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时也命也(1 / 1)

明歌 滚木擂石 8552 汉字|5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十五章 :时也命也

也许是前几天申甫军炮打三城造成局部气候异常仲夏的午后城头上忽然飘起一层薄雾古老陈旧的斗角飞檐渐渐因天空转为黛色而变得模糊起来。空气愈闷热凝滞令人呼吸困顿。就连苟活的蚂蚁似乎也迟怠了脚步。

城墙脚下一小队觅食的蚂蚁在百多名被一条长索绑缚的乞丐面前缓慢爬行。众多神情麻木的乞丐都很羡慕的望着这群自由的小生物。其中与大多数人的反应不同有四个乞丐已经用小刀割开了绳索但他们并没有即刻难而是蹲跪在人群中伺机而动。汗津津的额头一明一黯。

申甫军、山陕军在三天前就撤出了开封毕竟这是座繁华古城不太适合作为军事基地来建设。所以目前的开封防务竟是一些临阵倒戈的部曲:有许家军余部有张缙彦溃兵有原开封府的差役还有周王朱恭枵的府兵。而乞丐则是最近几天失地丧家的普通百姓他们大多数都是平民还有一部分曾经的商贩、书生、小吏。只因为一场战争他们就在一夜之间丧失了全部的家产和尊严变成最最低微的奴隶。

任何战争都会带来社会结构的重组这是一种必然结果只有完整的…战前准备战争期间战后重建…三大阶段方才是成熟的国家政治。就目前来说真正意识到这点的人起码不是申甫。

那四名乞丐都是金声桓留下的火种几天前沙寨口会战在看到曹文诏横刀自刎后老金就率领部曲主动撤离临走前纯粹出于毁人不倦的精神建议张缙彦召集各路匪帮。于开封城模仿贾家楼旧事举办聚义大会会议主题:凭借开封坚城共同对抗即将打过来的申甫军。

这个设计很小巧金声桓压根儿就没指望这些匪帮能拧成一股绳。但他们聚在一起也有一个好处:就是统一认识。继续给申甫、曹平安为代表的国军添乱进一步恶化河南局势。事实上这次英雄聚义的绿林盛举正大光明的一面仅仅维持了两天。接下来就全被阴谋与背叛所代替。

当申甫军、山陕军解决掉新乡睢州两地陆续汇聚在开封城下后。号称儒帅的张缙彦当天就想投降可人家山陕军不同意毕竟主要帮凶张缙彦是这次绿林盟主因此申甫的大炮。很无奈地连续轰鸣了两天两夜虽说只打城墙内外一段很有限的距离但城内众多匪帮。都吓得想变成耗子钻地洞。

在这种情况下诸位帮主私下一合计立刻趁着第二天深夜把张缙彦给绑起来敲锣打鼓的送了过去开封战事于第三天即告结束。

一直在开刀泄愤的山陕军在开封城里待了两天尽管这种肆意妄为。很快就因为申甫封刀令的下达而宣告终止但恶果依旧明显。山陕军接受封刀令有六个原因:平日里许家军并没有太过染指开封;沙寨口会战中地参与者张缙彦也抓到了;之前已经连杀了九天三座城:新乡兰登睢州曹兵也确实没那么疯狂了;而且战略目标是巩固军事基地这点曹兵很清楚;再加上曹平安以“既要风光大葬节帅。便不可再造杀孽”为理由切实约束了各路将官的手脚。

不过在开封城内还是被搞得乌烟瘴气。恶果之一就是产生了很多被看押起来的乞丐。他们可怜的生命中本就没有多少快乐。如今更是饱尝屈辱。而且妻离子散这种反差之下。人确实还不如蚂蚁。

那队令人艳羡的蚂蚁懒洋洋的渐行渐远一声刻意准备好的叹息适时响起在乞丐当中:

“唉来世做个畜生就好了总好过这样等死!”

