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妹妹的书包,盯着那只高高飘起的心形气球。
“公司福利。”纪晗笑笑。
哄着安然的汪雁兮放下手里的图片教具问小女儿:“饿不饿?这班怎么加了一宿啊,是先吃饭,还是洗个澡歇着?”
“妈,你别忙了。”
纪晗拿着气球进了自己的屋子,靠在窗台上,看外面灰白色的天空。
伴着隆隆的引擎声响,天的那端,依稀有飞机驶过,她打开窗子,仰着脖子呆呆地看得入神。
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就在昨夜她梦见了一场爱情之后,自己心开始不想按计划行事了。她把胳膊撑在窗台上,眼泪砸中窗框上的尘土,砸得心里闷闷的疼。
“看什么呢?”汪雁兮端着一碗蛋炒饭进来。
“哦,飞机,咱家这儿不常看见飞机。”纪晗抽了抽鼻子。
“那还用开窗户看?再冻感冒了!”汪雁兮把碗放在桌上,过来关窗户。她摸摸女儿冷冰冰的手掌,把那只气球拿过来说:“放下吧,然然也不玩儿这个,没人跟你抢。”
她把气球系在纪晗床头,催她赶紧饭吃,洗澡睡觉。
纪晗举着筷子,忽然想起在地铁站看过的音乐剧海报,那只红色的气球,还有那句“恋人的誓言到不了上帝的耳边。”
靳晓川离开以后,她碰到丁冉,那丁冉离开以后,她又该怎么办?
所谓“爱情”,也无非就是忽隐忽现,转瞬成空。
纪晗走到床边,把气球解下来,重新回到窗口,打开窗子,松手。
它慢慢飞高了,飞远了,特别好看。
31、(三十一)选择 ...
“喂……”电话铃响了很久,纪晗的声音终于传过来。
“在哪儿呢?”丁冉靠在枕头上,语音轻柔。
“床上。”
她大概是被这通电话吵醒的,能听出一点儿鼻音。丁冉认栽的骂了一句,带着笑意,“我以为你起了,特地耗到这时候。”
“你那儿都三更半夜了吧,不累?快睡吧。”
“我怕你生气,”才半天不见,他说起话来都变得拘谨慎重了,“没能陪你,对不起。”
“要是忙就别再打电话了,”纪晗顾左右而言他,“启华那几个C字头的,人人都有助理,只有丁总事事亲力亲为。”
丁冉在那头笑,学着她在Y省写MoU时的腔调说:“丁总老骥伏枥,我一定肝脑涂地。”
肝脑涂地?
整整一个周末的煎熬,好像血肉都在蒸腾。周一上班的时候,尽管情绪仍然低位运行,但表面上纪晗已然不动声色了。
她敲开彭雨的门,轻轻地把辞职信递到她桌上,“彭姐,我想辞职。”
“为什么要走?”彭雨一愣,抬手势示意纪晗坐下,想用敏锐的嗅觉捕捉到她突然离开启华的真正动机。
“工作压力很大,经常加班,出差太多。”
“出差的时候,你没抱怨过啊。”
“在其位谋其政。”纪晗应付着她刺探式的询问。
“赵姐知道吗?我现在只是代理。”
“我还没通知她,她预产期快到了。我之后亲自跟赵姐联系。”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纪晗的离开对于彭雨来说都是个好消息,再过些时日等她羽翼渐丰,又有赵哲和丁冉撑腰,自己要出头恐怕难上加难。饶是如此,她还是没有忘记假意地挽留一下:“换了别人,想在这时候撂挑子,我一定不批。眼看春节过后,太阳能的项目就该开始了,去年的收购你已经跟了两个,算是有经验的了……”
纪晗不接话,默默地等着她给自己一个干脆的答复。
“但如果你因为私人原因势必要离开的话,我也不好勉强。”彭雨继续说下去,把话题转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什么时候交接?”
“随时。”
“好,如果你确实考虑清楚了,我就不再做思想工作了,我立刻通知人事部。”彭雨拿起电话,心下暗喜,万一纪晗拖到赵哲产后复工,事情反而难办。
回到办公室,邢海燕瞪着纪晗一通猛看。
“怎么了?”
“找找有没有小红花。”燕子皮皮地一笑,很没正形地把她的转椅拉过来,撩撩她发梢,拽拽她衣领,搜索无果后,露出一派无辜的眼神问:“这就开败了?”
纪晗推她脑袋,借力使力地让椅子滑回原位。
直到午饭的时候,她才正式通知邢海燕,我辞职了。
燕子没当回事儿,抬起头,跟纪晗对看,“吃饱了之后都特别容易厌世。”
“彭雨批了,报人事部了。”
邢海燕专心对付的那块排骨“啪嗒”一声落回餐盘,“什么事儿想不开?就算干得不顺心也不用辞职啊?再忍个二十多年不就退休了?”
“二十年?”纪晗笑得颓然,“那都又是一条好汉了。”
“小猫儿让你辞的?”邢海燕突然醒悟过来。
“是我要嫁人。”
“丁冉?”
这名字一被喊出来,对坐的人两相凝望,都知道不太可能。邢海燕比纪晗更尴尬,挠挠头,无奈于自己的莽撞。
“周医生礼拜三回来,辞职是我早就答应他的。”
纪晗慎重的口气让邢海燕觉出了事态的严重,“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实干兴邦,空谈误国。”纪晗扒拉着盘子里的饭菜说。
“没到这份儿上呢!然然才多大?你这一辈子还长,慢慢熬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熬出头了。”
“我想过跟靳晓川一块儿熬,结果熬着熬着,把他熬走了。”等加薪,等升职,过个三年、五年,跳个槽,做个主管,熬得到当然好,熬不到呢?这世道有多不公平,多不合理,有人能从中得利,自然有人任人鱼肉。没钱、没权、没背景,跟被加薪,被升职比起来,纪晗总觉得自己离被骂,被甩,被排挤更近些。“我嫁了,也不妨碍我慢慢熬着。”
“没别的办法了?就不能想个万全之策?”
“不给自己留后路了。”长久的纠缠多可怕,更好的办法就是隔着距离,爱恨交织地甩脱自己的奢望。
“可是……可是,”邢海燕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忙着开导她,启发她,“周志飞跟丁冉,你不是没的选。”
“要是死路一条倒好了。”
“谈恋爱就像坐车,这趟不行还有下趟。”
“周医生,可能是我的末班车了。”她跟周志飞不是在谈恋爱,再碰到第二个他的几率比中彩票还低。
“纪晗,都是钱,老周能给,丁冉一样能给,拿老周的跟拿丁冉的有什么分别?”
“我要是随便什么男人的钱都肯拿,轮不到周志飞,也轮不到丁冉。”
“那要是没有老周呢?”邢海燕不死心地追问。
纪晗沉默了。
以前,她以为碰见喜欢的人是命里注定,就像母亲碰见父亲,姐姐碰见姐夫,就那么一个人,一爱就是一辈子。可这一路长大,她渐渐知道,情之一字,从仓颉造出来那天起就是光怪陆离。
如果,她真的爱到可以帮丁冉成全他跟别人的爱情,或许她会放弃周志飞吧。
如果,他给的钱,不是因为自己帮他成全了他跟别人的爱情,可能她也会放弃周志飞吧。
“乐观点儿,跟小猫儿试试。”邢海燕拍拍纪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