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没有的期待。
金克颐分手抛了根钓竿扔给他:“这里头啊,有不少鳜鱼,滋味极好。”
谢源看他如此不客气,自然也不客气。钓鱼这种运动最好不过,一动也不用动,谢源最喜欢了。一老一少在船上坐了一下午,鱼没钓上来多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也不怕惊了吞饵的家伙。谢源许久不那么惬意,不由得觉得自己是该跟金克颐出来走走,省得总是宅着对这个理科生,思虑过重。
“我听说,你查千绝宫的始祖谢千绝?”金克颐钓竿一甩,一抹银色在空中划了个弧度,稳当地落在竹篓里。
谢源一愣,继而高深莫测地笑起来。
八十八、哈尼我就喜欢你
谢源问他听谁说的,金克颐但笑不语,只问他为什么。
谢源直道:“我跟阿夜可能有些误会。”
金克颐按下了斗笠:“是么?查得怎么样?”
谢源漫不经心地将钓竿一提,冰窟窿里翻起涟漪,下头没有垂坠感:“听风楼从哪里来,是什么人,沿袭多久?”
“很久了,三十年?五十年?我小时,常听家父提及听风楼,想来那时候便是武林中有名的消息贩子。他们有可能是你身边的贩夫走卒,也有可能是一派之主,但是没有人见过他们。”
谢源笑道怎么可能。
“因为他们眨眼之间就能改头换面,男女胖瘦,什么都可以——所以叫做无面者。”金克颐略有些苦意地笑笑,细心解释道。“怎么?去听风楼查千绝宫,跟你与教主的事有什么裨益么?”
“被打了个太极。”谢源摇摇头,“说了跟没说一个样,随便找个人问都会那么说。”
金克颐笑而不语:“你还对教主……?他们都说,你跟陆少侠现在在一道。”
谢源被人用长辈的口气问及私事,多少有些不自在,只皱了皱眉表示他不喜欢这个话题。金克颐却眼尖地看到他束在腰上的配剑,“嗯?怀人?”
谢源顺着他的眼光低头:“什么?”
“我说这柄剑,怀人。”金克颐问他是否能借看,谢源解下,交予他手中。剑尚在鞘中,已闻峥嵘之声,甫一出鞘,一泓青光印雪,剑格处用大篆刻着“怀人二字。
金克颐叹道:“纯炉钢啊纯炉钢。想不到教主将怀人送予了你。”
“这不是我的剑。”谢源讶然,“我又不使剑,送予我做什么?这是陆铭‘双睛’中的一柄,他今日出门去未曾有带,我就随身配了一把,反正小巧也方便。”
一入冬,绯瑞云就成天盘成一团打瞌睡,谢源也不好意思把它叫醒了当腰带束衣,只给它准备了一个小箱箧,铺上绵软干燥的棉布,让它好好冬眠。只有嘤嘤总是乘他不注意拿棍子去逗它,有一回还把它给惹毛了,打碎了一桌的瓶瓶罐罐。所以谢源这几天可当真两袖清风,出门愣事不带,今天要不是月娘提醒,恐怕他也要两手空空来。此时金克颐对着他讲陆铭的剑,他自是不明白。
金克颐微谐:“这是教主的怀人。他小时学的是双剑,后来得了老教主真传,才改用细剑。这是他成年礼上,你托人送给他的。”
谢源默然。
怀人,怀人。你配着这对剑,就知道我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你。
“你跟陆铭在一起,忘记了很多事。”
谢源听他用这样徐缓的语气道出自己最怕泄露的真相,却并没有多少慌张,也没有释怀,心下空空的,什么反应也无。这件事现在伤害不了他,或许是因为他本能地感觉,金克颐不会伤害他。“是啊。”他轻轻抿了抿唇,“从碧瑶宫一役之后,记忆总是模糊。刚开始的时候,什么也想不起来,谁都不认得,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只是夜夜被噩梦惊醒。”
金克颐眼里的光微微暗了暗:“现在呢。”
谢源苦笑:“现在……现在偶尔能想起一些片段,总觉得,叔夜跟我之间……可是我已经有了陆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出了口:“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你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谢源感到如释重负。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长耳朵国王的理发师要不顾一切地说实话。
思虑过重。过重压在心里,不吐不畅。
而对着这个只见过两面的长辈,他说出了唯一的真相。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谢左使正在醒来。
金克颐既不惊奇也不同情,只是淡淡地将饵食填上钓钩,将钓竿甩了出去:“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只是你的年岁已大,也需要寻门妥帖的亲……”
“你不记恨陆铭么?他把你当仇人。”谢源仄头,截断他的话,“还是教主以前做过更过分的事?对你。”
“我们在说你的事。”金克颐淡淡道。
“你为什么要管我?”谢源亦顶风而对。
此话一出,气氛明显凝冻住了。金克颐将斗笠压得更低些,直到谢源看不清他的脸。谢源不安地咳嗽了两声,换了话头:“你……为什么要杀陆铭的父亲?”
金克颐低笑起来,“我们其实是师兄弟,但是我学成游历之后他才拜的师,所以我们俩交情一般。听说他很有习武的天赋,我的师傅很喜欢他,就像现在的陆铭。”
谢源轻轻一笑。
“……那年我西行,与一干武林同道讨逆魔教,他们以为我死在来了激战里,其实我没有,我被老教主所救,留在千绝宫养伤。老教主对我有恩,希望我留在千绝宫办事。实话说,千绝宫也不像传言的如此邪恶,比之尔虞我诈你争我斗的江湖,倒更适合踏实度日。”
“你是从那时候开始位列长老的么?”早已知情的谢源顺口接话。金克颐的情绪有些激动,谢源知道那件事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难以企口。
金克颐静默了良久,“不。三年之后我寻机逃回了中原。”
“然后呢。”
金克颐将钓竿一丢,钻进了狭窄的船篷里,“天色已晚,回去吧。”
“你寻我来就为了说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么?”雪白的长衫滑过乌黑的船板,静静地停在他身后,“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这里吃吧,拿回去也不知新不新鲜。”
金克颐一顿,顺从地生起了炉火,在上头搁了一口小锅。洒水作汤,剖鱼去鳞,行云流水。雪窟窿里的水渐渐泛红,像是天地之间的一滴泪痣。
“她生了陆铭。”金克颐飞快地说,将清理好的鱼扔进了锅里。“她嫁给了他。”
他走的时候,梨花盛开,小儿尚在她腹中。
但是他回去,梨花依旧,她却抱着堂中刚落地的陆铭。
“然后你就杀了他。”
金克颐苦笑:“一个投了千绝宫叛徒,也没有人为他说句好的,那就索性坏到底吧。”
“你儿子呢?”
金克颐闭上眼,没有说话。
谢源却是知道的。
金克颐不在的时候,她受了委屈。
没有钱,没有势,带着孩子,背着骂名,一个无处可投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