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北京,爱与被爱界限模糊(1 / 1)

有一种爱情低到尘埃 田小米 9143 汉字|24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八章北京,爱与被爱界限模糊

  电话突兀的震动了起来,尤浅浅掏出来一看,是林默的号码,心头一抖。

  想过去的五年间,她以为他们跨越了性别,无话不谈,友情深厚。却不想,她和他之间隔着他心里最大的秘密,终是无法跨越。

  尤浅浅接通了电话,“喂。”

  那头的声音却不是林默的,“喂,是尤浅浅吗?”

  “恩,是我。”

  “林默进医院了,来xx医院,马上。”

  尤浅浅手猛地一抖,打翻了桌子上的半杯奶昔,草莓色的液体扣在了她的裙子上,她拿出纸巾匆匆擦了几下,出门拦了辆车,直奔xx医院。

  一路上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什么也想不了。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林默昨夜趴在方向盘上的落寞样子。

  到了医院,急诊室外昨天饭桌上的刘哥和张小三都在,穿得都比较正经估计是上班的时候跑过来的。

  尤浅浅跑过去问:“林默怎么了?”

  张小三嚷嚷道:“哥几个还想问你怎么了,你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把自己喝出了胃出血。”

  尤浅浅腿一软,向后连退两步才站稳,身旁的人伸手扶了她一下。尤浅浅见是刘哥,忙说:“谢谢。”

  刘哥表情也很严肃,盯着尤浅浅看了一会,方才叹了口气说:“尤浅浅,我知道你的名字也快四年多了。”

  尤浅浅知道刘哥的话才刚开了个头,沉默地等着他继续说。

  “林默虽然在东北出生长大,但是因为父辈们的关系,他寒暑假基本上都是在北京过的,我们从小就认识。东北人豪爽实诚讲义气,酒量好,这小子对我脾气。跟他喝酒我就赢过一回,却是他诚心灌醉了自己。那是我头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尤浅浅,那时候你是他好朋友的女朋友……”

  尤浅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打断刘哥的话,“刘哥,你别说了,说什么都晚了。”

  “我猜也是,要是还有戏,这小子也不至于往死里灌自己。”刘哥苦笑道。

  张小三一边挠头一边吼尤浅浅,“你这个胖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林默这样的条件,死心塌地的喜欢你这么多年,你都不要,你良心让狗吃了?”

  尤浅浅不说话,瘫坐在长椅上,脑子里的想起一句话,他能给我世界,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世界。

  尤浅浅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羡慕那种蛊惑人心的美女,桃花旺盛,是个男人都得倾心于她,没事扰乱个朝纲,挑起个战争,忒有能耐了。可是,时至今日,她才知道,桃花这个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别人为你付出了,你无法回报,便是欠下了情债。自此,良心下埋了不安的种子,不时的受到谴责。

  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平白的受到牵连。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挺可恨的,平白的祸害了大好青年。

  在尤浅浅做着深刻自我反省的时候,急诊室的灯灭了,林默脸色苍白的被推了出来。尤浅浅条件反射的扑过去,就见林默憔悴的脸下巴都变尖了,样子十分可怜。

  尤浅浅吸了吸鼻子,林默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虚弱地说:“尤浅浅,你要是敢哭,小心我抽你。”

  他总是这样威胁她,却从来都不曾动手。尤浅浅笑得勉强,“看你现在这点出息,打得了我吗。”

  林默小声说:“我是挺没有出息的。”

  刘哥咳嗽了一声,护士立马说:“病人需要休息。”

  尤浅浅马上侧身让开道,手却被林默抓住。林默闭着眼睛若无其事的躺着,一脸菜色唇色惨白,手却死死地抓着尤浅浅的手不放。

  场景有些诡异,气氛有些尴尬。

  尤浅浅求助地看向刘哥,刘哥也是一脸可笑不得的表情,无奈地说:“尤浅浅,你留下来陪着林默吧。”

  尤浅浅纳闷了,最近怎么总遇到这样的特权阶级,生来就喜欢指挥别人,明明是请求说出来却是命令,由不得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执行了。一个冷脸的欧子铭如是,刘哥也是一样。

  于是尤浅浅的手被林默握着,安静地坐在他的病床前,无所事事的发呆。

  护士说他的药劲儿上来了,睡着了,一时半会醒不了。

  于是刘哥和张小三说一会再过来,就都走了,临走还不忘同情地看眼尤浅浅。

  枯坐了好久,电话震了起来,尤浅浅单手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小声的接起来。

  欧子铭冷冽的声音传来,“你做贼呢?”

