年龄的大小 成反比例。一个小孩子只要被留下几分钟,就发出可怜的惊恐的哭声;稍后,不许他离开房间就是严重和惩罚。年轻人一会儿就能彼此亲密相处;只有少数心灵高尚的青年很高兴有时候是独自一人的——但整天都独自一人又不合适了。成年人不在乎整天都单独一个人;独处不算一回事,年事愈长愈不在乎。对于知己大多调零、感到生趣索然的老人,就具备着独处的最适当条件;从个别例子看,特别喜欢退引和幽静生活的趋势,都直接跟智力相关。

因为这种趋向,我说过,并不是完全自然的;这种趋势不是人『性』的直接需要而存在的,而是我们生活经验的结果,是我们对于真正需要加以反思的产物;特别是出于我们对大多数人的可怜的本质,不管是道德的、还是智慧上的,有了深切了解以后。最糟的情况是,有关个人把大家在道德和智慧上的缺点紧密结合、彼此利用,导致所有恶果,这就使得跟大多数人交往不但不愉快,而且简直不能忍受。因此,虽然这个世界包藏着许多坏透的事物,不良的人生关系是最糟糕的。甚至那位和蔼可亲的法国人伏尔泰也承认:到处都尽是不值得交谈的一群群的人。8(8:la terre est couverte de gens qui ne meritent pas qu on leur parle。)彼特拉克(petrarch)提出相似的理由,希望无人打扰——这位平和的人,如此强烈不移地喜爱静居:

我一直在寻找孤独的生活

(小河田野、树林可以为证)

逃离那些愚蠢而软弱的人群,

经由他们就无从选择光明。

(《十四行诗》221首)

在他那本可喜的书《独处的生活》中,他进一步有所申论,从而似乎供给了金默曼(aimmermann)撰写那本谈论独处的名著的意念。申富特在下面的尖刻的几句话提到他喜爱幽静的第二天『性』;我们有时谈到独居的人喜爱人群。这就好像是说,不愿意夜间在邦地大森林走动的人就是喜欢散步。

波斯诗人萨迪(sadi)在他的《玫瑰园》一诗中,表达了相似的情愫:自从我们离开人群后,选择幽静之途;静居才有安全。塞利休斯(angelus silesius )9(9:英译者注;塞利休斯是johnnes scheffler )的笔名,业医,是十七世纪的奥秘派诗人。

是一位温厚的信奉基督教的作家,他用奥秘的文字,说出同样的感受触:

希律王是敌;约瑟的心

在梦中得到神所透『露』的危险。

伯利恒是世界,埃及是孤独。,

逃吧,我的心灵!不然受苦等死。

布鲁诺言(biordano bruno)也宣称他喜爱静居。他说,在这世界希望预先尝试神仙生活的人,都众口同声的指称:

喏,我要漂泊到远方;

投宿在荒野间。(《诗篇》55:7)

在我刚才引述过的作品《玫瑰园》中,萨迪还说到他自己:我讨厌在大马士革的朋友,于是转往耶撒冷附近的沙漠之中,寻找荒野的走兽为伴。总之,普罗米修斯用比较优质的黏士所制造出来的一批人都说过同样的话。人与人之间的共同处,是人们的『性』格之中最低下、最不高贵,也就是那些平庸、琐屑、卑俗的部分;我们跟那些人为伍,究竟能获得什么欢乐呢?那些人不能把自己提升到更高的层次,他们要把一切拉到跟自己同样的低下,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这样,我们还能要求那些人什么呢?这种喜爱与世隔绝和静居的『性』向,说到底具有某种贵族的感情。

恶棍们都是欢喜社交的——多么可悲!一个人的『性』格要是有一点点高贵,其主要的标示,就在于他不喜欢跟人交往。他愈来愈喜欢孤独,久而久之,看出这世界所能提供的,除了极少数的例外,一方面是孤独,另一方面是庸俗。这似乎是不便说出的话;但即使是充满基督教的温厚和爱的塞利休斯,也不得不承认这话的真实『性』:

孤独是必须的;切不可庸俗,

因为到处都可见到荒漠。

伟大的心灵——人『性』的真正导师,自然不愿意经常跟他人作伴,正如学校老师不愿意跟围绕着他闹轰轰的孩子群,在一起游戏那样。主些伟大心灵的使命,是指导人类渡过“错误”的海洋,安抵真理的彼岸——把人类从野蛮而庸俗的黑渊,提升到文明和教化的光明之中。具有伟大心灵的人生活在这个世界,而并不真正属于这个世界;从很早的岁月,他们就感到自己与其他人之间,有着显然的不同。但只是逐渐的,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开始明白自己的地位。他们在心智方面的孤独,然后又由于实际上的退隐生活方式而获得巩固;还是在某种程度上从流行的庸俗之中解放出来的人,是无门径接近他们的。

