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最后,裴凌还是没抵的过赛天仙的要求,背着他上了天台。
因他们这栋由职工宿舍而改成的出租房楼层并不高,被周围那些老小区包围着,采光不太好。所以这里住着的人,都是上来天台晒晒衣物和被子,导致天台上有许多私自横拉的晾衣绳。
裴凌背着赛天仙就得格外小心的低头,生怕碰着头了。不知道是哪家的粗心,天台上还有几张床单没收。除了低头,裴凌时不时还得闪身避开那些个床单。好不容易来到边上,也没见着个什么怡人的风景。
这里是老城区,因着保护老建筑的要求,动迁的不多,不像沿江那片区,都是高楼大厦,霓虹满布,到了晚上还有个景致可看,也不像市中心那种由老建筑改成的商业步行街,吸引游客。这里也就是各户人家亮着灯,高高矮矮的房屋又遮去了大半,且大多住着老人,不少还有早熄灯的习惯,所以站在天台一眼望去,只觉得,这片小区的夜晚,和这里上了年头的屋房建筑一样,不大明亮,闭眼甚至能感觉到狭长巷子里传来的叹息,像个痛风的老头在哼哼,其实只是夜风经过而已。倒也和赛天仙现在的精神状态挺像。
裴凌顺手将刚买的那瓶药酒搁在了天台围墙上,他担心上了天台,一丁点冷都经受不住的赛天仙再被晚风给凉着了,到时候就给他弄点药酒点唇,驱驱寒。虽说六月的天,驱寒也挺少见的。
“喏,不就这样,也没什么好看的。”裴凌回头对自己背上的赛天仙说。
“你,放我,下来。”
裴凌惊讶赛天仙这一要求,“下来干嘛啊?你现在这身体又不能久站。”
可赛天仙却执意要从裴凌背上下来,裴凌无奈只有把人放下。刚下地,赛天仙身子就没能掌控好平衡,直往旁边倒,还好裴凌扶住了人,这一扶他可不敢松手了。赛天仙这不稳当的身子,他们这会儿还站在天台边上,裴凌要是再不扶着他点儿,就他这娇弱身子,一会儿要是有个风过来,再把人从天台上给吹下去了咋整?
裴凌看着砌的不咋高的天台围护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又架不住赛天仙自己想站会儿,裴凌只能在一旁独自担心着,“怎么就想着要自个儿站会儿了呢?”
“就是想,和你并肩,站一会儿。”
这一路回来,裴凌的呵护有加,他知道,可裴凌时刻端着小心的担忧,他也知道。遇见爱跳脚的代之依时,赛天仙居然还有一丝羡慕,虽然他说自己怎样是都不会死的,可这似乎也没让裴凌对自己卸下一点担心。而且,就算他怎样都不会死,赛天仙也不大想一直是这样状态下去。因为面对这样的他,裴凌无法对他之前的认真给出回应。自己的脆弱身躯,大概也无法承担裴凌的回应。赛天仙很肯定,裴凌的爱意一定如他这人外貌一般精壮庞大,因为他心胸好。要是,自己也有代之依那一份活泼就好了,起码不会比这具脆弱身躯更让人失望。
“仙儿,怎么了?”裴凌看着沉默站着的赛天仙,还以为他就累了,“是不是身体撑不住了?我背你下去?”
赛天仙缓缓摇头,“还没,指我看,你从前,住过的,地方。”
裴凌心想他倒是挺执着,于是伸手指了远处巷口缠在电线杆上的灯,“看见那灯没有?”
赛天仙顺着裴凌手指的方向看去,点点头。
裴凌移动手指,往灯后头那一片棚户里指着,“从那盏灯的路口进去,直走,看到一个弯时右转,再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后再左转。进去的第五户人家就是了。”
起初赛天仙还能看见路口那几户人家的屋顶天台,可裴凌越往里指,他就越看不见了,“这么深吗?”
“嗯。因为越靠近路口的房子越贵,越往里就越便宜。往里走的路不大好走,各家都额外搭建了些棚屋,占道儿了,路窄的很,雨棚搭的又低,挡光。越往里走得越小心些。”
“因为,容易摔跤?所以,小心?”