“唉时也命也呜……”

悲泣呜咽的哀声渐渐在人群中蔓延开来。生命的烦恼无休无尽所以通常只在一瞬间地死亡更像是一种解脱。可如果这最后的过程也变得漫长而又无聊倒真比不得那些远离的蚂蚁啪地一巴掌拍下去还能落一个痛快。可偏偏他们是人被绑缚在开封城下的草民这种等死的感觉任谁也难以平静接受也就更容易被蛊惑。

“诸位乡亲先别哭大家都听说了吗?包公祠里供奉的狗头铡昨夜显灵了!”

“啊?怎么讲?”

“昨夜一头神犬哮月而吼化灵飞升。龙图爷座前三铡只剩下明晃晃的三把刀啦!”

“可是你才刚还说狗头刀飞灵怎么龙头铡、虎头铡也飞升了?”

“呃”造谣者察觉自己忽悠过了连忙奔回拽“龙刀斩王虎翼惩官咱们这样草民哪里配得上呦?自然是跟你们单说狗头也就是了。”

谣言是蛊惑人心的最佳手段。善良美丽的少女忽然被千蒙万昧所恶毒谩骂其原因就在于捕风捉影歪曲捏造。更遑论拥有屠城事实的申甫了。

要知道之前在许氏父子治下因为恪守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中国人最最推崇的原则新乡开封睢州三城的百姓生活还是很不错滴。倒霉地多是过往客商本地人从感情上来说还颇有留恋。

原本这些河南人民也知道个轻重缓急双方的身份摆着那儿申甫、曹文诏是国家选派平叛的主将许定国就算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不该动歪脑筋。更失败的是错以为人家十营兵马分走了七营就想五万对三营偷一阵小巧结果步步都落尽了计算之中被节帅阵斩也算咎由自取。曹大个儿死前英豪河南人民也是很尊重的。

然后是沙寨口报废掉五万儿郎其实也还好毕竟打仗嘛五万对八千还打得这么惨。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但接下来尽屠睢州城就说不过去了尔吉小将军那是被打糊涂了居然没有阵前投降竟只想着躲入城中冷静冷静。但东门垮塌。守军止有三千再打还有什么意思?是你们曹兵老帅亡故众兵丁都想报仇撒气这没啥!逞余威抖晚风屠睢州祭袍泽以抵百日红这本是人之常情嘛大家都理解。可也不能大开杀戒啊?

后续进展更瞧着不对了许老帅死了。尔安小帅又被你们绑架了那打新乡城还有必要吗?打完了还屠这叫什么事

最最可恨地。就是开封府了。这是什么地界?包龙图包大人的坐衙所在!平日里连许家父子也不敢太过张扬这下算栽了。张缙彦错把名城当盾牌是他不对但和尚兵先炮打连环接着引曹军入城接下来大开杀戒(其实是匪帮趁火打劫)连乱了三天才反应过来封刀令和安民告示的滞后与拖延。使得所有罪行都归到了申甫军、山陕军的头上这就把民心给彻底伤了。

随同封刀令一起公布的明刊公告还有一条附加信息:今天将公开处斩许尔安、张缙彦。

倒霉地许大公子和点儿背地张大军阀从法理上说。拥兵自重技术性闹独立被公决也没什么可说地。但前提是别屠城这个影响实在太他娘地恶劣了。

以至于明明被绿林出卖的盟主张缙彦。再次以盟主身份成为绿林声援的对象;而许尔安则成为民间的一杆旗帜。

其实。河南这些小军阀、小匪帮也很可怜在南北两军为了不同地政治抉择而兵戎相见的大背景下。他们这些人也不得不为生存而战论法理他们不容于国法。论实力他们不入人法眼。因此就成为被抛弃的边缘人。

所以河南、山东两地的多家匪帮出于自我炒作的需要他们要反过来砸囚车、劫法场以救护下他们曾经出卖过的兄弟。

这是一次拥有广泛群众基础的闹场事件。民众的情感有时候非常直接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管你是什么人只要借着包青天的狗头铡煽动起百姓热情今天就要你好看。众匪帮大闹开封地目的非常明确:先是展现实力!接下来就是要再一次借刀杀人。前一个简单单说后一个目标。

