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一己之私???“往后别喝酒了……(1 / 1)

现世报 姬二旦 2895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六十九章 一己之私???“往后别喝酒了……

  不过几天,李诏在这一幢小楼的作息日益规律起来,到点吃饭喝药,横竖都是这般过日子,在哪都是一样。只是在一次偶然间有听闻侍女说楼下来了一位年轻医丞,却被元望琛令人送了回去。

  李诏自觉自己在屋里待得耳目顿感疲乏,竟然也没注意也不记得有什么医丞来过,然而一经人言语,心中笃定那所谓的医丞定是管中弦。

  夜深寂静,唯有几粒雪籽落进窗户,通过没阖上的窗户,在桌面上融化开来。

  她夜里睡得极浅,或是因为自从去了径山后,半夜听闻隔墙的声音,便不能如从前般睡得踏实。

  而在这间小楼的夜里,有几次醒来时,却总能觉察到晚归的少年,轻声入屋,待一会又离开。

  就像今日下的一场小雪,雪落无声,雪化沁凉。

  只是元望琛这一次来得特别晚,步伐亦非往日平稳,李诏闻声只觉他似不分轻重一般,左右虚浮摇晃。

  子夜从窗户中漏出来的一点光亮也被他关上。

  李诏紧闭眼睑,装作一副睡熟的模样。

  脚步声愈近,他身上萦绕的酒气便愈浓。合着眼的李诏试图去猜测眼前的少年到底喝成了一副什么模样。

  离开临安城的时候,他不过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郎,眼底的倔强之中依然显露着稚嫩。

  李诏记得有一日在扶摇楼前他父亲元瞻的那酒醉糊涂的狼狈景象。饮酒无度,分明少年是深恶痛绝的,她以为如今的他本不会、也不该喝这么多酒的。

  元望琛重重地坐在了床沿之上,似极为疲惫地喘气,而整个人的动作更是缓慢。

  李诏觉察到有一双手探近,顿时心中惶恐,她眼睛不敢睁开,浑身一下子僵直起来,可等了半晌,他却只是替她往上掖了掖被子。

  元望琛似脱力一般,做完这一个动作后,将脑袋靠在床头柱上。

  过了许久,也没有发出其他声音。

  李诏只听到少年的呼息声和缓平静。

  她不知道身边人正在想些什么,还是说已经睡着了呢?

  不由得小心地眯起眼睛,尝试在模糊的黑暗之中,去观察侧身人影的表情。

  可没想到的是,她一睁开眼,自己的装睡就被逮了个正着。

  双目对视,叫李诏一时心虚,反倒变得面红耳赤起来。

  也幸好是在这么一个清冷的冬夜里,面上的温度能够在空气中消散一些。

  眼下这个境况,本应是不请自来却登堂入室的元望琛窘迫的。然而几年不见,李诏不得不感慨,少年的脸皮厚得如宫墙,又似漆上了三层。

  有些时刻就是越理直气壮便越能颠倒黑白的。

  两人静默总要被打破,而李诏惯于做那个打开话匣子的人,以缓和尴尬气氛。

  于是她道:

  “前两日管中弦来过了?”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李诏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她不会问他半夜三更来她屋里做什么,这个好似显而易见的答案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便令人不安,甚至转而惶惑。她已经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过了,年少时的头脑发热让她会错意,丢人现眼,便不想再继续重蹈覆辙,做无用功。

  因而避而不谈,便可当做这个问题不存在。

  此刻,酒醉微醺的少年眼光并不锐利,可在听闻她开口问出的这句话时,忽地凌厉了一些。

  感受到异样的李诏,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是。”元望琛大大落落地承认。

  “你要将我藏多久呢?”李诏蹙眉,直言问道,一想既然管中弦都能找上门来,李罄文不会不知道她在此。她习惯于父亲的这番作为,似将她放置在一边不管不顾,却是因成竹在胸,笃定她不会有事。

  如果是这般,那么李诏开始疑惑起少年的立场了。

  元望琛却是出乎意料地闻她所言笑了笑,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减淡,仿佛方才一瞬间的笑容并未发生一般:“不会太久。”

  “什么是久?”李诏盯着少年的侧脸。

  他嘴角一浅,似是也在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将要来的事实,轻轻淡淡地道:“等这个年关过了。”

  随即二人陷入沉默。

  李诏不明白在这短短几日之内,将会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的她,不敢去深想,更不敢妄断。

  “赵樱为什么来这里?今年的除夕,远西王也在么?”她还是没忍住,直截了当地问,在榻上翻了个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面向少年,念出他的名字:“元望琛。”

  少年耳朵微微一动。

  李诏深吸一口气:“你此次所谓‘帮’我,当真只是帮我么?”她素来熟悉,身边的这群长辈大人做一件事,从来不会只单纯为了一件事。而今陷入朝堂之中的元望琛亦不会那么简单,她质问道:“可是有了贰臣之心?”

