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破阵(1 / 1)

将军瘫了怎么破 一盅茶叶 270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三十九章 破阵

  “要破掉废宅,用这个法子。”秦冉用烧焦的木枝在地上画了一幅废宅草图,指着佛像莲花底座的位置如此一般之后,扔了木枝,拍拍手上的灰道,“从谁开始呢......”

  四人坐在莲花蒲团上均没有开口。叶秋是冷若冰霜他不开口没有谁逼他。燕琛怀里揣着羊脂玉珮不吭声,时不时不怀好意乜着秦冉,大有一种你先试试的剑弩拔张。

  至于秦冉,他作为从旁看出阵法阵眼那个,横竖是留在最后的。旁人也做不来这个。

  面面相觑半晌,还是河伯硬着头皮道:“要不我先来吧。”

  在开始之前,河伯问秦冉:“是每一个人讲一个故事吧?”

  秦冉道:“是这样的。”

  河伯蹙起眉头:“一定要亲身经历?”

  秦冉:“讲自己最熟知的,没有亲身经历可以沾点怪力乱神。能吸引人听最好。”

  说是给”人“听,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是说给“它”听。

  河伯思维放空,冥想片刻,缓缓开口道:“此事尚从一只水鬼的故事说起......”

  “杜寤生投水自尽,和水鬼之间的契约也算有始有终。”河伯犹犹豫豫补充,“因为村落存活的村民寥寥无几,连带神庙的香火也没落了。”

  听完整个故事,秦冉意犹未尽问了一句:“此才一世,我记得契约是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那么下一世的故事又是如何发展?”

  河伯嘴唇蠕动不做声,秦冉看他侧脸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也不问,在叶秋圈起来的巴掌大小的阵法中间烧了一把纸钱。

  纸钱是之前秦冉搜寻木柴枝桠,和笛子洞箫一起从边边角角搜罗起来的。总总有一筐,都装在手编的竹筐里,放在一边。既方便拿,又好收敛。

  也真是怪了。落在圈里面的一叠纸钱燃起来的火苗并非寻常的明黄色,而是幽幽的蓝光。烧尽之后只听大堂传来类似机括的咯吱声。

  “咯吱”

  “咔咔”

  四人皆不吱声,凝神屏气听着声最终消下去。

  叶秋手里的方晷无声无息缓缓向右转了一个角,呈九十度,又鬼使神差地转回了原处。

  燕琛道:“这算什么情况?”

  秦冉侧耳听了一阵机括声,又在阵法中投了一把纸钱,道:“有点动静了。继续。”

  他看着燕琛,燕琛道:“别看我,我不会讲故事。”

  秦冉附在燕琛耳边说了几句话暗语,说毕,冲万分好奇的河伯笑了一笑,解释道:“有些事情不能明说,隔墙有耳啊......”

  隔墙有没有耳河伯不知道,秦公子阴森森的笑容可够吓唬鬼的。

  “暂且信你一回。”燕琛目光扫过佛像金身旁边的小窗口,好像隔着一层外墙望向了遥遥的北方。他的故事简单又毫无趣味,偶尔会停下来组织语言。再开口时或从旁的插进去,或另起炉灶。把一炷香能讲完的没头没尾的故事拖了足足一个钟头。

  秦冉却从这些看似漫不经心、林林总总的细节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时间节点细细算来,正是秦冉入天道宗修习的第两个年头。他记得那一年苍穹间下起了雪,是大片大片寒得人心惊那种,像是为来年开春流民的大量迁徙打下悲哀的基调。

  北方的战争不朽促使流民大批大批往南迁移。家破人亡的不算多,也不在少数,组织起来却是足以让粮食不富裕的州县官员头疼。

  父母早亡、被迫离乡的燕琛格外不幸些。他跟随乡邻到了江南一带,又缺少父母的照看提点,就这么和讨口粮的大队伍跟丢了。

  再后来几经流转,穿着破烂的燕琛流落到了山蒿里。

  天缘机巧,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他在这里碰上了同样年少的李琳琅。

  他一直记得李琳琅赏饭救命的恩情,直到后来师从连云道人学医师成仍然念念不忘。结果等他再寻回山蒿里时仍然晚了一步,摆在眼前的只有一片满目疮痍的焦土,村落、故人、往事,皆由一场大火烧了个遍地狼藉一笔勾销。

  后来的后来,不甘心的又寻遍四方的燕琛终于得知,满村的人都送了命,唯独李琳琅活了下来。

  多方打听之后,燕琛便不远千里入了京州长平侯府,成了秦月白营下一名游手好闲的大夫。

  偏偏李琳琅家破人亡之后得了失心疯,认不得旁人,自然也认不得他。在秦府上修养的日子,谁敢上前都蛮不讲理地咬一口。

  燕琛便与师父连云道人一道对李琳琅施针、封记忆,求仁得仁,不求他能重新记起往事,但求自此无病无灾平安一世。

  秦冉扫了窗外一眼,似乎不经意间的对燕琛追问:“后来呢?”