裴凌笑着摇头告诉他,“不是,因为道儿不亮,容易踩着狗屎。”
“哇靠!”代之依提着一只脚跳到墙角边,鞋底不停蹭着墙边,嘴里抱怨着,“什么鬼地方,黑灯瞎火就算了,居然还有狗屎!”
蹭半天也蹭不干净,代之依有些自暴自弃了,想原路返回了,可他一看自己脚踝,想到连自己藏着应急用的钱都已经没了,他咬牙继续往巷子深处去,“要不是为了钱,我才不来这鬼地方。对了,我转过几次弯了?”
刚那一脚狗屎,让代之依都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转过几次弯了,他印象中,自己好像是先右转再左转了,“转过之后干嘛来着?哦,对,得数数,说是第五户人家来着。”
代之依边数着,边心想还是现代科技靠谱,要不是他手机没电关机了,靠着导航自己早找到了,就不用傻呵呵的搁这儿数人家,或许连狗屎都不会踩着了。
终于数到第五户人家的时候,一想到即将有钱进账,代之依心情略有好转,丢弃对现代科学短暂的依赖,又开始在心里求祖师爷。
“师父,师父,待会儿给点力啊。”
给自己提完了精神,代之依上前敲门了。
屋内人等待许久了,门一开,门后探出许多人头来。还好代之依够镇定,面对门后许多带有好奇的打量眼神,只是装作高深的掐着手指说,“不对,不对。我感觉这里有些不对劲儿。”
原本就是句废话,要对劲儿的话,代之依也不会接到这里的活儿,来前明明都通过电话了。可人一紧张就容易恍惚,恍惚的时候就特别需要主心骨,不管靠不靠谱,这会儿出现在门前,看似一脸镇定的代之依便成了这一屋子人的主心骨。
“小依来了?快,快进来。”
众人背后传来代之依熟悉的声音,代之依往里屋瞧着,喊,“叔?”
门前众人纷纷避让开来,代之依终于看到了人,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躺在下铺的床位上,见到代之依时,颓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冲着门外的代之依招手,热情的让他赶快先进来。
代之依看着躺在下铺床位,直着脖子让自己快进来的男人,走到他床边上下打量一番这不能动弹的人,“叔,你这是怎么了?”
“摔断肋骨了。”
想想进来时的路,代之依心想,那路确实容易让人摔跤,不过摔断肋骨也太严重些了吧。代之依毕竟受过他照顾,此时也有些担心的问,“去过医院了没有?”
“去了。在医院几天又回来了。每次医生问我咋摔的,我都不知道该咋说。对了,你吃了没啊?”
代之依摇头,“没呢。”
他心里想,也是,这平白无故摔一跤,可比自己踩莫名踩一脚狗屎难受多了,自己踩一脚狗屎都不愿和人提呢,更别说平白摔一跤就摔断肋骨了。
“你要不先吃点儿?我按你说的托工友帮忙出去买了些熟食回来。”
“吃的不急,叔你这儿有充电器没,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先让我给手机充上电。”代之依在枕头边看到了充电器后,拿着充电器又到处找插线口。环视了一周,才在对面床铺下找到了充电口。他想也没想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上对面下铺的空床,弯腰插电器。
插完收手,正觉得脚下踩着的一块砖似乎松动了,低头去看,那块松动的砖上有个眼熟的图案,小刀刻的,印记很深。赛天仙仔细看了看,觉得这图案自己好像在哪儿看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为了看得更仔细些,他不由的伸手去摸,摸完觉得指尖粘糊,他这才想起自己来时在外面踩了一脚的狗屎,刚刚踩这砖的脚也是踩着狗屎的那只脚。手上粘糊的可不就是那什么嘛。
“哇靠!”意识到自己摸了什么的代之依立马起身,结果头撞着了上铺床板又第一反应的去捂头,手上那点东西又带到了头发,又是一声,“哇靠!”这次他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众人看他龇牙咧嘴的坐地上,没一个上来扶的。还是代之依扶着栏杆自己爬起来了。对面床上躺着的男人朝他招手要他过来,“那床邪性,不能坐。”
代之依揉着屁股退回了对面床边,“怎么的呢?”
