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北京,一只叫做摸宝的吉娃娃(1 / 1)

有一种爱情低到尘埃 田小米 9848 汉字|7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九章北京,一只叫做摸宝的吉娃娃

  尤浅浅没有勇气去看医院看林默,她想他那样骄傲的大男子主义,也是不愿意她看到如今虚弱的样子的。如果没有欧子铭,她会不会喜欢林默呢?尤浅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好**,在她的心里已经把林默当作家人一般对待了,是唯有生死才能分开的情谊。却从来没有往爱情的边界里靠近一步。

  她回到林默借的房子,在超市买了盒饭和香草味的哈根达,打开电脑下好电视剧,窝在沙发里边看边吃。

  随着《暮光之城》掀起的吸血鬼热浪,美剧吸血鬼日记收视率也是相当的不错。已经取代了《绯闻女孩》在尤浅浅心中的泡沫地位。尤浅浅喜欢邪恶的demon,花痴于那张帅气的,笑起来邪气十足的脸。

  徐小可说她是典型的视觉感官者,看人主要看脸,只要有张迷惑众生的脸,哪怕没有人性也是尤浅浅的菜。

  尤浅浅觉得虽然欧子铭人性特征不是太明显,但好歹还是有的。就是有时候脾气上来,有点莫名其妙了。

  比如他晚上11点打过来一通电话,语气不善上来就问:“你在哪?”

  “在家。”

  “哪个家?”

  尤浅浅仔细看了看客厅的布置,确认自己美走错,“自己家。”

  “尤浅浅,你好样的。”

  欧子铭挂了电话,一把扯出领带摔在沙发上,以简洁风格装修的家此刻显得格外的空荡荡,没有人气。

  他虽然一向不喜欢应酬,但那也是他不得不做的工作,酒桌上的生意抬起来向来是容易三分的。可是欧子铭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如此不耐烦的面对一场饭局,急切的想要抽身而出。为了装醉早走,他接连强喝了几杯酒,脸色微微的泛红,才能够如愿抽身而出。只是因为,下午他让她先回家的时候,她说好。

  可是,她回的却不是他的家。

  在东京的时候,尤浅浅专业方面的日语不好,听课吃力,基本上每天都睡得很晚。欧子铭渐渐地习惯了,每次晚归的时候客厅里点着的落地灯,和她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有时候,尤浅浅会抱着电脑窝在沙发里,见他回来就跳起来让他帮着把英文的专业词汇译成日文。这个时候,欧子铭大多会很酷的说:“明早,烙饼。”尤浅浅苦着脸说:“黄油烤面包行不行?”欧子铭将她淡淡一望,“那我去洗澡。”走出三步,就听尤浅浅咬牙说:“要原味的还是香蕉味儿的?”

  欧子铭发现自己今晚没吃饱,现在很想吃东西,正巧杨少凡打来电话,“欧小七,你在哪呢,来人大这边宵夜?”

  欧子铭抬腕看了手表,“好,半个小时到。”

  晚上道儿不堵,车好开。欧子铭开到人大门口,正看到杨少凡搂着一姑娘在校门口吻别。往旁边一看,不禁乐了。杨少凡这回真是拿出家底了,开的是黄色的兰博基尼,就怕彰显不出自己的身价。

  欧子铭抽完了一根烟,杨少凡才依依不舍的和美女分别,走过来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上,“这附近有个港式茶餐厅不错,去不?”

  “有烙饼就行。”

  “你也真够返璞归真的,前面道口左拐有家东北菜。”

  欧子铭瞥了眼杨少凡的兰博基尼,“你车不开了?”

  “那车开的我跟花蝴蝶似的,别再招着过路的神仙。等会让人开走就是了。”

  欧子铭点头,“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你呢?不用陪你家的钱罐子?”杨少凡一边说一边看着欧子铭明显一暗的脸色,不禁笑了,“你还别说,就你这臭脾气一般能耐的姑娘都忍不了。忍得了的,要不是特别爱你,就是特别爱你的钱。”

  欧子铭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在思考。

  杨少凡好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想,钱罐子是哪一种?”

  欧子铭正要说话,电话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之后,把电话扔在腿上。

  杨少凡扑哧笑了,“欧小七,你真他妈越活越回去了。”

  欧子铭不理他,专心致志的开车,到了饭店门口刚停下车,手机轻震了一下,进来一条短信。

  “你又生我气了?明早给你做烙饼吃好不好?”

