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使对陆少侠特别好,原来真是这茬!那可就完了完了,金克颐若要跟陆铭计较,他都不知道该帮谁!一个是上头的大老爷,一个是上头另一个大老爷的男人……老宋只觉得前途一片晦暗。而且以后教主若是追究起来,这教主夫人是在他这儿丢的,他还不给拖出去咔嚓啦?!
谢源一直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感觉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对劲,很疼,腹中还有一把旺火在烧。后来却是被冻醒的:人坐在沐浴用的大木桶里,满嘴都是血腥味。他用力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被人按住了肩膀:“不要动,先试试运气。”
谢源听这人的声音成熟稳当,却全然想不起来是谁,被吓醒了一大半。那人的手就放在他肩上,看他没有反应轻轻捏了他一把,“运气。”
他别无他法,努力沉下心,按着当日的经验缓缓引动着脐下的真气,慢慢运转着周天,几近雪白的唇微微有了人色。
那人从背后站起来,迈出木桶,窸窸窣窣穿上衣服,“怎么会突然真气逆行?你最近碰过什么?”
谢源转过头,疲惫的男人已敞着袍子坐在床沿上,呷了口茶。他的脸色相当差。
谢源吞了口唾沫,记起来这是当日在魔教总坛帮过他的帅大叔:“不知道,突然就……”
“突然?”金克颐拿着杯盏想了一会,“不是那个孩子的缘故?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不是。”谢源摇摇头,虽然不确定他说的是陆铭还是嘤嘤,但他自己清楚得很,就是因为他犯傻二缺。
金克颐满是疑惑的看着谢源。
谢源看他眼下都是青肿,整个人都跟水鬼一样,知道他肯定出了大力,颇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什么日子了?”
“十八。”金克颐拧了拧眉心,“这次运气不错,我连夜赶过来。”
谢源想想这都三天了,睡三天都累得散架,也不跟他再客气,给他拣了个枕头让人好好睡一觉。金克颐温文地一笑,阖上被子休息了。谢源肚子饿,想搞点东西吃。
一打开门正是黑天,外头杵了个人影,唬了他一大跳。那人听到声响回过头来,迷迷糊糊的。
谢源吃了一惊:“你杵这干什么?”
陆铭揉揉眼睛站起来:“你醒了,身体还好么?饿不饿?”说着就往灶间走去。他刚被从柴房里放出来的时候,烧饭做菜都是他的事,谢源吃得特别有滋味,说小鹿手艺好,果然中原人做饭合口味。后来他手断了,什么事又都交还给了嘤嘤,有了月娘之后更不用说,谢源成天旁敲侧击邀他下厨。
这个时候谢源倒很不舍,月光敞亮,小少年身影都被照得薄了一糟,忙把孩子扯住:“快去睡。”说完自己去灶间下面条。
水刚烧开,熊孩子就从门口梦游一样摸进来:“我也好饿……”
谢源举着水瓢让他洗把脸:“你大半夜杵我房外头干什么?”
他问完心里忽然一凉,想到陆铭被锁在这里的前因后果,又想起那把卡在石缝里的剑。
深更半夜,只有灶火熊熊地燃着,谢源背对着月光,陆铭看不到他刹那间呆滞的神色,倒觉得自己的脸和那柴火一样烧起来。他咳了两声,用尽量冰冷的声音说:“你别傻乎乎的,看谁都是好人。金克颐这个人,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被武林盟主下绝杀令,从中原流窜到魔……千绝宫来。”
谢源不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鹿看水滚了,麻利地把嘤嘤剩着的面条倒进里头,拿筷子拨弄拨弄,一边偷偷看谢源。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真气逆行的厉害,这三日等在外头,一想到这个人恐怕要出事,就心慌得很。
不过有时候想起短短几十天中的事情,又觉得很安心,好像那些趴在床前念书的时光永远都不会结束,一如茫茫戈壁刮过的野风,昏黄天际永远不息的枭鸟。在他无数遍的回想里,那些时光也当真变得老长老长,原来不介意的人与事变得清晰如画,连偶尔飘在风里的叶子落在案几上那簌簌的响声,也都一一活了过来。谢源在窗边悬着一管狼毫,改他的训诂,发上还跳动着温暖的阳光。
“好端端的人,突然真气逆行,还就这么死掉了,这也太傻乎乎了点吧?”每当这时候,陆铭就会忍不住这么想,也不那么心慌了。
偶尔他也会计划谢源一出来去杀那人,不过脑子乱糟糟的,不一会儿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果真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谢源把面条从水里抄起来,给了熊孩子一碗:“今晚上借地方让我睡。”
陆铭刚喝了口汤,噗一声吐他脸上:“你想做什么?”
谢源冷冷地抹脸,慢慢地甩掉,瞥一眼少侠又惊又喜的诡异表情:“睡觉。”
少侠低头吃汤,筷子滑了好几次,回房脱衣服,扣子也滑了好几次。
“你怎么手老抽?”谢源扬了扬下巴,慢条斯理地把衣服剥了个精光。
“你来……真的?”陆铭看着他光裸的上半身眼都发直。
“什么真的假的?”谢源掀了毯子倒头就睡。
陆少侠看着床中央那一坨玉体横陈,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思来想去坐到他身边摇摇:“喂,喂……你干嘛脱衣服?”
谢源呼吸早就匀了,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朝里:“天热。”
小鹿又羞又怒,骂了句我呸,把他拼命往里头撵,死尸一样重重躺下。
谢源困得厉害,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一摸旁边空的,一下子吓醒了,一边套裤衩一边往外头跑去。看到熊孩子黑着脸,又门神一样挡在自己屋门口,不由得舒了口气,回屋拿了矜衣松松垮垮系着袍腰:“你好端端不睡觉,又跑出来干嘛?”
一旁的月娘扫地的手一僵,老宋喷出一口茶水,只有房顶上的嘤嘤漫不经心地嘤嘤嘤唱着歌看天。
陆铭眼袋青青,狠狠剜了他一眼,谢源看自己房里头没有动静,心说这样子下去不是个办法。现在是小鹿要人家性命,不论怎么着得先保金克颐。这杀父之仇,劝也劝不好——谢源一想如果谁杀了他爹,他也肯定握了菜刀去拼命啊。但是他对金克颐有私心,人家刚把他小命救回来,虚弱得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鹿把人家给砍了。
他挨着陆铭坐下,手搭上他的肩膀:“小鹿,我有事要去中原一趟,顺便把你带回青暮山。”
陆铭把他的手打开,僵着脸:“我自己会回去。”
顿了半天又闷闷吐出一句:“我不会连累你,他出了这里我再杀他。”
谢源“哦”了一声,抬手一个手刀劈在他脖子。
他一点技巧不讲,非但没有把人劈晕,陆铭反而“啊”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