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爱你」
沈止初怔怔地看着白纸上他的字迹,连眼泪落下也没有发觉。
直到泪水泅湿了纸张,濡湿了她的手指。
她抬起头来。
傅予沉眼睫垂着,眸光凝着她。
喉结动了动,他终究是没有将话说出来。
她好不容易敞开了一点点心,他不能太过冒进——
总觉得,在这个时候,亲口对她说一声“我爱你”,也会成为她的负担。
这几天,她好像总是哭个没完。
沈止初转过头,目光虚飘飘地落在那株高大的流光溢彩的圣诞树上。
愣了半晌,她轻声说,“……我想好了。”
说着转过脸来,掌心抓着他白衬衫的领口,“我要你一件衣服。”
傅予沉没由来地心里一紧。
他拧着眉,“老子人在这儿,要什么衣服?”
她不吭声。
傅予沉虎口捏住她下颌,垂颈下压几寸,“……你想离开我?”
再说下去又要吵架。
沈止初闭口不言,却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侧脸贴着他的胸膛,整个人都蜷缩在他怀里。
傅予沉仰起脸,闭了闭眼。
如果她不想说,那么他就半句真话也撬不出来。
“沈止初,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远。
沈止初收紧了手臂,“你答应过我,不再要求更多。”
沉默了许久。
傅予沉掌心终于落在她发顶,抚了抚,放低了声音,“我不会放开你。”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那我们就永远这样彼此折磨。”
“即使你每天在我面前哭也没用,”他一字一句,压着一丝凶狠,“哭得越狠老子干得越狠。”
那天,沈止初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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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那天中午,傅予沉接到电话,回了趟傅宅。
一楼会客厅沙发上坐着傅之愚和庾芳梦。
庾芳梦大概已经十多年没有踏入过傅宅一步了。
她跟前夫傅之愚也有小几年没见,再见面,理由当然只有一个——两人的孩子。
“儿子。”
庾芳梦招招手,“过来坐。”
傅予沉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地毯边缘,面色不善,“……要搞什么?”
傅之愚将视线从庾芳梦身上移开,不自然地眨了下眼,“我跟你妈妈说了你跟沈小姐的事,你妈来看看你。”
“沈止初,我还没见过她,但听圈里的几个朋友提过,演技很好,气质很特别。”庾芳梦用掌心往后捋了捋一头茂密的大波浪卷发,举手投足间还有着明艳飒爽的风情。
她一直是这种风格,恃靓行凶惯了,年轻时会叉着腰跟傅之愚的狐朋狗友对骂。
傅予沉撩起眼皮挨个看了这俩人一圈,抬腿坐到单人沙发上,拢手点了支烟。
“说吧,你们打算干什么?”
“妈可以帮你们看看婚礼场地和婚礼策划。”
“不用您操心。”
“不许这么跟你妈说话。”傅之愚冷声。
此言一出,傅予沉和庾芳梦俱是一顿,傅予沉颇无语地嗤笑了声,“……您这是演哪一出?怎么,想跟我妈复合?”
庾芳梦朝自己的前夫翻了个白眼,“傅之愚,别跟我发癫。”
没想到一出声就被两个人围攻,傅之愚脸上挂不住,“……说正事儿吧。”
庾芳梦少不了夹枪带棒损他一通。
傅之愚脾气上来了,句句带刺,提起她最近新交的三十岁小男友。
傅予沉听得不耐烦了,起身要走,被庾芳梦叫住。
“哎儿子,初初最近不是在当那个评委吗,我可以攒个局,到时候找机会跟她聊聊。”
“聊什么?”
“提前熟悉一下呀,你要跟她结婚,以后不也得带回来给家里人见见?”
-
评委日程接近尾声,主办方在Fu酒店顶层花园办了一场庆祝派对。
沈止初和严宝华掐着入场时间点赶到。
顶层花园完全变了幅样子。
入口玻璃门旁有戴着领结的侍者为客人们开门、引导入场,绿植、花架都挂上了五彩斑斓的灯带,进门之后右手边还设置了打卡拍照的花墙。
倒有点像草坪婚礼的现场。
夜幕已完全降临,身穿礼服的女人们肩上都披着厚厚的羊绒毯或者仿制皮草。
严宝华低声说,“这么冷的天,怎么要在露天的大晚上办派对?”
话音还没落,就看到了不远处在众人簇拥下仰脸大笑的美艳女人。
庾芳梦。
披着油光水滑的仿雪貂,一袭墨色丝质天鹅绒裹胸礼服,搭配大波浪大红唇,即便已五十多岁,笑起来也美得不可方物,眼角的皱纹更是添了一丝熟透的风情。
“怪不得,估计是这个女人出的主意。”严宝华恍然大悟,语气中带着一丝熟稔的嘲讽。
“您跟芳梦前辈认识?”