  “我在医院里。”

  欧子铭的语速立刻加快,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不是我,我同学病了。”

  “保时捷那个?”

  尤浅浅郁闷的发现,现在只要一提同学,就是保时捷,欧子铭都成条件反射了。

  “恩。”

  “你什么时候能走,我去接你。”

  尤浅浅为难地看着被林默握在手里的手,说:“我也不知道,你不用管我。”

  欧子铭冷着声音说:“你在哪家医院?”

  “你真不用来,我到家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尤浅浅,哪家医院?”

  在东京被欧子铭奴役了那么久,尤浅浅也有些条件反射了,听他这个语气就是动了气了,赶紧报了医院的名字。

  挂了电话,尤浅浅轻轻地叹口气,一转头却见林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尤浅浅很尴尬,咳了一声,试图用轻松的口气说:“你醒了,我叫护士去。”

  林默一言不发,只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握得尤浅浅动弹不得。

  这几日所见到的林默是尤浅浅在过去若干年岁月里从来不曾见过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鲜衣怒马游戏人生的林默会有这样忧郁的一面。原来他也会黯然神伤,也会喝酒忘愁,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于是她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活得没心没肺,活得潇洒。

  尤浅浅不知道当初她跟林默说起和于飞之间的种种的时候,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为了她到底醉过多少次,她知道的只是,他为她和于飞翻脸,他为她得罪辅导员,他为她在失眠的夜里讲笑话,他为她在北京熬着不肯回美国……

  尤浅浅突然想明白了,当初林默和于飞闹翻的原因再明显不过,仍是小声地说了出来,“当时,你是为了我,和于飞闹翻的。”

  她说的是陈述句,语气甚是肯定。林默想了想说:“所有人都以为我和于飞闹翻是为了义气,是看不惯他始乱终弃,却没有人想到这其中不过是因为一个你。”

  尤浅浅看着林默苍白的脸色,叹气道:“林默,你总说我傻,可是最傻的人其实是你,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守了这么多年?”

  林默没有告诉尤浅浅的是,于飞曾经给他打过电话,说:“林默,咱俩五年的哥们,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不至于吧。这几年我看你那样心里也不好受,左右不过一个女人,你喜欢的话就拿去,没和你明说是怕你不接着。你不是和哥们来真的吧。”

  林默愣在那里,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满得住自己,却瞒不住于飞。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罪恶,也很多余,他毁了尤浅浅的爱情,也无法面对于飞,他选择了继续自欺欺人,让自己相信从来不曾接到过于飞的那通电话。

  便也是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让他始终没有勇气在尤浅浅面前正视自己的感情。

  这一等,等来了错过。

  林默这样的人自然不相信宿命,认为那个文艺小女生悲秋时候的口头语,他觉得当初自己如果没那么矫情,便是于飞想让又怎么了,他让了,林默就接着,丢份子也认了,至少,他和尤浅浅是有圆满的可能的。

  而如今……

  林默痞痞的扯动嘴角,笑得勉强,“尤浅浅,你别总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是没遇到比你更好的,要是遇到了,谁还会等着你。”

  尤浅浅也扬起嘴角,笑,“谢谢你。”

  林默揉揉她的头发,“为什么每次我都是来晚的命?”