  欧子铭嘴角一扬,笑得杨少凡浑身一抖,抢过欧子铭的手机看了短信,“得,你看你把人家姑娘欺负的,这哪里是女友,简直是女仆。”

  欧子铭收回电话,“到地儿了,你不赶紧下车,赖这干什么?”

  杨少凡推门下车,走了几步也不见欧子铭跟上来,就听发动机打火的声音,回头一看欧子铭已经把车开出了停车位,摇下车窗对他说:“宵夜不吃了,你自己打车走吧。”

  杨少凡还没来得及骂人,黑色的V8就在他面前呼啸而去。

  这边,尤浅浅正在厨房里准备烙饼的材料,电话在茶几上欢快的震动,她擦了下一手的面粉去接电话。

  欧子铭的声音依然像是你欠了他八百吊钱一样,“你家在哪?导航发我手机上。”

  尤浅浅一愣,“你过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烙饼吗?”

  “我说的是明天早上呀。”

  “恩,尤浅浅,我习惯了睁开眼睛就看到早饭。”

  尤浅浅心想,你大爷的,你在东京有时候早饭都顾不上吃,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了。

  “尤浅浅!”

  尤浅浅一想,林默还在医院里,她就把欧子铭招上门,房子还是林默,虽然道德上她没有越界,但是感情上她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呀。

  “你别过来了,我去你那吧。”

  欧子铭顿了一下,语调冷了三分,“那你楼下等我,发地址过来。”

  欧子铭车开到的时候,尤浅浅已经等在那里,正在玩手机游戏。她游戏白痴,连超级玛丽的最简单版都过不去,当年玩劲乐团,两只老虎的曲子她都能天才的弹错,徐小可说她小脑扔产房了,游戏里也就数独适合她玩了。

  欧子铭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

  于是沉默。

  车里放着久石让的天空之城,曲调悠扬,让人想起了宫崎骏动画里色彩明快的山野绿地,清新舒畅。

  开了十多分钟,欧子铭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没吃。”

  “啊?”

  “我没吃晚饭。”

  尤浅浅凑过去夸张的闻了闻,“你一身酒味儿,大老远就闻到了。”

  “喝酒和吃饭有关系吗?”

  尤浅浅无力地说:“那吃饭去吧。”

  “我要吃烙饼。”

  “大半夜的你吃那东西干什么?多伤胃呀。随便找个地方喝碗粥吧。”

  欧子铭一直冷着脸稍见缓和,径直把车开回了家。然后大爷一般的在沙发上一坐,尤浅浅委屈的在冰箱里搜集材料,给欧大爷煮碗粥喝,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欧子铭就是剥削她的霸王母蜂。

  母蜂吃饱之后,还以运动消食为名,又将可怜的小工蜂奴役了一番。

  尤浅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一睁眼,就对上一双褐色的小眼珠,一脸棕色的毛,摸宝趴在她面前三尺不到的地方,眼神慵懒的看着尤浅浅。

  尤浅浅有种想把这只偷看她睡姿的色狗顺窗扔下去的冲动。

  开了电话,欧子铭打过一个电话,转进了留言信箱。

  没有语调起伏的命令式,“我让家务的阿姨中午来给你做饭,你起来帮我下楼溜一下摸宝。我下班给你打电话。”

  尤浅浅看了眼眼巴巴瞅着她的摸宝,“原来你是等我带你出去放风呀。等着我,你主人欺负我,我就欺负他的狗。”

  尤浅浅洗完澡,吹干头发。家务的阿姨已经来过了,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的家常菜,尤浅浅兴致不错的吃完。慢悠悠的泡了杯菊花茶,笑看身后亦步亦趋可怜巴巴跟着她的摸宝,似乎是想上厕所憋得难受。于是尤浅浅觉得在欧子铭那受得气,消了不少。

  套上欧子铭的格子衬衫,给摸宝套上链子,关门下楼。

  别看摸宝那吉娃娃的小体格,爆发力惊人,拽着尤浅浅遛遍了整个小区。午时的太阳正烈,尤浅浅别说防晒霜连隔离霜都没涂,被太阳**裸的攻击,感觉胳膊都被晒红了。

  正打算回家拿个阳伞,一摸裤兜发现,没有钥匙,没有钱包,只有一个手机。

  尤浅浅拉着摸宝坐在入户门前的台阶上,看看时间,给欧子铭打了个电话。

  他挂断。

  尤浅浅跟摸宝抱怨了一番,过了十来分钟,又给他打过去。

  欧子铭继续挂断。

  打到第三次的时候欧子铭接了起来,声音刻意的压低透着不耐烦,“出什么事了?”