从上面的话,爱好孤独很显然不是人『性』中之直接的、原始的冲动,而是次要的、慢慢养成的习『性』。它是高贵心灵的比较显著的特征,其发展一定要克服某此自然的欲望,而且还不时需要实际地对抗魔鬼梅某的诱哄,后者争取我们摒弃令人忧郁、摧毁心智的“独处”,换取“与人为伍”,走向社群;梅魔说,即使最坏的社交活动,也会给人们一份人类情谊的意义:

这样的痛苦生活会舍弃你,

它像一只兀鹰啄食你的脸脯!

所见最坏的社会也会显出你

你是大众之中的一个人物。

(歌德著《浮士德》,根据贝雅?泰勒的英译)

所有伟大的心灵都注定是孤独的——这一命运有时可能会令人感到遗憾,但在两害之中选择孤独,总是为祸较少。当年事渐长,我们就变得容易说出,该怎么做我就敢怎么做。在六十岁之后,愿意独自生活的意念,慢慢成为真实而自然的直觉;因为到了那把年纪,各种条件都造成这么做。我们最真实而自然的直觉;因为到了那把年纪,各种条件都赞成这么做。我们最强烈的冲动——喜爱跟异『性』在一起——对我们的影响力很小,甚至是零;年老对于『性』事索然的状态,为我们建立的具有一定自足的基础,会渐渐的占据我们寻伴的欲念。一千种幻想和愚昧都已克服;生命的活跃岁月大部分已经地去;我们已没有期望、计划或企图。自己所归属的一辈已经离开舞台,新茁长的一代基本上把我们放置于他们的活动范围之外。年岁愈高,日子过得愈快,我们就想到把余生专注于智慧上的事,而忽视人生的实务。只要我们社智健全,我们过去所取得的那些知识和经验,配合我们在发挥一己之际所获致的才能,让我们无论从事任何学科的研究,都觉得轻松和有趣。过去我们在蒙昧中所知有限的许许多多事物,现在变得明朗清晰,每有成果都使我们感到困难已经克服。从我们长时间跟他人相处的经验,我们已不再对别人有太大期望;我们发现,总的说来,跟人有交往得深入一些,并不会有所收获;还有,除了几个罕见和幸运的例外,我们所认识的人,都是在人『性』中具有缺点的样品,最好就是不加理睬。我们不再为人生中的一般幻想所牵制;就个别情况而言,我们不久都能看出他人的底细,我们不太想跟他有进一步的关系。最后是,独处——少与他人交往——已经习惯,好像已成为第二天『性』,如果我们从小已能接受独处,其情况更是如此。喜爱独处在从前需要牺牲走向社群的欲望,现在已经成为我们的自然『性』向的单纯品『性』——它是我们生命中的本有素质,如水之于鱼。具有独特个『性』的人跟一般人不同,他必然是孤立的,这就是为什么这样的人愈老愈感觉他的处境,不再是年轻时那么沉重的负担。

老年的这一真正特权,事实上,只是拥有若干才智的人才能享受得到;最能欣赏这一特权的人是真正的具有大智力;但是每一个老人都会领略到一些。只有『性』格非常贫瘠和世俗的人,才会在老年时像年轻时那么喜欢交际。但是到了这时,他们在那不再能适合他们和社会中变得令人苦恼,大不了只能勉强做到让人家可以忍受;这些人在从前是极受欢迎的。

年岁大小和喜爱社交的程度成反比的另一面,是这情况有助于教育。人们愈年轻,他们愈是在每一方面都需要学习;就在大家年轻时,老天提供了互相教育的一个体系,这时际与人交往就获得教诲。从这一观点言之,人类社会就好比一个实行贝尔(bell)-蓝卡特(lancaster)教育制度的巨大学府,这种制度反对课本和学校形式,认为人为的教育有违大自然的教育机制。所以,人们年轻时在大自然所提供的学府做个勤勉的学生,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安排。

