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所说的意思,他建议:(1 / 1)

人生智慧录 叔本华 2 万汉字|308 英文 字 29天前

第18节)所说的意思,他建议:

要小心考察并勤力探讨

如何最能捉成一生平静;

庶不致竟日被无谓的意欲、

恐惧或希冀无用之物所折腾。

(17)亚里士多德说得对,生命就在于动。我们之所以存在,从实质上说,是因为我们的有机体是不断地动的所在;如果我们要明智地生存,就得不断地使“心”有所用——不管做什么都行,只要是一些实际的或内心的活动。一些无所事事、也无事可想的人,总是用手指头或近旁的什么东西敲击桌子,这种情况就可以证明前面的话。事实是,我们的天『性』在本质上是“无法休止的”:无所事事,我们一下子就感到厌倦;这就是无法忍受的沉闷。这种希望有所作为的冲动应该加以调节,把规律什么的引入到里面,这样将增加我们所获得的满意程度。有所作为,即是做一些事,如有可能就创造什么,至少学习一点什么——不管是一本书或是一个篮子,他的这一意欲就将获得最完全的满足。看到自己手头的工作每天不断地有所进展,一直到它最后完成,具有一种直接的乐趣。这是牵涉艺术或文学作品、甚至不过是劳力产品所可得到的乐趣;当然,成品的『性』质愈为高尚,它愈能给予我们更大的乐趣。

从这一观点言之,所有被重大目标所驱使、知道自己有力量创造伟大的作品的人士,是最为幸福的;它给予那些人的一生更为高尚的兴味,一种罕有的恩典,一般人因为缺乏这种际遇,比较之下,生活便变得非常乏味。对于禀赋优异的人而言,人生和世界在每人每天都共享的兴趣之外,具有一种特别的兴趣;这种举更为高尚,是一种正经而严肃的兴趣。他们是从人生和世界收集他们作品的材料;他们一旦免于个人生活需求上的压力,便全心地致力于从事搜寻资料。他们的智慧也一样:在相当程度上,它是具有双重『性』格的,一部分用来应付日常事务,也就是全部世人都面临的有关意欲的事物,另一部分用来处理他们的特殊工作——对人类的生存从事纯粹和客观的沉思。在这个世界的舞台上,大多数人各自演一个小角『色』,然后下台,大天才过着复式的生活,既是演员,也是观众。

那么,我们每个人都得根据一己的能力,做一些事情。不做正经营工作,没有预设的活动范围——这一生该是多么可怜啊!多少为了寻求乐趣所作的长时间旅行,反而把人搞得不快活;因为缺乏心中认为值得要做的事,我们简直就好似被『逼』迫成六神无主。人们努力,同困难奋斗,就跟鼹鼠掘洞那么自然。个人所有的需求都得到满足,一种由于长时期的欢乐所带来的停滞感,是无法忍受的。克服困难就是体验生存的充分快乐,不管我们在何处遇到那些阻挠,在生活的事务上也好,在商业或生意方面也好;或是由于探究精神想要充分掌握对象,我们在思想上有所努力所遭遇的。在奋斗或胜利中,总有令人愉快的事。如果我们没有机会让自己振奋,我们就会尽力制造一个,根据不同个『性』,我们或打猎,或玩游戏;或是受天『性』的左右,我们找人争吵,密谋暗算,或是欺骗,做一般非法勾当——这一切都是想结束不可再忍受的平静无事。我已经说过:无事可做,不容易保持安静。18(18:it is difficult to keep quiet if you have nothing to do。)

(18)我们应该避免被幻想的幽灵牵引。概念经过明晰的思索而构成指引,任凭幻象牵引跟接受这促指引是不同的:然而人生的这些规律却为大多数人违背。在任何思考中,最后决定我们采取某一特别途径,如果我们加以仔细的观察,就会发现,该决定的形成,并不是出于各个概念经由明确的安排而一步步导致的一个正式的判断,而是受到看来可代表该途径的某一幻想的图像所影响。

在伏尔泰还是狄德罗(diderot)的一本小说中(我忘了明确的出处),书中的主角像一位年轻的大力神,站在三叉路口,所见“美德”的化身不过是一位老学究,左手拿着鼻烟盒,从盒子取出一撮鼻烟,然后说教;而“恶习”就以他母亲的侍女的窈窕形象出现。我们努力的目标是一幅有关“幸福”的幻想的图像,在年轻时尤其如此,这图像就在我们眼前继续晃动半辈子、甚至一辈子之久——简直就是作弄人的精怪;每当我们想到我们的梦想快要实现时,该图像就消失了,让我们知道,当初所应允的一切都没有况现。我们心中泛起的分属于家庭、私下和社交生活的个别场景,有关居住和环境的模样,荣誉的表征,尊崇的明证等等,其『性』质都是同样的;“傻子都戴着挂有铃铛的小丑帽”19(19:every fool has his cap and bell。)。我们梦想中的所爱的人也常常一样,这一切也是非常自然的;我们大脑中泛起的心象就像实物一样,直接地影响我们;因此,这些心象对于我们的心意,起着比这抽象的概念所给予的影响更为直接:抽象的概念只给我们一个模糊的、一般的轮廊,没有细节,细节才是实体。我们只会间接地受到抽象概念的影响,然而,给予我们美好憧憬的惟有抽象概念;教育的任务就在教导我们信任抽象概念。当然,抽象的概念有时需要利用图像加以解释的说明,但是,我们需要谨慎行事。

(19)上一节所谈到的规则,可以当做下述的一个通则的特例,这个通则就是:我们永远不应该被一时的印象所『操』纵,也不该为事物的表象所左右,这些印象和表象对我们的影响,其力量远远超过思想的或系列概念的单纯作用;之所以影响力大,不是因为这些一时的印象能供给丰富资料(事实往往是相反),而是因为我们的知觉跟它们很熟悉,其作用是进接的;它们强行地侵入我们的心灵,扰『乱』我们的平静,粉碎我们的决心。

我们眼前之物能立刻产生充分效果,是不难了解的,但是,思想的作用和论辩的消化是需要时间和优闲的,因为我们不能够同一时间在思想上顾及所有的事物。这就是为什么欢乐对我们有如许的吸引力,尽管我们决心抵抗;为什么我们那么为一篇批评所恼,虽然我们深知该文作者完全没资格做出判断;为什么我们被侮辱而激动,明知它是来自可耻的某处。同样的,尽管说有十个理由支持我们推想自己处境是安全的,可能就会被一个“危在旦夕”的错误观念所推翻。这些例子无非是证明人『性』的根本缺乏理智。我们之中许多人时常完全地受制于当前的印象,只有少数人因为富于理智,能逃开相似原因的厄运。