  “我遛狗没带钥匙,回不了家了。”

  欧子铭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起身走到会议室门边,说:“你出门带没带智商,找个网吧或者茶馆坐一会,要不去逛个商店。”

  尤浅浅小声地说:“你能想象一下我为了遛狗穿的是什么吗?而且,钱包我也没有带。”

  欧子铭长吸一口气,恨不得使劲捏捏尤浅浅那圆嘟嘟的脸蛋,让她聪明点长点记性,“我在开会走不开,你打车过来拿钥匙吧,车费让前台的招待给你付。”

  尤浅浅实在不愿意以眼下这副打扮示于人前,“要不,我就在家门口等你下班吧。”

  “尤浅浅!地址定位发你。”

  尤浅浅握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短信声提示她共享到一条方位信息。尤浅浅看着摸宝叹了口气,“是你爹让咱俩去丢他人的,走吧。”

  到了欧氏大厦门口,司机师傅却不肯让尤浅浅下车拿钱,生怕她跑了一般。

  尤浅浅狠心把摸宝往司机怀里一送,“狗压你这送行了吧。”

  摸宝十分不情愿地瞪着尤浅浅。

  司机师傅仍然是不同意,怕尤浅浅是专程来抛弃狗的。

  尤浅浅很想用欧子铭的话,孝敬一下司机大叔,你出门没带智商,一条破狗又不是孩子,随便往哪一仍就行,我至于打车抛弃它吗?再说,就这狗在欧子铭眼里那地位,身价能低了吗,我就是卖它也不能扔它。

  尤浅浅无奈了,不知道是赶上了一位胆小怕事的司机,还是这年头骗子太多,把司机师傅骗怕了。

  “师傅,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就一人一狗,钱在欧氏大厦里面,我不动钱不可能自己飞出来,你押着我也没有钱拿。”

  司机师傅拔了车钥匙,“走,我跟你去拿钱。”

  于是,穿着男式宽大衬衫,脚蹬人字拖,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的尤浅浅,怀抱一只串种的吉娃娃,被防贼一般盯着她的出租车司机押进了欧氏大厦。

  前台招待的美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尤浅浅,十分不确定地问:“请问您就是尤小姐吗?”

  尤浅浅点头。

  于是美女交了钱送走了司机师傅,对尤浅浅说:“尤小姐,欧总在二十三楼的会议室开会,让您直接去找他。”

  尤浅浅道谢,在走向电梯间的一路上,一干小声议论的流言蜚语钻进耳朵里。

  “她谁呀?抱的是不是欧总的狗。”

  “是摸宝没错,上次欧总带它来公司还是我带了它半天。”

  “那她穿的是不是欧总的衬衫?”

  “她是专程来炫耀的吗?”

  “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了,估计有120斤了吧。”

  “欧总不至于这个眼光吧,是不是专门照顾摸宝的工人。”

  ……

  尤浅浅一边慈爱地抚摸摸宝的头,一边说:“人心险恶呀,摸宝,姐姐知道他们只是嫉妒。”

  摸宝大概也觉得丢人,又往尤浅浅的怀里挤了挤。

  二十三层的会议室大门紧闭,透过磨砂玻璃只能看到里面大约的人影,听得到讨论的声音。尤浅浅给欧子铭打了个电话,他挂断,尤浅浅在走廊上站了十多分钟,越站越觉得委屈,仿佛是小学的时候上课说话,被老师罚站一样。在同学们或轻视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中,独自站在走廊上,似乎被世界孤立一般。她自小就是好学生,生疏于这种因为惩罚而被人关注的方式。感到莫名的窘迫。

  三十分钟的时候尤浅浅把手机放进裤兜里,强迫自己忘记时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终于被打开,精英模样的男男女女带着笔记本电脑走了出来。尤浅浅下意识的低头,顺道把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摸宝往怀里藏。

  白棋收拾完资料走出来,对尤浅浅这位出现在二十三楼的不速之客不甚留意,却看到了在她怀里不满挣扎的摸宝同学。

  拜欧子铭头一次当爹照顾狗的不知所措所赐,摸宝的出镜率很高,每次接种疫苗都是白棋安排的,自然认得这只串了种的吉娃娃。回头一看欧子铭正在和财务谈话,就走到尤浅浅身前,微笑说:“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尤浅浅指了指欧子铭:“我找他。”

  白棋说:“欧总正在忙,要不您到休息室等一下他。”