但是,贺瑞斯说得好,人生中没有一件事物不是带着若干缺点的10(10:there is nothing in life which has not some drawback。);或者,根据印度的一名谚语就是,莲花都有梗茎。幽居固然有许多好处,但是也有少许不便和缺点,不过比之与人相处的诸多烦恼,便微不足道了;因此,具有真正才干的人不跟他人交往,一切会更为顺利。但是,幽居的坏处之中有一项不易为人觉察。这就是:人们整天待在家中,身体对环境的变化非常敏感,连门缝吹进的小风都足以叫他们生病;对我们的『性』情也一样;长时期的幽居会让我们的脾气变得非常敏感,就是最微小的事故,最无所谓的话或样子,都足以困扰和冒犯我们——这些小事通常不为普通人所注意。

当你发现人类社会可厌,觉得你有理由远离人群,你的本『性』可能会使你无法忍受独处所带来的沮丧,你如果年轻,其情况就大多如此。那么,让我劝告你,要养成跟人交往时抱持着孤单感,学习怎么跟在友伴在一起时依然故我;不立刻说出你的想法,在另一方面,对别人所说的话,不必太推敲字义;在道义上或智力上,不对别人期望过高,并加强对他人意见的谈漠感,就最能练习人人赞美的容忍精神。如果你那么做,你就虽然在他们之间走动,你看起来在生活上相当独立:你跟别人的关系完全是君子之交,保持客观的『性』质。这种谨慎能保持你不跟他人接触频仍,从而能让你不受他人熏染、或被他人激怒。11(11:摩拉田(moratin)所著的一本叫做《餐厅——新喜剧》的剧本,值得一读,把我们这里所讨论的有限度的交际,在舞台上演示出来,主要是经由角『色』之一的彼德罗先生,特别是第一幕的第二和第三景中。)在这一方面,社群好像一把火——聪明人在适当的距离取暖;不像傻瓜一样过于靠近火,一旦被烧伤,就跑开独自发抖,大叫大嚷火会烧伤人。

(10)妒忌是人的天『性』;不过,它既是一种恶习,也是苦恼的一项来源。12(12:妒忌显示出人们是多么不快乐;他们对别人所做和未做的事一直紧紧盯着,透『露』出人们过着多么无聊的生活。)我们应当把它视为我们的幸福之敌,把它做邪恶的念头予以抑制。这是塞尼加所给予的劝告;他精癖的地说道:如果我们不把自己的命运跟其他更为快乐的人相比,避免自寻烦恼,我们将会对自己所拥有的感到高兴。还有,如果许多人看来比我们处境更好,应该想一想多少人比我们差。如果实际的灾难降临,最有效的安慰——虽然跟妒忌同一来源——就是试想别人所受的更大的灾难;其次最好的安慰是置身于跟我们同样不幸的人们——我们共忧患的伙伴。

有关我们对他人妒忌的讨论,就此结束。至于我们可能引起他人的妒忌,我们应该永远记住:出于妒忌的憎恨是最难消除的;所以我们永远要小心,行事要有节制,以免惹起别人的忌恨;正像对付其他许多恶习一样,我们最好完全弃绝在这方面可能获得的快慰,因为后果严重。

尊贵的人分为三类:(1)好家世和高阶级;(2)富豪;(3)大才智。在三类之中,最后一类其实最为优越,如果假以时间,他们位居首席的权利是会获得确认的。英明的腓特烈大帝就这么承认:“得天独厚的心灵跟君主同等级”,这是有一次伏尔泰被安排跟君王和公侯们同坐一桌,倒让大臣和大将军们跟待从长坐在一起,待从长不免惊奇,他就对待从长这么说。

每一个尊贵的人都有一大群羡慕者围绕着。如果你是其中的一位,他们会暗地里对你怀恨;除非被恐惧所抑制,他们会急切地让你明白“你不比他们强”。就由于他们热切地让你明白的这种态度,你可以看出他们显然自知不如你。

如果有人这么妒忌你,可采用的方法是跟妒忌你的人保持距离,尽可能避免跟他接触,使你和他们之间好像掘有一道鸿沟;如果这办法做不到,要完全处之泰然地忍受他们的攻击。在后一情况中,引起他们从事攻击的因素也会使得攻击缓和下来。这方法似乎大家都采用的。

