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谭嗣同的历史悲剧。
谭嗣同固然在戊戌政变中殉难但我们却不能像康、梁那样把他的死简单地视之为是为“酬圣主”而殉节。从谭嗣同一贯的思想与行动看他的死既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动也绝不只是为“酬圣主”而殉节。他的死既体现了他思想上的激进色彩也是他那勇于献身思想的升华。
1《仁学》《谭嗣同全集》(增订本)下册第337页。以下引自《仁学》者一般不另注均见《谭嗣同全集》(增订本)下册第289—374页。
1《上欧阳中鹄书(十)》《谭嗣同全集》(增订本)下册第466页。第三节复杂多变的哲学思想谭嗣同既是著名的政治思想家又是长于思辨的哲学家。《仁学》是谭嗣同最有代表性的哲学著作。他本人在叙述其思想渊源时说:“凡为仁学者于佛学当通《华严》及心宗、相宗之书;于西书当通《新约》及算学、格致、社会学之书;于中国书当通《易》、《春秋公羊传》、《论语》、《礼记》、《孟子》、《庄子》、《墨子》、《史记》及陶渊明、周茂叔、张横渠、6子静、王阳明、王船山、黄梨洲之书。”2这里开列的书目和人物既有属于唯物主义也有属于唯心主义;既有自然科学也有宗教神学;既有西方资产阶级的政治思想也有中国传统的思想。在中国传统的思想中有民主性的精华也有封建性的糟粕将彼此对立的思想熔于一炉势必使谭嗣同的哲学思想带有矛盾、复杂的特征。
谭嗣同哲学思想的矛盾性、复杂性表现在哲学体系的各个方面。他所运用的哲学概念既有中国哲学特有的传统概念如“仁”、“性”、“理”、“气”、“道”、“器”等又有佛学的“唯识”、“法界”、“性海”还有西方传来的“以太”、“原质”乃至他个人造出来的“心力”等等。他在运用这些概念时有时有明确的质的规定性有时却又含糊不清。即以其两个主要概念“以太”和“仁”为例:“以太”一般说来基本上是一个物质性的概念是一种微粒子性的东西如说:“剖其质点一小分以至于无察其为何物所凝结曰惟‘以太’”;“更小之又小以至于无其中莫不有微生物浮寄于空气之中曰惟‘以太’”1。谭嗣同还说:“遍法界虚空界众生界有至大、至精微无所不胶粘、不贯洽、不筦络而充满之一物焉目不得而色耳不得而声口鼻不得而臭味无以名之名之曰‘以太’法界由是生虚空由是立众生由是出。”1这里所讲的“以太”显然是一个物质性的概念而且是万事万物的本源。但在另外的情况下他却又说:“以太也电也粗浅之具也借其名以质心力”2;甚至说:“以太者亦唯识之相分谓无以太可也。”3这里“以太”又为精神性的“心力”所规定所支配不过是心力的幻想和假借而已或者是用以作为注释佛教的粗陋工具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显然“以太”又成为精神的从属品。“仁”也是谭嗣同哲学思想中的一个重要概念他把这个中国古代哲学中的伦理学范畴抽象提升为客观世界的规律。关于“仁”和“以太”的关系通常情况下谭嗣同讲得很明确:“夫仁以太之用”“其显于用也孔谓之‘仁’”“佛谓之‘性海’”“耶谓之‘灵魂’”4。就是说物质性的“以太”是规律性的“仁”的体而“仁”则是“以太”的用“以太”是本源的第一性的“仁”则是派生的第二性的。“仁”和“以太”的关系类似于中国古代哲学中“道”和“器”的关系这当然是唯物主义的2梁启:《清议报第一百册祝辞并论报馆之责任及本馆之经历》《饮冰室合集》文集之六第54页。1《仁学》《谭嗣同全集》(增订本)下册第293页。
1《仁学》《谭嗣同全集》(增订本)下册第294、295、293—294页。2《仁学》《谭嗣同全集》(增订本)下册第294、295、293—294页。3同上书第291页。
4同上书第331页。
观点。但是有时谭嗣同却又把“仁”抬到“以太”之上认为“仁”比“以太”更为根本“仁”是本源是第一性的“仁为天地万物之源故唯心故唯识”5“仁以通为第一义。以太也电也心力也皆指出所以通之具”1又表现了唯心主义的观点。在认识论上谭嗣同的思想也表现出尖锐的矛盾他一方面认为“耳目之所构接口鼻之所接受手足之所持循无往而非实者”2认为感观认识的对象都是客观实在。他还看到人的认识的相对性和客观真理的不可穷尽强调“学当以格致为真际”这是唯物主义的认识论观点。但他却由强调认识的相对性怀疑以致否认感性认识认为“仅凭我所有之五(指五种感观)以妄度无量无边而臆断其有无奚可者”3况且“眼有帘焉形入而绘其影由帘达脑而觉为见则见者见眼帘之影耳其真形实万古不能见也”4。他看到感观认识的局限走向否认感观对客观事物认识的可靠性、可能性并进而陷入神秘主义提出:“不以眼见不以耳闻不以鼻嗅不以舌尝不以身触乃至不以心思转业识而成智慧然后‘一多相容’、‘三世一时’之真理乃日见乎前。”5竟连理性认识也否认了企图以神秘的“智慧”在冥蒙中达到对真理的“顿悟”陷入了唯心主义认识论的泥坑。在谭嗣同哲学体系中也有丰富的辩证法思想他承认事物的对立统一关系“天阳也未尝无阴;地阴也未尝无阳。阳阴一气也天地可离而二乎?”6。他还认为事物都处于不断变化展之中“体貌颜色日日代变晨起而观人无一日同也则日日生者实日日死也。天曰生生性曰存存。继继承承运以不停”1又说:“昨日之新至今日而已旧;今日之新至明日而又已旧。所谓新理、新事必更有新于此者。”2谭嗣同还认识到事物的展变化是通过对立面的矛盾斗争向前推进的他说:“有好恶于是有攻取;有攻取于是有异同;有异同于是有分合有生克”3。他还认为大、小;长、短;多、寡;生、死;真、幻;彼、此;庸、奇等矛盾对立的方面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相互依存、相互转化的。但是他不承认转化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夸大了对立面的相互转化否认了质的相对稳定性不承认相对之中有绝对如说:“何幻非真?何真非幻?”“何奇非庸?何庸非奇?”“无彼复无此?此即彼彼即此焉”;又说:“何以有大?比例于我小而得之;何以有小?比例于我大而得之。然则但有我见世间果无大小矣!多寡长短久暂亦复如是。”4这就又走向了形而上学的相对主义诡辩论。梁启曾评论:“康有为、梁启、谭嗣同辈即生育于此种‘学问饥荒’之环境中冥思枯索欲以构成一种‘不中不西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