  “下次请早。”

  林默咬牙切齿,“尤浅浅,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笨得跟猪一样。不,我侮辱猪了。”

  “林墨,有你这么喜欢人吗,你回头看看这一路走来我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子,不知道以为咱俩家有世仇呢,你还怨我,你就是给我达芬奇的想象力我也不敢想呀。”

  “你天天捧手里的言情小说,不都是这个套路吗,欺负的越厉害喜欢的就越深,我都做这么明显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尤浅浅忍着笑,看着林默说:“那都是假的,看看图个消遣。谁还能当真呢。”

  林默仰天长叹,“哎,言情小说误我。”

  尤浅浅含笑看着林默,眼神鄙夷,林默亦是鄙视地看她。终是相视而笑。昨日的一切似乎不曾发生,他们依旧是嬉笑打骂无话不谈,唯独不谈爱情的朋友。

  只是,发生的已经发生,我们可以刻意忽视,却已然不能忘记。就像林默伤感的身影印在了尤浅浅心头一样,林默早就已经忘不掉尤浅浅那傻傻的笑容,和落在七月的眼泪。

  尤浅浅和林默都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他们回不去过去童言无忌一般的时候了。如今的粉饰太平,只是因为他们看重这份友情,不想失去,也不想改变,亦是无力改变。

  他们刻意的忽略掉爱情,林默谈起美国的生活滔滔不绝,讲起他和金发碧眼美女的***,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讲他开车横穿半个美国去华盛顿,一路上遇到搭车的美女无数,险些让他没有体力开车。讲他在布鲁克林的酒吧里遇到的印第安美女,激情热辣……

  刘哥来送饭的时候,尤浅浅告辞,林默再一次含笑揉乱她的头发。

  却在门关上的时候,笑容凝固,头跌回枕头,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刘哥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训斥,“你小子当初拿刀砍人蹲局子的时候,不是挺有派的吗,现在怎么萎成这样了。你还别说,咱这一堆人里,我还真没见过有谁玩暗恋的,隔着太平洋和日本海恋不说,还整出借酒浇愁,强颜欢笑这一出出的苦情戏。要我说,你要是这样,还不如赶紧滚回美国,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林默面无表情,过了半晌才说:“哥,我是真想回美国了。”

  刘哥盛粥的手一顿,眉眼之间掠过千番表情,终是一叹说:“回去也好,那就回去吧。”

  这边出了医院门的尤浅浅,也是一脸的忧愁。正是愁眉不展的时候,就看到黑色的越野车前,欧子铭倚着车门在看她,指间一点猩红的光芒燃烧在夜色沉沉下,仿佛一盏明灯,引领她找到回家的路。

  尤浅浅走过去,问:“来了多久了?”

  “刚到。”

  尤浅浅装作没看到欧子铭脚前的一地烟灰,微笑,“吃饭了吗?”

  欧子铭不答反问:“你呢?”

  “没吃。”

  欧子铭打开车门,“那吃饭去吧。”

  尤浅浅坐进车里,平复心中的情绪。他那样聪明,若是问起这其间的种种,她一定瞒不住,但他什么都不问,她就更是无从说起。

  一顿饭吃得很沉默,欧子铭就跟她说过一个长点的句子,“尤浅浅,你裙子上那一坨是什么?”

  尤浅浅低头看了下裙子上的污渍,是先前在冷饮店一着急扣在身上的草莓奶昔,“草莓奶昔,一着急散身上了。”

  “哦。”

  尤浅浅感觉仿佛回到了初到东京和欧子铭还没有混熟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个在客厅里看电视,一个在沙发上上网,整个晚上可以一句话都不和对方说。

  明明是有两个大活人存在的房间,却好像空屋一样安静。

  尤浅浅思考了一下,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混熟了开始交谈的呢?好像是从滚到了床上开始的。

  从那之后,尤浅浅才发现,欧子铭的一张扑克脸也有笑起来很温柔的时候,他也会说很欠揍很挑衅的玩笑话,他也会关心她紧张她,他也会牵着她的手游走在东京的大街小巷。

  尤浅浅觉得有必要打破一下沉默,他们的关系不能不进反退,重归了沉默。于是轻轻地咳了一声,小声说:“喂,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滚到床上的。”

  欧子铭正在喝茶,虽然反应很快,迅速的咽下了茶水,仍然是呛了一下,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他挑眉眼神凉凉的看着尤浅浅,“你忘记了?”

