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年纪,一双冷清的眼看惯世事,浮着一层温暖的希冀,跟陆铭一样,意气奋发。然后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从此也不再想着从政。那之后谢源玩得很疯。再后来,玩够了,玩腻了,上了大学,像任何一个年轻人一样终日切着DOTA。别人是没妹子切DOTA,他是伤过一次妹子把遍把腻了,切DOTA。
现在DOTA也没了,眼前只有一个撒娇撒泼的小少年,说着你不要我我就去死,死给你看!
谢源只觉得真神奇,他上辈子简直像是白活了。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明白这世上值钱的东西太多,爱情不是过肩时淡淡的一缕相惜,没那么值钱。而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突然有人这样死心塌地地毫不顾忌地追逐着,脸皮也不要了,生死也不顾了,也不怕他身上的刺太多。他突然觉得陆铭就像那个从来没有被选择过的自己,有不留余地的勇气,有破釜成舟的果决,而不是在原地看着她们越走越远。
他笑了笑,第一次觉得这种愚执似乎也不是那样不堪。
谢源伸手拨了拨他的额发:“我说的是实话呀。你不信,那也罢,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咱们不回去了呗。”
陆铭立马翻了个身,屁股对他:“什么叫没说过?”
谢源隔着被子拍了拍人:“我错了,我不能这样。我担心你,却没有考虑你会不会因此伤心,我们应该一起商量个折中的办法。”
陆铭哼唧哼唧不知道在说什么,谢源按着他的肩膀小心把他翻过来,熊孩子红着眼睛,挥着手臂,不要他碰。
谢源真是要急死了:“神仙诶,你到底还要怎样?别哭了,吃东西吧,再这样我真想把你送到天上去呀。”
陆铭红着眼眶揉了揉眼睛:“谁有哭!谁有哭!我告诉你我是土地公公!”
谢源被他的神吐槽搞得哭笑不得,当晚也不听老大夫的话,钻进了陆铭的被窝里。熊孩子很有领地意识:“你干嘛?你干嘛?你睡这干嘛?出去!”别扭了半晌还是伸手勾住了谢源的小指头。他现在可是重伤在身,很虚弱的,抱不动了。
“你看清是谁射了你么?”谢源问。
“嗯?”
谢源跟他说,大夫从他身上看到箭伤。
陆铭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忘了。”
九十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谢源奇了怪了:“被熊拍一巴掌记得,之前有没有被人射过就不记得了?”被子一掀让他好好想。陆铭现在恃宠而骄,脾气渐长,把被子清零哐啷一拆,不耐烦道有什么好讲的呀,不要讲这个了。
谢源多少灵光:“莫不是你们青暮山的人?你包庇他们?”
陆铭“哼”一声:“不要乱猜。”
他越是这样谢源越发咬定是他娘家人干的了,陆铭被磨得没法儿,才抖出来他确实不大记得当时的事情:“太快了,一眨眼的工夫,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中箭,就被熊拍了。就真是中箭,那人也是不小心,估计是想射那熊。”
谢源气死了,“什么人看清没有啊?”
陆铭恼怒地扭头。谢源终于明白过来他这是伤自尊了。堂堂一个少侠,被暗箭所伤毫无还手之力,看不清人就算,还不知道自己中箭,奇耻大辱啊。但是略一思忖又不对:“好像你没插着箭回来啊,箭杆哪儿去了?就算箭杆被熊拍飞了,扎里头一划拉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不,箭簇怎么都该留伤口里了吧?你别是失神被人带走还不知道哦!”陆铭一把攥下他戳着额头的手指,气鼓鼓的。谢源无法,起身灭灯。
陆铭睡了一会儿突然开窍了:“剑气可以伤人于无形。你确定没有刃铁留在伤口里面么?”
谢源嗯了一声,催他赶紧说。陆铭被他急促的呼吸搞得很火大,“我舞剑的时候有剑风你晓得吧?有些人专门练那个气,拿不拿剑都无所谓了。比如说若耶小姑有火箜篌,一拨琴弦倒一片啊——虽然我一直觉得他们可能是为了好看。”
谢源则心说伤咱家的原是六脉神剑啊,问他有没有跟这种高手结过仇。陆铭嗯哼一声,还是想不起来。谢源只好继续把屎盆子扣大太太头上。
第二天起来,熊孩子还完好无损地躺在身边,呼吸绵长平稳,不禁很是庆幸,出门寻嘤嘤去。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有一次掉下悬崖,严重失忆,遇到你们正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的那段日子。可是现在,记忆开始隐现,若有若无的,从前的我,性格跟现在也有大不同,以至于根本不像同一个人。”谢源对上嘤嘤试探的眼神,咽了口口水,“显然他不太喜欢陆铭。”
“不是不太喜欢,是讨厌到要他死啊。”嘤嘤眼珠子一转,摆出专家的样子,“这种情况到没有听说过。人会忘记过去的事情,如果是外伤的话,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想起来就是想起来,怎么会若有若无?奇怪……是不是你以前过得太凄惨不愿意想起来啊?不过,性格大别是怎么回事?不合常理啊,听起来简直像是借尸还魂……”
谢源还是有点良心的,被一语道破天机,实诚道:“我比较像那个魂,谢左使倒像那个尸。但是他现在醒过来了……”
嘤嘤歪着脖子看他,“你想怎样?”
谢源头疼地仰倒在靠垫上。嘤嘤的房间里到处都是靠垫,桌子凳子全搬了出去,方便她在地上画各种诡异的东西。
“我要是知道该怎样,就不会来找你了……”
“办法是有的,就是问你想怎样。”嘤嘤闲适地往床边一靠,“你找我,总不至于是为了退位让贤,把谢左使请进来吧。”
谢源忙伸出根手指摇了摇:“不可说不可说……”
嘤嘤做出受不了的表情:“你这种人,哼,想一套做一套!他若是醒全了,你可就死了呐!我才不信你为他好的呢!”
“我是想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嘤嘤嚎叫了一声:“你白天出来,他晚上出来;你在白天休息两个时辰,他在晚上休息两个时辰;早上你跟陆铭好,晚上他跟姬叔夜好;为了保全你们共同的身体,还不能喝太多酒,吃油腻的东西,以至于磨蹭了他清醒的时间和寿命……烦不烦啊!你别是想这么过日子吧!”
谢源被少女丰富的想象力折磨得一哆嗦,赶紧摇头,嘤嘤潇洒地打了个榧子让他躺床上,“我得看看他的情况。”
“你有办法让他出来?”谢源躺平了又不安地撑起身,“你别是把他弄出来然后赶不回去哦!”
嘤嘤出离愤怒:“嘤嘤嘤!”
整个过程就像濒死体验,谢源只觉埋进了不见天日的地底,一切混沌。他想去触摸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抓不在手心,想要跑动,腿在虚空中绵软无力。他觉得似乎掉进了时间的裂缝当中,没有开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