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房本上得写两个人的名字
这一天的情绪戏相当多,按照平时的经验,等到收工我多半会累得没有情绪可言,整个人被掏空只想独自发呆。
今天却有些异常。
当最后一场戏完成,顾白好像知道我需要自己的空间了似的,乖乖从我身上离开了。
“迟雪,我们去走走吧。”
我主动找上门,迟雪明显有些吃惊,面露困色:“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说着低头看一眼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你确定要和我去走走?”
他眼中泛起促狭的笑意,站起来绕过监视器靠近我:“算约会吗?”
“……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算了。”
“好好好,你不算,我算。”
曾玉菡在现场跟到晚饭后,还是坚持不住走了。白助理被派去陪着,眼下迟雪身边没人,他向黎繁交待了几句,便朝我走来。
“走吧,想去哪里?”
孤绪路这一片是阳城最老的城区之一,因为建筑群有值得保存的特色,就一直被保护着。街道楼房,周遭风景,几十年如一日。
不过走出这片老区,就是日新月异的世界,包括我们我们曾走过无数次的上学路。
当年那个孤独老头儿居住的老街,现在被纳入一个林立着商业公寓的小区,属于他的那道破门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连所在之处都难以确认。
这些变化,大都发生在迟雪离开以后。我后面还在孤绪路住了几年,算是看着老屋拆建,新楼拔地起。
我知道那些痕迹找不到了,但仍然想和迟雪来走一走——必须得承认,早上他说要把孤绪路十六号买回去,撼动了我的心。
他离开太久了,时间是条河,横亘在彼此之间。即便他先前说什么想回来,我也当他是为了撩拨我说说而已,心底里无法相信他会跨过那条河。
唯有他亲口提出这样的打算,又死皮赖脸拉上我,那种不信任才松动,裂缝,坍塌。
当和他一起来寻找旧时记忆的痕迹,我才明白,从听到他的打算起,我一整天都在兴奋。
兴奋在每一根神经上喧嚣不止,再细微、再不重要的记忆都变得历历在目,它们不断翻涌。而每一次翻涌,都要借助迟雪的回应去平复。
所以,今天顾白对我敬而远之,到时间就跑。
“噗嗤!”想到这些,我不由自主笑出声。
“怎么了?”迟雪扭头看过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你今天一直有点亢奋,又爱走神,都在想什么呢?”
我难以用语言告诉他自己的思绪,再亲密的关系也有不足为道的东西。
“没什么,”我随便指指前方,随便找了个理由做应答,“快杀青了,感觉心情特别好,想请你吃顿饭。”
闻言,他笑意一黯,唇角不高兴地拉下去:“快杀青了心情怎么个好法?”
朝夕相处对人与人的关系和情感所发挥的力量真是无法抗拒,我心里就算再别扭,再警惕,天天这么看着他,也还是越来越感到亲切舒适。
忍不住逗他。
“杀青了就不用见你了呗。”
“……”他立刻垮起个脸。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意难憋。他和我对视,也有些破功。
少顷,他抬手用拇指和食指在我手臂上假装用力一拧,我配合地“嗷嗷”叫。
末了,都笑了。
“走吧,这边改建得还是有点想法的,这些公寓群之间做成了兼备生活气息和文艺气质的商圈,藏着几家还不错的店。”
他哼了一声:“不贵的我不吃。”
“堂堂大明星大导演,怎么跟个暴发户似的。”
“我就是没文化的暴发户,高中肄业,你看不起别跟我吃。”
……好吧,我也就是大学肄业,没强多少。
小区里大多数门店这个时间也关门了,只有清吧、二十四小时店铺、深夜食堂还开着。
我带迟雪去的是一家深夜食堂。
老板姓钱,台湾人,是个厨师,娶了阳城的姑娘就留在了这里。
我们算是有点缘分,他的深夜食堂和我的春风不醉上过同一期旅游杂志推介,采访是一起做的。
上一次来吃他的饭,还是因为春风不醉的经营困境使我低落,半夜睡不着开车逛过来的。
转眼再来,我的困境暂时解除了,进门一看,却有些替他忧心。
偌大的食堂,空无一客。听闻我们的脚步,独自坐着看电视的钱老板马上扭头招呼。
见是我,有些意外,起身走过来:“怎么是你,又失眠了?”
“没有,离睡觉还早着呢,单纯来吃饭。”
“想吃什么,随便点,八折。”视线扫到我身边的迟雪,钱老板呆住了,眼神犹犹豫豫,“你,你是那个……你是迟雪吗?”
