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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昏茫的夜中私奔 二川川 4160 汉字|2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54章

  北城到清市的飞机要两个小时。

  沈止初落地时刚刚上午十一点钟。

  沈家的司机已经在机场等待。

  一路上,司机叔叔都欲言又止地从倒车镜看她。

  沈止初笑着,“叔叔,我妈突然让我回来,您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司机挤出个笑容,“小姐,还是太太来告诉您比较好。”

  沈家亲情淡薄,这样突然被召唤回家的事以前只有过一次。

  那次是沈止初的外公去世,她要回去听律师宣读遗嘱,而后继承部分财产,办理手续。

  换言之,此等大事,才会打电话让她回来。

  迈巴赫驶入别墅小院。

  沈止初心脏猛跳着,推开主屋大门,步上玄关。

  沈昭音和沈佑良坐在餐厅餐桌旁,听到动静一齐抬头看过来。

  俩人坐在长餐桌对角线的位置。

  距离最远,余光里都看不到对方。

  沈止初心里顿时涌上无边的悲凉。

  都这个时候了,在孩子面前演一演家庭和睦也不愿意吗?

  她走到餐桌中央的位置坐下,一家三口,呈三角形而坐。

  桌面上放着两份文件,两个红本。

  沈止初叫了声爸妈,坐下之后便不再开口。

  三人沉默了将近一分钟,沈昭音终于说了话,声音冷静而无波,“初初,爸妈半年前办了协议离婚,现在冷静期也过去了,所以把你叫回来,明确一下这件事。”

  沈止初不作声,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她心内早有预感。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宁愿相对无言二十多年都不离婚,年纪都大了,反而要分开。

  沈佑良看着面前的桌面,“你也成年了,不涉及谁抚养的问题,过年的话,你想回哪里都行,我和你妈都不会住在这里,新地址改天发给你。”

  就是如此恨对方。

  不愿在与对方生活过的地方继续居住。

  沈止初有好多问题想问。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冷战那么多年,你们有想过我吗?有想过我是你们的孩子需要你们的爱吗?

  那么多问题压在心底,她胸口起伏着,极力用左手摁住了抖个不停的右手。

  掌心覆住手背的那一瞬,她却不期然想起了傅予沉。

  如果是他面对这种场景,他一定会掀翻桌子,逼每个人给他一个答案。

  他一定会出言讥讽,告知他们,你们是不合格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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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想到他,沈止初几乎要落下热泪。

  她咽了咽,尽力把声音放得平稳,“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为什么现在要离婚;第二个,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她要把自己想象成傅予沉,让话语平缓地说出口。

  第一个问题很好回答。

  沈昭音说,“妈妈提前办了退休,想去国外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第二个问题呢?”

  沈止初追问。

  第二个问题当然也有答案。

  但沈昭音和沈佑良都没有吭声。

  那答案,像一记辛辣的耳光。

  携着二十年的无言恨意,排山倒海而来。

  良久的沉默。

  沈止初手撑着桌沿猛然起身,“你们走吧。”

  沈昭音和沈佑良一前一后步出玄关,来到门廊。

  他们都各自开了车。

  沈佑良落后几步,终于抬起眼去看沈昭音的背影。

  这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他与她蹉跎了二十多年的光阴。

  沈佑良摘下眼镜,酝酿了许久的一声,“……音音。”

  沈昭音脚步停住,没有转身。

  “音音,对不起。”

  这段感情,终究是他错得多一些。刚刚沈止初问名字来源,沈昭音没有回答,这是顾忌到了他的体面。

  沈昭音缓了好久,声音极轻,“沈佑良,你有没有出过轨?”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也知道,其实没什么意义。

  但已经离婚了,她不想带着这份猜疑,渡过接下来的人生。

  沈佑良却在这话语中怔了两秒,身形几乎有些颓然。

  他说,“没有。”

  他想问,难道这么多年你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为什么不早点问我?

  可这么一想,他觉得,一定是他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她误会了。

  此念一出,质问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总归是他错得多些。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在驶出别墅区后,分道扬镳。

  清市空气湿润,冬日的冷与北城截然不同。

  湿冷的潮气直往人骨缝里钻。

  许是奔波过于疲惫,沈止初趴在餐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一个小时后被冻醒。

  周围极静。

  静得能听到屋外枯叶偶尔飘落的声响。

  司机叔叔也走了。别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可她不想离开。

  她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洗了澡,翻出高中时的长袖长裤穿上。

  那是高中毕业后,沈昭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套奢牌的运动套装,外套宽大。

  好在成年后个头也没再长过,维持在164、165之间,此时穿上也不违和。

  打电话叫了药品外卖。

  仲姨也不在身边,她要学会照顾自己。

  感冒药送到之后,她先去厨房冰箱里翻出几片面包,垫了垫肚子,才吃了药。

  客厅和餐厅的落地窗对着前院。

  这样望出去,只觉得一切都在枯败。

  她还记得小时候,院子里一直是葱葱郁郁的。

  随着父母感情变淡,这小院也就没人再费心打理,只剩下几株她一直不知道名字的树,余下的就是一大片枯黄的草坪。

  手机震动。

  一条来自沈佑良的信息。

  「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小立风前,恍然初见,情如相识。”

