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盛凌:“先让阿凌到我这边来。”
盛凌看了一眼哥哥,盛霁松当真不拦着,比起六年前各种言语教训家法伺候,现在的哥哥,是真的不管他了。
少年时期拼死争取的爱情马上就要结出善果了,他却没有丝毫高兴的情绪。
有些东西似乎悄然变质了。
他和周克行的爱情,很可能以顾韫和江徵两条命做牺牲。
“...你先放了顾韫。”盛凌说:“把他送上岸,我再跟你走。”
“阿凌,不要跟我对着干,过来。”
盛凌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顾韫还在海里,多耽误一秒,他都会多一分危险。
他也清楚,周克行一贯说一不二,偶尔对自己会有几分纵容,但那往往需要软磨硬泡。
盛凌没有时间和他磨了。
他操纵轮椅,当真要往周克行那里靠近,这时喻嚣拉住了盛凌的轮椅,塞给他一袋东西,周克行身边的小弟立刻持枪戒备。
“你给他塞了什么?!”周克行问。
喻嚣两手一摊,镇定地道:“是盛凌治腿的药,一年的量。你以为是什么?炸弹吗?”
“......”
“我是医生,只会救人,不会害人,就算要害人,也不会往一个Omega身上塞炸弹,那样做太low了。”
周克行:“......我劝你嘴上把门。”
喻嚣不屑与之沟通,他低声与盛凌说:“这些药,是顾少让老师给你用上的。我有心治好你,但我受恩于顾教授,周克行绑架顾韫,那么不管顾韫有没有事,他都是夜北顾氏永远的敌人,你选择跟他在一起,就不能再用顾氏的药了,这些,我以个人名义送给你,只要你按时服用,一年后,腿会慢慢恢复知觉的。”
“喻嚣...”
“盛凌...很抱歉,我实在说不出祝福的话,你好自为之。”
喻嚣放了手,盛凌却恨不得有人能抓着他,拦着他,他没法主动拒绝周克行,但如果哥哥这个时候再劝一句,他一定乖乖听话。
“阿凌,我快没有耐心了。”周克行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手指已经放在中间的红色按钮上,只要按下去,顾韫立刻粉身碎骨。
盛凌第一次被周克行逼迫,他快不认识这个人了。
“让我哥哥先下去救人!!”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周克行脸色立变,他冲过去想夺下刀片,盛凌却用力把刀片割进皮肤里,怒吼:“你敢过来我现在就割断大动脉!”
喻嚣握紧了拳头,他知道盛凌抵的位置真的是大动脉,稍有不慎,生命会在五分钟内终结。
周克行怕了:“我答应你。”
盛霁松顾不上太多,他从小路折去沙滩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直播的摄像头。
腥咸的海水呛进鼻腔,呼吸受阻,顾韫在窒息的痛苦中被迫苏醒,他撑开沉重的眼皮,迟钝地扫视眼前景物,比窒息更让他恐惧的是眼前一片黑沉的海水,望不到尽头,黑水的上空,刚刚挂上几颗稀松的星星。
他想逃,身体却被冻至麻木,双手被缚在头顶,竭尽全力地挣扎也只能拍出些水花,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正隔着镜头欣赏他的无助。
水淹过他的耳垂,心跳声在此刻被放大,眼前的星星和海水旋转倒置。
何等熟悉。
江徵以为自己变成了鬼魂,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一晚。
他坠入诗人最爱吟咏的大海与繁星里。
盛霁松赐他一场浪漫的死亡。
原以为重生只是一场梦,直到有人托起了他的身体,咸湿的空气裹挟着信息素唤回他生存的本能,他大口地呼吸,睁眼时依然泡在海里,冰冷的身体却被人用手搂住了。
“顾韫,顾韫?!”盛霁松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听得到我说话吗?!”
“不...不是...认错...咳咳咳!”
又咳出几口水,江徵才清醒过来。
他看到眼前的盛霁松,身体下意识绷紧,恐惧使他想逃离,然而腰身被扣,双手被绑,他就像一根木头,笨重至极。
“别怕,别怕!!”盛霁松自以为理解他恐惧:“我来救你,别乱动!!”
江徵借着月色,看清了盛霁松耳边一抹白发,才敢相信,眼前是三年后的盛霁松,不是三年前要杀他的那个骗子。
他也想起来,自己现在,确实是“顾韫”,他没有认错人。
“别乱动,你手上绑了个炸弹。”盛霁松尽量把他举起来,让他肩膀以上都在海水之上:“不能让水淹到你的手,顾韫,你能动吗?你的腿能动吗?”
“......”
见顾韫不回话,盛霁松只当他吓傻了,便伸手在水里摸索,捞起顾韫的双腿,引导他盘在自己身上。他自己则暂时把脚卡在礁石的一道缝隙里,以此来维持在水下的短暂稳定。
顾韫的腿已经被冻麻了,根本没有多少力气,但他见这人如此尽心地在救自己,便也强撑着使出点力气,让自己的肩膀从海水里露出来,防止海水冲击定时炸弹里的液压器。这时,他才看见礁石下居然有一个工作中的摄像头。
“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极弱,盛霁松是靠得近才听清,他哪敢让这个少爷知道这是个直播机器。
盛霁松抬手打下摄像头,从机器里拆出几个铁片和铁丝。
顾韫:“.........”
他听到自己头顶传来倒计时声。
“滴——滴——滴——”
计时器是个黑色的封闭盒子,只有半只手大,里面的炸弹却足以炸毁一块巨石,盒子外部延展出两条交错的铁线,分别为红色和绿色,它们交错相拧,和铁链紧紧捆在一起。
要移除炸弹必然要拆断铁链,要拆断铁链,就一定避不开炸弹的这两根线。
生或者死,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你走吧。”顾韫忽然开口:“没必要搭上两条命。”
盛霁松忙着研究炸弹的构造,声音低沉:“你不能死。”
“是为了江徵吗?我死了,江徵也活不了,所以你才来救我。”
“...顾韫,就算不为江徵,我也不会看着你死在我眼前。”
“......”顾韫又问:“那如果,你和我一起炸死了呢?你死了,一样得不到江徵,不值当。”
“只要江徵能活着,就是值的。”
“......”
顾韫抬头借着月色看了一眼铁链上的炸弹:“剪红色那根。”
“?”
“这是夜北地下市场流通的一种土制炸弹,生死线,死即是生,剪红色。”
盛霁松不信:“你怎么可能懂这些?”
与此同时,炸弹开始30秒倒计时,顾韫没力气和他废话:“你听我的,想活着见江徵,就把红色剪了!咳咳咳!”
光线环境恶劣,盛霁松确实无法在短时间内弄清炸弹内里的构造。
在最后二十秒,他屏息剪断了红色铁线,计时器果然卡在12这个数字不动了。
“.......”他看了一眼顾韫,不可置信,一个被顾长临往舞蹈家方向培养的Omega,怎么会懂得拆弹?还能准确说出这枚炸弹的制式和来路?!
但现在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他快速拆了铁链。
铁链一松,顾韫失去支撑,直直坠进海水中,盛霁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