各类的尊贵人士与他类的尊贵人士,通常都和睦相处,他们之间没有妒忌的必要,因为他们各自的不同的特权,产生出一种平衡。

(11)在实行任何计划之前,要给以成熟和多次的考虑;甚至在你心头彻底地经过考虑之后,需要把人们判断的失误可能『性』留出余地;因为一些无法控究或预先见到的情况总会出现,把你全部的计算推翻。这种想法永远会影响到收支帐上的负方——在重要事情发生时所作出不可轻举妄动的警告:静止的东西不要弄动它。13(13:not to set in motion what is at rest。)但是一旦你下定决心,并且开始着手,你必须坚持到底——不要因为重新回想已经完成的事,或是再次顾虑到许多可能的危险,从而担心不已:让你的心思完全离开这个问题,抗拒再去想那件事,牢记着你在适当的时候曾经做过成熟的考虑。同样的劝告见于意大利的一句谚语,歌德曾经译为:把马鞍系好,然后自信地骑乘奔驰。这里顺便可以一提的是,许多歌德归类为sprich -wortlich(英译proverbial)的谚语,是译自意大利文。

经过这些努力,万一我们仍然失败,就因为人间的事总有恶运和错误的成分。世上最聪明才智的苏格拉底在处理私人事务时,需要善心“精灵”的警告,让他能做该做的事,或是能避免错误;这也似乎告诉我们,人的智慧不可能万无一失。有这么一句话——据说是源自某一教宗——有什么不幸发生在我们身上,该事件的过错,至少在若干程度上跟我们自己有关。这话如果不是绝对真确,每一情况都是如此,在绝大多数的事件中却是千真万确的。人们尽可能地隐藏他们的不幸,装出最好看的样子,以免他人会觉得自己的不幸是由自己造成,跟这句话的真确『性』不无关系。

(12)不幸的事件如果已经发生,无法改变,我们就不应该再认为事情可能会演变为其他情况;更不该的是,认为当初如何就可以避免这件事;因为这种想法会增加自己的苦恼,使事怀无法忍受,让自己成为自讨苦吃的人。我们最好跟随大卫王的榜样;他的儿子躺在病床上的期间,他不断地向耶和华百般地苦苦哀求,以期他会康复;但儿子一断气,他就擦动一下指头,不再记挂这件事。如果你不够轻松做不到,就需要躲藏在命运之神的庇护所,接受一项伟大的真理:事情的发生是必然的结果,是无可避免的。

这项劝告不管是怎么的好,它毕竟是片面的。让我们一时得到安慰和平静,它无疑是足够的;但如果不幸真的因为自己的粗心和愚昧,或者,多少是由于自己的过错而来到——事情大多是如此的,我们便无妨去考虑这些事情如何可以避免,也不因主题的微妙而少去想它——这样能使我们更明智、更有条件应付未来,是一种有益的自律方式。如果我们明显地犯了错误,我们不应该掩饰它,或是找什么藉口,去原谅或减轻过失(我们一般都是这么做的);我们应该自己承认犯了过错,张大眼睛看出它的事个严重程度,这样我们才能下定决心,在以后避免它。当然,这样对自己的不满会带来许多自加的痛苦,但是我们要记得“不受惩罚就有欠教养”——“不打孩子会惯坏他”的话。

(13)面对影响我们祸福的所有事情,我们要小心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不建造空中楼阁。首先是,建造空中楼阁的花费很大,因为我们又得立即把它拆掉,这就是悲哀的一个来源。我们也需要提防,对于只是可能发生的祸患,不作胡『乱』臆测,以免我们无谓忧心。如果这些祸患完全是心中想像的、或是极不可能发生的一类,我们应该好似梦中醒来,立刻看出整个事件只是虚幻;我们应该为现实优于梦境大为高兴,大不了把它看做虽是遥远、但仍然可能发生的祸害的警告。但是,我们的想像力并不喜欢玩这些地把戏;我们只在悠闲的时刻,做一些令人愉快的描绘『性』的遐想。让我们忧心忡忡的素材,在某种程度上是真正威胁我们的福害,尽管它离我们还有些距离;想像中的这些祸害比其实际情况看来更严重,更贴身,更可怕。这一类的梦在我们醒来时,不像美梦那么容易消失;因为美梦不一会儿就会被现实所驱走,至多只会留下微弱的、在其可能实现的希望而已。当我们沉浸于忧郁时,各种幻象不召自来,不容易再消失;因为这些幻象都会有可能成为事实。但是我们无法永远估计可能『性』的准确程度:一般的可能很容易变成极为可能;上方宝剑样我们就自讨苦吃。因此,对于任何可能影响我们祸福的事情,要注意不要『操』之过急,不让我们忧心过分;而是冷静、心平气和地去考虑事件,把该事件看做跟我们关系并不特别密切的抽象问题。在这里,我们不应该让想像扮演任何角『色』;想像做不了判断——它只会唤起幻象,导致有害而且不时非常痛苦的心情。