如果我们不能够用思想去对抗某种外力所加诸我们的影响,最好的对付办法就是冯藉一种相反的力量去中和它;例如,觉得受人侮辱后可以找欣赏我们的人在一起,就能解忧;感到即时危险的不愉快,可以靠尽力设想应付方法去躲开它。在《新篇》(卷1第2章第11节)中,莱布尼兹提到一位意大利人能够忍受黑党的拷打,完全冯靠他不断想到他会被判绞刑,要是他把秘密透『露』;他一直在高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后来解释,那就是他们的计划的一部分。

出于相似理由,我们发现很难坚持意见——也就是说,不因其他每个人都不同意我们,并已那么采取行动,而不变为犹疑不决,尽管我们满有把握人家都不对。一位正在逃亡、试图避免被逮的国王可以作为一个例子;一个忠心扈从在不暴『露』主子身份、需要严格的伪装的情形下,对主子仍然遵守礼仪和顺从的态度,一定会让出走的国王感到无限欣慰的;要使他不致怀疑自身的存在,这种做法几乎是必要的。

(20)在本著的第二章,我曾经充份解释“健康”的重大价值,认为它是构成幸福的主要而且最主关键的成分。在这里,我想列举几个如何维持健康的一般原则,来强调和再度确定我在该处所说的话。

使身体硬朗的方法,是在我们身体健康的日子,让身体从事许多劳力和努力——要锻炼身体,包括其整体及其个别器官有『毛』病,我们应该采取相反的途径,用尽所有手段护养身体或有关器官,不让它使力;已经出『毛』病、虚弱的部分不能接受锻炼。

肌肉可以靠尽力使用而予以加强;但神经就不同;神经多加使用反而会弱化。因此,让肌肉接受各种适当的锻炼的同时,我们应该小心,尽量不使神经受刺激。我们的眼睛,例如,应该得到保护,不受太强烈光线(尤其是反『射』光)侵袭,不顾黑暗中使劲用眼力,或是长时间注视小东西;耳朵也也应受到保护,不听太响的声音。还有,大脑不宜勉强,也就是不可使用过多,或在不当时间使用;在进食时要让它休息;因为在我们大脑中构成思想的那些精力,在进食时要在别处进行大量工作——所谓别处是指在消化器官内制造食糜和『乳』麋。基于同一理由,我们也不该在剧烈运动中、或紧接剧烈运动之后使用大脑。因为运动神经在这一方面就跟感觉神经一样;四肢受伤时所感到的痛苦是在大脑定位的;同样的,四肢并不是真正地自己运行或行动,实际上大脑,严格一点说,是大脑的某部分,经由脊椎,刺激四肢的神经而使之运动的。因此,我们的四肢感到疲倦时,这一感觉的真正部位是在大脑。这就是为什么,只有这些出于有意识和随意、也就是经由大脑指挥才运行的肌肉,会感到任何的疲劳;那些非出于随意运行的肌肉,例如心脏,就不同。如果剧烈运动和大脑运用被迫在同时、或相隔不久进行,很明显大脑是会受损的。

我们开始步行时,或是漫步之际,我们常遇到思考力倍为旺盛的感觉,这种实情跟我刚才所说的话,并没有矛盾。大脑之中用于思考的部分,还没有到达它们变为疲倦的时间;此外,轻微的肌肉运动有助于呼吸器官的运作,并让动脉将更为纯净和氧化的血『液』输送至大脑。

让大脑获得充分的睡眠是极为必要的,因为只有这样大脑才会恢复功能;睡眠对于人的整体,其重要犹如钟表转紧发条一样。(比较《世界作为意志和表象》卷2第19章。)睡眠的多少,直接跟大脑的发育和活动而不同;超出需要只是浪费时间,因为睡眠增加了长度,就失去其深度。20(20:比较本段所引出处的结尾部分。“睡眠”乃是从“死亡”借来的一部分,用以维持和补充我们在白天所耗费的生命——睡眠的向死亡借贷以维持生命。我们或者可以说,睡眠是依据本金我们所付出的利息,“本金”在死亡之际一并偿还;利率愈高,付出利息愈是按期,偿还的期限愈是可以延迟。)

我们应该了解,思想只是大脑的有机作用。像任何其他的有机作用一样,它必须遵守运作和休息的同一规律。过分使用,大脑会搞垮,就像眼睛一样。正如胃的功能是消化,大脑的功能是思想。有一种观念把灵魂看作基本的而非物质的,它只是存居于大脑,并不需要任何东西就能进行其必要功能,也就是它能从事思考而永远不会疲倦——这种错误的观念,无疑问地驱使许多人采取愚蠢的做法,进而导致智力变为迟钝。腓特烈大帝甚至有一次试图养成完全不睡眠的习惯。哲学教授们最好能克制,不要助长一些会导致恶『性』结果的观念;但是,学院派的哲学就是这么做的,因为它试图以老『妇』人模式的努力,要跟正统教义维持良好关系。我们必须习惯于接受智能只是一种生理功能,把它当做生理功能予以处理——保养它或是锻炼它,视情况而定;我们要记住,任何种类的生理上的痛苦、『毛』病或失调,不管是在身体的哪一部分发生,都会影响我们的心智。在这一题目上我所知道的最佳的建议,见于卡班尼斯(cabanis)所著《生理与道德关系》*(*英译者注:叔本华在这里所提的著作,是法国哲学家卡班尼斯(1757-1808)所写的一系列论文,以生理的基础来探讨心理和道德的现象。卡氏在晚年完全放弃唯物观点。)

由于忽视这一规则,许多天才和伟大学者在年老时变为心智哀弱、幼稚,甚或疯狂。就以本(19)世纪初的司各脱、华茨华斯、『骚』塞几位著名英国诗人为例子吧,他们在年老、甚或在六十几岁时,毫无疑问的,在智力上变为迟钝无能;事实是,他们到达那一阶段时,因为受到大笔酬劳的鼓励而被牵引,竟至把文学当做买卖,为钱而写作,他们之终于成为低能,启端就在这里。这种情况诱导他们不自然地滥用智力;不断奴役灵感、驱策诗神的人,总会受到惩罚的,这跟过分地沉溺于消耗他类精力一样。

甚至康德的情况也一样;他在成为名人之后,晚年不能免于过度工作,他最后四年的第二度童稚生活,我猜想就是过度工作所致。

一年的每一个月,都会对我们的一般健康和身体状况、甚至对心境,造成各别的直接的影响。这些影响跟天气没有关系。

三、处人之道

(21)在人生路途的迈进当中,我们会发现受益良多,如果我们愿意而且有能力做到两点——放眼前途,容忍异己:前者让我们不受损失和伤害,后者可以使我们免于争论和口角。

不能远离人群,我们便不应该断然地弃绝任何人,因为每一个人在大千世界中都有他应有的地位,不管他是如何邪恶、可鄙或可笑。我们必须把他当做不可改变的事实,加以接受——事实之不改变,因为那是一条永恒的基本原则的必然结果;情况恶劣时,我们应该记住恶魔梅费斯托斐兹的话:世界上总有愚人和恶徒(见歌德著《浮士德》卷1)。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我们就违犯了公正,不啻跟我们弃绝之人做一番生死决斗。没有人能改变他自己的独特个『性』,道义『性』格,智慧能力,以及自己的脾气或体形;如果我们处处吹『毛』求疵,人家都会万无一是,被『逼』跟我们成为死对头;因为我们实际上是开出条件——人家若是要生存就得换成另外一个人,这条件是根本做不到的;他的『性』格不容许。