  “我怎么记得那天我喝醉了。”

  “我怎么记得是你把我压在了沙发上。”

  尤浅浅冷哼一声,“我又没有凶器,你不行凶,我还能犯罪吗?”

  欧子铭嘴角抽了抽,“你要自杀,我也拦不住你。”

  “欧子铭,你个**犯。”

  欧子铭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大理石的桌面顿时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响动,“你说谁呢?”

  “谁**我说谁。”

  “你自己送上门来,反倒赖上我了。”

  尤浅浅脸色猛地一变,赶到嘴边的话生生噎住,眼睛颓然黯淡了下来。

  欧子铭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了,轻咳了一下,“你别总拿话来激我。”

  尤浅浅仍是不语,低垂着睫毛在脸上投下月牙形的阴影,嘴习惯性的嘟了起来,这就是生气了。

  欧子铭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握她的手,尤浅浅猛的一下子甩开,抬眼看他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欧子铭,我累了。”

  她明明没有冲他吼,欧子铭却感到一阵的心慌,一股无名火腾的蹿了上来,带着措手不及的慌乱,以燎原之势烧得他心肝脾神俱疼。手一拂,手边的玻璃杯就掉到了地上,清脆的声响。惊得大堂经理屁颠颠地跑了过来,一脸小心翼翼地问:“欧少,伤没伤到?”

  欧子铭抿着嘴,一脸铁青,一顿子怒气正愁没地发,就有送到枪口上来的,当即语气又冷了三分,“来壶清酒。”

  尤浅浅想起来了,他们关系改变的罪魁祸首就是一壶后劲大的要命的清酒。

  大堂经理为难地看了看店内中华风的装修,说:“欧少,店里没有清酒。您看,五粮液行不行?”

  欧子铭语调没有起伏,慢慢地说:“你这开的哪门子饭店,关了算了。”

  对于要求中国菜的饭店有日本清酒的这种要求,尤浅浅总结来就是四个字,无理取闹。她知道欧子铭心里一直不痛快,具体不痛快在哪却无从知晓。

  他就像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高高在上的君王,俯瞰众人,看到的只是头顶,却看不到人们脸上的表情和内心的想法。偶尔的施舍,便要求你铭感五内。

  而且作为一个冷面少言的君王,他很少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不说就只能靠你自己揣测,揣测对了无功,揣测错了便是大过。都说伴君如伴虎,说的大抵如此。

  大堂经理显然被吓倒了,立马要求给他们免单。尤浅浅觉得世界真奇妙,欧子铭的这种无理要求都能被这样纵容,以后吃饭还有人交钱吗,还不得掀起一个霸王餐的小高潮。

  尤浅浅厚道地掏出钱包问大堂经理,“多少钱?”

  大堂经理显然被这个举动惊吓了,看看欧子铭又看看尤浅浅,赔笑说:“是我们怠慢了二位,怎么还好意思收钱呢,这餐就当是我们饭店给欧少赔罪的。”

  人家死活不要钱,尤浅浅也不好往人家手里塞钱吧,潇洒的一挥手,“那再给我来个血燕。”

  大堂经理的脸色绿了绿,颤颤巍巍地答应下来告退了。

  欧子铭点了支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尤浅浅,“行呀,学会狐假虎威了。”

  尤浅浅仍是不理他,别过脸看落地窗外的景色。

  夜幕下的京城繁华依旧,高楼林立间是车水马龙,人群川流而过。夜色喧嚣,处处透着热闹的商业气氛,街对面恰好是一条商业步行街,灯光分外的明亮,橱窗里澄明瓦净的摆着几件新款的夏装,剪裁颇为简洁,尤浅浅不由多看了两眼。

  “喜欢那衣服?”

