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仙人???“我当你什么事儿都……(1 / 1)

现世报 姬二旦 283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九十四章 仙人???“我当你什么事儿都……

  只听元望琛颇为严肃地道:“暗中来往,失之名正言顺,是觉应写信函告知彼此家中人,无论应允与否。”

  “你若向元太尉禀明,他如不同意,反倒是阻拦呢?”李诏挽住他的胳膊,下巴倚在元望琛身上:“倘若我爹爹他们不允,我便说出在船上你与我已经暗通款曲,私定终身了。元望琛,你做什么计较这个?你分明从来不做这样的事儿的。”

  “因这是我们二人的事,非但只是我自己胡乱来。这终究于你名声不好。”

  “世上就压根没理,你我也算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吧?一同出入本就是极为平常,而到了年纪就该男女大防,在外人眼中,何以男子如此就是倜傥风流,于女子而言就是不知礼数。名声这东西是谁来界定的?外人话语不堪是因他们心中不堪,我自个不在意,你豁达一些,别顾忌这些。”李诏瞪了元望琛一眼,“还是说你怕了?显得你不道德,非为君子。”

  元望琛略一沉吟:“我倒从未说自己要以君子为己任,你若觉得不在意,便由着你来。”他突然看向她,收敛了神情,“等回了临安,我就向李府提亲。”

  像是极为不真切,她以为自己听错。

  李诏眼眶一红。

  她未真切地设想过自己与少年竟然会走到这一步。

  “李诏。”元望琛以手指揩去她盈满双眼的泪,又捏了捏她的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脑儿将话匣子打开:“我原先以为自己不会再经历这些,因我笃定自个儿活不长,也无活长的念头。沈绮与我说她五月大婚,邀我观礼,当时我又喜又惊又怕又忧。而檀姐姐并非我这般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之人,说出来的事定会是因为自己已经想了明白,因而她说出自个不会成婚,我亦又喜又惊又怕又忧。我觉得自己被落下了,她们将要迈出人生这辈子的一个大跨步,然后我就永远停留在原地,一事无成。”

  “分明是你拒绝我拒绝得极其果断,”元望琛道,“赵玠当你要做赵檀第二。”

  “你还同他说呢?”李诏惊讶:“我当你什么事儿都自我消化。”

  “我没与任何人道,”少年默了一会,像是解释:“是他自个瞧出来的。”

  李诏想起废太子后她在宫里的那一日,赵玠似是什么都心知肚明一般的模样。

  她轻轻叹了口气,几乎不可闻:“那今晚睡上来呗。”李诏吸了吸鼻子,拍了拍床榻。

  熹微烛火下,李诏似是瞧见元望琛红着脖子,像是在刻意隐忍着什么,口上却断然回绝:“你觉得困就先睡罢。”少年言毕,又去抱了一床被子。

  哦,那就不管你了。李诏心中不平地想。

  *

  迷迷糊糊醒来时少年已经先行一步离开。

  李诏昨夜一夜安眠,因许多话都讲开,便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这最后一日的论医大会,上半场还讲延年益寿,养生保健,下半场则开放接诊,以门类、科属各自为桌,从五官七窍乃至五脏六腑,划分巨细,算得上是造福蜀地百姓。

  亦不乏从千里外赶来特地向名医求诊之人。

  回头再看,早已有人拉着孙茹攀谈起来,李诏一个人杵在四处无人的桌前,却被一人喊住。

  她抬眼,出声的来人正是昨日提议以黄老之术解其毒的一位医者。

  李诏与之问了好,而听那人四处张望似寻人不见其踪,这才拱手与李诏道:“小娘子的病一直由管医丞在照看?”

  李诏点了点头。

  他道:“闻其病症,我当他会以快刀斩乱麻,未料到如今却一改从前快狠准的手法。”

  “行医亦要依循经验,倘若对症状闻所未闻,无从下手,自然要先做观察,再去研究病症。”李诏似为管中弦解释。

  那人笑了笑:“失魂草多长在山谷偏阴处,他的毒王师父为研究药性摘食花叶,亦中了相近之毒。怎么能算闻所未闻?”

  李诏不解其意,而听人话中有话,便说:“管医丞的确与我说起过此事,只是毒王终还是殁了。”

  “道家以烹炼金石为外丹;龙虎胎息,吐故纳新为内丹。”那人留着一撮小胡子,头发梳得极其一丝不苟,“若想活命,一味寻求偏方并无裨益,而练丹术滋养身心,不失为一种解药,昭阳君。”他似是一早便认出了李诏为何人。

  她是觉其有备而来,想了想,此人恐是黄老之术的狂热之徒,自己或不能带有偏见,也许他的确有法子能治愈自己,便也虚心问道:“先生对之颇有见解,还望能够指教一二。”

  他摸了摸自己的长须,与李诏道:“凡草木烧之即烬,而丹砂炼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其去草木亦远矣,故能令人长生。我曾为远西王爷开方,治其失眠之症,服食丹药后他便气爽神清。昭阳君如不放心,亦可叫人去问。晕厥之症是阴病,还需阳药来医。今年鄙人方于开山月练就‘九转还丹’,”他从袖中掏出一管瓷瓶,“昭阳君也可一试,瓶中还余三粒。”

  李诏迟疑地接下了这个瓷瓶,问:“先生如何称呼?”