我在这里强调的规则,到了日暮之际,最是需要小心地遵守。黑暗使我们胆小,易于在各处看到可怕的形象,这跟模糊的思想对我们的影响有相似的地方;不确定总会带来一丝危险的意味。因此,一到夜里,当我们的思想和判断力松懈之际——可说是濒临主观的黑暗之时——智慧变为疲乏,容易糊涂,无法掌握事情的底蕴;在那种情境中,如果我们默想有关切身的事务,不久情况就显得危殆可怕。夜晚我们在床上的时候,大多是这样;因为那时大脑已完全松弛,判断力不能胜任其职责;但想像力还是清醒的。在晚上,什么东西都看来黑糊糊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睡觉之前,或是深夜醒来躺着之际,我们的思想通常都是那么混淆,背逆事实,就像梦境一样;要是在这时我们的思想集中于令我们担心的事,总的情况就是黑沉沉的,极为怪异。在早晨,这些梦魇就像梦一般的消逝:西班牙的俗话这么说,夜晚涂有颜『色』,日间是白『色』。14(14:noche tinta,blanco el dia)

即使快要天黑之际,华灯初上,我们的心灵就像眼睛一样,对事怀不如在白天看得那么清楚:这时不适合进行严肃的思考,尤其不适合思考不愉快的题目。早晨才是适当的时候——无论要作任何努力,不管是思想的还是身体方面的,都是如此,没有例外。因为早晨是一日的青春,事事物物都呈现明艳、新鲜和轻盈;我们在那时觉得有体力,官能都完全听我们使唤。不可迟于直身,把早晨缩短,或是做允鸡『毛』蒜皮的事,或是闲谈,把早晨浪费;早晨是生命的精华,应该把它看做近乎神圣的。夜晚就好比老年,这时际我们无精打采,喜欢说话,稀里糊涂。每一天是一个小生命:每一次醒来和起身是小模样的出生,每一个早晨是短暂的青春,每一次去休息和睡觉是小规模的死亡。

但是我们的身体、睡眠、营养、温度、天气、环境的情况,以及许多完全是外在的事物,总的来说都会严重的影响到我们的心情和思绪。因此我们对任何事物的看法,还有我们处理所有工作的能力,都大大地受到时间和处所的左右。歌德在《剖白》(generalbeichte)中有这样的话:

最好是善用美好的心情,

——因为它很少到来。15(15:nehmt die gute stimmung wahr ,denn sie kommt so selten)

我们无法永远对周遭构成新观念,或是提出创新的思想;新的观念和思想只在某些不确定的情境或时间来到。同样的,我们无法永远在事先决定某个确定的时间,或是在我们预计要做的时候,对某一个人的事情予以完全的考虑。因为在适当时候,一些思绪不必特别召唤就可能突然变为活跃,我们到时候紧密地跟下去就行了。从事反省和回顾,在选择时间方面,情形也相类。

我在这里建议对想像要加以控制,同时也要求我们不去回想守去不幸的事情,诸如我们所遭遇的不公正或伤害,我们所国蒙受的损失,我们所经历的污辱、轻视和困扰,都足以构成一幅漆黑的图画,我们不要去描绘它:要是那么做,就会弄醒那些沉睡已久的可恨的情绪——那些扰『乱』和破坏我们天『性』的愤怒和憎恨,让它们置身于现实生活中。在一篇绝妙的寓言中,新柏拉图主义者普洛克鲁斯(proclus)指出,在每一个市镇,那有贱民跟富贵人士比邻而居;同样的,我们每一个人,不管他怎么高尚和尊贵,在他的天『性』的深处,存在有一大伙低贱而庸俗的意欲,使他足以构成野兽。我们不能让这些低下的意欲造反,甚至不能让它们伺机而动;它们的模样可怕,它们造反的领袖就是我在前面所描写的“想像”。一桩小小的困扰,不管它是来自我们的同伴或是来自我们周围的事物,都可能一跃而变为百目狰狞的妖怪,让我们不知所措——这都是因为我们一直沉溺在我们的苦难中,用最为耀眼的颜『色』和最大的比例,把它们绘形绘影地画出来。对于不如意的事,最好用平常的心看待;因为那是最容易忍受的方法。