  尤浅浅一肚子委屈正愁没地发,还遇到一姑娘端足了架子指挥她,把摸宝往白棋怀里一塞,“不用了,你把狗给他就行,我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就走,摸宝瞪着尤浅浅的背影委屈的哀嚎一声。

  欧子铭这才察觉到,探身出来只看得到尤浅浅走进电梯里的一片衣角,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格子衬衫。

  不待细想,奔着电梯就追了出去。

  白棋抱着毛茸茸的摸宝,头一次见到如此急躁的欧子铭,莫名的想起了某个下午也是这样的不经意,她看到了欧子铭温暖的笑容,安静的旁若无人的在他脸上绽放,让人忍不住沉沦。

  尤浅浅走出电梯,立刻接收到大堂众人探寻的目光,真是八卦无处不在,堂堂欧氏亦不能幸免。

  她边走边拿出电话翻电话本,要不是她衣冠不整穿的还是欧子铭的衬衫,她立马就去医院探望林默了。也不至于眼巴巴的抱着一只破狗,在门口等了这么长时间。还要被一帮年轻水灵的小姑娘嘲笑。

  越想越气,有人在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尤浅浅下意识地挣扎,却被握得更紧。回头愤恨一瞪,就看到欧子铭那张惹人生厌的俊脸,一脸冷然,似乎满腔怒气压抑在心头,随时可能爆发的样子。

  尤浅浅用力挣了一下,仍是被他狠狠捏住,说:“你放手。”

  欧子铭皱眉,“别胡闹。”

  尤浅浅看着欧子铭的眼睛,深褐色的眼眸里倒映出她此时落魄的样子,一眉一眼像足了怨妇,不由失了力气,声音软软地说:“我不闹,你放手吧。”

  欧子铭一怔,心里的焦躁顿时消散无踪,下意识地把她额前的碎发拢好,掏出钥匙和钱包递过去,“先回家等我。”

  尤浅浅接过来,点点头,转身就走。

  欧子铭站在原地,阳光透过玻璃模样投射进来,有些刺目,他看着尤浅浅的身影只觉得说不出的落寞滋味,不知道是他的衬衫过于宽大了,还是尤浅浅减肥成功了,此刻她的背影看起来分外的柔弱。

  欧子铭不及思考,脚步已经先于意识迈了出去,大步上前拉住尤浅浅的胳膊,尤浅浅诧异地扭头看他,“怎么了?”

  欧子铭拿过她手上的钥匙包和钱包,“送你回去。”

  又是他一贯的大棒过后给颗甜枣的作风,尤浅浅发现自己很没有,前一刻明明很气愤,恨不得把摸宝扔热水里脱个毛,炖上一锅狗肉汤。下一刻就在欧子铭的稍微软化下,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摸宝还在楼上。”

  欧子铭浅浅一笑,走到前台吩咐道:“给白棋打个电话,让她把狗送下来。”

  隔天,尤浅浅跟徐小可讲起这件事,徐小可嘿嘿地笑:“行呀,尤浅浅,你耳朵热不热,我敢说欧氏大厦这几天的三八主题肯定是你。欧子铭也真给你长脸,抱着他的狗,穿着他的衣服,还有他当司机,你真是一战成名。”

  尤浅浅郁闷地说:“我以前觉得他指挥起我来得心应手,忒欺负人了。这会儿才知道,他就是那狗脾气,跟谁说话都跟欠他几条人命似的,你是没看到他跟前台的小姑娘说话,就跟旧社会对待长工的地主似的。”

  “原来你纠结的是这个,怎么样,从以为受到了唯一对待,到现在的大众标准,失望了吧,伤心了吧。别灰心,至少在床上你受到了欧子铭的特殊照顾,咱不敢说独一无二,至少也是少数派。”

  尤浅浅冲电脑屏幕竖中指,“小可,你最近又看那种虐心虐身的小说了?思想又扭曲了。”

  “你还别说,真看了一个,叫《所有的深爱都是秘密》,作者叫田小米。虐身倒没有,那个虐心呀。看得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这年头就是后妈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要不你回国来散散心吧。”

  “滚。姐约了人去镰仓赏花,指不定就赏出来什么桃色轶事了。”

  尤浅浅算了下这个季节,问:“紫阳花?”

