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久坐得瘫(1 / 1)

将军瘫了怎么破 一盅茶叶 275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十五章 久坐得瘫

  好半晌,这汉子约莫看不出什么异常,回身朝整装待发的弟兄们招了招手,又指了指秦冉坐的破华表:“没啥问题,来几个手脚麻利的兄弟把它挪了。”

  秦冉:“……”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看不见,果然眼瞎么?

  白白看了一出戏码、站在秦冉身旁默然当石柱的李琳琅:“……”他瞅了眼冷风中拢了拢衣领的秦冉,颇有些忧心忡忡,唐突出声:“请问这雾几时能散?”

  黑衣汉子转过身来,似乎被他突然出声惊了一跳,看李琳琅确实是个人而不是别的妖魔鬼怪,道:“这雾一时半会儿散不了,也别指望它能散。”

  他似乎是个话少的,李琳琅问一句答一句,也不多说。两个摩拳擦掌的汉子带着铁锹、绳索、石锤走过来,来势汹汹的架势,不像挪石块,像来拿人的。

  “等等——”李琳琅眉尖一跳,他家侯爷还像草扎根似的牢牢坐着呢。

  “能载我们一程么?”秦冉在华表废墟上逡巡半天,没找到他遮羞的青色斗笠,估摸着被压在哪个给黑不见底的旮旯,就算刨出来也不能用了。他有些可惜,抬头就和两牛高马大的汉子走了个对眼,淡定自若地重复了一遍。

  两汉子用碰见鬼的神色睁圆了双眼,又不约而同张开了嘴巴,噤若寒蝉。啪啪啪,铁锹、绳索、石锤掉了一地。

  秦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朝李琳琅做了个口型:像鬼么?

  李琳琅默默地扭开了脸,拒绝回答。

  同样被惊吓的黑衣汉子目光茫然落到秦冉身上,他是个胆子大的,表情不变盯了秦冉半晌,又确定他和身边那人搭伴,不是什么牛头马面妖鬼蛇神的,淡淡点了点头:“成。先上车,外面风凉。”

  他又瞅了秦冉一眼,约莫没见过一脸病容还跑到孤山野地走动的,那模样风稍微吹一吹都能飘,何况坐在冷硬的石头上不是给病体找罪受么,多说了一句:“别整天坐着不动,越坐越冷,对身体没好处。站起来多走动几步,活络活络筋骨血脉,不然待会坐马车坐久了还得瘫。”

  已经“瘫了”的秦冉欲言又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哇……

  趁着黑衣汉子招呼其他人搬运碎石的空挡,李琳琅悄声问秦冉:“爷刚刚的意思是……”

  “我们先走。”

  大概怕下大雨,车队的脚夫三三两两将牛车上遮蔽不了的货物挪移到空闲的车厢里,他们搬挪的时候李琳琅留意过,都是寻常物件,还有好些铁器,算不上稀奇。

  脚夫都是面相凶恶人高马大的粗鄙汉子,但对他们也客客气气,以礼相待,看样子不像大凶大恶的坏人……李琳琅想的是另一重:“就这样把叶公子丢下不好吧?”

  他们等了两个时辰,寻迷雾出口的叶公子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传讯,虽然叶公子看起来修为高强,行事稳重,比病恹恹的侯爷靠谱得多,只是——

  “下雨了,没个躲雨的地方,要不你把自己挂起来做帐篷用?”秦冉意味深长打量李琳琅的身量,估摸着也没几斤几两肉,勉强骨架撑开了还能挡些斜风细雨,避不了大风大浪。

  李琳琅:“………………”既然侯爷胸有成竹不担心叶公子的下落,他凑什么热闹。

  秦冉一贯做事不喜欢解释,嫌麻烦,况且李琳琅顶多笨嘴笨舌,不会多嘴多舌,能想明白的不多问。

  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对话活似打哑谜,有了上部没下部,全靠心有灵犀一点通。

  指挥众人清理一地碎石的黑衣大汉遥遥冲他们喊了一声:“你们先上车,车里暖和。”言外之意是:应该清理你们坐的破败华表了,大爷您快挪窝吧。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琳琅顺从蹲下身,道了一句“对不住了爷”,然后伸手去抄还在出神的秦冉的膝弯。

  秦冉正皱眉看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等叶秋时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勾着华表上的石粒,出神思索没察觉,指尖皮都磨破了,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来。

  又不似寻常磨破皮,鲜红的肉皮里还能看到几丝仿佛中毒太深的紫色血肉。

  当李琳琅手伸到他面前,他本能拍开,顾及外人在场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

  坐在华表上的秦冉一抬头,高他一茬的李琳琅就看到侯爷病后跟着消瘦的下巴尖像锥子一样扎过来,拍他的那只手的腕骨也格外突出。他想着侯爷病了以后着实瘦了不少,忍不住心疼起来。

  跟着他又吸了一口凉气,揉着自己的被拍疼的手背:“抱你过去。”

  下手凶残的秦冉没半分自觉,把磨破皮的右手放在华表边沿,手背朝上,理直气壮道:“抱什么抱,不会用背吗?”

