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阿姨,你哪天开学?”周景瞻夹起一块带鱼问纪晗。
“下周一,不过我周三晚上才有课。”
“那你上班了,是不是就没时间给我们做带鱼吃了?”
“我做好给你们留下,等你爸爸下班回来从门口小超市买烙饼卷着吃。”她帮公公盛了碗汤,放在一边晾着,又对周景瞻说:“我师父说,他们家的带鱼其实不能吃热,得是剩的,底下铺一层熟疙瘩丝儿,只有烙饼是热的,然后就棒子面粥,特别香……”
作为父亲,周志飞不知道纪晗怎样收服了这个小不点儿,可是他知道,儿子喜欢她,虽然不把她当做母亲,可也从不把她当做保姆。
开始的时候,周景瞻总会拿些未知的自然现象和未知的科学难为纪晗,她不想搪塞他,从不用卡通人物的奇幻魔法对待他纯真的好奇,她很坦白的告诉他,大人一样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查资料,一起想办法。
久而久之,周景瞻愿意跟她分享一些小喜悦、小苦恼了。
有一次,他感慨自己羡慕小鸟,它们会飞。纪晗就说,他们的腿好像不会打弯儿,没准它们还羡慕你能坐小板凳,能翘二郎腿呢。
还有一次,他说想养条狗,狗忠诚,可是爸爸不允许家里有宠物。纪晗就说,有没有这种可能,狗都觉得,忠诚是自己性格里最大的缺陷?
这种交流方式,让周景瞻觉得新奇又有趣。
“阿姨,”他吃得小嘴油亮亮的,闪着光,眼睛也在闪,眨一眨,又眨一眨,“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小弟弟吧。”
“你去了,我姐又该藏饼干了。”周景瞻对安然总是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兴趣。然然要吃饼干,他就会说服纪曦,安然才这么小,年龄还不到两位数,特别需要那块饼干长大,大阿姨,你再给他一片吧,行不行?
“我周六有时间,一起回去吧。”周志飞望向纪晗。
“那我提前给我妈打个电话。”她客客气气地答应着,用勺子在汤碗里一圈一圈画着。
古灵精怪的周景瞻看看两个人,又多眨了几下眼,抬手把鱼骨丢到一边的小碟子里。
家里难得热闹,汪雁兮脸上也有了些喜色,忙前忙后地张罗吃喝。
周志飞看着周景瞻和安然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说:“您看他们俩玩得多好,往后,还有景瞻呢。”
汪雁兮点点头,把烟灰缸推过去说:“周医生,你随意。”
“烟我是戒不了,可是当着纪晗我尽量少抽。”周志飞笑笑,“我知道,她不喜欢那个味道。”
纪晗抿了抿唇,没去看他,总有些细小的体贴能让她恍惚觉得温暖。
汪雁兮露出淡淡的欣慰,陪着他聊天,给他讲纪晗小时候是怎样的任性,又是怎样的懂事。
纪晗和纪曦的话题始终围绕着安然。
消息有两个,一坏一好。坏的是,到现在,仍旧没有一家幼儿园肯接收这个患有自闭症的小朋友,她们姐妹还要为这件事继续奔走联系;好的是,安然得到一家自闭症康复机构的培训名额,而且,免费。
“‘佑佑’?还免费?”纪晗不相信。
“佑佑”是一家新进成立的私人自闭症康复培训机构,据说创办人也是自闭症患儿的家长,他们在德国汉堡一间康复中心进行过系统的学习,把Kinect引入培训计划,让孩子在和亲人游戏的同时促进心智发展、提高运动技能。
“那儿不是有钱就能进去的。”她揪着纪曦看来看去,“姐,你不是开窍了吧?‘佑佑’老师看上你了?”
纪曦打掉妹妹的手,“这消息一传出去,好多家里条件不好的孩子都在申请,‘佑佑’坚持不住才说的实话,他们即使不盈利也要有收入维持正常开销,不可能提供免费位置。然然的培训费是有好心人资助,他一共帮了三个家境不好的孩子,等到下一期开课一起入学。”
“不知道透露资助人的姓名?”
“说是保护捐赠人的隐私,任何信息都不肯透露,完全没有松动的余地。”
纪晗的眼神漫无目的地晃了一圈,落在手里的茶杯上,她手指抚着杯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志飞常有这种疑问,怎么能让她更快乐一些,让她的笑容更明艳一点儿?他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膝盖上说:“如果找到了,我们把培训费还回去。”
抚摸着杯子的手指停顿下来,纪晗恍然醒来般地望向他。
一点儿淡金色的阳光洒在周志飞脸上,能看清他眼角的纹路和鬓角上浅淡的几根白发。
都有……白头发了?
她心里一跳,搁下杯子,伸手在他的黑发里捻着,拔下来放在手心里给他看,“后半段儿还是黑的呢。”
周志飞捏着那根头发把玩着,莫名的有些失落。
十一长假里,邢海燕打来电话找纪晗聊天,尽管她从不提及有关启华的一丝一毫,可这种刻意还是让纪晗意识到,离她不远的地方有过去,有另一个世界。
这一次,燕子告诉她:《陌路》复更,完结。
「抬起头,淡淡的暮色落在窗口,跟开文的那天几乎没有区别。哪怕距离上一更已经隔了几个春秋,哪怕只是寥寥几页的泛泛之谈,我想,我总该把这个故事讲完。
那年六月,我娶了我的新人。
黄历上写当天宜嫁娶,但天是阴的,厚厚的云层掩去日光,到了中午开始下雨。我站在饭馆门口迎着四方宾客,无谓地伸手遮在眉骨上方朝远处看。这是个没有期待的眺望,我知道,不会雨停云散。
偶尔,我仍然能想起那个让泪水模糊了视线的晚上,但是我已经想不起来那种痛心和不舍了。最初,夜半更深时总会有些轻车熟路的想念,梦境里总会留着些春色无边。那时候的我以为“得到”才叫完整,后来想想,为了一个“得到”乱了彼此的阵脚,那又何必?
梦醒以后,一捧凉水泼在脸上,什么样的梦都了无痕迹了。
得失随缘,心无增减,拒绝未必是辜负,离开未必是疏忽,如果能早点儿明白这些,那句我在医院走廊里说出来的话,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出口了。
“罩你一辈子”,我只能兑现给别人了。
婚后,我顺理成章地接掌了家里的小饭馆。进来饭馆的大门,左手边的墙上供着关二爷,每天我都会去上香,没多虔诚,习惯罢了。妻子同我一起兢兢业业地打理,她常常神情妩媚地与熟客调笑,但从不出格。
我向来不是胸怀大志的人,这种生活,似乎正是我想要的。
夏末秋初的时候,我带着妻子回乡下看我奶奶的院子,有葡萄架和丝瓜藤。
丝瓜种在西墙根,绿意盎然的叶子铺散开来,细长条的丝瓜掩在其中。葡萄熟了,一串串挂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