  “恩,咱楼前田中家种了几株,开得很漂亮,我昨晚抹黑掐了几朵,在你牙缸里养着呢。那小颜色真好看。”

  “徐小可,你缺德事干多了,小心贞子从电视里钻出来。”

  “滚,就是你现在从电脑里窜出来,姐都不害怕,别说贞子了。”

  “我不跟你说了,要去遛狗了。摸宝眼巴巴地瞅我半天了。”

  “你家儿子怎么长那么扭曲,跟外星骇客似的。”

  “你家吉娃娃能长出哈士奇的脸吗?”

  “哦,对了,浅浅,你妈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哪去了,打你电话怎么好几天都打不通。”

  尤浅浅腿一软,差点没直接扑在电脑上,“遭了,我忘了换日本的卡开机了。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你研究室的竞赛去台湾领奖了,可能用的是国内的电话卡,日本的卡没插。”

  “聪明,我妈怎么说的?”

  “她说养女儿不如养狗。”

  尤浅浅阴森森的看着摸宝,看的摸宝小身板一抖,“不如拿你去孝敬我妈,如何?”

  在东京的某个晚上,尤浅浅和徐小可喝了一瓶红酒,并排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说起她们其实性格很像,都属于那种嘴上不着调,但是行动起来就手软腿颤的人。心里虽然住了一个狮子,外表却是一只老闷牛,狂野的内心被牛皮紧紧的束缚,释放不出来。因为胆怯,面前明明有许多问题在等待解决,她们却宁愿装作看不到。抱着阿Q的精神,走一步算一步。

  比如现在,尤浅浅既要给老娘打电话,还要问候一下病号林默。

  说实话,打给谁她都不愿打,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了之后怕出现无法掌控的情况。

  她握着电话,挣扎先打给谁好呢?打给老娘要换卡,那就先给林默打吧。

  还没拨号,林默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

  “尤浅浅,哥就是通知你一声,美国人民十分想念哥,迫切的要求哥回去,哥怕呼声过高有扰乱国家安全的嫌疑,不得不回去了。”

  尤浅浅心头一苦,体会到林默调侃语气下的落寞,安慰的话在心里兜了几圈,说出来都觉得矫情,只能说:“你说的好官方好新闻联播呀。”

  “哥有才吧。”

  “什么时候走?”

  “一会的飞机。”

  尤浅浅一惊,“你病好了吗,瞎折腾什么?”

  “哥是什么体格,这点小病不在话下。”

  然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沉默,尤浅浅握着电话的手心里全是汗,换了一只手拿电话,在摸宝的身上蹭了蹭汗水。摸宝不满的瞪她一眼,别过头开始舔身上的毛。

  林默的呼吸声隔着听筒清晰可闻,他问:“你过得好吗?”

  “很好。”

  在问这句话之前,林默在心里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如果尤浅浅说的是还行,或者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他就撕了机票,回去找她。

  人生总共能有多少个五年,而需要多少个五年,你才能遇到那个让你倾心的人呢。他林默不在乎对方是欧七,刘哥口中的商界黑面神,他也不在乎尤浅浅对他只有哥们的情谊,他只想在她身边,让她幸福,继续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容。而不是隔着大西洋遥遥相望,却望不到彼此的笑脸。

  可是,尤浅浅没有给他最后挣扎的机会。

  林默掐灭了手中的烟,摘下带着的阿玛尼墨镜,一同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他说:“那再见了,尤浅浅。”

  “嗯,你照顾好自己,别再喝酒了。”

  “好。”

  “那,再见。”

  时间不会因为谁谁的离场而停滞不前,同广袤自然相比,人类实在太过渺小。

  欧子铭家里的挂钟是日本带回来的,不需要对时,它自己接收日本的频率调整时间,确实准确的像钟表一样。只是自动对的是东京时间,比北京时间整整快上一个小时。尤浅浅不死心的把它调过来,眨眼的工夫时针就往前多蹦一格。

  欧子铭在沙发上看报纸,抬眼瞅了她一下,“别白费力气了,当初家务的阿姨恨不得把表拆了重装,也没让它走北京时间。”

  尤浅浅起初很不适应,一睁开眼睛看表,觉得自己睡到九点多太罪恶了,等她意识到时差的问题,睡意也跟着一块飞走了。

  于是她悲哀地问自己,大暑假的她八点起床是不是太勤劳了。

  八月的假期,过的没有什么新意,大半的时间尤浅浅都是一人一狗的待在欧子铭家里,吃着冰激凌看看美剧逛逛论坛打打酱油,偶尔注册个马甲去挑衅一下尚显青涩的学弟们,试图在东大校园里扒拉出来一两个帅哥来。