  李琳琅大为惊讶:“可我看叶公子不就是抱着爷的?我以为爷比较喜欢被人抱着——”

  抱着和背着说不上哪种更舒服些,反正秦冉浑身不舒服。

  在侯爷的强烈抗争下,李琳琅最后用背的方式将秦冉挪到了车厢里。不过秦冉在李琳琅背上时幽幽嘱咐了一句:“上车后,不要多问,也别多看……若是见着听到了什么,别出声”。

  约莫是侯爷的语气太轻,夹在冷风里吹到李琳琅耳边,他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来。

  约莫怕队伍里的糙汉子和他们不熟,相处尴尬,单独腾了一个空车厢出来,又在秦冉坐的位置铺上厚度适中的软垫。

  因为大雾天气天色难免暗淡,又在马车车顶的中间挂上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透出的暖意似乎能将风雨阻隔在外——至少秦冉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苍白,添了几分活人的气色。

  鬼知道搬挪华表的两汉子对秦冉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是不是因为那张过于浮白的面孔。

  马车能坐下四个人,实质上坐下他们俩已经差不多了。

  车厢两边各放置一口齐膝高的黑木箱子,左边的黑木箱子上还压了口小黑木箱子,旁边接近车门的角落则竖放了些灰布包裹的长条物件,露出物件一角,李琳琅猜测是绫罗绸缎。

  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占据不少地方。

  他摸了把右边沉沉的密封好的黑木箱子,估摸着都是腾挪的货物,挨着它盘膝坐下来——没办法,坐箱子上就戳车篷顶了。

  坐在软垫的秦冉两指掀起布帘的一角往外看,他们所在的马车在车队中间位置,往后一瞥就是运载货物的牛车。

  李琳琅盘着的膝盖抵着他垂下的手时,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委曲求全的双腿,又看了车厢里其他空落落的位置,放四条腿八条腿都没问题,于是不咸不淡道:“委屈你了。”

  李琳琅同样扫着侯爷坐的软垫,一针见血问:“捂久了,会不会长褥疮。”

  秦冉:“……”坐地板上就不会长褥疮了么?!

  大人大量的秦冉不和他计较,因为他开始计较另一件事情,他的目光仍然落在帘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风吹着飘进李琳琅的耳朵眼:“叶秋在时,你和他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我听到了,女人么?”

  他直觉和自己有关,不是他小肚鸡肠非得刨根问底,而是他不清楚李琳琅到底给叶秋说了什么……

  有些事情他不太想让叶秋知道,就像当初若非迫不得已和盘托出,他会死死瞒着中毒一事一样。

  李琳琅一下子就怂了,他觑着侯爷的神色,奈何喜怒不辨完全看不出来,老老实实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将侯爷洁身自好,女色当头面不改色提了提。

  至于……将她们转卖青楼……不敢说,说了找死么。

  末了,李琳琅结结巴巴为自己开脱:“我也是怕叶公子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他轻薄无礼,风流浪荡?

  不提还好,一提又记起触碰叶秋双唇的尴尬事,根深蒂固,那不尴不尬的要命场景一遍一遍在脑子里回荡,秦冉说不清什么表情了,他转头冲李琳琅幽幽道:“我谢谢你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帮我消除了这天大的误会啊……”

  光听口气,可半分诚恳的谢意也没有。

  李琳琅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坨棉花,塞进箱子里消失不见。他手忙脚乱挪远了,生怕侯爷一脚踹过来,在角落里缩了一会儿蓦的想起来侯爷瘫着呢……

  他盘腿而坐尚且不舒服,瘫着两条腿、歪侧上半身的侯爷姿势更是古怪:

  左手肘放在左边的黑木箱子上,约莫支撑上半身重量,那左手的食中二指正夹着布帘的一角。

  秦冉一点也不浪费地将整个背部靠在车壁上,实际上只靠实了半边身子。右手原本搁在黑木箱下的地板上,被李琳琅膝盖顶了下后改为撑在身子右侧,防止身体下滑。

  而下半身……

  斜放的双腿无法动弹,约莫抱进马车时考虑不周,未想侯爷不肯老老实实闭目养神,还要撑着病体观察帘外,以至于腰腹那处快绞成了麻花。

  看不下去的李琳琅又轻手轻脚挪到秦冉身前,将他的双腿摆成较为舒适的姿势,又开始手痒痒地整理侯爷乱糟糟的衣摆,还未理平理顺,便被秦冉拍了一手的红印子。

  秦冉睨了他一眼:“你有君子病么,能消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