  希望我和音音的感情,能够始终如初相识时一样。

  这是我在婚礼上对她的承诺。

  」

  「是我没有做到。」

  沈止初默默看着屏幕。

  许久,她才重新抬起头看向落地窗外。

  冬日午后的阳光有点惨淡,像是尽了力也散发不出一点热量。

  她来到门廊前,抱膝坐在台阶上,将脸埋在膝盖上。

  已经不会有人再来这栋别墅了。

  她的父母,大概永远也不想再踏进这院子一步了吧。

  可是她不愿意离开。

  好像抓着仅存的一点念想一般。

  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前院后院每一个角落她都探索过。

  此刻,她与它一并被遗弃。

  吃了药容易困乏。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汽车驶近的声音,然后是开关车门的声响。

  这声音像是极远。

  茫茫然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身穿着三件套西服和黑色长大衣,从别墅门口,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

  傅予沉。

  逆着冬日午后的阳光,像突然降临的神迹。

  他那宽阔的肩背和一双长腿,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和压迫感。

  这么不期然看到他,她甚至有些置身事外地想,他看起来真的好坏啊。

  极短的头发,锋利的眼眸,单边小圈耳环随着他的步伐间或一闪。

  那眼眸一寸不错地锁着她。

  好像她是这世间唯一的意义。

  她怔怔地几乎要落泪。

  冬日一片萧瑟的庭院中,她抱膝坐在台阶上,脸上是完全不加掩饰的脆弱和无助。

  她简直像个参加完运动会,提前回到家,等大人下班回来的小女孩。

  穿着宽大的运动服,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长大衣的衣角在微风中翻飞。

  傅予沉走近了,站到她面前。

  沈止初愣愣地看着他西裤的裤腿和铮亮的皮鞋。

  成年男人。

  带着攻击性。

  他弯身将她抱起。

  她的卧室还维持着高中时的装扮。

  木地板,淡粉色的床单,床头还摆着一只棕色的玩具小熊。

  身穿西装的高大年轻男人出现在这间房间,好像有点违和。

  莫名的禁忌感。

  他将她放在书桌上。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沈止初垂着脑袋,赤脚踩着学习椅。

  傅予沉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兜,垂眸看着她。

  茂密乌黑的发顶,莹白的耳尖。

  沉默许久,傅予沉开了口,声音莫名有几分沉,“……处理完了吗?”

  沈止初木然点头。

  “沈止初,”他唤她,“看看我。”

  她抬起脸,与他对视。

  漆黑的眼眸牢牢将她钉着。

  在这对视中,她的灵魂几乎要被他攫住。

  那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她开始流泪,像孩子一般,脆弱无助,“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爱彼此,更不爱我。”

  傅予沉静静看着她,“老子爱你。”

  她像小孩一样,用运动服宽大的袖口抹去泪水。

  哭着哭着,涣散的眼眸重新聚焦,聚焦在他脸上。

  被傅予沉那样看着,那种不顾一切迎向他的心情再次占领了高地。

  他总是这样,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点,劈开一切,来寻她。

  压在心底的呐喊冲破了喉咙,她哭着说,“傅予沉,带我走。”不要把我丢下。

  傅予沉将她抱起。

  她伏在他肩头,喃喃着,“带我走,带我走。”

  傅予沉却是把她放到了床上。

  他慢慢地解开腕表,褪掉大衣、西服外套、马甲,而后一边拧松领带,一边平静地问,“你说的‘有分寸’,是什么意思?”

  沈止初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她与庾芳梦的对话内容。

  她此刻极度脆弱,高墙摇摇欲坠间,下意识回答了他,“……我知道你要联姻,所以我有分寸,不会纠缠太久。”

  “……你这么以为?”

  沈止初点头。

  傅予沉扯掉领带,皮鞋也没脱,踩着床单压上来,将她摁倒。

  他跪着,皮鞋因为动作而弯曲。

  他悬在她之前,极平和地说,“沈止初,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

  她莹莹的眼眸里盛着泪水。

  小可怜儿。

  傅予沉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他对她已经极其熟练。

  宽大的运动服被扔在地毯上。

  沈止初望着他,几近失神。

  他好像是这世上唯一的意义了。

  她心里在喊:傅予沉,掠夺我,弄疼我吧。

  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不期然呜了一声,“好疼。”

  傅予沉一点一点吻她的脸,安慰。动作极轻,让她适应。

  他问,“你不想结婚,是因为自己家庭不幸福吗?”