  家务阿姨手艺不错,比起尤浅浅那不着调的老娘高出好几个段位,尤浅浅和摸宝吃得分外欢畅。阿姨也终于有了展示的机会,更加卖力的秀厨艺。

  欧子铭某天很郁闷的对尤浅浅说:“你能不能少吃点。”

  “你怎么这么抠门,我和摸宝的小体格总不至于把你吃穷了吧。”

  “别拿摸宝做挡箭牌,它我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你,昨晚我两只手都没抱起来。”

  尤浅浅在摸宝鄙视的眼神下,悻悻的点头。

  欧子铭一如既往的忙碌,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并不多,有的时候是一起吃个晚饭,或者夜宵,有的时候尤浅浅只能在半睡半醒中说一句,“你回来了。”

  周末,如果没有应酬,有人群恐惧症的欧子铭更喜欢腻在家里,看看财经新闻,对着他的电脑一顿敲打,时不时口气欠揍的打几个电话指挥一下别人。

  尤浅浅觉得自己已经宅到极限了,宅出了一身霉味,再待下去就要长毛了。

  于是提议,“欧子铭,我们去后海划船吧。”

  “幼稚。”

  “那去酒吧喝酒吧。”

  欧子铭眼风淡淡地扫过尤浅浅,“成熟点。”

  “那你请我吃法国菜吧。”

  欧子铭嘴角微扬,扯出一个坏笑,“你说鹅肝吗?”

  尤浅浅一阵反胃,挫败的说:“那在家看电视吧。”

  “好,去把电视打开。”

  “……”

  于是遛狗成了尤浅浅胁迫欧子铭迈出家门的唯一方式。

  摸宝虽然继承了欧子铭高贵的怪脾气,但是在好色方面显然青出于蓝。欧子铭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对美女也好不到哪去。而摸宝不一样,小区方圆百里之内,谁家有母狗,几点出门遛狗,谁家的母狗什么时候发情,摸宝了如指掌,并且发展到了定时定点蹲坑的地位。

  尤浅浅好笑地看着摸宝晃悠着小屁股,奔向一只臃肿的八哥。“摸宝这是什么审美?”

  欧子铭而是一脸的笑意,“真给我丢人。”

  “摸宝这万花丛中过的招式,是不是得你真传呀。”

  欧子铭搂着尤浅浅的肩膀,侧头看着她,微微挑眉,“你看我像吗?”

  他温热的呼吸在尤浅浅脸上轻轻而过,有烟草的味道,也有香水尾调的香气,尤浅浅觉得夕阳的光芒晃得她眼晕,只傻傻的笑。

  欧子铭捏了她腰一下,“傻笑什么?说话。”

  尤浅浅扯他的格子衬衫,“像不像有什么用呢,要看是不是。”

  欧子铭也跟着她闹,无赖一般的去扯尤浅浅的衣服,“我也得看看你。”

  尤浅浅打掉他的手,“大庭广众,先生请自重。”

  欧子铭无奈的看看四周饭后出来遛弯的人,又看看远处的摸宝,它正围着那只八哥后屁股开展攻势,他颇有几分羡慕地说:“还是摸宝敢作敢为。”

  尤浅浅扑哧笑了出声,“太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青春年少的花样母狗,要不咱给摸宝做个手术吧,就当造福狗类了。”

  “你好好说话,别拽文词恶心我。摸宝是我儿子,有我罩着,就是无法无天怎么着了?”

  尤浅浅捂着嘴边跑边说:“原来是你儿子呀,我忍不住想象摸宝妈的模样了。”

  欧子铭迈着大步跟着尤浅浅,语气不紧不慢悠悠然的说:“我成全你,待会就让你看看摸宝妈脱光了的模样。”

  午夜时分,尤浅浅委屈的把头埋在欧子铭的胸前, “我不要做摸宝妈。”

  欧子铭嘴里叼着烟,吸了一口,吐出丝丝烟雾,胸膛起伏,声音里带着沙哑,“嗯?”