因此,如果我们要跟人们一起生活,我们必须允许每个人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性』格生存,不管其人的『性』格如何;我们应该努力从事的,是在他的本『性』所许可的方式中善用他的『性』格,而不是希望他的个『性』有所改变,或是直截了当地指摘人家『性』格的不是。这就是下列格言——自己活也让别人活——的真实意义。可是这话虽然含有至理,要做去却至为困难;一个人如果能够永远避免跟若干人打交道,他是幸福快乐的。

容忍他人艺术,可以用无生命的物体来练习我们的忍耐力而有所得;无生命的物体,由于其某种机械的或一般物理上的必然『性』,对于我们的肆意行动,会做出坚决的对抗——我们每天都需要具有这种形式的忍耐力。我们这样获得的容忍力,可以在我们跟人们交往的时候应用得到,我们会从此习惯于他人的反对,不管是我们在哪里遇到,我们会认为这是出于别人『性』格的必然结果,他们的『性』格蓄意要反对我们,是由于丝毫不苟的必然律,跟无生命物体对我们做出抵抗的情况一模一样。对别人的行为感到气愤,就如同对着滚到我们路上的石头一样的愚蠢。对于许多人,我们所能提供的最明智的想法就是,“我不要改变他们,我要善用他们。”

(22)两个人一开始交谈,对于彼此在思想和『性』情上的相同或相异,一下子就能感觉出来,每一个细节都显『露』真相,其容易和快速往往使人惊讶不已。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一起谈话,尽管话题无关紧要,或是跟双方都无真正利害关系,一方所说的几乎每一句话,都或多或少的会让对方不快,在很多情形下,简直导致极度厌恶。另一方面,『性』格相似的人立刻就会有一种共鸣的感觉;如果他们很像是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经过来往后可望意见完全和谐或一致。

这一现象可以解释两种情况。首先,这能说明为什么普通平常的人,是那么喜欢与人交往,到处受人欢迎。啊,那些善良、可亲而老好的人们!『性』格特出的人就情形相反;他们『性』格愈为特出,就会变得愈为不喜欢跟人交往;在他们孤独之中,假如他们偶然会遇见一个人,对他们存有一丝同情,不管是多么细微,他们就会遇见一个人,对他们存有一比同情,不管是多么细微,他们就会觉得他极为和蔼可亲。所谓惺惺惜惺惺,两人情谊的建立完全出于彼此具有相同的感觉和需要。伟大的心灵像老鹰一样,他们在高耸凄凉之处筑巢。

其次,这使我们了解到,『性』格相同的人很快大家就能合得来,好像受到磁力吸引在一起一样——同类的心灵从远处就彼此打招呼。当然,最多机会让我们观察到这种情况,是由趣味庸俗、才智低下的人们所供给的,这些人真多;趣味和才智比较高尚的人士,相当稀有,不容易遇见:他们之所以称为“稀有”,就是因为不常发现他们。

例如,一大群人为了实现某一实际目标而组成一个团体;如果其中有两个坏蛋,这两个人就好像身上戴着相同的微章,一下子就认出对方,而且会立刻密谋诡计。同样的,请你试想有那么一大群非常明智聪慧的人(根本是不可能的),其中只有两个傻瓜,这两个人一定会被同情心所驱使而聚集在一起,而且暗地里很高兴,各自认为在一大群人之中,至少发现一个聪明人。观看这两个人,尤其是如果他们在『操』守和智慧上都低人一等,他们如何初次见面就认出对方,他们是如何热心想结为朋友,他们是如何亲热和高兴跑去跟对方打招呼,就好像他们是老朋友一样,这些情景真的是值得一看的——这种动人的程度,甚至可能诱导我们接受佛教轮回的说法,假定他们在前生是认得的。

尽管有着这些一般的共识,可能相聚在一起的人们总会分开的;有一些例子,是他们之间会产生一时的不和。这是由于心情不同使然。我们很难看到两个人的心境是完全一样的;我们心境的变化,跟我们生活的状况、职业、环境、健康、个人一时思绪等等,都有关系。这些不同会让两个『性』情最为投合的人,产生不和。要能够随时做出必需的校下,除去这种扰『乱』力,并且引入一致温度那样的要素,将是一项涉及最高度教养的成就。一致心情对导致视密友谊的相关程度,可以从一致心情对一大群人的影响,很容易的测定出来。例如,当许许多多人群集在一起,如果有某一客体『性』的有关事物,不管是什么,譬如共同的危险或希望、某好消息、某种奇观、一曲戏、一首音乐,或任何类似的东西,那些能够以相似的方式对他们有所影响的事物,你就会看到他们都会倾心于某一想法的相互表达、某种由衷的关心的流『露』。他们之间有一种共有的愉快感受;那些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有关事物,经由克服所有私自的和个人的兴趣,产生心情上的一致。

如果没有我刚才所说的某种客体的有关事物,通常就得借助于主体『性』的事物。一瓶美酒就时常用来导致彼此的亲密感;甚至茶和咖啡也用于相似的目的。

由于有关人士一时的心情不同所引起的不和睦,在各个社会都可见到;这类的不和睦还能部分的解释,为什么对于过去各阶段我们所持有的态度,我们的记忆都加以理想化,有时是几乎让它完全改观——这种改变系因为我们无法记得在过去每时每刻都扰『乱』我们心情的所有的一时的影响力。就这一点来说,记忆力好像照相机的透镜:把它视域内的所有东西都缩小,因而创制出比原来景『色』更为精致的图像。对于一般人来说,不能相聚总是能获得几分这些好处;虽然记忆的理想化趋势需要时间去完成,可是这一理想化的趋势是立刻开始进行的。一定要隔一些时间才去探望新朋旧友,是明智的;再见到他们,你会发觉记忆已经开始理想化了。

(23)没有人能看到自己的高度之上。我来解释这句话吧。

你在他人之中能看见的,局限于你自己所拥有的;你的智慧的高下,严格的决定了你对别人所了解的程度。如果我们的智慧很低,他人的智慧力,即使是最高超的那一类,对我们不会产生丝毫影响;除了他个『性』之中最卑劣的一百——换言之,除了只是他的人格和个『性』中存有缺点的那结部分,我们在他的身上看不到其他的什么。我们对他的整个评估只限于他的缺点,他的比较高超的才智对我们是不存在的,正如『色』彩跟盲人的关系一样。

没有才智的人,是看不见才智的。在批评他人作品所提出的意见之中,批评者的学养范围,跟该作品的特『色』,都同样是构成他的评断的基本要素。

因此,与人交往就牵涉到把自己“拉低”的过程。仅是一个人具有、另一人缺乏的品质,在他们相见时是不会发生作用的;其中一人必然遭受的损失,另一人是不会发觉的。

考虑到大多数人都那么世俗、低劣和平庸,我们就得暂变为平庸,否则无法跟他们交谈(这里把人们的交往比拟为电的配送)。这样,你就会充分欣赏下面这句话的真实和妥当『性』:做人需要委屈自己;有些人跟你交往的惟一接触点,就是你『性』格中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一部分,避免跟他们交往是能让自己高兴的。对付愚人的笨伯时,惟的能显『露』你的智力的办法,就是不跟他们来往:这一点你会明白的。这当然就是说,我们与人交往,不时会感到自己很像一个善于跳舞的人应邀参加舞会,到达之时,发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跛子,我们窨跟谁跳舞呢?