国家有两点禁忌触碰不得:民变、屠城。申甫他们犯了屠城死罪因为现在战时可以暂时没事儿。但要再加上民变申甫、曹平安二人就将立刻死无葬身之地。这种反复与谋划都出于金声桓的安排与指点确实叫人防不胜防防无可防。

此刻开封城下气温依旧炽热而斗角飞檐地影子却愈模糊不清。一百多名乞丐忽然一声喊冲向前方!每个人手中都有武器:砖头、瓦块、切断的绳索。看管他们的十名专业兵卒手中拿着正规穆刀望着眼前这些业余的民众不由得狞笑起来。然而狞笑刚刚浮现就立刻被惊恐代替。因为

雨点般飞来的砖头、瓦片中忽然多出了几支飞镖飞镖扑面而来尖刺的锋芒闪烁着夺命的寒光。寒光一闪即没。

东门外的骚乱很快就波及全城义勇的口号非常具有煽动性和亲和力

“救少主(许尔安)保忠良(张缙彦)狗头刀现世救苍生!”

这种混乱很快就被兵卒汇报上去。对于国家选派的申甫来说无疑是一种雪上加霜:

“报僧帅、仲帅知晓开封城内民变四起!”

“传令各总兵严守营垒万不可牵动杀机。城中地乱子先不要理会!”

“是!”

小校立刻跑了出去。大帐之中两个愁眉苦脸的将军枯座呆。僧帅申甫仲帅曹平安他们两个有足够的理由郁闷。先说申甫:

从他走入军界很多人就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为了扭转这个印象他付出过无数的努力甚至还在辅佐黄得功征北期间。玩过装神弄鬼地把戏。这种伎俩好说不好听效果当然很差。

征北之后他又回归皇上给他安排的位置天津武学校长。不仅大大推进了中国军队的炮兵技术还大量培育了祖国军队的接班人。但越是这样就越是有人会说:申甫未尝不是第二个骷髅王。

知道骷髅王是谁吗?当年纸上谈兵的赵括死后尸骨无寻后人将那四十万赵兵遗骸聚集一处修筑了一座骷髅神庙将其中最大地一副架桩做为神主供奉起来。因此赵括骷髅

在这种情况下。申甫没法不急于求成在未掌帅印之前他刻意放浪形骸。目地是报复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让自己地敌人感觉不舒服也是报复的手段。

这次执掌帅印之后他同样异行异操不动正规卫所兵马却从白洋淀、沧州等地招募乡民壮勇;天津武学有学员过万他却只带三千;然后极力通过周定方说服国家先动曹家军。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出奇制胜证明自己地能力。

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曹文诏尊重申甫却并不服他。没有按照原计划行事以至于申甫不得不为了获取曹兵拥戴而下令屠城。

“世间的很多事都是如此。过后观瞧完全没有必要。但斯时斯地却又只得如此。唉只有当事之人方才知道什么叫做无奈。什么叫做后悔!”

申甫苦笑着。喃喃低语。旁边的曹平安极为同情的看着大和尚。没有做声。他也有足够的理由郁闷:曹平安接手山陕军后被称为仲帅。伯仲兄弟因为在曹家军看来伯帅也就是山陕军真正的继承人应该是北海曹变蛟。

这里体现了中国人的一个传统:称谓往往蕴含着巧妙。

尊你为帅却始终告诫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配合好了咱们是兄弟。配合不好看不郁闷死你。

虽说曹文诏临走前收平安为义子确实有托付后事的打算!但在私兵积习之下曹平安并不占太多优势如果曹变蛟回来接手可谓是水到渠成。当然明眼人都知道国家这次不可能这么干无论如何私兵都不应该继续存在宁肯把曹变蛟浪费在北海去守护对俄贸易也绝不让他回来接手山陕。这是原则。

