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名片审视半天,用研判的目光打量他:“你真是若安姐的朋友?”
他从来没这么想扑过去要某个人的肩膀,强自按耐,有礼貌地说:“麻烦你请她出来,不就知道了?”
女孩说:“可是她已经走了。她去海南了。”
“海南?”他愣住。
“是啊,一小时前刚走,今晚的飞机……”
海南?海南?!苏源疾步回到车里,皱着眉头在心里默念。
还是在飚车,直奔机场的方向。手机这时候不屈不挠地响起来,看了看号码,是秘书静言。
静言说:“苏董有事找您,要不要接过来?”
他想了一想:“说我有事出去了,找不到我。”刚想挂断,又想起来说:“还有,帮我查下今晚去海南的航班。”
静言很高效,不到两分钟就打回来:“今天去海口的最后一次航班是六点十分。”
六点十分。车上的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正好四点,还来得及。
不料机场高速上不知为什么又排起了长龙。星期五的下午,所有的道路都堵车,机场高速也不能幸免,一百公里的限速,车上的时速表指的还不到三十公里。
旁边车道的车趁他一个不注意,一下蹿到他前面。他开车向来稳当,平时很少因为别人抢道而心浮气躁。今天很例外。今天他忍不住朝前面的车狠狠按了两下喇叭。
开到离机场几公里的地方,交通终于完全停顿下来。天阴沉得可怕,乌云遮天蔽日而来,重重压在头顶上。广播里的气象预报说,今晚阴转雪,降水概率百分之九十。
记得那年也是春天来临前的一场大雪,他想去敲若若家的门,又鼓不起勇气。最后若若下楼来,把她的围巾围在他脖子上说:“小心骑车。”
那大概是他们最接近的距离,她冻红了脸的微笑,几乎触手可及。他的心咚咚咚地跳得很响,不知她有没有听到。
那条围巾他假装忘记了没有还给若若,现在压在柜子最底下,轻易不敢拿出来看到。
他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想说爱她又怕听到她的回答,触手可及又总是触不到。如果今天能见到她,一定要大着胆子再问一次,她说想忘掉他,是不是因为还没有能忘掉?当初不能坚持,是他的错,但凡她给他一点点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绝不会放弃。如果当年那场雪再下一次,他一定会坚持,一定要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她,一刻也不放手。
终于到了机场,已经五点五十分。无暇在外面找,直接冲到服务台要一张去海南的机票。
卖票的小姐十分为难:“先生,对不起,这个航班已经开始登机,我不能卖票给你。下一次航班是……”
小姐低头看电脑,苏源不耐地打断她:“下一次是明天。我要今晚的机票,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快。”
拿着机票才可以过安检。没想到周五的机场人潮涌动,那次航班的一号登机口又偏偏在候机厅的最北端。他越过人潮疾步向前奔,远远看到登机口上方那个大大的“1”字。人群挡住了视线,看不清登机口的情形,隐约看到的是穿制服的小姐正在关门。
终于跑到那个“1”字底下,门已经被关上。要下雪,天已经黑下来,从透明的玻璃窗望出去,一片渐渐暗沉的暮色里,飞机正向跑道缓缓滑去。
走出候机厅的脚步要比进去时沉重很多,耳边响起若若同事的话:“她已经走了。她去海南了。”历史总是不断地重演,又是一次触手可及而触不到的距离。
他在候机厅外的冷空气里站了一会儿。他想他要不要在机场附近的酒店里凑合一夜,明早再坐第一次航班去海口。只是这一句话想问若若,等了那么多年,如鱼刺鲠喉,今晚只怕不会好过。
大雪将直的夜晚令人窒息。路灯渐次亮起来,一辆辆汽车在他面前呼啸而过。远处机场大巴的停靠站上隐隐站了几个人。
有一个是长发,藕荷色的大衣,正低着头沉思。
他想,若若也偏爱藕荷色。
这时候那女孩侧过头,他才认出她。
不顾一切地奔过去,把她拉到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今天她没带围巾,脸冻得发红。
“若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你不是去海南了吗?怎么在这里?”
她抬起眼神色闪烁:“啊……那个,我……”以前窘得说话支离破碎的总是他自己,今天倒轮到了若若。她踌躇了半天,最后说:“我误了航班,没赶上飞机。”
她当然是赶上了,连他都差一点赶上,若若比他出发早,没道理没赶上。她赶上了,只是没有走。
想到这里,苏源一下笑了,嘴角是笑的,连心底最纤细的那些细胞都跟着一起笑了。大雪将至的夜晚,无数个大雪将至的夜晚,从来都是令人窒息的时刻,唯有这一晚,天是暗的,心里却一片敞亮。
这时候,纷纷扬扬的,天上开始下起雪来。
在路上的时候他想,如果当年的雪再下一回,他一定不顾一切紧紧抱住她,一刻也不放手。他是那样想的,于是这样做了。
☆、关于伊利诺伊的春天
火箭走后,蔓蔓过了一段平静如水的生活。开学以后,经图书馆一起打工的美国同学介绍,她找到一份教小孩弹琴的工作,八岁的小男孩,金发碧眼,精力十分之充沛,上课的时候喜欢在地上打滚,或者在琴凳上跳舞,弹起琴来象做木匠,一个钉是一个钉,一个铆是一个铆。
小男孩尽管淘气,但还算单纯可爱。可惜他爸是个挺着啤酒肚的壮汉,浑身闪耀着脂肪的光芒。蔓蔓暗地里常常喟叹,可惜这个酷酷的小帅哥,只怕长大了也会朝他爹那样“金毛狮王谢逊”的方向发展。
由于教小孩的缘故,她最近只弹技术上更简单的曲子。贝多芬很久没碰了,只弹莫扎特。莫扎特的晚景颇凄凉,和贝多芬的大悲大恸比起来,莫扎特总让人感到一种粉饰太平的愉悦。
她和小男孩练琴的时候,金毛狮老爸常常会在一边旁听。蔓蔓起先觉得再正常不过,直到有一天她按时去上课,却发现小帅哥不在,小帅哥他妈也不在,都去小帅哥姥姥家探亲去了。
金毛狮王操着卷舌头的美国英语说:“林小姐,既然你都来了,就留下来给我弹几首曲子吧,我照常付你学费。”
蔓蔓不疑有他,说了句好,首先想到的是肖邦的“雨点”,很优美的旋律,只是越弹到后面越叫人感到一种黑暗的伤感。
客厅里只有幽暗的灯光,唯有钢琴前面有明亮的落地灯。她全身笼罩在光芒里,情绪随音乐起伏,脑海里出现的是过往的一幕一幕,A大浩瀚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