(24)一个在等待或悠闲坐着的人,他不会用手头的东西——他的棍子、或者刀叉、还是别的、做出嘎嘎的响声,或是打拍子,他是百中见一的佼佼者,我对他怀有敬意。最可能『性』情况是,他在思索什么事情。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视觉能力,很明显的,完全地控制着他们的思想力;他们只有在发出噪声的时候,才似乎觉得自我的存在;除非他们碰巧在抽烟,抽烟也让他们有同样的感觉。出于同一理由,他们全神贯注地观看和谛听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25)拉劳士福古说过一句令人深思的话:对于同一个人,我们很难在同时又崇敬他又热爱他。如果这话可信,我们对于世人所可能要求的,就只能在敬和爱之间加以选择。

虽然方式很是不同,人们的爱总是自私的;他们用来获得爱的手段,并不是总让我们觉得自豪的那种。我们获得他人的爱意,是我们不对他人的智力和善意,作出过分的要求,但与人交往时一定要真心诚意的,没有丝毫伪装——不可仅仅出乎容忍,容忍说到底只是一种轻视。这就让我们想起艾尔维修的一句观察入微的话:我们所拥有的才智,其份量通常可从能够令我们欣喜的那么些才智,很准确的估计出来。*(*英译者注:c-a艾尔维修(1715-71),是叔本华敬重的一位法国哲学家 ,他的主要著作《论机智》,因为明确地推守惟物观点,在出版的当时曾引起热烈的兴趣和反对。)用这句话为前提,是容易做出结论的。

谈到“敬”,情况正好相反;人们是不轻易敬重他人的,也因为这一理由,敬意大多数是隐藏着的。因此,跟“爱”相比,“敬”更能予人真正的满足;因为“敬”跟个人的价值有关,“爱”就不能直接地这么说,它的『性』质是主观的,“敬”却是客观的。说实话,被比受到敬重更为实惠。

(26)大多数人都彻头彻尾的地主观,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什么也引不起他们的兴趣。不管是说什么话,他们总想到他们自己的情况,只要偶然有机会提到牵涉他们个人的任何事,不管其关系是多么疏远,他们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全神贯注:其结果就是,一旦话题转移,他们就没有能耐对事物做出客观的见地;对于有损他们利益或虚荣的话,他们也无从承认它的有效『性』。因此,他们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他们动辄生气、觉得受到污辱或被冒犯,故而跟他们讨论任何一般『性』的事,我们都必须极度小心,避免让我们的话,涉及跟我们面前之人的价值观和敏感想法,具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关系;因为我们可能说的任何东西都或许会伤害他的情绪。如果不会影响到自身,人们大多数什么都不在乎。他们对于真实动人的观感,或是精致,微妙和机智的谈话,完全无缘:他们不懂,或没有感受。但是,最为间接、可能『性』极少的、那些会扰『乱』到他们无聊的虚荣的事物,或是会不利地反映出他们极为珍贵的自身的任何东西——对于那些,他们就最为细心敏感了。这一方面,他们就像你可能不经意踩着它脚趾的小狗——从它大吠尖叫你就知道;或者,他们像全身长满溃疡和脓疮的病人,对待他们可要小心,须避免无谓的照料。在有些人之中,这种情绪已经到达隘路,如果他们跟人谈话,对方表现出、或者未能全部掩饰自己的才智,他们就会认为是不折不扣的侮辱;纵然他们当时隐藏恶意,这位无心的冒犯者事后想不出他们为何如此行为,绞尽脑汁,希望发现自己究竟做过什么事,惹起人家的毒意和仇恨。

但是,讨好和争取这些人也同样的容易;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判断通常会改变,为什么他们的意见会被影响,而这种改变和影响,不是由于事情千真万确,而是出于对他们所属的团体或阶级有利。最为终极的理由就是,这些人的“心意”的力量,远远地超越过知识;因此,他们贫乏的智慧完全投降,交由心意指挥,可怜的智慧不能获得片刻自由。

人们这种可悲主观倾向,导致他们把任何事物都看做跟自己有关,大凡跟个人事务无直接关系的事,根本不去想它,在这方面,占星学提供了极为可观的证据。占星学的目标是把天体的运行跟可怜的“自我”联系在一起,并让天空的慧星和人间的倾轧及恶行建立关系。(例如,参看司徒伯斯《精选集》i。22。9)

(27)不管是在公众场合、或在社团、或在书中发表过什么不当的意见,并且获得接受——无论如何,没有受到驳斥,我们没有理由需要失望,或是觉得事情就此终了。为了求得心安,我们应该这么想:有关问题当在以后逐渐受到注意;新的看法会加上去;该问题会得一劝考、深思、讨论,通常到最后将导致正确的见解;在一个时期之后(时间的长短视乎总是的困难程度),明白人早就看出的答案,大家都会了解的。

(28)人们就像孩子一样,你要是宠爱他们,他们就会顽皮。

因此,我们不可对每个人都纵容、或是宽宏大量。一般来说,不借钱给某人不会丧失一个朋友,借钱给他倒有可能失去这个朋友;同样,我们一会因为举止有些高傲和粗心,一下子就把朋友疏远;但如果我们对人非常和蔼而殷勤,对方就常常变得傲慢,让人无法忍受,终致分手。

最是令人无法招架的事情是,人们觉得你要依赖他们。一有这种想法,人们就对你态度无理而专横。有些人,只要你跟他们进入任何关系,就变得不文明;例如,如果你有场合跟他们谈到秘密的事,他们立刻异想天开地觉得可以对你胡『乱』来,而试图逾越礼貌的原则。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很少的人你愿意结交,为什么不能跟粗俗的人太亲近。有人一旦认为我依赖他超守他依赖我,他立刻会觉得我偷过什么东西;他会设法报复,取回一些什么。跟人相处想要取得优势,惟一的方法是让对方看到,我们不依赖他。

根据这一看法,上你的相识——包括男女——不时觉得你不在乎他们的交情。这倒能加强关系。事实上,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偶然在对待他们时掺杂一些藐视的态度,并不碍事;那将会使他们更为珍惜你的友情。意大利有一句奥妙的谚语,“藐视就能获得重视”。如果我们真正地非常敬重某人,我们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这么做不能令我们满意,但是应该这么做。说真的,家犬尚且容忍不了我们过分的溺爱,何况是人!