“我就是睡觉翻身,不小心从那床上翻下来,结果肋骨骨折了。”
“啊?”代之依看了看对面下铺床位,离地估计五十厘米都没有,怎么就能将人给摔骨折了呢?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知道咋和医生说啊,照实说了,都觉得我忽悠人呢。”
“这床有什么问题吗?”
躺床上养伤的男人,拉着代之依俯下了身,贴着他耳朵小声说,“一开始我以为是我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这不,我那乡下房子里刚出事吗。我以为出事那姑娘跟着我呢。要不我怎么睡觉翻身还把肋骨给折了。”
听他这话,代之依直起了身子,仔细看了看男人面相,“我看没有啊。你印堂也没发黑啊。”
这次男人再说就没拉着代之依俯身了,“我这不骨折去医院住几天了吗。那床位空着也是空着,就借给了小张他表弟住几天。”说着努努嘴,指给代之依去看小张,代之依回头一看,就见着个牛鼻头的人。
“嗨,他鼻子原先也不这样。也是摔的。也是半夜睡觉翻下床,脸着地,鼻子就成这样了。”
那个叫小张的小伙子为自己辩解,“我原先可帅了呢!”小张摸摸自己肿胀的鼻子,“鼻子摔变样了,都拉低我颜值了。”
代之依看他那红肿的牛鼻子就想笑,可嘴上还安慰他,“没事,你财帛宫丰起来了啊。”
“一开始没觉着是这床有问题,摔个跟头而已,也不在意。只是小张摔了之后,和他表哥换床睡,结果他表哥半夜也摔下了床。后来再换,谁睡谁摔跤。这不有点邪性吗?”
“就为这个就请我来做法?”
屋里头另外有人说了,“单因为摔跤就请你来做法,那也有点太小题大做了。一开始呢,我们以为是这地不平呢,所以半夜翻身老容易翻下床。”
代之依心想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他刚刚还发现地上有块砖松动了呢。不过他被请来做法,自然不能承认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导致他们睡觉半夜翻身摔地上。
“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吧。”
“可不是!”有人一拍巴掌接上了话。可把代之依吓一跳,“不愧是小神仙啊,一语中的。”
代之依故作镇定的接受了夸奖,“说话就说话,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还不知道惊着了什么东西呢。”
众人闻言,纷纷抿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后都围了上来,瞅着还挺神秘,代之依一看就知重头戏在后面。
“一开始我们没在意,只是后来无意听前条街的老房东说,好多年前,这里原来住过一个东南亚人。每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搞些什么,也不像其他来打工的,起早贪黑的,有时抱着自己的包一整天不出门,有时又抱着包出门晃荡,一整天不见人。然后忽然有一天,那人就莫名消失不见了。那床好像就是那时候他睡过的床。”
这番话说完,众人纷纷回头去看那靠墙的空床位。也不知道是谁多说了一句,“电影里不老演东南亚人会什么降头术,诅咒什么的吗?会不会,那床上就有什么诅咒啊?”
“啊?”代之依听了有些紧张的咽咽口水,可他不能在众多人面前露出马脚,假装镇定的说道,“诅咒什么不好,诅咒一张床?那看来他本事也不怎么大。”
“是是是。”众人对代之依的话连连附和,拉起了代之依推着他上前,“那小神仙,你快做法消咒吧。”
“你们等等啊。我请祖师爷上一下身。”
有人好奇问,“不是说对方本事不怎大吗?怎么还要请祖师爷上身?”
那当然是为了装腔作势了,不过实话可不能这么说,代之依只说,“无形的东西还得靠无形的东西来压制。”
说完代之依便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单脚跺地的大喊,“急急如律令。”喊完便原地假装痉挛,不时的偷眼去看众人反应,见没人起疑,有的低下了头,双手合十的说着保佑,有的则瞪大了眼似乎为看个究竟。
怕露出破绽,代之依往前跳了跳,离众人又远了些。眯着的眼,又看到地上那块砖。砖上标记,他总觉得熟悉来着,在哪儿看过呢?
啊!代之依想起来了,也不装模做样的跳大神了,众人见他动作停止,纷纷上来问,“是解决了吗?”
代之依才不管他们的问话,只皱着眉看地上那块砖,他想起来裴凌住的地方也有一块砖是这个标记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