  元望琛颔首,看向李诏那双不容置喙的透亮的眼,轻声道:“我何必非要做仁义之师,你也可权当我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你入朝为仕是为了什么?”李诏在问出口的那一瞬,便后悔了,她好像不明事理成天说着仁义道德这般大话的儒生,她分明晓得此人用意本就不纯。入宫不过是元容两家众望所归,是他必须走的一条路。

  “一己之私罢了。更何况,万事并非非得要一个正当原由,哪里非要匡扶正义,为救济这天下人?谁是君又有什么关系?天下百姓当真在乎这个位子上坐得是哪一位吗?”

  李诏愣住。

  无可想象这位少年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或是人人心中都有这样的念头,可他却当面与她不讳地说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如今变成这般?李诏记得他原先会更加拘谨一些。

  还是说他一直便是这样,是自己从来就没认识他过?李诏回忆起从前他与赵玠的相处,便也没将君视作是君,所谓的恭敬亲近难道只是因他担任太子伴读么?

  李诏不免想起恣意妄为的赵檀曾说这宫里如今只有两位不那么无趣,一是李敏政,二是元望琛。

  李敏政那人不按常理出牌,恰投其所好,而元望琛呢?似不屑以假面掩饰,惺惺作态,亦直来直去。

  “你喝酒了。”李诏为彼此留一个台阶下,怕他说得太过了,也不想听到更狂妄的话语,叫人害怕。

  “是,我喝酒了。”少年嘴角一浅,望着李诏,屈膝换了个坐姿,后背对着外头,将人往内里靠。

  李诏不喜欢这般被人俯瞰的姿势,想着索性坐起来。

  元望琛瞧着她一会,垂了眼,又撇开方才说的其他话,突然问她为何不睡:“被吵到了么?”

  李诏皱眉看向少年,这话不是明摆着的么:“你说呢?”

  “是一个人住惯了么?”元望琛忽而道,话语之下的意思也极为透彻,“她的事有两年多了。”

  猝不及防却也无可避免地谈到此,李诏劝回了婧娴后,便独自一人待在寺院别所里。夜里听不到人开关阖门的声音,却也始终无法将恻恻不安的心平稳放下。

  只是她不想在少年面前露怯,硬撑地道:“管医丞开了安神的药了,我没事。”

  元望琛没回她话,只是固执地又说:“在这儿待了几日,可也觉得无聊么?”

  “和径山寺里也差不多,怎么度日不都是挨么?”

  “大半时间都去了岭南,有人相伴好不快活,如何算挨呢?”元望琛闷闷出声,而此言却听之咬牙切齿一般,似是对她有所不满与忿恨。

  “你晓得我这‘病’反复,又怎地快活得起来?何必阴阳怪气地说这种话,好似真知我的一举一动。”李诏浑身不舒服起来,却又觉得自己何必与一个醉酒的人一般见识。

  “我不了解,更不掌握。你不是有管中弦陪着么?你说病没见好,却也未再昏厥过。”黑夜之中,不知为什么,元望琛凝视着李诏的眼睛红滢滢的,湿漉漉的,失态极了。

  “那是管中弦本该担的责,”李诏皱眉,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的……医丞。”

  少年眼睫微动,拧着眉打断:“你是我的。”

  李诏还未反应过来,却见眼前人话毕就凑了上来,抵住她的额头。

  她眼前一恍,额头发烫,两人太近,夜色太暗,连少年此刻的模样都没瞧清楚,更不知他是什么眼色。

  顷刻,嘴唇一软,鼻息之间尽是清酒的气息。

  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李诏脑子一嗡,眼底蓦地发酸。

  这算什么?

  她搞不懂。这是头脑发昏,之后无意识的举动么?还是说这个人当真是喜欢她的?

  短暂相触,少年便撤离开了。一切都好像只是转瞬即逝,不留痕迹。

  他别过头去,似是清醒一些,胸口越发收紧起来,而厚重深衣以及肌肤之下的那颗心怦然直直跳动。

  还闻李诏骤然冷静下来的声音:“往后别喝酒了。”

  长久的无言叫李诏尴尬不知所措,她一时间无法思考,不知道少年的心思,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最后还听他闷闷地道了一句:“我又没醉。”

  果真,醉酒的人都会说这句话的。

  李诏说不上自己是不是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又自我劝勉,打定主意元望琛一定是喝糊涂了。

  她说不上抵触厌恶,还觉得一切不切实际,更怀疑是自己睡眠不佳而做了一场怪诞的梦。

  几日后再见到少年时,见他脸色如常。

  她以为少年忘了,然后恰如其分地装作无事发生过,沉浸在一个虚妄的平静之中。

  直到除夕的一声冬雷响彻夜空,宣告元望琛那日说的“不久”告终。

  为平息宫内一场小小的骚动,临安城内禁军再一次出动,与此同时,李府接她的马车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