  “鄙人姓张,名问道。”

  是而李诏拱手作态,尊称其一句:“张仙人。”

  然而寒暄过半,管中弦却是加入了其中,硬生生将其话语打断,同李诏道:“上次你问我善通脉络治耳聋的游医亦在会场,可还需要我引荐么?”

  李诏见管中弦的面色不佳,又瞧了那位张问道一眼,想了想还是与其告辞:“多谢张仙人的丹药,眼下我还得与管医丞去拜见他人。”

  离开张问道后,管中弦问她:“他予你了什么丹药?”

  李诏便掏出了瓷瓶:“他道是三月才于山中练的‘九转还丹’,《神农本草经》说,上药令人身安、命延、升天、神仙,丹砂为炼丹的上品第一。管医丞有什么高见?”

  “我不敢推崇什么所谓‘外丹术’,是觉其毫无医理可寻,矿石不可食,熔化沸煮糅杂后多为火药,形质顽狠,至性沉滞,硝石碳火如何消化?我眼见服用丹药以上瘾者,最后形销骨立,哪里长生不老?而反观魏晋风流名士,食用寒食散这等丹药,以至于身体发肤高热溃烂,而人见其衣冠不整却道之形骸放浪,是魏晋之风,实在可笑。”

  “你自有你的看法,我不加以定论,然为何古今医圣依旧在探寻‘炼丹’之法?”李诏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人心贪欲妄念无度,要求容颜永驻,要求长生不死,便要寄之于得道成仙成佛。”管中弦不屑道。

  “你这见地倒是与元望琛一致,”李诏若有所思道:“是而六道轮回,在你眼中,不过唯有人世间这一道。因此无前世,无来生,唯有眼下与今朝。所有的业障因果不会波及死后,而皆为现世报。”

  她方得出结论,却听管中弦疑惑出声,只见他惊疑目光所及之处的人群外,急急跑来一匹马。她抬头望去,见来人神色一改常态,显得极为紧急严肃,攥着马缰从马背上跳落,四顾,看到李诏后定睛。

  沈池三步并作两步,越过众人走到李诏面前,眉间成川,顾不得礼数攥过李诏手臂便要走,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了些什么,而使得李诏过于震惊而听不到此后的任意一句话:

  “朝中剧变,庆元年间理学定罪伪党,五日前官家更降罪于之以逆党之名,李右丞首当其冲,已落大狱。”

  心霎时似从高崖跌入深渊,而不知其底。

  “什么意思?”李诏愣怔地看向沈池,拉着他的袖子,却如何也捏不紧,一时虚弱无力,怕自己听错,问道:“庆元党禁已过数十年,朱文公与韩广皆故。我知他人对爹爹不满,多因嘉定和议使人觉得此举是降金乞和。然爹爹荐引诸贤,倡导理学,罢除学禁,追封朱熹官爵,本也应是一番佳话。官家何以旧事重提,要治其罪?此一时彼一时,到底是要大兴理学还是大煞理学?”

  沈池似是难言,却依旧直言:“诏诏,此事不在心学理学,亦不在佛儒法道。伪学可为真理,而逆党罪无可恕。”

  李诏不愿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灾祸:“为何无故指责爹爹谋逆?这可不是一般的罪名。”

  “自古唯有帝王可用长生不死之术。”沈池观察李诏面色,犹疑地一字一顿,“而李右丞推行理学道术,欺上瞒下,以人试药,便是有不臣之心。”

  霎时,李诏心中琴弦尽数被扯断,胸口生疼。一时想来是觉李罄文此举或是为治自己这病症,或是被远西王所用成了他的马前卒。

  “你怎么会在巴蜀?”她声音发哑,看向沈池。

  沈池看不出李诏是否是对他所说的话产生芥蒂犹疑,又解释道:“本我是要去武陵山,收到急信后便先来了你这儿。”

  “爹爹可与你有所交代?”李诏脑中一团乱麻,心情起落,大喜大悲,根本无从梳理。

  沈池皱眉,不知如何开口,斟酌道:“两条出路,任由你来选择。”

  “你说?”

  他顿了一顿,道:“一是脱逃是非,再不归京。”

  显然是未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李诏急急地发问:“那另一条呢?”

  “二是回到临安,遁入空门。”

  李诏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而只是看向沈池,冷然断然道:“我回去。”

  思及李罄文的安排,实则还是在护短,给出的两种抉择又有何不同,似是皆令她做逃兵。李诏无法心安理得。

  弃人于不顾,便令自己成为失根的浮萍。父亲以及右丞府一家老小,李氏叔伯等族人皆受牵连其中。

  她唯有一个家,亦唯有一个故乡。

  此时此刻,即便遇到万难,她也唯有一个念头: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