  她轻轻点头。

  傅予沉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沈止初,老子一定要跟你结婚,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生很多孩子,把那些不好的,统统忘掉。”

  一字一句的低哑嗓音,伴随着其他杂音撞入耳膜。

  在这像是诅咒又像是救赎的话语中,沈止初流下了热泪。

  她攀紧了他宽阔的肩背,像攀着浮木。

  那热泪,和他滴下的热汗混在一起,泅进床单。

  她呢喃着,叫他的名字。

  傅予沉偏头吻她的耳侧,低声,“我在。”

  她像是求救一样,带着哭腔,“你要我吗?你会永远要我吗?”

  “要你,永远要你,我爱你。”

  在他暗哑的带着喘的嗓音中,她意识中的虚空被填满,飘忽不定的思绪被牢牢钉回这世上。

  -

  两个人都睡着了。

  再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

  窗帘大开着,窗扇开了条缝隙,隐有冰凉的夜风拂入,带走潮湿黏腻的气息。

  沈止初推了推他的肩,小小声对他表示不满。

  傅予沉扣紧了她的后腰,“不。”

  “我要洗澡,不舒服。”她说。

  他终于还是抱她去洗澡。

  洗完,他将她放在床尾凳上,换床单。

  床也偏小,床单都是淡色的。

  换好了,重新干燥地躺回床上。

  傅予沉依靠在床头,打开台灯,点了支烟。

  沈止初趴在他怀里,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视线落在枕头旁的棕色毛绒小熊上。

  她伸出手,捏了捏小熊的耳朵。

  淡咖色的被子将两人盖着,拉到沈止初的脖颈处。

  被子里,傅予沉一条手臂揽着她的脊背。

  复古琉璃台灯下,烟雾升腾。

  他眉眼间一股餍足的倦懒。

  “喜欢吗?”

  在这问话中,脑中蓦地浮现出刚刚的画面。

  那时她完全失了神志,一点儿也没克制声音。

  此刻回想起来,羞耻感几乎将她淹没。

  傅予沉懒懒地笑了声,“听你的声音,像是很喜欢。”

  她权当没听见,拒绝给回应。

  傅予沉扭过她的脸,低眼看着她,“喜欢我吗?”

  她不吭声。

  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想要爱,想要很多很多永远不会枯竭的爱。

  可是,真的有人要给她,她还不习惯开开心心地说好,说你来爱我吧。

  她只会抗拒。

  抗拒一切真心或假意。

  傅予沉也没有继续为难她。

  只说,“你小时候的照片有吗?拿过来给我看看。”

  沈止初探出手,垂到地毯上,捡起他的白衬衫穿上。

  赤着脚,走出房间,去二楼客厅找相册。

  她回来时,还顺带捎进来一个一次性纸杯,当烟灰缸用。

  她重新光溜溜地窝到他怀里,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将相册摊开。

  相册最开始几页就是她高中毕业后,毕业旅行的照片。

  穿着白裙。

  傅予沉握着她的手腕跟她一起翻。

  冷不丁问,“高中时候追你的人多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按道理说,她这么漂亮,又这么冷,不管到哪里,应该都很容易被孤立被霸凌。

  但是她没有这样的经验。

  “没有,”她说,“高中时候,我们学校有一支男生的队伍,”顿了顿,“是保护我的。”

  她被称为那所私立中学的“公共财产”。

  那支队伍规定,不允许有人来追她。

  傅予沉轻嗤了声,“怎么保护?”

  “很夸张,”她淡淡地说,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不管我走到哪里,他们都要排成两列护在外面。”

  傅予沉像是觉得好笑,鼻腔里逸出短促的笑息。

  沈止初对他的反应不满,冷声,“你笑什么?这么说起来,我长这么大,对我有意的男生都是保护的姿态,只有你,”她斟酌措辞,“只会欺负我。”

  “哦。”傅予沉满不在乎地笑。

  他将相册扔到一边,压下来,略偏着头,唇离她的唇只有几寸。

  鼻息交缠间,他低笑了声,问,“那你喜欢谁?嗯?”嗓里磨着一股混不吝的坏劲儿,“不还是喜欢老子。”

  “讨厌你。”

  她说。

  “说喜欢。”

  她不吭声。

  “不说,”他刻意停顿,“我就要进来了。”

  对峙了片刻。

  “……喜欢。”

  她放弃抵抗。

  话音刚落,瞳孔就放大了一瞬,“……你怎么……我说了喜欢……”

  傅予沉轻笑了声,“喜欢我,那我更要——了。”

  “无耻。”

  她骂他。

  他摁着她的手腕,还在问,“你喜欢的人叫什么名字?”

  “是狗不是人。”

  “这话不能说,”傅予沉低哑地笑,“你也不想想,我在干什么。”

  沈止初一怔,反应过来就要伸手扇他的脸。

  手腕又被摁下来,“乖一点,告诉我名字。”

  实在说不出口,但耐不住他的折磨,只得低低说了他的名字。

  只是,说完,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傅予沉短促地笑了声,“我说没说过,再打我,会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