因此启用现在的曹平安其实最符合国家利益。

但这样一来曹家军八大总兵就都会于内心之中冒出点点地念想。论资排辈平安因为后期守在节帅身边苦于战功上不占优势。

再有平安义子身份没人怀疑毕竟细腻的曹文诏还留下了两百名亲随当人证。但节帅亡故时莫与京、李国嗣率两营八千铁骑一同战死沙场平安能够活着回来多少在忠孝上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也正是在这种大环境下申甫、曹平安犯下了令二人后悔终身的错误…同意曹兵屠城。他们确实不具备统帅地气质否则哪怕耍点儿妖蛾子也不应该应允屠城。

如果换一个会做戏的人比如玄德公大不了痛哭失声乃至昏厥。再说点体己的知心话语把略显一根筋的军人给忽悠过去。

再不就模仿最近的案例吴三桂亲披锋锐当先登城。只要战事胜利由自己亲手缔造别人也不好再质疑你的命令。

但无论是申甫、还是曹平安都没有想到这些方案。虽说八营曹兵在获得屠城好处之后终于在两位主帅前俯听令!但仍然以半戏谑的称谓…僧帅、仲帅…来淡化他二人的权威。

“僧帅”尽管曹平安深陷称谓上的苦恼但他还是使用了令申甫尴尬的称谓:

“民变重彰地罪过不是你、我所能承担的。严守营盘并非良方啊!”

“唉仲帅所言极是!”申甫这边也是如此。两人之间对话所使用的称谓叫相互都苦恼无比。想来这就叫做系统性无奈吧!正因如此和尚此刻非但脑子里空空如也连情绪上也很是消沉。

“但依某所见。屠城一事国家那里便不会放过去。今番民变不过雪里藏冰。唉时也命也!”

说完又是一叹。做为一名努力多年的优秀军人落得如此消沉。真是令人感慨万千。曹平安心中不忍又有些不服连忙一拱手:

“可是僧帅!屠城虽有不对却换得八总兵齐心协力更使得睢州、新乡一带地势稳固为南下平叛打造出一块基地所在。尤其黄河两岸的渡船。尽在国家掌握。将来不论疏民运兵还是转送粮草都从容不迫。怎么说。对国家也是好事。”

申甫抬头眼中露出一丝神采但转瞬即逝。曹平安连忙继续给他打气:

“再者说眼下最紧要地是尽快平定河南局势只要中原归心国家就是诛了你、我又怕个什么?当初节帅生前与您约定下东进齐鲁的计策总要继续走下去啊!”

“仲帅所言。倒也不错。”申甫摸了摸光头“只是你想过没有?若豫北不稳你、我纵有八大总兵又怎能动分毫呢?”

“这个…怎么讲?”

唉。僧帅仲帅这两个不伦不类的尊称对交谈双方来说与其说是一种折磨不如说是一种写照。因为跟近期出现地另外三位军人相比申、曹二人确实差得很多:

曹文诏虽然阵亡军前。但始终从容淡定;

丘慧荣不仅杀伐决断。还带着三分雅致;

金声桓尽管毒辣阴狠却始终收放自如。

而且这三位将领都不愁变故。越乱越是他们施展才华的舞台。并且总能在第一时间就想出解决办法。可申甫、曹平安就不一样了他们能够看出问题所在却不能立刻做出最佳地应对。这就是差距啊!从国家战略上考虑豫北局势必须尽快平稳这可是作战支援基地如果军事基地都建设不好前方军队又怎能打胜仗?

