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开过光?”
“应该没有,能沾水。”
“求的?祖传?辟邪?家法?”徐靖远一连串地问下来。
纪晗想了想,一五一十地说:“礼物。”
“男朋友?”他是问给丁冉听的。
时间在这一瞬停顿了片刻。
徐靖远注视着丁冉,丁冉注视着纪晗,纪晗注视着自己的右手腕。
“现在不是了。”她直了直身板,说完就将小脑袋低下去,藏住眼睛,藏住心事,专心地大口扒饭。
丁冉声音忽然不期而至,问得不冷不热,心不在焉:“一会儿把收购案的讲稿拿给我看一眼,做完了么?”
“完了。”她一抬头,发现他望着自己,眼睛里仿佛大雪弥漫。
“MoU(Memorandum of understanding)呢?”
“你就不能让人踏实把饭先吃完了?”徐靖远说。
“也完了,我一块儿拿过去。”纪晗很有身为C座员工的自知之明,不管她的人,还是时间都是被支配的对象。她冲徐靖远笑笑,赶在丁冉张嘴之前,又接着说下去:“出发之前给黄律师过目了,该改的都改了,等咱们把细节补进去,我再把定稿发回去,黄律师最后审核。收购合同是他负责,我没有。”
丁冉点点头,竟然什么都没说。
在以往的交手中他都藏着后招,今天这是……纪晗眼里立刻多了一丝备战的狡黠。
丁冉看着她,眯着眼,上下睫毛藏起一片深不见底。对面的这双眼睛里写着诱惑,淋淋漓漓,挥之不去,只有他一个人能懂。
“先吃饭吧。”他伸手把自己面前的盘子换到了纪晗跟前。
徐靖远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干干净净的眼镜,后来,索性摘下来擦了擦。在近些年的熟视无睹中,他好像看到了些闻所未闻的东西。
17、(十七)对智 ...
纪晗又扫了两遍文件,做足准备才抱着手提电脑摁响了丁冉的门铃。徐靖远开的门,笑着把她让进来,帮着插插销,腾地方。
一切就绪,她站起来,扭头冲靠在窗前的丁冉笑,翘着的嘴角隐约描摹出几分恭顺,“丁总,您过目。”
“坐下吧,站着没法改。”丁冉反手提了把椅子过来,转着鼠标滚轮,一页一页翻着演示文稿。
他眼光挑剔,尤其不肯放过细节。纪晗一副很受教的样子,丁冉说哪句,她就改哪句,半扭着身子,尽量保证屏幕正面始终冲着领导。有一处,她没听懂,多问了两遍,丁冉懒得循循善诱,索性自己动手,改完把电脑往她那边转了个角度。
徐靖远百无聊赖地拎了一瓶矿泉水晃过来围观。屏幕左侧刚好是一张丁冉的照片,旁边几行字:
丁冉先生:留德硕士,启华集团运营总监,德国税务咨询师,中国注册会计师,曾任职于某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法兰克福、杜塞尔多夫分部,在Audit及Corporate finance等领域拥有多年海外工作经验,对于国内企业收购、兼并、再融资等项目具有优越的领导才能和睿智的战略眼光。
徐靖远大声念了一遍,乐着喝了口水,“够长的,知道的你是夸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臊他呢。”
丁冉伸手拿烟,夹在指间,没点火,看着屏幕淡淡地问:“用给你签个名么?”
纪晗眼睛里闪闪烁烁,流露出些许尴尬。
刻意的讨好还要讨得不刻意,丁冉见得太多了。这个,不算入流。余光里,他依稀瞥见她小小的失望,正好是他希望的那种失望。
一种意会在心里悄悄散开,纪晗眼睛里又多了一分慌乱,两分戒备,三分沮丧。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想要在他面前做到最好,却总是徒劳无功;为什么总盼着化解那“二十块钱买一撞”的仇怨,让他能拿纯粹一些的表情看待自己;为什么明明害怕他,还想……招惹他。
刚才,邢海燕打过电话,祝她此行顺利。
她说,小猫儿待会儿要审材料,我紧张。
心神不宁?
嗯。
咳——,那什么的苗头都是从心神不宁开始的。
隐隐约约的,纪晗觉得有些东西正在脱离自己的控制,但是她无能为力,像是拿着一根早就烧起来的枯枝去扑打心里的火种,这些心思反而呼啦啦越烧越旺,慢慢连成一片了。
“纪晗,明天你上台讲。”丁冉下了命令,把烟咬在嘴边,在桌上翻着打火机,“下午发改委派车过来,都是Y省今年的重点项目,十二五规划、清洁能源之类的,风电场、天然气发电,还有咱们的水电,走个过场,有媒体过来拍拍照什么的。”
这么大的阵仗,居然要她上?纪晗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丁冉,下意识地把挡在电脑这一侧的打火机往他那边推了推。
丁冉点了烟,一副想笑不笑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又是带着坏的,“别看我,要不带你来干嘛啊。”
徐靖远看了丁冉一眼,又看了纪晗一眼,推推眼镜转身走了――你带上她真不是光为这个。
丁冉又说:“我普通话不好。”
纪晗心里憋闷着,我跟你是老乡。
“你不假装是老师么。”
那不也让你搅和黄了,她仍然沉默。
丁冉瞅着她,那对蹙着的眉毛弯成了个奇怪的角度,都不好看了,他突然很想伸手帮她捋直,“别皱眉了,让你上台,又不是上坟。”
“你这不明摆着要欺负人家么。”徐靖远憋着笑,嘴皮子上的便宜,没什么是丁冉占不着的。
他弹弹烟灰,转过头看徐靖远,徐工又说:“别看我,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上讲台也算纪晗半个本行,她能站在一屋子学生面前游刃有余,可是一想到台下会坐一个丁冉,就格外忐忑。他大概就是想看她难堪,什么时候看腻了,什么时候这才能补回那二十块钱买的一撞——男人心眼小起来原来比女人还可怕!纪晗单纯地以为,她跟丁冉的恩怨始于某天早上的九点十三分,她从未料到,自己是让别人的黑锅砸着了。
丁冉也在想,她在讲台上面对众多学生的时候是怎样的,这么一副单薄的身子是不是也能震得住场子,谈吐间是不是也如她笔下的功夫一样钜细靡遗,条理清明。让她站在人前,借着她说话的机会,他有大把的时间光明正大地好好端详她。
第二天下午的报告出乎意料的顺利,纪晗长吁了一口气。散会以后,丁冉就和与会的诸位领导一起消失了,一连三天,每晚不见人影。白天,纪晗要去房间堵他,MoU的框架、内容他还没看过。每次都是徐靖远开的门,说丁总天亮刚回来。
直到周六,纪晗终于在早饭的时候碰见了丁冉。他背冲着她,手里端着杯子,在接咖啡。
“丁总。”纪晗打了声招呼。
“早。”丁冉把咖啡放在空空的托盘上,转身去找徐靖远了。
纪晗随便拿了几样吃的坐到他们对面。丁冉的精神不太好,眼眶有些微微的凹陷,连带着整张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