  尤浅浅收回目光,平平淡淡地看了欧子铭一眼,仍然不答话。

  他总是这样,先打你一棒子,疼了之后再给你一颗甜枣。

  徐小可有阵看了一篇网上连载的言情小说,说的是男主角把女主角**再**,虐待再虐待,顺手还把女主角的父亲给灭了,后来一番忏悔加上自残之后,两个人居然冰释前嫌,双宿双栖了。

  徐小可当场就拍着电脑骂娘,说这作者有病得赶紧治,别耽误了,误了人生,整不好就是女版的马加爵,杀完人之后觉得道歉有用,不用偿命的。

  尤浅浅说:“我看你才有病,没事找虐,这样的文章居然能坚持看完。”

  “姐一直等着看这女猪杀男主全家,亲手阉了他,谁知道等来了这么欢喜的大团圆结局。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浅浅,难道是我out了。”

  尤浅浅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杀父之仇还真能一笑泯恩仇了?莫非是继父?

  可是现下这是生活,又不是虐恋情深的小说,谁他妈有名没事找虐,还越虐感情越深。尤浅浅觉得自己没病态到要求在吵闹中增进感情的地步。

  血燕端了上来,尤浅浅其实已经饱了,一点食欲都没有,为难地看着面前的汤盅。

  欧子铭一招手,大堂经理就跑了过来,“欧少,有什么吩咐?”

  欧子铭一指那血燕,“结账,把那个打包。”

  “这哪成呀,没让您吃满意,怎么敢收您的钱,这顿免单,免单。”

  欧子铭眼风扫过尤浅浅,说:“该是多少就多少,别让我在女朋友面前丢脸。”

  大堂经理一时嘴巴抽筋,半天没合上,支支吾吾地说:“原来是欧少的女朋友,失敬失敬。”

  尤浅浅嘴角也抽了抽,勉强维持着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下震动。

  欧子铭毫不避讳的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以他那样的身份,用不了几天,欧子铭已经名草有主的消息就是天下皆知了。从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东京见不得光的床伴,台湾装作不相识的陌生人,飞跃到了帝都里示于人前的情侣。

  他在给她信心,也在要她安心。

  出了饭店,欧子铭打开后座车门,把打包的血燕放进去,然后锁上车门。

  尤浅浅正诧异他不是要走回家吧,欧子铭已经绕了过来,拉起她的手过马路。

  他带她来到方才她看的那家店的橱窗前,扬起嘴角笑看她,“进去试试?”

  尤浅浅还没开口,门口的服务员已经笑脸迎了出来,请他们进去。

  欧子铭挑出那条玫瑰红的裙子,递给尤浅浅。

  尤浅浅看到一旁导购小姐羡慕的眼神在她和欧子铭之间寻索,突然觉得自己和欧子铭一直是这样真实的联系在一起的。

  裙子的布料很轻快,样式简单,剪裁却是流畅,虽然露着大片的后背却不显得暴露,反而衬出肉肉的尤浅浅几分性感。

  尤浅浅弯着眉角,看向欧子铭。

  他也在看她,轻轻地笑了,说:“很好看。”

  等尤浅浅换下衣服拿着钱包要去付账的时候,被欧子铭拦了下来,他握住她的手,“让我来,当是赔罪了。”

  尤浅浅抿着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说话也忒毒了吧。”

  “那不是话赶话让你逼的吗?”

  “欧子铭,你还有理了?”

  欧子铭还没说话,一旁的导购小姐倒是先笑了,一脸羡慕地说:“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尤浅浅真是恨不得对着长城叫一声冤枉。这年头看人都看脸的,像她这样长相平凡的人的确不是太好混的。

  感觉欧子铭就是当街把她毒打一顿,都是有理的。

  买完衣服上了车,欧子铭迟迟的不肯打火发动车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某一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里有淡淡的雏菊花香,很清淡也很清香。

  欧子铭费力的挣扎思考,尤浅浅也不大好意思打扰他,静坐在车里昏昏欲睡。

  良久,欧子铭轻声问:“你回哪儿?”