(29)『性』可知高贵、心智能宏伟的人,往往显出罕有的缺乏世故,对人们缺乏了解,他们年轻时更是如此;其结果是,要欺骗或是误导他们很是容易;在另一方面,『性』格普通的人更能适应世界,获得成功。

其理由是,当我们经验很少、或是没有经验的时候,我们必定要依靠臆测的概念加以判断;对事物必须予以判断时,臆测的概念总是不能跟经验相提并论的。对于一般人而言,臆测的概念就是出自他们私心的看法。这些在心『性』上比一般大众高超的人士,就不是这样;就在“不自私”这一点上,他们跟其他的人不一样;他们是根据自己的高标准去判断其他人的思想和行为,其结果就不会总是跟他们的盘算相符合。

一个『性』格高尚的人,由于自己经验的影响、或是学习他人的教训,最终还是会看出,大众之中有六分之五的人都在道德上和智力上发生问题,你对一般人所能期望的就是这样,因此,只要环境不把你跟那些人安排有亲谊关系,最好是躲开他们,尽量远离他们,不跟他们发生关联——纵然这样,他仍是未能达到适当的了解他们卑劣的程度:他一向所持对于人『性』卑劣的估评,需要不断地把它的范围扩大和加深;在此同时,他将会犯重大错误而有损自己。

在他确切地记得人生所给他的教训之后,他有时会在他不认识的一些人之中,惊奇地发现他们看起来竟是那么彻底的妥当,不管在谈话或举止上都是如此——事实上,他们是相当老实、诚恳、讲道德或靠、而又精明的人。

但是他无须对这情形感到困『惑』。上天并不像拙劣的诗人,后者把傻子或坏人介绍给我们时,做法笨拙,设想肤浅,让我们几乎可说看到诗人就站在他所写的每一人物的背后,一直在剥夺每一人物的七情六欲,告诉你的话都是警告『性』的:这人是坏蛋;那一个是傻子:不必听他说的话。上天的才能像莎士比亚和歌德,这些大文豪所写的每一个人物(包括魔鬼本人),都有他或她的多面的『性』格,他们以不同的角『色』出场都恰如其分;各个人物都是那么客观的加以描写,我们的兴趣为之激起,我们无法不同情他们的观点;像真实的人一样,大文豪华所创造的人物,都受到某一明显定律的作用而演化,使他们所说所做合乎自然,因而也就是必然要那样发展。如果我们期望所见到的魔鬼都生有尖角,傻子一行动就发出铃铛声,我们将一辈子都成为魔鬼和傻子的受害人。

应该牢记的是,人们跟其他人交往的时候,他们就像月亮或是像驼子一样;他们只上你看到他们的一面。每一个人都有伪装的天分——利用自己的容貌制造一副面具,所以他看起来总是像他想要假装的模样;因为他总是在他个『性』的范围内谋划,他装扮的外表非常适合他,其效果特别会令人受骗。每当他的目标是要讨好某人、企图赢得某人好感的时候,他就戴上面具;我们对这种面具须加留意,要把它当做是蜡制的,或是硬纸片做成的,我们千万别忘记意大利的一句绝妙的谚语:摇尾巴的狗可能是最凶狠的。

无论如何,对于新近认识的人,不宜轻率称赞有加,否则我们非常可能会失望的;到时候,我们会感到羞耻,或者会受害。趁我在谈论这个题目,另外有桩事实值得一提。这就是,从一个人处理小事的方式,可看出他的『性』格——因为那时候他不会特加留心。这时常会提供好机会,藉以观察一个人『性』格上的极端自私,对他人完全缺乏顾虑;如果这些缺点在小事上显『露』,或在他的一般行为中可以看出,我们就会发现在他处理大事上,同样是潜伏着的,尽管他可能已把事实有所掩饰。这种机会不宜错失。在日常生活的小事和环境中,那些“法律不会追究琐事”1(1:the law is not concerned with trifles)的事件中,如果某人罔顾公众利益而私饱,我们敢说他心中没有正义,要是没有法纪和强制力束缚他的手,他必然是一个大恶徒。不可信任他,不要让他进入门内。在私人圈子内不怕破坏法律的人,一旦觉得可以破坏国家大法而逃过法纲,会不惜以身试法的。

要是一个普通人的善『性』超过他的恶『性』,我们与他交往时,尽可依赖他的正义感、公正心、感恩、忠贞、爱和同情,不必激起使他对我们有所顾忌;但情况反是,一般人都恶『性』超过善『性』,相反的措施是较为谨慎精明的。“宽恕不计较”的意思,就是把高价买来的经验扔掉。

跟我们有关系、或是我们必须跟他打交道的人,如果显『露』出令人不快的习『性』,我们就必须问自己:这个人是否价值那么大,我们竟要忍受他那接二连三、变本加厉地、所展现的坏习『性』。如果对这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可说的话不多,因为空谈无益。我们惟有让事件继续下去,不管我们是否表达过不满;但是我们应该记住,我们这么做就是让自己暴『露』于再度被冒犯。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们就需要立刻跟这位尊贵朋友断绝往来,不再恢复关系;要是对方是佣人,把他辞掉。因为情况一旦重现,他不可避免地会重犯同样的或类似的过失,尽管在当时他衷心庆挚地保证不再那么做。人们对任何事,绝无例外地,都能忘记,可是不会忘记自己,以及一己的『性』格。『性』格是无从改变的;人们所有的行为都导源于内心的原则,因而情景相同时总是会做同样的事;不会有所不同。我曾就所谓“心意自由”的题目,写过专论并赢得竟赛,读进略加浏览该著作,当会去掉对此问题的任何误解。

跟断绝过关系的朋友恢复往来,是一项弱占;对方一有机会将做同一件事,我们届时就会受到处辊,这是当初要跟他断绝往来的原因;的确,他会变本加厉,因为他私下知道你一定要依赖他。我们把佣人辞退以后再雇用,也会发生这种情况。

同样的,在环境变更之后,我们也不可期望人们继续做同类的事。真相是,人们的兴趣一有变动,他们的行为和情绪就随之变动;在这一方面,他们的图谋是近视眼开出的票据,接受票据的人没有异议一定是更为近视。因此,假如你想要知道你打算安置在一个机构的某人的行为如何,你不能把期望建立在他的应允和保证之上。因为,即使我们接受他是诚心诚意的,他对所谈论的问题他自己并不明白。要估计他行为如何的惟一办法,是考虑他将被安置的环境会怎样,以及它可能跟他的『性』格发生冲突的程度,才会有些端倪。

