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说。夫为君子者故尝寡过小人欲加之罪则有可诬者有不可诬者不能遍及也。至欲举天下之善、求其类而尽去之惟指以为朋党耳可不鉴哉!可不戒哉!
这一段话也等于一篇《朋党论》比《朋党论》的论据更加具体、更加充分。这显然是有为而的史论。其目的不止于垂鉴戒、示后世更直接的目的是借古讽今依据史实痛贬时弊。欧阳修给尹师鲁的信中所谓“粗伸其心”者于此可见。
另一个典型例子是《四夷附录》所论兵事。欧阳修说:自古夷狄服叛虽不系中国之盛衰而中国之制夷狄&1t;//pgn>则必因其强弱。予读周《日历》见世宗取瀛、莫、定三关兵不血刃而史官讥其以王者之师、驰千里而袭人轻万乘之重于萑苇之间以侥倖一胜。夫兵法决机因势有不可失之时世徒见周师之出何、而不知述律有可取之机也不幸世宗遇疾功志不就。然瀛、莫三关遂得复为中国之人;而十四州之俗至今陷为夷狄。彼其为志岂不可惜而其功不亦壮哉!夫兵之变化屈伸岂区区守常者所可识也!
这一段话要和欧阳修另外谈论兵事的文章合看。欧阳修始终反对军事上因循苟且主张备战出攻。尤其是在《言西边事宜第一状》中更说到用兵的时机问题。他总结庆历以来用兵的经验教训指出“往年已验之失”提出“今日可用之谋”认为应定“出攻之计”要用“制人之术”。不要“处处为备”致使“我劳彼逸”;而要“移我所害者予敌夺敌所利者在我”。他认为这时只有进攻才能防守。但宋朝廷始终委曲求和不但不能攻取十四州的土地而且还要赂以大量的银帛。欧阳修对于宋统治者的懦弱无能是十分不满的而对于后周世宗的奋有为则是十分钦佩的。他对后周世宗不幸而“遇疾”以致“功志不就”非常痛惜。他是希望宋朝能够继续这样的功烈的。像这样的议论讲的是历史针对的却是现实。文章最后批评“守常者”其实也正是对宋朝因循积弊的指责。
著书以垂鉴戒是欧阳修著《新五代史》的主要目的。这在北宋当时是有其政治原因的。北宋时期的一些关心国事的文人学者一般都很注意研究前代治乱兴衰的历史经验以为当代的借鉴。欧阳修如此其他史家如尹师鲁、司马光也是如此。他们的注意之点都在治乱兴衰而不在典章文物。因此欧阳修也好司马光也好其所记述的重点都在政治得失而不在文献存亡。作为一代之史来要求这确是个缺陷;但作为一家之言来看待这也正是一个特点。《新五代史》不详典章制度能否由此便说欧阳修不重视历史文献呢?从欧阳修的全部学术造诣来看事实也并不如此。事实上欧阳修对于古代文献还是非常注意的。所著《集古录》就是明证。
欧阳修曾经说过:“君子之于学贵乎多见而博闻也。”1他于治史之外颇勤于收集金石器物。有时得一“古器铭文”竟至“惊喜失声”2因此收集相当丰富。他在《集古录目序》里说:“上自周穆王以来下更秦汉隋唐五代外至四海九州名山大泽穷崖绝谷荒林破冢神仙鬼物诡怪所1《欧阳文忠公集·集古录跋尾·叔高父煮簋铭》。
2《欧阳文忠文集·与刘原父书》。
传莫不皆有。”不仅“轴而藏之”而且“撮其大要别为录目”著为“跋尾”成为一部空前完整的金石录。这在当时是一门新的学问。在他以前没有人这样认真地做过。他曾说:“自予集古录文时人稍稍知为可贵自此古碑渐见收采也。”3由此可见《集古录》之作实有开创之功。欧阳修著《集古录》也并不是完全像他在《集古录目序》中说的只是因为“性颛而嗜古”而是别有目的。他在《唐孔颖达碑》的“跋尾”中又说过碑中文字“可以正传之谬”“余家所藏非徒玩好而已。”又在《唐盐宗神祠记》的“跋尾”中说:“余家集古录文不独为传记正讹谬亦可为朝廷决疑议也。”就是说既可以之正史又可用以决疑。于史有补于时有益。这是欧阳修自己明言的目的。但《集古录跋尾》之作还有一个没有明言的目的是排斥佛老。证据是很多的。例如《华阳颂》是涉及唐玄宗的迷信事迹的。欧阳修借此对佛老二氏进行了强烈的攻击。他说:玄宗尊号曰圣文神武皇帝可谓盛矣。而其自称曰上清弟子者何其陋哉!方其肆情奢淫以极富贵之乐盖穷天下之力不足以赡其欲。使神仙道家之事为不无亦非其所可冀;矧其实无可得哉!
唐玄宗是个奢淫的帝王却妄称上清弟子。欧阳修认为即使世上真有神仙也不会收录玄宗这样的徒弟何况根本没有神仙!这里先对唐玄宗其人作了鄙夷的讽刺。然后又说:甚矣佛老之为祸也!佛之徒曰“无生”者是畏死之说也。老之徒曰“不死”者是贪生之说也。使其所以贪畏之意笃则弃万事绝人理而为之。然而终于无所得者何哉?死生天地之常理畏者不可以苟免贪者不可以苟得也。
这几句话是唐宋两代排斥佛老的极其重要的理论这是欧阳修借跋《华阳颂》而挥的一篇精辟的见解。唐玄宗之所以自称上清弟子就是因为其人一生富贵已极于是便比常人更加贪生畏死希望长享人间富贵。而佛教讲“无生”道教讲“不死”正是迎合贪生畏死者的欲望的。从傅奕、韩愈等辟佛以来像欧阳修这样一针见血地揭破佛老二氏理论的一直还没有过。
第四节“余事作诗人”
《六一诗话》中有这样的话:“退之笔力无施不可而尝以诗为文章末事故其诗曰:‘多情怀酒伴余事作诗人’也。”欧阳修称韩愈的话也可用来论他自己。欧阳修于诗文词赋虽然都有成就但他平生最下功夫的是在文章而不在诗词。当然以诗而论亦有新的特点。
欧阳修的诗先是继承韩愈有“以文为诗”的特点。所谓“以文为诗”主要是以议论入诗。以议论入诗《诗三百篇》中早已有之。真正形成特点是从韩愈开始。欧阳修就是代表这种特点的较早的宋诗作者之一。欧阳修“以文为诗”不仅表现在以个别文句入诗如《酬诗僧惟晤》:“诗三百五篇作者非一人”;《食糟民》:“上不能宽国之利下不能饱尔之饥”;《明妃曲和王介甫》说:“胡人以鞍马为家”;《鬼车》:“嘉祐六年秋九月二十有八日”等等而且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