同时参谋总部制定地作战方案中打牢基地之后立刻要三路出兵:

向南去扫荡刘洪起、韩甲第、李际遇、李好、刘铉等匪帮持续扩大可控范围。河南同湖北接壤左兵是最强力量对抗强敌时尽量扩大自己的纵深距离是兵家正道;

向西尽快联络上马祥麟上宜昌穿三峡在庆天府(即重庆)一带以云南沐王府、白杆军做为主力经由广西去威慑肇庆、邵阳等地形成敌人侧后方地战略包围;

向东去收降山东刘泽请、刘良佐。山东与江苏接壤沿运河南下就可以直逼南京同时镇海水师的后援基地也在山东。能否为毛承禄打造强有力的背后支点完全取决于解决山东二刘的时间长短。

这个详尽的战略计划是洪承畴、杨嗣昌这两位当今最优秀的战略大师搞出来的设计。其中洪承畴是曹文诏的恩帅所以曹文诏生前对这个计划非常支持。

这个计划的宗旨只有一个兵贵神。前期那怕你是偷袭、诈骗、妥协、许诺、屠杀。只要能做到河南全控就一切ok。曹节帅地临时变阵倒也符合这个宗旨两天之内就解决掉许定国的五万大军。

后续接手的人只要稍稍动点脑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就因为屠城使得新乡睢州开封一带地动荡反而加剧。越杀百姓就越是要反。越反就越要加派军队。一旦形成这种恶性循环申甫的光头根本难保。

当然曹平安也一样要遭受责罚所以现在为了自保曹平安只得开动脑筋。

“呃僧帅我这里有一个应对还请您指教!”

“那里那里仲帅但说无妨!”

“我的计策是:一面派兵绞杀那些乱匪一面公开礼遇许尔安、张缙彦。我观此二人本事低下性情柔弱如今又在咱们掌握之中。只要晓以利害当会按照咱们的路子来。

“既然那些乱匪打出了劫法场的旗号如果咱们仍要杀人反倒给了他们扩大民变的借口。索性便把人给他们放掉!这样一来。如何安置许尔安、张缙彦反倒成为那些人的短处!他们总不会把自家兵马拱手送给外人吧!”

“这个…?”

申甫一愣他此刻才有所领悟曹文诏死前能把山陕军传给曹平安的确有道理。只不过曹仲帅以前一直是义父身前的机要秘书习惯了听从命令。现在猛然间成为独当一面自做主张的统帅还有点不太适应。将来假以时日。此人必成大器!这条计策也算巧计。只不过

“只不过你我身为领军统帅。所抓人犯却要被逼放掉于国家颜面上总是不好啊!”

“啊呀僧帅啊!此时此刻应当机立断!你我都要请罪之人何必害怕再多加一个罪名呢?”

“可是…”

就在申甫还在犹豫之时帐外忽然传来旗牌地报门声。

“报僧帅、仲帅知晓军前有细作带到!”

“哦?”两位大帅对视一眼随后由曹平安高声答应:

“可有通报姓名?”

“回仲帅。来人自称定王府丞阮大铖还有宗业司车架襄理姜世襄!”

“什吗?”

申甫和曹变蛟唰地站起二人甲胄均把各自的茶杯带到地上。

“快快带上来!”

申甫迭声吩咐后转身与曹平安相顾大笑。一时间两位优秀的军人均是心有灵犀。

中国军队拥有很多古老而又先进的传统。不论是换了多少政权得以传承下来地东西。都非常具有趣味性。

战争时期。总有一些人会突然出现在营盘前目地是求见前敌总指挥。这个时候。传令兵通常会以抓到奸细为理由请长官决定见是不见。如果是坏人那么这次会面就属于主官提审这在将来写报告时就会避免一个尴尬:

“瞧见没有这可不是俺眼神不好非要把一名奸细当客人约见。俺当初就没把他当好人!”

一旦这客人是朋友则大家坐下来喝顿大酒哈哈一笑再来上一句: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哈哈哈!”

一切都付诸笑谈中更有可能成为一段史中佳话。这种用不着口耳相授却能够代代相传的习惯就叫做传统。

那么求见申甫、曹平安的奸细阮大铖所来究竟为的何事呢?可以说正是这次会见拉开了一场精彩演出地序幕!

