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熏神染骨(1 / 1)

将军瘫了怎么破 一盅茶叶 274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十三章 熏神染骨

  问叶公子?

  李琳琅捧着帕子有些为难,先前在寿春客栈也是因为侯爷才主动搭话,叶公子言辞寡淡,又是生人勿近,总之不太好相与的样子……想了许多,李琳琅硬着头皮看叶秋。

  叶秋面色淡淡,约莫没想到秦冉会把这个皮球踢给自己,垂眸去看窝在他臂弯里挣扎是否起身的秦冉,就看到这大爷约莫力气用尽了无力折腾,朝他摊了摊手,意思是交给你了,你看着办。

  叶秋收回目光,颇给面子地吐出言简意赅的几个字:“螭吻,驱邪纳福。”

  驱邪纳福……集镇或者村落要么竖界牌要么刻界碑,以示前路是“某某”镇“某某”村。竖华表本就少,何况上面刻的又是寓意深刻的螭吻,露天荒野刻这么个古怪东西,又是在出过怪事的泰阿山附近,不是纳福,倒像驱邪的……

  驱的哪门子邪?

  乘车来泰阿山的路上,秦冉看到车厢外的李琳琅对旁边的叶秋态度诡异,想亲近又不敢亲近,想交流又不敢交流。冷冷清清一向不喜言谈的叶秋主动答李琳琅,他刚想夸一句不愧是修道的鼓励鼓励,就见叶秋低下头对他轻声道:“搂紧我。”

  他来不及思考其中含义,就被叶秋抱紧了。他感到一阵风刮过他耳旁,身体轻飘飘地升到了半空。

  “轰——”

  年久失修的华表碎裂开来,整个向前倾倒,一阵阵惊雷般接连落下,发出巨大的连绵不断的声响,地上开始龟裂,铺天盖地的灰尘迎面而来。

  秦冉的耳朵出现了短暂的轰鸣,能感到地面在震动,传到他身上却很微弱,大概是被叶秋抱着的原因。

  他被叶秋搂在怀里,额头抵着胸口,颇有些不舒服。秦冉皱了皱眉,就听叶秋道:“好了。”

  他抬了头去看,灰尘还没有散尽,一片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到。不一会儿一个黑影走近,踏着灰尘,头顶犄角,看起来怪模怪样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等它过来,他一乐,原来是李琳琅。

  李琳琅一身灰,头上插了一根野草,他咂了咂舌,吐出嘴里的沙粒,郁闷道:“怎么好好的就倒了呢。”

  秦冉没有回答他,他的视线朝着前方,灰尘未尽,一阵浓雾以可恐的速度席卷而来,几乎就在李琳琅说话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被裹挟其中。泰阿山的浓雾,那寿春客栈里的黑脸汉子口中所言的,诡异又会吃人的浓雾。

  就是这雾么……

  有什么声音在响。

  李琳琅神色一动,道:“有铃声。”他伏在地上听了会儿,又摇了摇头,茫然道:“奇怪,没有了。”

  白雾已经很浓重了,几米外李琳琅的身影开始若有若无,除了遮人视线,这雾看着也无大害,秦冉让他站近了,然后对叶秋道:“放我下来。”

  周围没有可坐的地方,李琳琅在华表残骸中挑挑选选,打扫出一块勉强能坐的位置,又在上面铺块四四方方的棉布。

  李琳琅旋身,伸出手道:“我——”来吧,“来吧”两字还未脱口,就看到叶秋径直跨过他,不由分说把秦冉放到打扫干净的华表上。

  这华表选的极好,烂的也极好,秦冉坐上去刚好垂下双腿,不至于完全悬空,久坐也不累人。

  叶秋单膝跪地,一只手臂揽着秦冉消瘦的后背,让他调整坐姿。秦冉手撑在残破粗糙的华表上,还没动,叶秋又低下头,两手整理他皱巴巴的衣服。

  秦冉头一次被人这样精心对待,宛如珍宝,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又不是闺阁里的小姑娘,受不住一点脏污……

  他伸手想制止让叶秋不用麻烦,手指刚勾过去,叶秋正好抬起头。秦冉的指尖不偏不倚点到叶秋薄薄的唇瓣上。

  秦冉当场愣住了。

  同样呆呆的李琳琅想要抱自家侯爷的手还没放下,又看到自家侯爷手指触着叶公子的唇瓣,紧密相贴,密不可分,要多放荡有多放荡,要多轻薄有多轻薄,一个晴天霹雳把他给震惊了。

  他口齿不清地道:“候……候……”

  柔软的触感通过指尖传到秦冉的神经,反应过来的秦冉身体一僵,收了手连忙把头偏向一边,不敢看叶秋此刻薄怒的表情。许久许久他人还是愣愣的。

  李琳琅看到叶秋站起身来,神色冷漠面无情绪,估计也是被侯爷轻挑的行为吓到,解释道:“叶公子,我家侯爷不是这种人,你别往心里去。”

  “嗯。”

  李琳琅看了看一言不发神游开外的侯爷,又看着少言寡语神情难辨的叶秋,被一头一尾俱不交谈的两人夹在中间,好生尴尬。实在尴尬到没话找话,他目光四瞥,瞥到叶秋衣裳某处时眼神一亮,提醒道:“叶公子,你衣服下摆脏了。”

  “无妨。”说是无妨,叶秋的视线扫着偏头发愣的秦冉,看他耳朵根都红透了。李琳琅跟着也发现了这一点,默默盯着侯爷从耳朵根红到了脖子,嘀咕了句:“奇了,从没见爷为此红过脸。”

  敏锐抓住“此”字眼的叶秋不咸不淡问:“此?”