  燕琛翻了一个白眼,不耐烦道:“没了。秦子开,你别得寸进尺!”

  秦冉道:“你再仔细想想你都还记得什么,比如你再回到山蒿里时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可发现什么不合常理之处?”

  燕琛冷笑道:“你比我可清楚多了,山蒿里外的石碣不是秦老将军所立?你我心知肚明,还要我再多费唇舌做什么?”

  秦冉道:“那不一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总还有旁人不知道。”

  说到旁人,秦冉又装作不经意扫了一眼窗外。他做的隐蔽,被对话内容抓住全部心神的河伯和燕琛并未发现,只有叶秋随着秦冉的目光淡淡扫过去又收回。

  他是知道秦冉我行我素,毁誉不由人的性子的。做事情、考量何事从来不与人透露半点风声。

  大概因为很少顾及旁人,所以做起来顺从本性,比陷在爱恨情仇的睁眼瞎看的清晰透彻。

  他叶秋只是性子独不喜欢和寻常人往来,而秦冉冷酷起来是真正的不近人情,敢往自己心口上插刀子的。秦冉,天生适合兵不血刃而驰骋沙场。

  叶秋右手缓缓抚上左手的腕骨红绳的位置,此绳与秦冉手上的那条红绳乃是一对。不过关于红绳的隐秘只有连云道人知晓。

  在山蒿里连云道人替秦冉拔毒,两人单独相处时连云道人在灯下曾夹棒带刺地训过他:“你为了他专程从天道宗赶来寿春,他晓得吗?一看你就是死心眼倔的呀,你可知秦冉这小子生就一副孤寡面相,难有知己情深哪......

  你一声不吭给他系了同心结,好处只有一点,他人在哪儿你自然清清楚楚。坏处倒是一大堆,他伤你痛,无论你伤的多深多痛他也不知晓。

  往后还要替他背负灾孽一生一世解除不得。如此说来,反悔了吗?”

  悔么?

  他从不肯对谁剖心置腹过。

  可于他有何关系?他既然许出去了,便是白骨化灰,山海化雾,也无怨无悔。 。

  燕琛皱起眉头摆明了不想多谈,兹事体大,牵扯的隐秘不足为外人所道。燕琛大手挥挥,豪气冲天道:“故事讲完了,轮到你俩——”

  然后他便和秦冉走了个不明不白的对眼。

  燕琛陡然七窍全通,当即悬崖勒马道:“兴许我还可以再说道说道。”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事关秦老将军....”

  他看了又往阵法中添纸钱,好似一拨弄自己的一亩良田三分地的秦冉一眼。秦冉抬眼面色肃然朝他点点头,可以说。

  秦月白为人坦荡一身劲瘦风骨,燕琛这样不拘小节的人提到他也不免带了几分敬重的语气:“秦老将军身死之后朝中曾经流传一些半虚不实的言论,传到坊间难免会走样,说什么的都有。但秦老将军元和七年确实私自率军入了寿春山蒿里。也就是现在邪气不散的山蒿里。”

  “有人说时因为山蒿里流寇丛生,所以秦老将军率军绞杀是为民除害,也有人说是居功冒进,打着除害的名义排除异己——因为山蒿里窝藏一批朝廷政敌。”

  不管哪一种,说出来都令人啼笑皆非呀。说是给大家听其实意有所指除他和秦冉之外的旁人。元和七年的屠杀,远在天道宗尚且年少的秦子开置不置身事外他不大清楚,其实就算秦冉清白无辜,身为秦家子嗣他也不可能完全摘除干净。

  所以就算李琳琅恨不了黄土埋身的秦月白,连坐秦冉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毕竟,秦冉在边关的这些年手上染的血、剑斩下的人头,他不仅耳闻也眼见。若拉上八百里边关的仇敌一起恨起来,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关于秦月白大肆屠杀的为所欲为不定是真,毕竟传言的人谁都未曾亲眼所见。未曾眼见者却比谁都言辞凿凿一口笃定,假的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自己也晕头转向的信了。

  燕琛自视甚高,与旁人两样,也为当初自己的轻信汗颜。所以燕琛停下来多嘴多舌地问他:“秦子开,当年你听到你父亲那些不堪入耳的传闻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怎就未见你哭过愤愤过?”

  秦冉道:“哦,因为我这人格外没心没肺。劳神子挖空心思琢磨怎么把人大卸八块,杀之而后快?有时间不如多干正事。”

  燕琛又道:“在北疆军营你可不是这样。”

  秦冉道:“我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