因为申甫和曹平安要借朱慈炯之手释放许尔安、张缙彦。阮大铖方面则希望借申甫兵镇总招讨地职权许可朱慈炯于民间募兵。双方几乎算得上一拍即合。

那么阮大铖为何能跑过来出这个馊主意还要从头说起。

史可法、马世奇这一行2o人一路上算遭老罪喽这2o个人很像一个小型社会角色齐全人物众多。其中很多人都是从极为优越的环境下走上逃难道路。因此这身子骨实在是差点意思不是今天腰不行了就是明天胯骨抽筋了。能一个都不少地混到开封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史可法是一直在生病从身体硬件上论黄道周、范氏父子可是正经地文弱书生但三位老儒生坚持着只患感冒史大人却由于心力交瘁病倒了。一路上为了给他看病抓药没少耽误功夫。

再一个董大开始还好董大爷热情似火张罗食宿、延医问药整个一金牌领队。可走着走着胖子忽然来了个顿悟:

“不对啊!史可法、马世奇把我给判了死缓;范家父子是我纵火的苦主;定王虽然是帝子但毕竟被贬为庶民而且从惯例来看藩亲出事儿通常由底下人背黑锅!这要是等到了北京刑部卢象升下个核准堪合我还是一样的死罪啊!”

要知道这小子可是逃难队伍地钱袋子自己花钱把法官、原告、证人全护送到都北京为得就是把自己的死缓重刑给核准了。这种事情。试问谁能乐意?

于是某一天清晨董大忽然跪在史可法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恳求部堂能够宽免自己重新量刑。

请注意。史可法是法官他做的判罚目前还没来得及递文报送。因此确实存在改判的可能。而且从患难与共的角度上说其他人等也都觉得这个请求很正常。其中:

范氏父子人都离开南京了天一阁是否还存在都属于未知数索性答应下来帮助董大洗脱罪名吧。

马世奇。马郎根本不愿意在这种琐事上浪费精神他要操心的烦心事儿也不少对于董大地请求。点点头就同意了。

朱慈炯、黄道周、阮大铖几个人本就算得上董祖常的狐朋狗友大家都想好了董大哭告哥几个在旁边再一起哄这事儿准成。

姜世襄、阎应元等人因为不属于他们的职权范围所以也没往里瞎掺合。

可谁料想史可法面沉似铁居然一口给回绝了。理由很简单:

“文告是没有经过邮政报送。但具文就在本官怀中且已然盖印密封!身为朝廷命官我已经没有权力删改这份公文。你地案子到了北京再说吧。”

“娘西皮。具文就在你怀里你他娘的改过来不就完了嘛!你拿不拿来?”

快被气疯地董大当场就要动粗被众人拦下之后就开始了胡来。

后续的旅程中。不是宁肯饿得前心贴后心。也绝不掏一钱银子买早点。再就是大半夜的哭嚎自己冤枉其他同行伙伴。一路上都吃他地、喝他的他喊喊冤大家也就只能忍耐下来。

而且他身边有四位仆从白天赶路时他在仆从的帮衬下可以坐在马背上睡大觉。晚上大家想休息了董大开始夜半歌声。您说这行程能快得了?

最倒霉的就是一行人辛辛苦苦来到开封之后刚想着找家悦来客栈好好休息休息攻城战又打响了。曹文诏用计连环时间连接非常紧凑后续事态又迅恶化根本没给他们时间来挣扎。

短短几天情况一天三变申甫用炮兵围着城一通狂轰滥炸随后曹家军一蹴而就紧接着匪帮城内抢劫。如果不是阮大铖出面搭救2o个人当中会不会有伤亡真的很难讲。

奇怪了不是?冀乐华、阎应元、陈明遇、陆正先、姜世襄都是一等一地高手为什么搭救众人性命地竟然是阮大铖这个老东西呢?

原因很简单别说他们五个就是昔年宋时在华山论剑的天下五绝在军队面前也没有丁点作用。这时候人地多面性就出现了作用。阮大铖立刻想起来一个人:开封河渠提举司提举越其杰。

别看这个越其杰只是一个从五品地小官但这个职位可是个油水丰厚的肥差。他能捞到这颗宝印全在于他大姐夫马士英的帮衬!