  “你看摸宝,毛茸茸的好可怕。”

  “你不怕摸宝听到,关门放自己来咬你。”

  “我比较害怕摸宝关门,放欧子铭来咬我。”

  话音一落,尤浅浅的耳朵就被咬了一下,欧子铭掐灭了手里只吸了一口的烟,俯身下来。

  尤浅浅在被他的阴影笼罩之前,听到他坏坏的声音,“我看你是嫌皮子紧实了。”

  尤浅浅觉得自己过上了日本婚后妇女的主妇生活,生活围绕着家和超市两点一线,人物围绕着欧子铭和一只破狗展开,除此之外就剩下电脑电视和电话了。

  摸宝还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硬是以他那点小体格,干出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儿。

  比如敢和一只成年金毛争一只发了情的京巴,结果被金毛咬的一身口水,幸好尤浅浅发现得早,要不它就成了金毛饭后甜点了。尤浅浅一边给它洗澡一边教育它,狗贵在量力而行。

  比如爱上了一只发情的哈士奇,频频凑过去闻人家的狗屁股,最后惹得人家忍无可忍,一巴掌就把它那小身板拍了回来。

  尤浅浅笑着跟欧子铭抱怨,摸宝怎么总喜欢挑战高难度,欧子铭别有深意的把尤浅浅看了个仔细,说:“像他爸我。”

  又比如,尤浅浅有一天想买一包绑头的黑皮套,阿姨说小区门外早市有。于是尤浅浅牵着摸宝出门,顺道遛遛它。路过一卖土豆的摊子,摸宝从容地抬起右腿,在人家摆在地上的一包土豆上尿了一泡尿。身板结实的农妇当时就火了,冲尤浅浅吼,“你怎么养狗的。”尤浅浅赶紧掏出钱塞人家手里,说:“这土豆我买了。”回到家,尤浅浅对着一大包土豆和摸宝直瞪眼,想起欧子铭那张欠揍的脸,顿时恶向胆边生。把土豆洗了洗,做了一锅的海鲜土豆泥。欧子铭不挑食,给他什么就吃什么,连吃了三天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买了多少土豆?”

  “不多不多,快吃完了。”

  欧子铭凌厉的眼神怀疑地瞅过来,“我怎么看你一口没吃呢?”

  尤浅浅心虚的看看摸宝,干笑道:“我减肥,减肥,不能吃太多的淀粉。”

  欧子名状似不经意的看着尤浅浅手里的补丁,沙发上的薯片,说:“是吗?”

  那之后,欧子铭也拒绝吃土豆了。

  尤浅浅私下里和摸宝说:“看看,你亲爹也不吃你尿过的土豆了。只能你自己吃了。”

  摸宝配合的哀嚎一声。

  尤浅浅这样整日的不挪窝的宅着,做家务的阿姨都看不下去了,提议她去报个瑜伽班,活动活动也好。

  尤浅浅心里想,我被摸宝和他爹运动的已经够可以了,这副老胳膊老腿别运动过度,拉伤抽筋什么的。

  某天,欧子铭天还没黑就回来了,拎着一盒芝士蛋糕召唤摸宝,“摸宝,过来吃蛋糕。”

  尤浅浅眼珠子一转,说:“欧子铭,这个世界上哪里都可以没有我,但是你心里不能没有。”

  欧子铭拎着蛋糕的手抖了抖,云淡风轻地说:“今天看书了吧,还挺文艺的,就背下来这一句?”

  “还有一句,和人接触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喜欢狗,狗永远是狗,人有的时候真不是人!”

  欧子铭一边换衣服一边对摸宝说:“儿子,你妈终于喜欢你了。是亲妈。”

  尤浅浅怒视欧子铭,想起和徐小可抱怨欧子铭的变态脾气,徐小可说:“他要是不懂如何恋爱,咱可以手把手地教,但他要是本性如此,咱也不能让他变性是不。我看就两条路,要么忍,要么残忍。”

  尤浅浅咬牙想了半天,想起的都是欧子铭偶尔流露的温柔,于是扼腕道:“我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某周日,欧子铭喝着尤浅浅泡的茶,吃着尤浅浅做的饼,挨着尤浅浅,在沙发里看财经新闻。

  那一幅幅高深莫测的图表看得尤浅浅昏昏欲睡,觉得学火星文也不过如此。

  拽了下欧子铭的胳膊,说:“欧子铭,我听说我们专攻很多人毕业之后都没有做建筑,都去投行干金融了。据说起薪就是三十万。”

  “哦。”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投行认为工科生聪明反应快,他们喜欢要。”

  欧子铭依旧目不斜视,专注于电视新闻,“尤浅浅,你不知道凡事都有例外吗?”