沈止初淡笑着问。
“何止是认识呀,年轻时候她没少损我,她觉得我恋爱脑。”
二十多岁时,她们曾混在一起玩过一阵,自庾芳梦结婚后,就不再来往了。
往事不提也罢。
“初初,走,跟我一起去打个招呼。”
庾芳梦时隔多年在公众场合出现,派对客人们几乎排着队要过去跟她寒暄,她不动声色拨开了几个人,这才给严宝华腾出了位置。
她拢了拢披肩,先与严宝华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有很多内容,多年不见的老友们的打趣、挂念、嗔怪……
庾芳梦食指点了点老友,“待会儿再跟你算账,先给我介绍一下小朋友。”
她这才看向了沈止初。
淡蓝色的丝绸质地挂脖长裙,长发挽起,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和肩背,整个人轻盈通透,又带着高贵的冷感。
像一块淡蓝色的浮冰。
太特别了,在这浮华嘈杂的娱乐圈,只是看到她,就像是得到了净化。
“我最近带的艺人,沈止初,”严宝华为两人做引见,“初初,这是庾芳梦前辈。”
沈止初略点点头,“前辈好。”
声音清凉尾音偏软。
眼眸清澈透亮,看起来没什么情,眸底又隐隐带着脆弱。
是个会让温柔的好男人燃起疼惜欲的女人。
也会是个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女人。
但是却遇上了傅予沉……
庾芳梦心下哀叹:傅予沉平时一定没少欺负她。
真是造孽。
庾芳梦嫣然一笑,凑近了贴到沈止初耳边,压低了声音,“我是傅予沉的亲妈。”
沈止初略怔了下,脸色有点不自然,“我知道的。”
“他跟你提过我吗?”
“……我们没聊过这些。”
庾芳梦拉着她走到角落无人处,打趣道,“那你们小情侣平时聊些什么?”
聊些什么?
此刻一想,日常跟他相处,就是心理肢体等各种意义上的攻防战。
“……也没怎么聊过天……”沈止初硬着头皮答。
“你们在一起多久啦?”庾芳梦擎着酒杯,笑盈盈地问。
严格来说,他们好像并没有明确关系,又何谈在一起多久?
况且,她与他,真的是世俗意义上的“情侣”吗?
只不过是一场不可告人的狂欢。
“我们认识一个多月了。”她淡淡笑着,避重就轻。
庾芳梦点点头,“发展得还挺快。”
本是中立的评价,沈止初却在这话中陡然意识到,庾芳梦是不是在敲打她?提醒她傅予沉是要联姻的,她与他这段关系,要尽早结束。
其实完全没必要的。
她自己心里也早就清楚呀,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答应住到傅予沉位于嘉木路的私宅,所以才会不计后果地说想他、去拥抱他,贴近他的体温。
沈止初攥紧了手里的酒杯,唇角再度浮现淡淡的笑意,“前辈,我们的关系不会持续太久的。”
那几乎是释怀的笑。
庾芳梦眼中显出不加掩饰的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我有分寸的。”沈止初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裂痕。
庾芳梦还是没理解,“什么分寸?”
她行事作风也是野路子,如果真的相爱,联姻这种事她自己都不会放在眼里,当年她跟傅之愚疯那一场就是个例子,也不怪她不懂沈止初的话。
沈止初略点点头,轻声,“前辈,我先告辞了。”
还没迈出脚步,就听旁边响起一道声音,“哇,难得一见诶,芳梦姐初初,咱们三个能合张影吗?”
那张合影当晚就出现在社交平台,立刻登上了热一。
浓颜系天花板、神级大花前辈庾芳梦露齿灿笑,风情万种。
沈止初眼里却似是含着莹莹的泪,偏偏神色间还是平静的,一种坚韧和脆弱交织的矛盾感。
一个极浓,一个极淡,那张合照,成为了后来网友们盘点神颜时不可或缺的存在。
合完影,庾芳梦转过头,就只看见了沈止初的背影。
身旁又有人凑上来寒暄敬酒,她也没来得及多想,笑靥如花地回到了人群的簇拥中。
沈止初没有回嘉木路,而是直接乘保姆车回到了翠岸别墅。
都忘了跟严宝华说一声。
仲姨本来都准备睡下了,看到她出现在玄关,礼服都没换。
“……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疾步走过去,却见沈止初脸色极度苍白,似是随时会晕倒。
“怎么回事这是?”
“没事,”沈止初扶着仲姨的手,往楼梯走,“我要去睡觉,明天回清市。”
她妈妈沈昭音前几日打电话,让她回家一趟,说是有事情要聊。
她必须要回去了。
“发烧了?感冒了?”
沈止初只摇头不说话。
似是已经发不出声音。
仲姨把她送到主卧,给她倒了杯温水。
沈止初把手机递给她,“您帮忙给傅予沉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今晚不过去,明天晚上再去找他。”
“好。”
傅予沉没接到这个电话。
那时,他正在临时出差的途中,集团分部出了点事。
听完事情简报即可推断出,是傅之平的亲信闹的。
不甘心让渡手里的权力。
处理完这件事,已是第二天中午。
他几乎没睡,阖着眼靠在迈巴赫后座,少见地有些疲惫。
手机震动,来显是「妈」。
傅予沉本来不想接,可转念想到她之前说要跟沈止初聊聊,顿了顿,还是接起来。
“沉沉,妈刚刚起床,突然想起来,昨晚你老婆好像有点不对劲。”
傅予沉握着机身的手蓦地紧了,神思在一秒内恢复清明,“说清楚。”
“你说不要提结婚的事,不要刺激她,我没提耶。”
“我只记得她说,跟你这段关系不会持续很久,她说她有分寸,我觉得好奇怪,她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傅予沉挂了电话,这才看到通话记录中有一通未接来电,来自沈止初。
他心里涌现非常不好的预感,反拨回去,却一直是忙音。
他打了电话给仲姨,甫一接通,“她人呢?”
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仲姨愣了一下,“初初回老家了。”
电话立刻被挂断。
驾驶座的向衡听到一声,“去清市沈家。”
本来驶往北城的迈巴赫,立刻掉转车头,转身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