构成大多数人的『性』格的真实素质是令人沮丧的,如果我们想要对这些素质具有清楚而深刻的了解(这了解有其需要),我们无妨把各个人物在文学作品中的行为,作为一篇对于他们在实际生活中作为的评论,相信获得教益不少;从相反的方式来看人们的『性』格,也是一样。这样得来的经验,用来避免对自己或是对他人抱持错误的看法,都会是很有用的。但如果在真实人生或作品中,你遇见任何特别卑鄙或愚蠢的脾『性』,你一定要小心不让这情况使你烦恼或难过,只把它看做增加你的见闻的一项材料,只是研究人『性』时可考虑的一桩新事实。我们对待这些卑鄙和愚蠢的态度,应该和矿物学家偶然发现非常特别的矿物标本、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些事实是非常特出的,要了解这些事如何发生, 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区别竟是如此之大,并不容易;但是,大体说来,古老的话相当正确,世办是邪恶的。在野蛮国家中,他们是人吃人,在文明国家中,他们是人骗人;这就是大家所说的世道人心!各个国家,所有复杂的政治体系,不管是在内政或是外交上都由实力控制——这些不都只是为了防止人类无穷无尽的罪恶所设立的藩离吗?君王一旦权力稳固、而且人民到达某种程度的繁荣之后,他就利用这时机支使军队,像一群强盗那样,进攻邻国:所有的历史不都是充满这些故事吗?所有的战争,说到底,不几乎都是为了抢掠而进行的吗?在最遥远的古代,被征服者都沦为奴隶,中世纪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样;换句话说,他们得为战胜者服劳役;战争税代表的是前此工作的产值,做奴隶跟缴付战争税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所有的战争,伏尔泰说,都是抢劫;2(2:dans toutes les guerres il ne s’agit que de voler 。)德国人应该把这句话当做警告。

(30)没有人具有充分的条件,能够独自发展,完全按自己的方式行事;每个人都需要获得预选设想好的计划所做出的指引,依循一般『性』的若干规则。但是,如果有人过分循规蹈矩,努力培养一个跟自己天『性』不合的『性』格,这种『性』格只是由人为的工夫而取得,并完全靠推理的过程才有所进展,他不久就会发现,贺瑞斯的话可以确认:

用棍叉赶直自然,她仍然会回来。(《书函集》,i。10。24)

了解一条与人相处的行为规则,甚至是发现这条规则,并且精当地把它写出来,都很容易;可是,不久之后,这条规则在实行时的观念和箴规去制约,还不如自己要怎么活就怎么活。在这里,像一切想获致实际效果的论说,首先是了解规则;其次是学习如何对付诸实行。致力推理可能马上就懂得理论,然而要能做到就需要一段时间。

让初学者看乐器的各种谱子,或是击剑的不同姿势;不管他怎么努力学,他一定会犯错,每当他犯错,凶准会想,要依照眼睛看乐谱的速度,或是在剧烈的决斗之中,去遵守那些规则是不可能的。尽管如此,经过一连串的过失、错误和重新努力,逐步的练习使他完美。在其他事物上也是如此;在学习写和说拉丁文时,我们会忘记文法规则;必须要经过长时期的练习,傻子才会成为侍臣,冲动的人变为精明而世故,直言的人变为储蓄,高贵的人变为玩世不恭。虽然这类的自律是长时期习惯的结果,它总是要有外界的强制才做得到,可是本『性』一直都在抗拒,有时竟然出乎意外的冲破一切。按照抽象的原则所做出的行为,跟出乎天『性』所做出的行为,其间的差别犹如巧夺天工的人造品(例如手表,其形式和动力系得自无定形无动力的物质),和一个有生命的有机组织之间的差别,后者的形式和物质是一体的,彼此无法分开。

拿破仑皇帝说过,“不自然的事物不会是完美的”,这句话以表达一个人的习得『性』格和内在本『性』之间的关系,同时也确认我所说的话;这句话可以应用到各方面,不管是在物理或伦理方面。我所想到的惟一例外是金石英,这是矿物专家知道的一种物质,它的天然状态不如人造品。

在这一问题上,让我再说一句话反对任何形式的“做作”。矫『揉』造作永远会令人轻视;首先,它摆明是欺骗,欺骗就是胆怯,胆怯又基于恐惧;其次,这无异是自贬,因为我们想扮演并非自己的角『色』,也就是认为自己不如人。假冒装出某一品『性』,以某一品『性』为荣,根本就是承认自己不具有它。不管是勇气,或学问,或才智,或幽默,或是获得女人垂青,或是财富,或是地位,不管他吹嘘的是其他什么,我们尽可以作结论说,他所吹嘘之事物,正是他在那方面比较短缺;人要是真正充分具有某才智,他不会想到需要大事显『露』自己具有它;他知道自己厚实的底蕴,很是满足。西班牙的一句谚语正好用在这里:喀啦作响的铁蹄少一颗钉子。当然,我在开始说过,没有人应该让缰绳完全放松,把自己的真面目『露』出来;因为我们的天『性』之中有很多邪恶凶暴的一面,需要隐藏起来;这就是说,消极的掩饰是可接受的,但不能假装具有本来没有的品格。还需要记住的是,矫饰伪装一下子就会被人家发觉,甚至在他们还未明了所伪装的是什么之前。最后是,伪装做作不可能持久,有一天面具就会掉下来。塞尼加(《宽厚》i。1)说,无人能够长时期伪装不存在的『性』格,因为天『性』不久就会依然故我。

(31)人负荷着自己的体重,完全没有感觉,如果要移动其他物体,他立刻就感觉到它的重量了:同样的,人能看到他人的缺点和恶习,但无视于自己的短处。上天的这种安排有一个好处:它利用别人家来做镜子,我们就能从其中看出自己天『性』之中的恶劣、错失、缺乏教养和可厌的中种脾『性』;只不过,通常都是狗向自己影子大吠的老故事;他看见的是自己,不是他想像般看见另一只狗。

批评他人的人,就是在进行改造自己。习惯于暗中审视他人的一般行为,对人家所做或未做给予严厉批评的人们,能够改进自己,让自己尽可能完善:因为他们有足够的正义感,或是毕竟有足够的骄傲和虚荣,避免做出自己在他处增加严厉责备的行为。宽容的人正好相反;他们会宽容他人,也宽容自己(贺瑞斯《诗艺》,ii)3(3:we claim for ourselves the same indulgence that we extend to others)。圣经说到别人眼睛中的小缺点和自己眼里的大缺点,说是说得好。我们眼睛的作用不是看眼睛本身,而是看其他东西;所以观察和责备别人的过失,是一个很适当的方式,让自己觉到自己的『毛』病。为我们的德行整容之时,我们需要一面镜子。

这一规则,可以沿用到有关文体和写作研究上。如果在创作方面有某种新噱头,在德国如此风行,德国人是一个宽容的民族——大家都能看出。他们的格言是:宽容别人,也宽容自己。

(32)『性』格高贵的人,在年轻时会这么想:人类之间盛行的关系,还有这些关系所导向的结盟,毕竟在『性』质上是“理想的”;这就是说,它们是基于相似的情『操』、气质、智慧力,等等。

