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因果???“这棋盘的江山是官……(1 / 1)

现世报 姬二旦 288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九十五章 因果???“这棋盘的江山是官……

  李诏顾不得去支会少年,只留了口信,即刻启程。一日舟行千里,到临安已是暖春。

  路途五日,马不停蹄,不眠不休。

  而一入城门,跨过中河与长桥,眼见轻舟短棹,绿水逶迤,笙歌隐入长堤。水面无风,不觉船移,沙禽惊动涟漪。

  与惊涛拍岸的长河大相径庭的是西湖的水,波澜不惊。

  好似父母在庭,无事发生。

  她根本毫无心情流连赏春,一到府上,就直奔老夫人周氏的屋内。

  路上便听闻祖母身体不佳,这几日多数卧床。而当眼见其病态后,更是心酸。

  翠羽让开了位置,李诏跪坐在她的床头,胸口淤积了太多郁结,握住她的手,动了动口:“祖母。”

  李诏实则打小与周氏并不亲近,又或者说她与谁都不亲近。然一位浑身心思皆系于这个家的老人如此憔悴地卧榻,李诏只觉眼眶湿红。

  “诏诏。”她虚弱地回握了李诏的手,两片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与她说什么,李诏凑近去听,从她微弱气息的吐字中却只听到了一个意思:

  不必回来。

  只盼她躲得越远越好,有一日便是一日,能撇清关系最好。

  像是临头还挂念她命不久矣,余下日子便显得更为珍贵,不愿她再受难。

  李诏没忍住掉了一滴眼泪,仰头问站在一旁的翠羽:“母亲与询儿谢儿他们呢?”

  “两位少爷早先都送回夫人娘家,暂时避一避。”翠羽眉尾微动,难掩情绪,“夫人去游说原先老爷的旧交与同僚,请求联名上书再做彻查。明州李家的几位老爷,近日也频繁往返,共商大计。”

  “此案拖而不审,官家定有他的考量。”李诏道:“我等母亲回来,明日准备入宫。”

  李诏在回来路上已经听沈池讲了不少,也写信急送至广州平南王府。只是还未得姑母回复。

  祖母病重,而李诏无商量之人,在家呆着令她近乎焦灼。直到傍晚时分,章旋月回府,向来疏远相待如宾的母女二人似乎成了彼此的慰藉。章旋月将前情相告,话语之间却露出了与周氏相左的意思。

  “你安然回来就好。”章旋月与李诏对坐着,“因你父亲被关,府中只余老弱,难有人再做主。我父兄难在朝中言语,更无力从中斡旋。倘若此时有人替他说话,便会被打成逆党。”

  “这几日母亲着实辛苦了。”李诏看向她眼角的细纹,不忍再看,别开了目光又道,“爹爹如今被扣押在何处?可还能去与他见一面?”

  “当日禁军直接在宫中拿人,夜了我才得讯,便把询儿他们连夜送走。第二日想了办法在狱中见了他一面,狱中四处皆是他人之眼,也无法多做交代,我便托沈家公子带话于你。”章旋月回忆几日前的事,闭眼却依旧触目,“御史台在凤山门有一处审讯所,如今那独楼里外皆是看守,你父亲被转移至此地已有三日。”

  李诏只觉此事来的荒唐凑巧,问:“母亲在此前可知爹爹在用囚犯试丹药?”

  章旋月摇了摇头:“那些多是重刑之人,他亦是托了关系才将丹药用在他们身上。那日我问他为何要如此,他只与我说并非是他本意。”章旋月攥紧了拳头,“我想,这定与远西王有关。明眼人都知道事实如此。”

  “而官家之意不可知。”李诏蹙眉道,“或是官家借父亲之手铲除主战之臣,如今便不可令李氏独大,迟早也会扣上罪名。”

  “又或者官家视其与远西王为一丘之貉,心知远西王寻求长生之法用意不善,便要以儆效尤。”章旋月道,“又何况如今的太子,非官家所出,却是远西王之子。朝臣禁忌则在于亲诸侯王,罄文与远西王走得太近。”

  稍有不慎,江山似落入他人手中。

  李诏想了想又说:“此前爹爹未提过远西王有反意。而假若远西王有心谋逆,为何这一年来官家还给予其厚待?这不是引火烧身,引狼入室么?”

  “诏诏,你我在此胡乱猜忌无用。”章旋月叹了一口气,“要救你父亲,要救李府上下,唯看官家之意。”

  *

  帝王之家似是始终乐此不疲地上演“手足相残,骨肉相离”的闹剧。

  然远西王则是能避则避,如今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地。

  听闻李罄文那长女回临安后第二日便去拜见杨皇后时,远西王赵过与当朝天子赵适正在棋盘上对弈。

  远西王的白子被官家包围吃掉了一大片,棋盘上的局势已然极为明朗。

  “皇兄是在让朕么?”赵适不满道,“这棋下得没意思,白子无为,不攻自破,何必再走下去。”

  远西王大笑:“官家知本王一心系道。所谓不争,正如水善利万物,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赵适却话中咄咄,不留情面:“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棋盘的江山是官家的,这大宋的天下也是官家的。”远西王帮着赵适收走白子,缓缓道,“无人能争。”