  敢情您老这半天都在挣扎我去哪的问题,欧子铭头一次民主,倒是让尤浅浅无所适从,脑袋短路说:“去你那吧。”

  于是欧子铭把丰田V8当保时捷跑车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浅灰色的床单皱起,有他睡过的痕迹。枕头上残留着他的味道,淡淡的香水尾调,很清淡。薄薄的一层蚕丝被,被尤浅浅围在腰间,室内的空调开的不高,倒也不觉得热。

  尤浅浅赤着脚下床,拉开遮光的窗帘,灿烂的阳光顿时铺满了室内。窗台上一株百合安然绽放,幽香淡雅。在薄纱的白色蕾丝窗帘间若隐若现。

  卧室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欧式大床,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尤浅浅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纸条,欧子铭的字迹,中午给我打电话。

  纸条的上面压着一把钥匙,尤浅浅伸了几次手,才把那钥匙拿在手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尤浅浅洗完澡之后,去厨房找吃的,冰箱居然是满的,水果和牛奶和营养品占了大部分空间,密封的盒子里装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尤浅浅想起来,昨晚见欧子铭的家收拾的整洁,一尘不染,还由衷的赞了一声。

  欧子铭把车钥匙扔到门口的架子上,心不在焉地说:“请了打扫的阿姨。”

  原来如此,想他在东京,连衣服袜子都是尤浅浅帮他洗,就别说做饭打扫了。十足的大爷模样。

  尤浅浅热了一杯牛奶,吐司涂上黄油放进烤箱烤好,端着盘子杯子去客厅开了电脑。一只深棕色的吉娃娃,大爷一般的躺在沙发上晒太阳,听到有动静慵懒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尤浅浅,然后微调了一下姿势,继续享受阳光。

  这是狗如其主,养条破狗都跟欧子铭一样的大爷脾气。

  这就是那只叫做摸宝的狗,昨晚尤浅浅没憋住笑,当场嘲笑了狗的名字,可能稍微打击了一下摸宝的自尊心。

  “你家狗的名字,可比我的名字财迷多了。”

  欧子铭一边给摸宝倒狗粮,一边漫不经心地拿眼风瞟她,“你跟狗比?”

  尤浅浅扑过去就要咬他,被欧子铭拦腰抱住,按了下来,“说你还来劲了,怎么还咬人呢。”

  欧子铭说这狗是杨少凡送的,那天他们正好在他家打麻将,打的是穷胡带摸宝的,顺嘴就给狗的名字也起了。

  尤浅浅在高傲的摸宝身边坐下,msn刚一上线,徐小可就蹦了出来,发了一个愤怒的表情给她。

  尤浅浅笑,“更年期了?”

  “滚,你是彻底把姐给忘了。”

  “开视频吧。”

  徐小可也是头发蓬乱,刚睡醒的样子。咬牙切齿地看着尤浅浅,“我想打人。”

  尤浅浅说:“虽然我长得像人,可是其实不是人。”

  徐小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问:“受什么刺激了?”

  “林默说他喜欢了我若干年。”

  “切,这是新闻吗?”

  “徐小可,你是不是欠收拾?”

  “这种在姐预料之内的事情,你非要我表现得很惊讶,有点强人所难了。好吧,我很惊讶。林默太神奇了太威武了。”

  “……你那是惊讶的表情吗?”

  “尤浅浅,想不到你活了二十好几年,终于也灿烂了一回。欧子铭咱就不说了,林默虽然那个光头有点吓人,脾气暴躁了点,但是家里多殷实呀,跟了他混美国绿卡容易点。”

  “混绿卡那是你的愿望好不好?”

  徐小可支着脑袋想了想,“哦,好像是。那我跟他吧。”

  “那你等什么呢,赶紧买机票呀。奔着美帝资本主义祝你一路走好。”

  “你就不着调吧。姐至于沦落到当候补吗?”