但是,到后来,他发现那些结盟是建立于“实际的”基础;它们是着眼于某种“实质的”利益。这几乎是所有结盟的真实基础;说真的,许多人对于任何其他基础的结盟,根本一无所知。因此之故,我们发现一个人所获得的评估总是由他的职位、职业、国籍、或家庭关系来决定——总之,他所得的对待,是来自人生中按照惯常措施所指派的地位和角『色』,就像是一件工厂货品加贴上标签那么被处理。按照一个人的特『性』,谈论他具有什么内在品质,除非只要有人一旦发现它不相宜,便会放置一旁而不顾;而这种情况是时常发生的。一个人的内在价值愈多,他从这些惯常的措施所得的乐趣就愈少;他也就会从所得乐趣不多的地方退出。这些措施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中,苦难和贫困是主要特『色』;因此,各处生活中最首要的事物是想尽办法,疏解民困。

(33)正如这个世界流通的不是真的银币,是纸币,在人生的真实尊敬和真正友谊之中,我们所见到的只是那些外表——一些按照原物尽力仿制的赝品。

另一方面,我们可以质问,到底有谁值得拿真的银币。至于我自己,一只忠实的狗摇尾巴,比之们表示翔的一百种样态,更能得到我的注意。

真纯的友谊必须基本上对于另一人的祸福具有强烈的同情心,其同情的『性』质是完全超然没有利害冲突的;这就意味着自我跟友谊对象的绝对认同。人『性』的自我本位对于这样的同情,是强烈地敌对的,所谓真正的友谊,是属于海蟒之类的东西,无人知道它是否为荒诞无稽、还是真正在哪里存在过。

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毕竟还存在有一丝丝真正友谊的许多例子,虽然一般来说,某种私下的个人利益,那种出于“自私”构成的诸多方式,到底是其基底。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这一点真情具有非常高尚的影响,让我们有理由叫它为友谊,它高高地耸听到好友在背后怎样谈到你,你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在需要朋友做出相当牺牲来支持你、而对你真正有助益的某些情况之外,最好的试测友情是否忠诚的方法,是看他接到你刚发生不幸消息时所显现的模样。在那时际,他的面部表情或是一心想到对你的真实而诚挚的同情,或是面容完全平静,或是出现并非同情的蛛丝马迹,相信可以证实拉劳士福古一句有名的话:就是最好的朋友发生不幸,我们总会找到让我们高兴的什么东西。4(4:in the misfortune of our best friends we always find something that does not displease us 。)的确,在那时刻,一般所谓的朋友会发现,要压抑脸上一丝欢喜的笑容,不是那么容易的。要让人们心情愉快,最好的办法是告诉他们你最近有麻烦事情缠身,或是不保留地道出你的个人弱点。这是多么能说明人『性』啊!

海天相隔,长时间不见面,总是对友谊不利的,不管我们是如何不愿意承认。我们对于不见面的朋友的关切——尽管是最亲近的朋友——不过几年就慢慢地会干枯,变为抽象的观念;终致我们对那些朋友的兴趣只是理念上的——的确,这样的友谊只不过是陈陈相因罢了;我们对于眼前经常所见到的,即使不过是可爱的小动物,我们会维持活生生而深刻的兴趣。这说明人们的感觉有其限度,歌德在《塔索》(第四幕四景)所说“此刻”对我们的重大影响,是多么有道理:

“此刻”是一侠有权柄的女神。

“本宅友人”说得很对;因为友人是属于宅子的,不属于宅子的主人;换言之,友人像猫,不像狗。

你的朋友会说自己是诚恳的;你的敌人才真是诚恳。让你的敌人谴责当做一帖苦『药』,用来认识自己。

俗话说,患难朋友很少。这话不对;你一交上一个朋友,他就说他有患难,问你借钱。

(34)一个人把才智和精明表现出来,就能够使自己在社会中受人欢迎:你要是这么想,你一定还入世未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别人具有这些优点只会引起憎恨和愤慨,又因为须要隐瞒生怒的真正原由(甚至对自己),这就让人更难忍受。

实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有人觉得交谈的对方在智力上远远超过自己。他就会暗中半不经意地做出结论:交谈的对方对自己的能力作了相当的低估。就是这种推理法——一种省略推理法——激起了他怨恨交加的痛苦之情。(比较《世界作为意志和表象》,卷ii第19章,我在该著曾引述约翰孙博士及歌德年轻时的友人梅尔克的话。)格雷希安(balthazar gracian)*(*英译者注:见巴尔撒泽?格雷希安的著作《神谕指南,一系列的人生行为箴规》,240格雷希安(1584-1658),西班牙散文家及耶苏会教士,他的作品主要是描写人生各种现象中所见的人物。叔本华,还有其他人,对他的处世哲学非常倾心,把他的上述著作译为德文。该著作在17世纪末有英文译本。)说得好:要想受人欢迎,我们必得现出最像动物的简单举止。

显『露』你的才识,不啻是间接谴责他人迟钝无能。此外,庸俗的人一看到任何跟自己相反的品质,会自然地产生剧烈的激动;在这种情形下,忌妒就成为他跟人敌对的私下理由。因为我们每天所见到的是,人们以满足虚荣作为最大的快乐;而不跟他人相比,虚宽松是无法满足的。聪明才智使得人们在动物世界中取得优势,我们最感到骄傲的就是有才能。让对方知道你一定比他强,而且让其他人也看到这一点,是非常莽撞的;因为他会渴望报复,一般来说是找机会用侮辱方式,因为问题已由理知范围转到“意志”范围,到了这一地步,怀有“敌意”就让人站在同等的地位。所以,地位和财富总可望得到敬重的对待,才智就决不可这么期望;才智被忽视倒是人家最大的好意;人们要是注意到某人的才智,是把它看成一种傲慢,或是这人有才智是委实不配,而竟然敢引以为傲;为了报复,人们间地里找其他方式侮辱他;他们不急着进行,是在找适当的机会。这人尽管谦虚有加,但要别人忽视他因聪明过人所招来的罪过,是很少见到的。在他所著的《玫瑰园》,萨迪这么说:智者不愿意跟愚人为伍,愚人更是一百倍不喜欢跟智者见面。

在另一方面,“智力低下”是广受欢迎的。温暖对身体是舒适的,人们感到优越对心理也是相宜的;我们想找的友伴就是他有可能给予我们这种感觉,就像要取暖时我们直觉的会朝向火炉或是走进阳光中。这也就是说,有人会由于气质优越而为人厌恶;如果我们要得人不喜欢,就需要智力低下;女子在美貌上也一样。在我们所遇见的一些人当中,要显『露』自己真正无假的智力低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哟!