  赵适接下白子归在一边,捏着手中的黑子:“朕虽为天子,亦时常惊惧。忧虎踞龙盘,国土式微。忧民生多艰,税赋繁重。怕君道无为。”

  “然臣道有为,有得力之才,如真德秀博士之云,识文尚武,是大宋之福。”远西王看向赵适,顺他话意褒扬如今被重用的臣子,而未提到李罄文半个字,“贵清静而民自定,止战后,百姓如今能休生养息是官家的功劳。”

  “而边境割据,他国虎视眈眈。为守疆域,不得不派兵。”赵适眉挑,“皇兄是在怪罪朕原先穷兵黩武?”降金政策却是远西王和李罄文所奉行。

  而远西王却打着哈哈:“是本王惜命,不想再上沙场。”

  “你呀,你呀!”赵适指着他,却无可奈何。

  而此时张公公入殿,行礼拜过后,到了赵适耳边耳语了几句。

  赵适闻言倏尔收敛了神情,还未发话,又听闻外头有人报,说是庆华帝姬与昭阳君正在门口候着。

  身为天子的赵适眉宇之间转而升起不耐,似觉这些后生女子不识好歹,皆是胡闹。

  “不见。”继而断然回绝。

  远西王瞅了一眼为回禀而离去的张公公的背影,同赵适道:“何必与小儿置气。”

  “这年头,好似人人都可来规劝朕了。”他眯起眼睛,看向远西王,“李罄文该是死是活,朕心中有数,犯不着旁人再多言。”

  *

  吃了闭门羹的李诏郁郁寡欢,并无心与赵檀多言。

  瞧出其摆在面上的脸色不佳,赵檀索性给了李诏一个痛快:“既然母后叫你不要动作,那或应作罢,此事不可任由性子胡闹,此时只会雪上加霜。”

  李诏似觉赵檀嘴上说得轻巧,换做是她,怎可就此罢休,只因自己不是这帝姬,便不可骄横。李诏静下心来,愿听她的一份见解:“檀姐姐以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底下都以为天子应胸怀广阔,实为不然,他时时警惕,刻刻易怒,不过是气量狭隘之徒。”赵檀丝毫不留情面,却将话说得极为客观:“李右丞风头太盛,朝中不满他的大有人在,更有指名道姓直呼其奸佞,我父皇是顺水推舟。所谓谋逆,不可空口无据,既然御史台介入,便定会有所交代。只是,”她看向李诏,“若谋逆之罪为真,犯的是大逆不道的重罪,是要株连的。”

  李诏似乎是觉又好气又好笑:“株连?株连几族?我姨夫姑父皆为赵家人,是以赵氏宗族皆要受牵连?檀姐姐你也躲不掉了。那这宋室的江山岂不是要易主?官家不要落了狼子野心之徒的陷阱。”

  “李诏,不要动气。你所谓狼子野心,或并非如是。”如今倒是赵檀来劝李诏了,她凤目微抬,犹疑片刻,又沉声道:“先帝本传位于远西王,然是其禅让于父皇,此事甚少有人知晓。因而如今会对远西王宽待,父皇心从未安,是觉危机四伏,威胁丛生。要晓得君权非未神授,他亦不是真龙天子,说到底,不过是个拾人牙慧摇尾乞怜的平阳犬。”

  而如此秘辛便被赵檀轻易说出,她像是丝毫不当做一回事,只是闲话家常。

  “檀姐姐。”李诏拉着赵檀双手的袖子,令她不要再讲。

  时至今日,李诏才了然赵檀身上的那股子气不是骄慢,而是对这唾手可得一切的不屑。

  他人不要的,却被视作珍宝,像是敝帚自珍。

  是而赵樱坐落在临安的公主府便有了原由,如此铺张宣扬,毫不避讳地征用了本是属于帝姬的府邸。

  走下台阶的赵檀将目光收回,复落在李诏身上:“这里无外人,他们听不到我们说什么。”她道,“你父亲应知此事,是而父皇才对之万般芥蒂。你祖父当年为右丞,亦是为辅佐名不正言不顺的官家。光此一点,为不露风声,便可随意治罪。而我知,前些日子你卷入远西王侧室的案子后,大理寺卿司建业曾连夜赶来宫里一趟。”

  李诏恍然,或大理寺卿透露过那夜保释自己时的谈话。而败就败在,远西王的那一句有意与李府缔结姻亲的所指。

  权臣诸侯有所密连,这宛若一根生长在赵适心底的倒刺,留之忧患,拔之疼痛。

  而李罄文亦曾交代过李诏,自己与远西王自庆元元年后便不再单独会面,不知是为掩人耳目,还是为避嫌。

  如今远西王却在人前刻意说了此话,将李罄文推搡了出去,为之挡银枪。

  “爹爹铲除了韩氏余党,他一心为朝堂,朝乾夕惕,难道如今就落得个过河拆桥的下场?这没道理。”李诏理直气壮,却依旧头疼道,“我晓得无法讲理。因为官家便是天理。”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不然他何故死死守着自个的位置,生怕被人觊觎?”赵檀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