  尤浅浅愤怒地瞪他,看到趴在地上假寐状的摸宝,欺软怕硬的劣根性立马上来了,扑过去就要拎起摸宝蹂躏一番。

  谁料,一向温顺任她蹂躏的摸宝,突然变脸,凶神恶煞地照着尤浅浅的手就是一口咬下来。当时疼的尤浅浅嗷的一声喊出来,抽出手来,食指上是摸宝留下的一排牙印,正渗着血丝。

  欧子铭一把抓起尤浅浅的手,狠狠地往外挤血,挤得尤浅浅嘶哑咧嘴直喊疼,欧子铭满脸怒气,两眼冰冷的冒着寒气,怒声呵斥,“你有没有脑子,狗护食你不知道吗?”

  尤浅浅这才看清楚摸宝嘴边护着一截骨头,那还是她晚饭的时候扔给它的羊腿骨呢。真是狼心狗肺。“谁知道它这么六亲不认呀。”

  欧子铭凶神恶煞的眼风扫过来,尤浅浅赶紧闭嘴,看他这样子是真生气,头发恨不得都竖起来扎死尤浅浅。

  就在尤浅浅以为他发狠了,要把她手指头里的血挤干的时候,欧子铭扯着她的手去厨房找出药箱,翻出来纱布胡乱地给她缠上。

  尤浅浅看着被绑成木乃伊的手指头,十分的不忍心,小声试探说:“要不我来包吧。”

  欧子铭放开她的手,一指卧室,“少废话,换衣服去。”

  “去哪?”

  “医院!”

  欧子铭都这个语气了,尤浅浅哪里敢反抗。

  于是大半夜的被欧子铭押到医院,大惊小怪地挂了急诊,医生问了情况之后,大笔一挥开了七针狂犬疫苗。

  尤浅浅默默的哀悼了一下自己的屁股,然后就被欧黑面押去扎针。

  值班的护士很年轻,长的水灵灵的,有些害羞的不断偷瞄欧子铭。

  尤浅浅不禁感叹,这姑娘也忒没见过世面了,要是见到妖孽一般的杨少凡,还不得把她胸当屁股扎下去。

  欧子铭的包扎像他的人一样,不留余地。护士研究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解开的方法,只能拿出剪刀,一层一层的剪开,时不时地碰一下尤浅浅的伤口。

  尤浅浅起初还叫唤两声,但是每叫一声,欧子铭就皱一下眉头,把他的手握得也越发的紧。于是,尤浅浅不敢喊疼了。

  小护士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多看几眼欧子铭,手上功夫那叫一个慢。光酒精消毒就给尤浅浅擦了两次,疼得尤浅浅心里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欧子铭见尤浅浅冷汗都冒了出来,终是忍不住上前握住她没有伤的左手。

  尤浅浅感到欧子铭手心里都是汗,黏黏的。仰头对他一笑:“谢谢。”

  欧子铭越发觉得自己对尤浅浅酒窝深陷露出虎牙的笑容,没有抵抗力了。心里无端的生出一股烦躁,冷声说:“别谢,你谢完了我还怎么骂你。”

  回到家,尤浅浅捂着屁股跌在沙发里,不动弹装死。

  欧子铭不理她去洗澡,摸宝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像足了犯错误的孩子。

  欧子铭洗完澡出来,尤浅浅感觉到他走到她身前,阴影俯下来笼罩着她,她心虚的把头又往沙发里缩了几分。

  欧子铭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冲动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往回缩缩头。”

  尤浅浅愤恨地想,听听这口气,就跟训儿子似的,欧大爷,你儿子刚咬完我,在地上趴着呢。

  欧子铭拽着尤浅浅的胳膊拉她起来,“洗澡去。”

  尤浅浅晃了晃受伤的手,“护士说不能碰水的。”

  “我帮你。”

  于是,欧子铭用实际行动向尤浅浅小工蜂证明了,受伤了也是照样运动你的,母蜂压榨起你来,是不分受没受伤,不分时间,和地点的。

  而一时显露本性犯下了无心之过的摸宝,被欧子铭关在厨房面壁三天。看得尤浅浅都觉得不忍心了,商量着把摸宝放出来在客厅晒晒太阳吧。欧子铭就扔下一句话,“慈母多败儿。”

  欧子铭给秘书白棋多加了个提醒的任务,到日子押着尤浅浅去扎狂犬疫苗。

  家务的阿姨做饭的时候,不能有辣不能有酒不能有海鲜。

  尤浅浅郁闷的看着一桌子菜色,说:“我怎么感觉跟坐月子似的。”

  阿姨说:“你这点小伤就把小欧紧张成那样,要真是当爹了,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就他?得了吧,就是2012世界毁灭他都不带有点表情的。”

  “你们年轻人就是脸皮薄,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小欧的话就更少了。但大妈我是过来人,看得出来,小欧是真心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