试想想,一个美貌中等的女子会怎么亲切而热心地欢迎一相其丑无比的友伴。对于男子来说,身体上的优越并不觉得那么重要,但是我敢说你喜欢矮小的人坐在身旁,不要坐在一旁的人比你英伟。这就是为什么,在男人之中的愚昧无知者,在女人之中的丑婆,总是得人青睐,广受欢迎。我们可能会说,这些人『性』情非常温良,因为大家都要长藉口照顾他们——这种藉口会让自己和别人瞎眼,看不出为什么喜欢他们的理由。这也是为什么心理上的优越,不管是什么种类,总会使得感到优越的人孤立:人们纯粹出于憎恨而离开他,以各种方式来说他的坏话,证明自己的行为合理。5(5:如果你想在这个世界能出人头地,朋友和志同道合之士是通往幸运的最好护照。拥有才能使人骄傲,这就往往会冒犯缺乏才能的人,因此跟那些人来往,具有大才大能就需要仔细隐藏起来。知道自己智力欠缺,效果相反,一方面在『性』格上合于谦虚、平易、人家愿意相交,他方面又能尊重卑鄙可耻之辈。这说明为什么才智低下者能有许多人跟他来往并鼓励他。

这些话不仅适用于政治生涯,而且合乎一切跟荣誉和权位有关的竞争,甚至包括科学、文学和艺术界的名声。例如,在和种学术社团中,“平庸”无往不利,总是出人头地,“优点”大家迟迟不愿承认,或是根本不予理会。在各方面都是如此。)在女子之中,“貌美”导向类似的效果;绝『色』女子没有女『性』知己,即使要找另一女子做伴都有困难。有姿『色』的女子要避免申请做陪伴的职务,因为她一进入约见的房间,那盼望雇人的女主人就会为她的美以不悦,觉得她是蠢物,为了自己和女儿,把她打发掉。但是,如果有地位的女子就不同,因为个人的所质完全由“相比”而得出,而地位是由“反映”的过程产生的;很像人的某种脸『色』,是靠他周围的主要『色』调而定。

(35)我们信任别人,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我们本身的纯然懒惰、怎么和虚荣心:我说懒惰,因为我们不去打听原委不积极谨慎行事,而宁愿信任他人;自私,因为受到事情的压力,我们就找人倾谈心中块垒;还有虚荣心,因为要求他人保密,正是自己感到骄傲的事。尽管如此,我们期望别人忠实于我们所加诸他们的信赖。

如果别人不信赖我们,我们不应该发怒:因为那是说,他们诚心地赞美“忠实”,认为它少之又少——其稀少会让我们怀疑,“忠实”的存在只是虚拟的。

(36)“礼貌”——华人认为是一种基本美德——是基于两项原则『性』的考虑。其中一项考虑,我已在拙著《伦理的基础》(第14节)中阐明;*(*英译者注:在所提及的这段话之中,叔本华解释,人『性』的自我主义令人厌恶,必须具有机制隐藏其丑陋,礼貌就是人们在生活事务中为了掩饰人『性』自我可以所做出之约定俗成的有系统的努力。礼貌与对待令人的真爱之间的关系,可以用法律事件中的公正,跟心目中认定的确实的“正直”所指的公正相比)另一项考虑是这样的:“礼”是大家私下同意,人们不管是道德上或是智力上的不幸缺陷,都需要彼此容忍,不作为谴责的题目;这些缺陷由于“礼貌”而变得不那么明显,其结果对双方都有利。

有礼貌是明智的;粗鲁是愚笨的。用不必要的任『性』的不文明行为制造敌人,其疯狂的做法,就像自己在自己家中放一把大火。礼貌只是筹码——大家公认的假钱,吝于支出是蠢笨。名达的人大把大把地使用。西方每个国家在信函的结尾用这样的词不达意句:你的最听话的仆人。(德国人是惟一未用“仆人”的——因为显然不符事实。)但是,请礼貌到了损害自己利益的程度,倒是好像在可以使用代币的地方,你给的是真钱。

在自然状态中,蜡是紧硬而易脆的物质,稍为加热,蜡就会变软,可以塑成你喜爱的样子。同样的,你只要亲切有礼,就能使得人们随和讲理,虽然他们一般都是执拗凶暴的。这么说,礼貌之对于人,就像热度跟蜡的关系一样。

当然讲礼貌不是容易的事;因为礼貌要示我们对每个人都尊敬,而大多数人根本不值得尊敬;又,礼貌讲究对人要亲切关心,而心中却很高兴不跟他们再有往来。把自尊跟礼貌结合,是智慧的杰作。

在一方面,如果我们对自己的价值和尊敬,没有做出过分的估计,也就是说,我们不是对自己过于自豪,中另一方面,如果我们对于每人在心中对他人所持的看法,有任何了解,我们对于侮辱——狭义的说,就是我们未获得尊敬的对待,就不至于动辄生气。要是大部分人厌恶任何涉及谴责自己的轻微暗示,那么你可以想得出,万一他们无意中听到相识者所数说他们的话,他们的情绪将是怎样。你该明白,一般的礼貌只是一副带笑的面具:如果面具移动了一些位置,或是短暂间给任除了下来,你大声叫喊是没有用的。人在粗鲁之时,好象是他脱去所有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你的面前。像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怎么好看的。

(37)对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们不能够拿任何人为榜样;因为没有两个实列的处境和情况是一样的,个『性』的不同也让我们所作所为,带有特殊和各别的意味。因此,两个人做同一件事,结果不同。人一旦仔细考虑过要做什么,他就该按照他的个『性』做去。

这样做事的结果就是,“独创”在实际的事件中是无法免除的,否则,我们的所作所为,不符合我们的本『性』。

(38)决不可辩驳任何人的见解;因为他相信的所有荒唐事物,你就是高寿如彭祖,也不可能一件件纠正他。

人们言谈中有错误,也须避免改正,不管你的动机如何纯正;因为这很容易得罪人,而改变他人,纵然有其可能,也是极为困难的。

如果你无意中听到他人的荒谬言谈而感到恼怒,你应该想像自已听到喜剧中的两个小丑对话。屡试不爽。

人来到这个世界,如果认定在最为重要的事理方面可以教导这个世界,他要是能保住老命,就该感谢幸运之星了。

(39)如果想要你的看法被人接受,用冷静不带感情的口吻说出来,一切激情都根源于我们的“心意”;因此,如果你的看地是用激烈情绪说出来,人们会认为是出于“心意”的努力,不是“知”的产物,“知”在『性』质上的是冷峻无情的。由于心意是人『性』的首要的和根本的成分,“知”只是附带发生的其次之物,人们多半会认为,你那么激烈表达的意见,是源于你的心意被激动,而不想念心意之所以激动,只是出于你的意见的强烈『性』质。

(40)尽管有时你有理由赞扬自己,千万别受诱『惑』这么做。“虚荣”很是普遍,“优质”却不多见,要是有人赞扬自己,虽然相当储蓄,人们会以一对一百打赌,认定那人是出于虚荣那么讲话,他糊涂,看不出自己在献丑。

尽管如此,培根的这句话不无道理;扔出去的泥巴够多了,总有一些会沾上去,这在诬蔑他人和赞扬自己都一样;他们结论是,小剂的赞扬自己是值得做的。(比较氏著《科学论》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