迟雪挂起一脸完美的和善笑意:“是我。”
“啊,向……”钱老板望向我,有些拘谨起来,“向老板,你认识明星啊?你们是朋友吗?”
“算是吧,你需要签名跟合影吗?”
钱老板瞪了瞪眼:“可以吗?我老婆很喜欢,可惜她今晚不舒服,人没过来,她知道一定要后悔死了……”
我拿手肘撞撞迟雪,朝他示意。
他静静看了我两秒,眼神无端有些凉飕飕的。在气氛冷场之前,他回头答应了钱老板。
完成大明星营业之后,我们坐在角落等钱老板上餐。这下迟雪不笑了,倒了一点柠檬水在桌上,用筷子在那里戳着玩。
我大抵知道他在为哪句话不舒服,但他闷闷不乐的样子怪可爱的,我有点舍不得哄好。便不打破沉默,拿出一天没看过的手机。
没什么特别可看的,微信上照例是宋蔚然和佳佳发在春风不醉群里的每日营业小结,以及《孤独喜事》剧组群里黎繁发的一些调度安排。
微博持续涨粉,未读信息很多,未关注人私信多得没法儿数。
他们来自各种渠道,留言五花八门,要是没在拍戏我或许会看完,眼下的情况是没功夫了。
我唯独有些在意的,是大橙子小太阳的信息。
她今天倒没有说什么,只是平常问候,顺带问了下怎么好久不发春风不醉的东西的了,玩笑道“该不会倒闭了吧?”
几家欢喜几家愁,我现在算是欢喜的那一个,着实庆幸。
“没有倒闭,得到老朋友帮忙,现在缓过来了。今天经营得当的话,应该短期内都不会倒。谢谢你的关心。”
信息刚发出去,手背就被一根筷子狠狠打了一下。这次不是假装,是真用力。
抬起头,只见迟雪表情恶狠狠的:“跟谁发信息呢?你怎么还在微博上聊天?”
我抿抿唇,忍住笑,一本正经道:“不看别人的手机屏幕,是当代人的社交礼仪。”
说完,对面那张脸顿时绷得更紧。
和先前在外面那一下垮脸不同,他现在鼻翼轻扇,双眼圆瞪,除了“气呼呼”我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
“女的?”少顷,他压着声音问。
我耸耸肩:“不然呢?半夜和男的有什么好聊?”
“……无聊!”
他还想再说什么,钱老板那边端着托盘送饭来了。他只好做罢,皱鼻吸一口气,把玩过的筷子往桌面一拍,换了双,饭也吃得气鼓鼓的。
我现在已经能完全分辨他是演还是真,莫名有种段位升高的快感。再看他真情实感较劲,更觉得好玩。
半晌,饭吃得差不多了,才意犹未尽地打破僵局:“只要能和向荣谈得下来,我和你一起出钱把十六号买回来。”
“真的?”他停下筷子,脸上郁色一扫而空,“买回来房本上得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你一辈子也不能逃的!”
“……可以。”没想到我这辈子还会有思考要不要拒绝在房产证上写自己名字的瞬间,真是魔幻离谱,“但我的情况你知道,钱我暂时出不了太多。”
“没关系,你就出个千儿八百吧。”他大手一挥,摆出十足的暴发户姿态。
这么漂亮精致的一个人,摆这副姿态居然毫不违和,真不知道该说他是演技刻在身上每个细胞里,还是真就本色显露。
“千儿八百你就是羞辱我了,我虽然人穷志短,但也没短到要你包养的地步。过几天我杀青了,回去和宋蔚然商量一下,再定出多少。”
“啧。”他意味不明地撇撇唇,单手撑脸,侧眼望来,“好心酸,你和我买房子却要跟宋蔚然商量怎么出钱,以后你跟我好,是不是也要问她?”
这话就跟在地里埋雷似的,我不应也就罢了,要应就得绕过那些雷。他是给我回招来了。
“我要拿钱,多多少少就得动店里的账,当然要和她商量。难道你动剧组的钱,不用跟曾玉菡说一声?”
尽管不知道曾玉菡这一趟找回来带了多少钱,但可以确信是带了。
他们的关系这一遭反复是什么性质我自然是不在乎,不过嘴上反将他一下,我不亦乐乎。
果然,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了,长睫低垂,收回目光:“你要是真的吃醋就好了,你肯吃一下醋我马上就把钱还回去。可惜,你无动于衷。”
顿了顿,他微微一叹,“向程,你怎么那么硬的心啊?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明白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