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疼得厉害。纪晗重新把裤腿撩下来,挣扎着,撑着扶手去捡留在台阶上的两颗紫檀珠和金曜石。
纪晗把最后的三颗珠子握在手里,愣了半天,觉出衣服贴着皮肉湿湿黏黏,才想起台阶上还留着三把伞。她一瘸一拐地走上去,撑着伞下来,抬头正看见站长陪着丁冉、徐靖远、小蔡从厂房那边过来,一人戴了顶安全帽。
丁冉看见纪晗撑着伞站在灰浊的雨里,打量了她两秒,把烟掐了,在脚底下的泥地里碾了碾,没说话,扔下她直接上了面包车。徐靖远不动声色,没言语,只有小蔡招呼了她一声,雨大,上车。
纪晗低头看自己,裤子还好,只是湿了,沾了些泥水和锈迹,白T恤却半透明了,哪凸哪平看得清轮廓,丁冉的目光分明像是把那些边边角角、零零碎碎从她身上剪个干净。她磕磕绊绊地走回面包车,经过丁冉的时候不敢斜视,把那两把没用的伞抱在胸前径直往后座去了。束高的头发在她低头的瞬间垂下来,有两绺湿漉漉地贴在脖子上。
徐靖远看了看丁冉,小声嘀咕:“这小宫女儿挑的,湿身送伞?”
“也有你一把。”
“我可是沾的丁总的光。”
丁冉从鼻子里呲了一声,“那也不用淋成这样,光着都比这么着坦荡。”他不明所以地又开始动怒,有些疑惑地腹诽,那么多女人跟自己示过好,放肆的,隐秘的,他熟门熟路,可是这个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自己好像越来越猜不透她的心思了,莫非小兔子真的成精了?问题在他心里纠缠着,无法求证,毫无头绪。
徐靖远摘下眼镜,擦着镜片上的雨水说:“不算一马平川,说得过去。”
“丘陵。”丁冉仰头靠在座位上。
车子启动之后,在不宽的路上颠簸着,隔着雨幕和玻璃看不清外面的状况。丁冉索性闭上了眼睛,被雨淋得半湿的衣服混着汗粘在身上,携着烦躁的情绪一涌而上。
徐靖远回头看了看坐在最后一排的纪晗,她正若有所思地低着头。
纪晗盯着手心里那两颗紫檀珠和金曜石,看它们呆头呆脑地随着汽车的颠簸偶尔晃动两下,又想起靳晓川离开那天薄霜铺地、月隐星稀,心里是说不出的味道。
“诶,有一游戏,玩么?”徐靖远突然问。
丁冉靠着椅背,没有睁眼。
“仨人,我,姚蘅,宫女儿,娶一个,杀一个,睡一个。你怎么选?”
他抬抬眼皮,“不玩儿!”
“赶紧着,怎么选?”
丁冉想了想,“我睡她一宿,然后自杀。”
“我以为你要杀了姚蘅,跟我过一辈子呢,反正我这就离了。”徐靖远又瞄了瞄丁冉,他哪是动了邪念那么简单,明明是打着调戏的旗号阻止爱情的发生。过去,他爱得太用力了,连想要不在乎都得那么用力。
丁冉没理会他的评论,执意想要把刚才的那一幕屏蔽掉,可是画面止不住地延伸,仿佛布料与身体之间隔着的不再是雨水,而是诱惑。禁忌又挑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想上她。
丁冉闭着眼睛回忆,带着种言不由衷的了悟,笑了。不管什么时候,这就只是正常男人的欲念,算不得不知死活的向前。
19、(十九)念珠 ...
L县的新县城里人不多,空旷的马路两边排列着半新不旧的房子,有广场,有喷泉,有洗浴中心,有足疗保健。车开进招待所的院子,时间已经是傍晚,雨停了,头顶上几根电缆交错,像是在压得很低的灰色天幕上割下了几道伤口。电缆上停了两只麻雀,借着雨水梳理着羽毛,听见有人过来,嗖一声飞走了。
下了车小蔡在前边领路,看到丁冉一路闭目养神,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提起自己没带伞的疏失,“也不知道要下雨,这天气预报还没算命来得准。”他讪讪地笑着,“咱们这儿条件有限,不过卫生还是过硬的,丁总看是双人间,还是三人间。双人房间小一些,要不开两间三人的?还带个阳台,带个小会客厅。”
“别给搞卫生的同志添麻烦了,一间还不够?”徐靖远摸摸后脑勺。
小蔡见丁冉不置可否就说:“房间的问题丁总知会前台,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等下咱们去吃个便饭,等娄副县长回来亲自给三位接风。”
“饭就算了,我们自己解决,都累了一天了,等娄县长回来咱们再聚。”丁冉笑得很客套,“明天去四五级电站看看,早上就出发,要是方便把你们电力公司做年报审计的那一套东西也顺便带来。”
小蔡连声称是,帮着把行李运上楼,告辞离开。
纪晗上楼的时候腿脚不太灵便,丁冉视线灼灼地看着她挑衅,“苦肉计用演这么认真么,真以为装个瘸就能回家度周末了?”
她把腰杆挺得笔直,直得不卑不亢,“丁总您博古通今的,苦肉计自然不是演给您看的。”她不闪不躲盯着丁冉,觉得眼前的雾气越来越重,再看下去就要失焦了。不是都说相由心生么,那么斯文的一张脸,怎么看什么都是邪恶?
“去吧,洗澡去,把你那身儿湿的换下来,待会儿过来吃饭。”徐靖远拍怕纪晗,进了房间才对丁冉说:“差不多得了,苦肉计。你是看不清,还是看不懂?给你送伞去了,指不定磕哪儿了。”
丁冉恍然一笑,事不关己地掏烟点火,还没忘了递给徐靖远一支。他想说自己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可话一到嘴边,一离开嘴唇就全都错了。
“饿一天了,跟吃了枪药似的。”徐靖远接过烟,叹口气,这个男人果然今非昔比了。
丁冉叼着烟,贪婪的一口接一口地猛抽,有些模糊难辨的心慌,看着湿淋淋的纪晗他脑袋里就像塞满了“一硝二磺三木炭”,一点就炸。
洗了澡出来,纪晗拎了湿衣服去阳台上挂,回来就坐在床上摆弄剩下的三颗珠子,直耗到不能再耗,才去敲隔壁的门。
夏天的裤子本来就不长,她个子又高,坐在低矮的沙发上露出一截脚踝,伤口狰狞,触目惊心,怪物一样呲牙咧嘴地睁开眼睛瞧着丁冉,瞧得他一阵一阵冰凉的心惊。
丁冉燃起第二支烟,抽了一口,溅起几点火星。他跟自己僵持着,等到呼吸匀了,心跳稳了才敢问:“怎么弄的?”
纪晗慢动作一样地抬头看他,脸上有种面对丁冉时并不多见的单纯,茫然地闪不过神来。
“腿上,”丁冉牵牵嘴角,胸口涩涩的,“怎么弄的?”
她赌气地答:“排苦肉计去了。”
“哪儿排的?”丁冉意外的没有反唇相讥。
“桥上。”
“下这么大雨你上桥上干嘛去了?”
“手钏散了,捡珠子来着。”纪晗忍不住看他,和他视线纠缠。
“就这仨?算盘珠子也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