这样一来阮大铖与越其杰的关系也就明朗了。阮大铖与马士英既是同年好友也是互为姻亲。在马士英殉国的前提下越其杰失去了官场后援并且他本人贪污腐败将来怕也逃不脱民众恨杀的噩运。

所以越其杰急需寻找一条活命之路恰在此时阮大铖拍门而来在老阮的游说之下贪官污吏越其杰迅质变为铁肩担道义的豪杰了。可见阮大铖的游说多么巧妙:

“本次南京生变共有三方势力参与进来:皇商、亲藩、东林。其中亲藩一共有六个但为什么南京乱党却始终在喊着什么七王之乱呢?”

“呃此话怎讲?”越其杰当时正忙着挖地道呢根本没动脑子!

“呵呵因为定王名号同彰世人耳目。一旦将定王拉下水则天下人皆以为这次动乱乃是亲藩之间搞出来的花样。将来如果赢了他们具备定策之功。败了则前有六王垫底中间有定王拦挡后面是郑芝龙、左良玉背黑锅。他们可以尽量自保。所以说七王之乱越乱越好。”

“哦原来如…嗯?不对”越其杰忽然吓得一机灵“你是定王府丞你跑来开封难不成是在替定王当说客要我跟着你们谋反?”

“嘿!”阮大铖气得一跺脚“愚蠢!开封是周王藩邸我要当说客我也去南洋。我来你这里干什么?”

“哪!”越其杰刚要答话外面家人禀告被火炮震塌地地窖洞口已经重新挖开了连忙不顾礼仪起身就要跑。被阮大铖一把拉住!

“蠢货地窖被震塌过凭什么你进去以后就不会再塌了?”

“哪你要怎地?”

“唉目前有一处所在绝无人敢动!只要你让你的家人送我三辆富平车我非但保你全家性命还送你一份泼天富贵!”

阮大铖早就预判过周王朱恭枵在南京闹事儿家人必然也跟着过去了偌大的王府一定只留下不相干的府兵和仆从看管这就是一个绝佳的避难所。

因为匪帮与叛军有千丝万缕地联系周王是他们的同盟者加上里面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了一定不会有人去那边抢劫。

国军那里再乱也没人敢去王府闹事儿。

而在他们这边他们一行2人中可是有定王慈炯啊。虽说已经被史可法判为庶民但只要没被关进凤阳高墙朱慈炯就永远是千岁爷。再加上南京礼部尚书史可法、上海府尹马世奇、南京国子监祭酒黄道周这么大的来头试问王府家丁怎敢不开门?

但他们逃难至此人生地不熟没有当地人带路和证明周王府的家丁怎能相信他们地身份?这也是阮大铖为什么非要找越其杰地原因当个人证嘛!

这样一来越其杰非但可以跟着沾光把家人安置在王府中躲避还有机会同史可法、马世奇、黄道周这些名臣拉上患难与共的关系这当然是好事儿。于是一行数十人就都跑到周王府中躲避战乱了。

明代有明代地规矩亲藩之间是不能随便走动。但通常要有个环境界定遇战时非但亲藩之间要互相照应王府有时候还要出面维护地方。所以定王慈炯入驻周王府寻求庇护根本合情合理。只不过他被贬为庶民的公文还揣在史可法的怀中。

躲在周王府中避难的一干人等都很规矩毕竟这里是亲藩王爷府能躲过劫难就谢天谢地了但任何时候都有人不甘寂寞。在经过几天的盘算与犹豫之后阮大铖忽然由董祖常想到了自己:

如果就这么平安到北京董大被核准死缓;定王被核准夺爵;史可法、马世奇按照大明惯例也将以渎职之罪查办。其他人等也不可能有多大的功劳和封赏尤其是他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苦心经营全毁于一旦。岂非不是落得一场空?

所以为了实现自己出人头地的梦想阮大铖决定与命运的喉管搏击了在仔细筹划下他先说服了姜世襄(姜道长想亲手为宗业司的三大襄理报仇)然后在姜道长的保护下趁乱来到了申甫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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