  尤浅浅看着徐小可那张漂亮的脸,哼了一声说:“你天生一张小三脸,浪费掉可惜了。”

  “尤浅浅,姐祝福欧子铭早日找到属于他的小三。”

  “你忒毒了吧。”

  尤浅浅特意躲着烈日出门,晃悠到清华的时候快4点了。去拿了材料和课本,又办了一堆手续,好在不用住留学生会馆,省去了一部分手续。她跟的教授是东大毕业的博士,理论方面的研究在国内是先驱式的大牛级人物。尤浅浅看着照片上那张分外学术的脸,和自己混日子得过且过的想法格格不入,不禁为以后的日子感到担忧。

  出了国际交流处,尤浅浅怀抱一摞书本,口渴的厉害。

  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找到自动贩卖机的身影,回忆了一下,在某个楼的拐角处依稀记得有个小卖部,依稀记得有卖饮料的,依稀记得当年喝过一瓶两块钱的老北京酸奶。

  尤浅浅动成功的找到了小卖部,顺道成功的遭遇了一对奸夫淫妇。

  要说真是邪门了,当年凭借第六感察觉他俩有奸情的时候,尤浅浅刻意留心楚晴雯和于飞的行踪,不是找不到踪影就是半路跟丢了,哪像如今这样隔天就能见面的。

  上帝他老人家准是嫌她一个人来清华孤单,顺手就附送了两个癞蛤蟆来,不咬人烦人。

  楚晴雯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的可乐,用手绢擦干瓶子上面的水之后递给于飞。

  于飞接过,仰头灌了一口。

  这个姿势于尤浅浅而言,曾经是非常熟悉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站在篮球场上,笑对于飞的人是她。

  正愣神的功夫,于飞已经看到了尤浅浅,动作一顿,叫了一声:“尤浅浅。”

  尤浅浅笑道:“好巧。”

  楚晴雯目光聚焦在尤浅浅手上抱着的书上,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仍是扯出一丝微笑,问:“浅浅,你什么时候回东京?咱班在北京的人不少,等哪天聚聚就当给你送行,顺道也送送林默。”

  尤浅浅冷着声音说:“楚晴雯,你装的累不累。我们好歹也长大了,这种段数的小手段就别总使出来丢人了。再有,我们没熟到,你可以叫我浅浅的地步。”

  尤浅浅的声音不算小,引得在小卖铺买东西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楚晴雯梨花带雨,柔弱而委屈地说:“我知道你记恨我,但是爱情是勉强不来的。”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悍妇欺负淑女的场面,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纷纷用眼神对尤浅浅表达了鄙视。

  尤浅浅只觉得可笑,以前她身在戏里看不明真相,如今她站在戏外,不得不赞一声楚晴雯的演技,“你被琼瑶阿姨附体了?”

  于飞跟个柱子似的,杵在一旁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尤浅浅扭过头去,对小卖部的老板说:“麻烦给我一瓶冰镇可口可乐。”

  老板显然也是一名入了戏的观众,颇为不屑地对恶毒的尤浅浅说:“我这里的东西只卖给清华的学生。”

  尤浅浅从怀里的档案袋里翻出刚刚到手的学生证,递到老板面前。“清华果然人杰地灵,买东西还要看证件,我依稀体会到了点文革的滋味。”

  尤浅浅正贫着,眼前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拿走了尤浅浅的学生证。

  尤浅浅回头就看到于飞拿着她的学生证,认真的在检查。楚晴雯在一旁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

  尤浅浅拧开瓶子喝了口可乐,笑道:“别看了,50块钱办的假证。”

  于飞瞪她一眼,“50块钱连北京工业的证儿都办不了,别说清华了。”

  “哦,物价涨得挺快呀。”

  于飞眉眼之间情绪复杂,语调沉沉地问尤浅浅:“你转来清华了?”

  尤浅浅拿回学生证,冲楚晴雯微微一笑,“你看,我们又是同学了。”

  本来是想逗一逗楚晴雯,顺便调侃一下自己,谁知道楚晴雯花容失色,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愤恨地瞪着尤浅浅。于飞脸色也是一紧,一手抓住尤浅浅的胳膊,问:“你……你为什么来?”

