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着些雾气,太阳远远望去像是个淡金色的圆点儿。
丁冉关了窗户,手臂揽在纪晗腰上,轻轻摩挲,“来不及陪你吃饭了。”他听见纪晗的肚子咕咕叫,自己胃里也是空空的。
“不用了,我回去吃。”她笑笑,又问:“现在走么?”
丁冉张了张嘴,舌尖抵在牙关上开不了口。尽管他什么都不信了,可他还是想再试一次,试着给她一个尽可能长的永远。
纪晗的眼光追着丁冉到了客厅,他的大衣搭在椅背上,桌上放着钱包,旁边是一张卡——在她洗漱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给你。”
纪晗不动,盯着丁冉手里的卡。
“密码是XXXXXX,余额得去银行查,三几十万应该有了。”
她还是不动。
丁冉靠近了半步,握住她素净的手,把卡搁在她手心里。
纪晗微微曲着的手指有些僵了。
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这么轻易碰到一个二话不说就给你一张卡的男人,更何况你跟这个男人的交情就只是睡过一宿。
“我没别的意思,”丁冉知道,通常情况下,她的沉默都不代表妥协。他握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指合拢,让她攥紧他递过去的卡,“当是我下聘,定下你了,行么?”
他的动作才刚一停,纪晗就把手从他手里缩了回去。
“我没你的身份证,”他声音低沉,听起来甚至像是含着些许请求,“需要多少,等回来我带你去银行办,用你的名字开个户。”
纪晗望向丁冉,莫名地期待他向自己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他就只是凝神细看她,什么都不问。
“这不是小数目,你都不问问我要拿你的钱干嘛?”
丁冉的嘴角嘲弄地挑了挑,这久已未见的表情随着他开口就转瞬即逝,“既然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我现在不干涉,以后一样不会。”他把话说得温柔又体贴,好像情人之间表达信任、互立规矩的口吻。
纪晗想起上一次他也是这样把冷笑含在唇边,似露非露,他问她是要给周志飞当老婆,还是小老婆;他说,欲望贴个金,说出去也能叫爱情,叫梦想。
她看回手里的卡,平平淡淡地笑了一下,很辜负人的样子。他不在乎她千疮百孔的生活是真是假,他也不感兴趣她要用他的钱补哪里的窟窿。
“不是你想的那样……”丁冉还想解释些什么,却如同鲠在喉。不是任何决定都有解释和说明的余地,他虽然心甘情愿地把钱交给她,可总还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不仅仅是这样的。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钱。
每一次他都这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明明知道她想什么,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纪晗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多失望,她心里像是突然多了道裂缝,能听见风声不绝。
所谓“爱情”,也无非就是各取所需。
纪晗把那张卡悄悄留在了卧室的枕头上,没有利益纠葛,伤疤也会单纯一点儿。她跟在丁冉身后,和他一起出了房门。
门被撞上,“咔嗒”一声,连同已经发生的和来不及发生的,一起被锁进了他的公寓。
楼道里扑面而来的黑暗因为声控灯的照明很快就散了,丁冉的背影鲜明地呈现在昏暗里。
进了电梯,没有人说话,狭小的空间安静得诡异。
丁冉握住她的手,直到上了车,仍是不舍得松开。
“其实,应该多陪陪你的。”他把车停在路边,侧着头看着仍然不说话的纪晗,突然就有了种怎么都看不够的感觉。他把她的手拉过来,用自己的两只手掌包住,握在中间,又觉得不满足,托着她的背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纪晗抿了抿嘴,像是有话要说。
“不想让我走?”他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用力吸一口她的气息,恋恋不舍地磨蹭了一会儿。
“我要是说……下礼拜再走,下礼拜三,你会留下来吗?”纪晗问。
“为什么下礼拜三,嗯?”丁冉的嘴唇碰了碰她的脸颊,又慢慢吻过她鼻尖,吻到唇角。
纪晗用她最大的力气抱紧了丁冉,像是抱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她想跟他撒娇,跟他说,你守着我好不好?你告诉我,你在,你爱,你永远也不离开。
“我到了就给你电话,每天都打,嗯?”
纪晗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丁冉,她想听的话,他从来都不说。
“我争取尽快来。我保证。”丁冉望着她眼角凝成的泪珠,温柔地把它们一一吮走。
“你不怕回来就见不着我了?”
“你舍得让我见不着?”他不再说话,重新把她抱紧,把那个未完成的吻延续下去。
好一个悲伤的吻,丁冉并未如如预期般地轻易放开她。
反而是纪晗轻轻推开了他,说:“要来不及了。”她抬起头,着着他,从眉毛看到眼睛,从眼睛看到鼻子,从鼻子看到嘴角;她认真记着,包括他凝视她的角度,包括他五官投下的阴影,她怕时间过去了,会想不起这张脸来。
“一路平安。”纪晗推开车门,冷风刮进来,打在脸上是刺刺的疼,刚要下车,书包带却被丁冉拉住,轻易没能扯开。
他突然问:“为什么礼拜三?”
“礼拜三……”她对他笑,觉得他那双眼睛好亮。要不,就再任性一点儿,不理会他怎么看她,不理会他把她当谁,不理会家里,不理会周志飞……极乐和悲戚就在一念之间。
“礼拜三怎么了?”
“没怎么,腊八,我生日。”
“生日?”丁冉冲下车门,往路边张望着,狂奔着去追一个拿了满把氢气球的小贩。
他兴冲冲地牵回一只红色的心形气球,把那根线交到她手里,他看着她,摸摸她的脸,喘着粗气,一直笑。
纪晗说:“我走了。”
看着她牵着气球走进小区的背影,丁冉愣了愣,他突然很想追过去把她抱住,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他对着她的背影喊:“到了我给你打电话!”
纪晗回过头,那声音在腊月的风里听起来那么远。她对他挥了挥手,转身拐进了小区。
丁冉没看清楚,她是不是对他笑了,也不知道她挥动的手是说再见,还是说不用。
有那么一瞬,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在他的注视中消失在冰天雪地里,像是再也不回来似的,那一幕隐隐带着一种“全剧终”的气息。
才没走多远,纪晗的步子就慢下来,她想再回去看一眼,停了几秒之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往前。
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来。
丁冉在那头说:“乖乖的,等我电话,等我回来。”
“来不及了。”纪晗说。
“要不我拔了你那棵草!听见没有?!”
“那棵草……”她突然就难过的不能自已,是想要哭的那种难过。
“回去吃点儿东西,别胡思乱想,听话。”
“嗯。”
“我挂了,真的来不及了。”
纪曦把纪晗迎进屋,看着妹妹略微泛红的眼圈问她怎么了。
纪晗说,风刮的,冷。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