如果你把小物放在眼睛之前,你限制了自己的视野,四周的其他东西都看不见。同理,位于我们近旁的人或物,虽然对我们最不重要,往往过份地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不当地占据我们,不留余地让我们处理严肃的思想和重要的事。我们应该对抗这一趋势。

(14)看见他人的东西,往往让我们想到:啊,但愿那东西是我的!我们总觉得我们缺乏什么。我们不但不应该有那种感觉,更好的做法是经常把自己置身于相反的境地:啊,但愿那东西不是我的!的我意思是,我们有时应该把我们的所有物,看做是可能会丢失的;不管是什么,财物、健康、朋友、配偶、孩子,或是其他我们喜爱的人,大多数是我们失去他们了,我们才开始发现他们的价值。如果大家照我的建议看待物和人,我们将获得双倍的好处;我们一方面在他们那儿获得比从前更多的乐趣,同时我们会尽力不让他们失去;例如,不让财物冒风险,不激怒朋友,不让配偶受到无谓的诱『惑』,或是不忽视自己孩子的健康,等等。

我们时常藉臆测未来成功的机会,以驱走现时的忧愁和沮丧:这一过程引致我们捏造许多幻想『性』的希望。这类希望无不包含着妄想的种子,当我们的希望被生活的现实所打破,失望是无可避免的。

以“不幸”的来临机会当做臆测的题材,对我们的损害比较少;因为这么做,我们不但为自己的提供了应付不幸的预防措施,而且当“不幸”爽约的时候,给自己一个意外的惊喜。从一阵焦虑复元之后,我们不是总觉得在精神上有明显的进步吗?我可以更进一步说,例如偶尔把可能发生的极大不幸,当做已经发生了,以后在现实中果然发生的其他轻微的不幸,就容易忍受得多。回顾那些从未发生的大不幸,也常有安慰的作用。遵从这一规则,可要小心不忽略我在上一节(13)的话。

(15)占据我们注意力的事情,不管是业务还是日常琐事,其『性』质非常不同,如果一桩一桩的、不按照某次序或关系那么看待,它们呈现出一团混杂的最为明显的对照,除了确实会影响我们这一点之外,它们彼此之间没有相同的地方。这些不同的事情在我们心中所引起的想法和焦虑,其间必然有某些事情的不同主题。因此,在处理一件事情时,我们第一步是把我们的注意力从其他所有的事情撤离:这样能使我们在各个适当的时间,照料每一件事,去享受或忍受它,而不牵扯到我们其他的利害所在。我们的思绪一定要好好地加以整理,就像是把它们分别放在不同的小抽屉里,我们可以打开某一抽屉,而不会影响到任何其他的抽屉。

这样,我们贵州省能使忧虑的重负,不会对我们构成太大的压力,不至于把我们当前的一点点生活乐趣,予以破坏,或是把我们的休息剥夺掉;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注意某项重大的事,可能导致我们忽视许多似乎不那么重要的事。对于思想高洁的人士而言,保持自己的心灵不完全被私事和世俗的烦难所垄断,不让自己所有的注意力被占据,不使更有价值的事情置诸不理,是极为重要的;就一个非常现实的意义而言,那就是“为了活命而毁坏生命的目的”16(16:propter vitam vivendi perdere causas)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许多其他事情也一样——自物克制(克己)是必要的;不能克己,我们不能按照上面的话驾驭自己。试想,每一个人都要受到环境的许多严厉的克制,不受克制任何存在都不可能,这么一想,自我克制看起来不是那么困难的。再说,在适当的时候稍为克制自己一些,还能相当于周边附近一百倍大工业那部分。克己最能保护自己不受外界的强力排挤;正如塞尼加所说,“要让每一事物听从你;万一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或是触及我们敏感部分,我们总可以把克己的严重『性』放松一些。但是别人不会尊重我们的感受,如果他们要施加强力排挤,我们是不会获得怜悯或慈悲对待的。因此,用克己的方法来预防别人的强力排挤,是稳健而明智的。

(16)我们必须限制我们的愿望,抑制我们的欲求,节制我们的愤怒,要永远记住,任何值得拥有的东西,每个人只可能获得无限小的一部分;然而,在另一方面,每一个人都会遭逢人生的许多不幸;总之,我们必得”一忍再忍“;如果做不到这一项,任何财富或权力都无法使我们免于痛苦。这也是贺瑞斯(《书函集》,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