  尤浅浅乐了,“你不至于吓成这样吧。我来清华的原因只有一个,也很简单,但是无论是为了什么,绝对和你无关,也绝对不会纠缠你。你相信我,除了上帝他老人家,我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你们俩了。”

  出了校门,一摞书实在太沉,压得尤浅浅胳膊酸疼,在校门口找了棵大树,把书放到地上倚着树干给欧子铭打电话。

  电话通了,然后被挂断了。

  八成是在忙着挣钱,尤浅浅试图揣测一下欧子铭到底有多少钱,按理说家财万贯的世家子弟,最起码也得开个宾利吧,宝马小跑也是勉强可以入眼的。他欧子铭开辆丰田v8,风格真是够朴实的。

  “同学,你这是卖书吗?”

  尤浅浅看到面前站着一姑娘,留着bubo头,带着夸张的草莓耳环,穿的是水果图案的大背心,迪斯尼版的凉拖,肤色雪白眼睛又大又黑,衬得整个人有些苍白的妖气。

  “你说我?”

  Bubo头夸张的四下望了望,“这还有别人吗?”

  尤浅浅指了指bubo头,“还有你。”

  “我一般不和自己说话。”

  尤浅浅笑了,这姑娘说话的风格她喜欢,“哦,你想买这一堆书?”

  “是呀,我最近的目标和建筑设计有关,想给自己充充电。”

  尤浅浅看着她的一身打扮,“你学美术的?”

  “我学日语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惊讶,尤浅浅只好假装咳嗽几声,“这书新发的,不能卖。你不如去图书馆借几本看看。”

  “好吧。我还从来没去过图书馆。”

  尤浅浅不得不感慨一下,校园大了什么人都有,清华里居然还有不知道图书馆门朝哪开的人。

  “对了,我叫齐筱,日语专业大三的,你呢?”

  “尤浅浅,建筑专业大七的。”

  齐筱是文科生明显缺乏数学的天赋,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黑黑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亮看着尤浅浅,“你……你是女博士?”

  尤浅浅阴着脸说:“开学研二,建筑学本科五年,你外星人吗?”

  “哦,是这样呀。那他又比我大一岁了。”

  尤浅浅一直隐隐的觉得齐筱有些熟悉的感觉,见她这副毫不含蓄的花痴样儿,才发现,原来她很像当年的自己。以于飞为太阳,忘我公转的尤浅浅。

  那一场恋爱,用尽她几乎所有恋爱的激情和精力。

  那一场背叛,毁灭了她心里关于爱情的美好想法。

  那一场逃离,掩埋了她争取的执着和勇气。

  正想说点什么,欧子铭的电话打了过来,他那边估计说话不方便,说的是日语,“你在哪?”

  尤浅浅下意识的就用了日语作答,“清华门口。”

  “我今天有事,你先回家吧。”

  又是这种命令的语气,尤浅浅瘪着嘴说:“好。”

  正要挂电话,欧子铭冷冰冰的扔过来一句,“你今天还要去医院看保时捷吗?”

  尤浅浅一愣,想了想,“不去了。我要回家坐等吸血鬼日记更新。”

  刚挂电话,尤浅浅的胳膊就被齐筱搂住,她瞪着水样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尤浅浅,“学姐,你日语好流利呀,而且还看吸血鬼日记,还学建筑的,简直是我偶像。”

  尤浅浅从小到大只有崇拜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遇到过个人崇拜的对象是自己的情况,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热情的粉丝,抽出自己的胳膊,“天儿,有点热。”

  齐筱掏出手机,“学姐,告诉我你的电话吧。”

  尤浅浅看着手里的手机,其实很想说,我没有电话的。

  齐筱掏出一个棒棒糖,塞给尤浅浅,“学姐,我还有课先走了,等给你打电话哈。”

  尤浅浅看着齐筱蹦蹦跳跳消失的身影,不得不感慨一下自己真的老了。

  以女博士的年龄,仍然在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