  一天之内被两次主动搭理,李琳琅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他不知该不该说,摇了摇头,又忍不住蹦出几个字:“侯爷不为女色所惑,就算……美女绕膝也面不改色……”

  接着意识到自己笨嘴笨舌——这话扯得不明不白实在令人遐想,什么叫不为女色所惑?叶公子身为男子,侯爷点了人家双唇脸红,为男色迷惑了?美女绕膝,说的侯爷好色淫逸似的。

  见侯爷愣神半天估计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把心一横,心道死吧死吧,倒豆子似的抖落秦冉的陈年烂事:“前年有位官员想讨好侯爷,不知从哪里听说侯爷喜欢……倾城佳丽,趁侯爷回京,买通侯府下人偷偷塞进来一位貌美女子。后来……”

  说到此处约莫李琳琅也觉难以启齿,不由自主低下声音,“那女子不知使了何法钻进侯爷的寝屋,躲在帐中想来个投怀送抱。等侯爷入夜进屋时……但见那女子未着寸缕攀附上来……咳……”

  他当时晚侯爷一步入屋,见到的已经是一名裸女被点了穴位昏倒在地,身上盖着侯爷的白色外袍遮羞。

  站在女子脚边的侯爷别说脸红,简直是面无表情神色冷淡得可怕。事后侯爷就派人将女子原封不动送了回去。

  “后来也有陆陆续续送姑娘的,被烦得不行的侯爷直接打包卖给了妓院,咳……再派人挨个请送这些女子的大人去妓院为她们赎身……别说,还挺管用。再后来就没人敢送女人了——怕丢人。”

  两人的对话在秦冉耳边乱麻似的窜,还不知道被卖了的他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一声,偏回头看着嘀嘀咕咕的二位,感觉右耳有些热意,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发烫发红的耳根。

  “我记得天道宗有一个法子:借助外物将真灵灌注其中,以气为引,可以指出一条路来。不知我记错没有,那玩意叫什么方晷?”

  秦冉皱着眉头望过去,李琳琅这混蛋和叶秋说了什么?是他耳朵聋了还是坏了,听到了什么……女人?

  天道宗?方晷?

  李琳琅不知道他俩之间的师侄关系,压下好奇,去看叶秋。

  站起身的叶秋手掌一翻,手里果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圆形物件,物件看起来有些年头,盘面覆有锈色,说是垃圾里拾的李琳琅都信。

  叶秋随手拨了拨方晷的指针,覆盖锈色的银色针尖轻轻向右转了角度,又不安分的左右轻轻摇摆,像拄着拐杖行走的老人,颤颤巍巍。最后指针指向正南。

  李琳琅疑惑:“这就可以了?”

  叶秋道:“媒介。”

  李琳琅不明所以:“啊?”

  看明白了的秦冉道:“哪有那么容易,这玩意好用归好用,没有媒介做引也是白搭。”说着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那块叶秋醉酒时从“绣春坊”刨出来的黑色破布,递给叶秋:“你试试这个。”

  李琳琅道:“这又是哪来的?”

  秦冉意味不明笑了一声,阴森森地欺哄他:“从土里刨出来的,你说哪里的土里面会有人的衣服?”

  李琳琅跟着秦冉的思维往下想,脑子里慢慢出现了侯爷拿手刨坟堆的画面:侯爷一边刨土一边念叨,约莫刨到了什么转头看他,脸上鬼气森森,眼睛发绿光道:上好的人骨,晶莹剔透……想到此处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发凉,打了一个激灵。

  以候爷的为人……真说不准会这样干……还是别问了,后面指不定更恐怖。

  叶秋掌心火出,乳白色的火苗烤炽布料。刹那间,手心里只留下一滴蓝色的液体漂浮其上。当液体缓缓注入方晷,幽光泛起,锈色从盘身褪去,银白色的盘面露出,一缕金黄色的光芒将指针包裹,推动针尖移动起来。

  不一会儿,针尖停在东北方位。方晷不会出错,东北既是出口。

  叶秋手里盘着方晷看秦冉。等他抉择。

  雾气在两人间漂浮,一片白茫中那抹金黄色显得绮丽。叶秋持盘负剑,白雾绕身,竟有些仙人之姿。

  这样清丽脱尘的人物,应该遥遥端坐九天做那不染情欲的云中仙,或在皑皑飘飞落雪天里,茶香袅袅幽闭朱门旁起剑独舞,一剑熏神染骨,误尽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