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的?人哪里能够完全做得了自己的主。莫失莫忘,不离不弃,这八个字是好听,可有多少人能够做到?那么多人分开了,也一样过了一生。”
是啊,那么多人分开了,也一样过了一生。所谓生活,只要还生在这世上,还活着,就能继续过下去的。
那么,其实四年和四十年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生在这世上,日子总得一天一天地走过去,然而,这样的一天又一天,从今天到明天,漫长而绝望。仿佛是永远的无望。
程子默只说:“来到这世上我不知道是为了她,可现在我在这世上是因为有她在。”
蒋佳怡默然,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许多年以前我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她当时只是问我为什么要让她遇见你。现在我才知道她真正想说的,大概也是和你一样的话。子默,也许你会觉得我和你妈妈不懂爱才这样做,可我们也曾经年轻过。你爸爸当年对你妈妈一见钟情,三年写了三百封信,只是不敢写上自己的名字,也算是情种深植。后来还是你妈妈千方百计找出了端倪。你妈妈接受他的时候,他在天*安*门前发誓说这一生要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你妈妈,一辈子不离不弃。你妈妈当时站在一边只是哭,过了很多年跟我讲起来还是哭,那时候你爸爸大概早就忘了当初说的话。德国是他支持你妈妈去的,你以为你妈妈真有那么在乎?她哪儿舍得下你爸爸和你。可她仅仅去了一年就听说你爸爸在外头有人了,电话都是那个女人打来的,她一赌气就在德国多呆了几年。那几年你爸爸连一声都不吱,不解释也不反驳,大概就巴不得她不回来。后来你妈妈还是回来了,她想你,也想你爸爸。但你知道你爸爸做了什么吗?她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就亲眼撞见他和一个女人从酒店走出来……后来才打听出来那女人看着年轻,其实就是一个有夫之妇,比你爸爸还大,他们偷偷摸摸在一起好几年了……这大概就是真爱,叫人恶心。可你妈妈傻,都到这份上了,还舍不得离开你爸爸,她口口声声说你还小不能没有爸爸,其实她自己又哪里离得开,她怕真正分开了以后想见他一面都难,宁愿这么吵着过下去。这么多年我在一边看着都难受,好歹她还有你,可你……那次在酒店是她不对,那是因为你又在她心上戳了一刀,二十年后,她的儿子竟然做了和他爸爸一样……”
一边一直对着电脑似乎在玩游戏的杜文咳嗽了一声:“妈,这哪儿是一样,一桩是一桩,你胡说什么啊。”程子默却只静静坐在那里不作声。
蒋佳怡顿了一下,最后说:“子默,不管她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自己的妈妈你总也该惦记。你回去看看你妈妈吧,这几年她身体也没从前好了,你不在家,你爸爸回去得就更少了。好不容易现在你回来了,可这一连几个月你都没回家了,马上就是春节了,你还指望着你爸爸会回去陪她吗?他肯定是忙得没时间的。再说你好好的家不住,挤到这乱地方来算怎么回事?”
杜文又不乐意了:“妈,你说事就说事,不要做人身攻击啊,我这里哪里不好了?是比不起他家那大房子,可那里住着未必有我这里舒服,我就觉得我这小地方挺好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你个没出息的!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不成?还不去把你东西收一收回家过年,都放假了还窝在这小房子干什么?要我和你爸来接你回家吗?”
“我走,我走,我去收总行了吧……”杜文抱着NB嘟嘟嚷嚷逃难似的进了房间。
客厅里顿时沉寂了下来,蒋佳怡看了一眼对面低头不语的人,自己都不确定那一番话有没有用,讲了那么多,她心里只是没底,他那个性子哪里是几句话就能够说动的,而这次又偏偏撞上他最在乎的。
然而,他到底还是回家了。
程子默回去的时候,家里并没有人,空荡荡的大客厅。这房子还是他去英国前不久搬来的,在市郊半山腰的别墅区,依山傍水,白云绿树,屋子里的装饰摆设无一不是华丽典雅,繁华到奢靡。这里有人间美景,有琼楼玉宇,有珍馐佳肴,有人世富贵。
大约这一切就是他爸爸觉得最好的。然而,却是没有温度的,冷冰冰的,住在这里的人有几个是真正快乐幸福的?
吴君兰直到晚餐时候才回来,虽然年底放假了,可医院这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都一样有病人。有人全家团聚享受良辰佳节,有人孤零零地躺在医院。进门就得到消息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径直走往三楼。他的房间仍旧和从前的摆设差不多,那面素净的紫檀雕花六扇屏风还在,这么些年,只颜色渐渐淡了,紫檀雕花也被岁月磨得老旧黯淡,微微有一点沉淀后的黑,干干净净的白屏也似乎染了一点时光的颜色,仿佛是旧日的老照片,那样陈旧黯淡,一点一点的黄,却仍旧是珍宝。——就像她保存下来的他儿时的照片一样。
走到屏风那里,她顿了顿,这才继续往前走,那背面的书柜也是从前的,他不要换,非得一起搬过来。可却并不见他的人,只工作台上散落着几本书还有一叠图纸,大约是他带回来的。她走过去随便翻了翻,帮他把几本书理了理放好,那底下压着的一幅画露了出来。
只是一幅水墨风景画,笔触简单,淡墨勾勒出远处的江水,天空还有滴落的雨珠,而近景陡然一看却是留白,要仔细望才看得见一个淡淡的灰白色的背影。大约是很久之前完成的,画轴因经常翻动已经有了痕迹了,果然题款上面的时间是十年前的六月份。旁边的题诗吸引了她的视线,是她熟悉的柳体楷书,写着“夕阳在山云在水,高歌人醉杏花天”,起初她只是奇怪这似乎不符合画意,明明在下雨,哪儿来的夕阳杏花天。想了想才记起来这句子原本的出处是清代大画家石涛在一幅山水画上面所提,禁不住笑了笑,他倒是很小就喜欢石涛的画,原来也向往这种自然人生。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一把捉住了手:“妈,你把我的画给我!”声音里的紧张担心是那么明显,她心里某个地方仿佛突然被扎了一下,纵然老早就知道他喜欢画,画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到底还是有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