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便被彻底地抛到了脑后。她勉强笑了笑,说:“刘阿姨,对不起,我今天忘了打电话告诉你不用准备晚餐,让你等到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你快回家吧。”
“哪里的话,你一时有事,忘了也没关系,现在还早,那我去把厨房收拾一下。”刘阿姨也笑了笑,转身便要进厨房。
“刘阿姨,你等一等。”陈莫突然叫道。等她转过身来,他很快便说:“从明天开始你就不要来了,我们有事要去北京几天,你下周再过来吧。”
事情太突然,刘阿姨楞了一下,答应着:“好的,陈医生,我知道了。”却下意识看了一眼客厅另外还站着的一个人。
林欢同样有点怔愣,还没完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脑子里只在想着北京,明天……耳边却听见一个平静的声音叫着:“欢欢,你过来把这水喝了。”
她迟疑着望过去,他不知何时已经握着一杯水了。不知为什么,她不敢看他,低头走过去,接来水杯。他又递来几粒仿佛是药丸之类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猜测着大约是胃药或者是晕车药之类的,一起喝了下去。放下水杯后,他起身便走了。
她在客厅坐了下来,刘阿姨从厨房出来道别时,才意识到该回房间了。陈莫不在,露台上点着一盏夜灯,朦朦胧胧的一线光,底下空洞洞的,凄清一片,那些月季好几天之前就被全被拔了。她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去他的书房看看,身后慢慢却有脚步声传来。
“站在这里干什么?去把我们的东西收拾一下,我们明天是早班飞机。”
她回头,下意识回答:“可我还要上课……”
陈莫本来是要往盥洗间走的,顿了顿,看着她说:“明天是星期五你没有课,你星期一的课是在下午,我们过了周末,星期一上午就赶回来,不会影响你上课。”
她低下了头:“那你的医院……”
“我累了,决定放一段时间的假好好休息。”
她不作声了。他说:“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那我去收拾东西,你去洗澡然后早点睡吧。”转身便要去衣帽间,却听见一个很低的声音:“陈莫……”他的脚步顿住了,有一瞬间分不清这一声和许多年前医院手术台上那一声模糊的呢喃,然而不久前酒店大堂她那一声低声的喊叫,终于令他清醒了过来,在这么多年后,他终于弄清楚了,却原来……原来是这样。
“你以后喊我的时候大声点儿,我怕我听不清楚。”
她怔了一下,果然大声了一点儿,依然低着头:“对不起……”
他没等她说下去,加快脚步去了衣帽间,刚刚拿出旅行箱,一抬头看见她进来了。他顿了顿,放下箱子,说:“那你来收拾吧,我还有点事去一下书房。”
她却又在后面跟着出来了,他有点烦躁,头也不回地说:“别再跟着我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对不起,我……”
“我叫你别再说这三个字,你没听见吗?”他大声打断她,终于回过头来,“凭什么我要容忍你在结婚后还住在学校,把我们的家当旅店,偶尔才回来一次?凭什么我要容忍你去美国一年多就算放假也从不回来一次?凭什么我要容忍你在床上总是背对着我?凭什么我要容忍和你相敬如宾?凭什么我要容忍你……”他没有说下去,而她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是被他从未发作的怒气吓到了,又仿佛是被他的话吓到了。
他突然笑了一下,分不清是嘲笑还是苦笑:“欢欢,你都明白。你是一个懦弱而又自私的女人,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怜而又自私的男人。”
他说:“欢欢,爱是没有公平可言的。付出和得到从来都是不能用多少来衡量的。年轻的时候,会因为那个人爱得比自己少而斤斤计较,觉得太吃亏——人都不愿意吃亏,哪个人不自私?在爱情上我也同样自私,其实我也是算计过的。这四年,我每一天都在算计。离开你,去找一个能够回报给我同样感情或者是更多感情的女人,这不难,我也想过——可我做不到,因为那样我不会快乐,只会难受,别人给我再多的爱,也只有难受,那又有什么用?——我不会那么傻。”
“我爱你,比你爱我多很多很多,甚至你有可能一点都不爱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爱我,而这有什么紧要的?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圆满,而我从来都喜欢能够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你已经嫁给了我,只要你愿意,只要我快乐,不见得我们就不好。有多少求之不得都是贪心惹下的祸?我从不贪心,只要这样就好,这未尝不是我的圆满。所以你没有任何错,你很好,我很满足,你以后再也不要对我说这三个字。”
他的话说完就离开了。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抬脚往前走着,走着走着,找啊找啊,一直看不见,朦朦胧胧的一线灯光下,只有空洞洞,凄清的一片。很久很久之前那黄灿灿的油菜花早已经凋谢,后来,他许给了她一片那么美的月季,然而,现在连月季都看不见了。她突然扭头就往外面跑,只知道要去找到月季,要去找到他,到了卧房门口,却顿住了。
陈莫拿着冰块包站在门口,看见她似乎也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拉着她的手:“回房间吧。”
他让她坐在床上,拿着冰块给她敷脸。那冰的一团贴在半边脸上,刺痛不断传来,微微的一点一点的凉,她扭着头躲过去。他便把冰块包给她:“我忘了还要收拾东西,你自己来吧。”走到衣帽间门口时,顿了一下,又说:“欢欢,你也进来吧,在旁边看着一下,我怕弄掉了东西。”
等了一会儿,她才放下冰块包起身走过来。他又折回去拿上冰块包,让她坐在衣帽间敷脸。
后来的事情似乎和往日一样,似乎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夜晚。熄灯躺上床的时候,林欢朝玻璃窗外看过去时只有黑洞洞的一片。于是她没有侧着身体,望着黑漆漆的玻璃窗外,而是平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
过了很久,有一只手从颈下绕过来,揽过她的头,寻到她一边的脸颊:“痛吗?”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贴着她的头发,她摇了摇头,终于说:“陈莫,你为什么不问我?”
他吻着她的脸,声音逐渐含糊不清。
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好的还是坏的,那些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卷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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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夕阳杏花天 ...
蒋佳怡说:“一辈子那么长,运气好点,我们总会遇见这么一个人的,可能不能在一起不光要靠两个人,还要看命,说到底命运这东西又岂是渺小如蝼蚁的人可以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