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冰凉的手放在傅和晴的胳肢窝底下暖着,头碰着头,低声说:“妈妈,你是世上最好的妈妈。”
8 流水数板
新年的第一天,景天和妈妈睡在一个被头筒里,睡到早上,手脚微微出汗。她像是很多年没有在冬天的早上手心出汗了,这一觉睡得少有的舒服。早上是被妈妈叫醒的,醒了还不肯起来,闭着眼睛嘟囔说,妈妈我再睡五分钟。像是从前上学的时候,多赖五分钟床也是好的。
傅和晴说:“起来,小安子在家呢,你再睡下去就不像话了。快起来梳洗了,把屋子收拾一下。今天我和你爸都有活动,马上就要走。”
景天一听,噌一下就坐了起来,叫道:“天啦天啦,我这样子蓬头垢面的可不让他看见。妈妈我们昨天晚上是引狼入室了。妈妈你去看看他起来没有?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好抢卫生间去。”
傅和晴摇头,在被子外面拍了她两下屁股,说:“疯疯颠颠的。你房间门还关着,小安子像是还没有起来,所以我才叫你快起来去梳头洗脸。你爸已经去烧酒酿圆子了。”
景天说:“妈妈把衣服给我。”傅和晴把毛衣和长裤递给她,她坐在被窝里穿上,问:“外面冷吗?”傅和晴说:“冷,不过太阳很好。”等她起了床,叠被子抻床单铺好床罩,一边开窗换气。景天看一眼楼下,说:“妈妈你看,地上一层红,昨天晚上起码炸掉了十万元。”
拉开门看看自己的房门还紧闭着,倏一下窜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洗脸刷牙洗头发,又把地上溅出来的水拖干净了,打开窗户换气。心里想有这么个家伙在家里真是讨厌,半夜上个卫生间像做贼,生怕被他看见。还是谈恋爱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去吃饭爬山,完全没有人间烟火的感觉。又想爸妈要多好心才能留他住下来啊,实在是不方便得很。还是房子要大,每间卧室都得有卫生间啊,嗯,等以后一定要买这样的房,到时候和爸妈一起住就没问题了。还有苏州那房子,给设计了有三个卫生间,每个卧室一个,客用一个,看来是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好象以前看过一本什么书,说是晋朝的贵族,上厕所时手边有一个盘子,里面放的是红枣,进去就取两粒红枣塞进鼻子里,下面的坑里放的是鹅毛。
等她回到爸妈的卧室把头发吹干,脑子里已经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出来景至琛已经烧好了酒酿圆子,里头还有昨天吃剩的水果丁,再用藕粉勾了薄芡,撒上糖桂花。她端了一碗在手上,一边搅着吹吹凉,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敲敲门说:“醒了没有?好起来了。我们都在厨房吃酒酿圆子水果羹呢,快来吧。”附耳听着,就听里面说:“好的,马上就来。”估计是起来了,也不知怎么见人呢。
景天捧了碗回到厨房,在饭桌边坐下,贼忒嘻嘻的笑着说:“起来了,肯定在等着用卫生间。”她这话一出口,引得傅和晴老大的一个白眼,景天忙说:“是这样的妈妈,我在想苏州那园子,春节前已经完工了,要不要什么时候过去看一下?那房子有三个卫生间呢。以后早上起来就不用抢了。那么多间房,要买多少东西放进去啊。”捧着碗发呆,“要多少东西才填得满啊。”
傅和晴只好对景至琛说:“傻人有傻福。有的人只需要做梦,就有人去帮她把梦做出来。”景天回过神来说,“妈妈,这个就叫一不做二不休。”指一下自己:“一不做,”指一下走进去的蒲瑞安:“二不休。”蒲瑞安坐下来端起碗,笑问:“又在发什么谬论?”对傅和晴和景至琛说:“爸妈新年好。”
景至琛说:“新年好新年好。睡得好吗?今天早上三四点钟还有人在发鞭炮,不用睡觉的吗?”
蒲瑞安说:“睡得很好,昨天有点累,上床就睡着了。早上起来看到黄花花的被子绿花花的枕头,以为在做梦。”
景天为他的形容引得发笑,不乐意了,说:“什么叫黄花花的被子绿花花的枕头?我那是葡公英花的被子紫阳花的枕头。你自己不认识骆驼,就说是马背肿。”
一家人都被她说得笑了。傅和晴说:“景儿说的这个,倒叫我想起那出京剧《卖水》来了。”清一清嗓子,唱一段流水:“什么花姐?什么花郎?什么花的帐子?什么花的床?什么花的枕头床上放?什么花的褥子铺满床?”
景天接口数板道:“红花姐,绿花郎。干枝梅的帐子、象牙花的床,鸳鸯花的枕头床上放,木樨花的褥子铺满床。我京剧除了《苏三起解》,就会这个了。”
傅和晴说:“这个好,等一会我上场,就唱这段。”景天问:“今天还要去团拜会?每年都去,没意思得很。”傅和晴说:“人家退了休的老领导老员工,也就这一天可以感受一下组织的温暖,还有会务费车马费茶话会的,不要只考虑自己,要多想一下那些老人们。我和你爸吃了饭就走,你们自己玩。中午饭我们不回来吃了,你们看看厨房里有的那些现成的菜,热一热吃。”景天问:“那晚上呢?”景至琛说:“暂时还有知道,看下午录节目顺不顺利。你们自己去玩,不用管我们。”
蒲瑞安问:“要不要我送爸妈去?”景至琛说:“不用不用,你陪景儿好了。我和她妈妈打车走。”傅和晴吃好了放下碗,景天说:“爸妈你们去换衣服吧,碗放着我来洗。”傅和晴说:“小安子你随意,跟在自己家一样。”蒲瑞安说我会的。
景至琛和傅和晴回卧室换了衣服出来,傅和晴穿一件黑色薄呢长裙,披一条银色的灰鼠披肩,手里拎着一件银灰色的长至脚踝的长大衣,脚下是一双黑色高跟浅口皮鞋,头发盘起,淡淡施了妆,这一打扮,和景天站在一起,还真像两姐妹。景天说妈妈等一下,去房间拿了相机来,说我给妈妈拍一张,这一身不留个影太可惜了。傅和晴一手挽大衣一手叉在腰上,摆了一个标准甫士,景天又叫景至琛也过去合个影。蒲瑞安说:“你也过去拍一张,我来给你们拍。”
景天挤在两人中间,比个剪刀手说:“耶!”惹得傅和晴打了她一下说:“疯丫头。”又跟蒲瑞安说好好玩,才和景至琛一起出门去了。景天说:“我们去阳台上送他们吧。”拖了蒲瑞安到阳台去,蒲瑞安从她身后抱着她腰,把头埋在她刚洗过的头发里,嗅着洗发水的清香。
过了一会儿,景至琛和傅和晴从楼下走出来了,景天双手合在嘴上喊一声“妈妈”,傅和晴听见了,和景至琛一起抬头看上来,又冲他们挥手,然后拦了一辆车走了。
蒲瑞安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