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琴音乱(2)【2020,安克雷奇】|二合……(1 / 1)

一把燃 兔子撩月 6229 汉字|8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0章 琴音乱(2)【2020,安克雷奇】|二合……

  郭雁晖立即进入沃尔玛和乔慧琦碰头。

  两人又拿着骆子轩的全身照, 让那个柜员辨认。

  柜员说,看上去身形很像,但她无法百分之百确定是同一个人。

  按郭雁晖的意思, 乔慧琦又旁敲侧击地打电话去问骆子轩的助理,得到的答案高度一致:骆子轩现在就在酒店养伤, 但他今天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准他们打扰, 他们都没见过他的面。

  两人又试图找到沃尔玛的经理, 想要调取超市门口的监控录像。但经理表示, 只有警方介入才能调取监控回放。

  “要报警么?”乔慧琦急不可耐地问他。

  “现在她失踪还不到2小时,警方应该不会出警。”他沉吟了片刻, 还是说,“我试试看吧。”

  和他预想中的一样, 接线员了解了情况后, 也告知他失踪时间太短, 建议他再等一段时间。

  “为什么要让我们再等,连派人过来调个录像也不行么?”乔慧琦发牢骚, “再这样等下去,她如果真出事了可怎么办?”

  “你确定骆子轩现在是在酒店么?”郭雁晖又问了她一遍, “你是和他住在同一家酒店,是么?”

  “反正他助理是说他现在在酒店。上次地震以后,整个剧组的人基本都搬到万豪住了。”乔慧琦无意中提了一句, “这次拍戏, 都是包吃包住的,所以生活制片给我们统一订了万豪的房间。”

  “所有人都包吃包住么?朱萸也包括在内么?”

  他想起朱萸当时说想找便宜一点的住处,不禁有些疑惑。

  “应该是啊,按理说, 她的待遇应该是最好的,因为技术难度要求最大。”

  乔慧琦的回答让他更迷惑了。

  但这件事现在不是问题的关键,他暂且搁置了内心的疑问,对乔慧琦说:“我们现在去你们的酒店找骆子轩。我需要你配合我,路上我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

  两个相看两厌的人,莫名因为朱萸的失踪,短暂地和谐共处了起来。

  在乔慧琦的房间里,两人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后,乔慧琦瞥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郭雁晖,看见他向她点头后,用房间里的座机拨通了骆子轩房间的座机。

  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也没人接。

  乔慧琦秀眉微拧,郭雁晖却说:“再打一次。”

  乔慧琦又打了第三次。

  仍然是令她心焦的忙音。

  “不要急,多等会儿。”郭雁晖说。

  乔慧琦沉下气,又等了许久。

  她以眼神示意郭雁晖,见他也示意她挂了电话,正想搁上听筒时,却听骆子轩的声音响起:“喂?”

  乔慧琦一震,见郭雁晖的眼光投向她,急忙回答:“师弟,是我。”

  昨天他们在剧组大吵一架后,两人谁都还没理过谁,骆子轩语气不悦极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这个人的脾气呢,你也知道,一向就是火爆的性子,有时候脑子又浑,说起话来口不择言的。甭说你了,对梁导,我更难听的话都讲过。”乔慧琦看着郭雁晖写给她的台词,一边翻白眼,一边勉强说下去,“昨天和你吵架,是我不对,我想向你道个歉。”

  沉默了一会儿,骆子轩说:“昨天的事我也有错。师姐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我会好好反思师姐说的问题的。”

  倨傲而冷漠的口吻。

  “我们在安克雷奇,也就没几场戏了。趁你养伤刚好时间多,不如来我房间,我们再顺一下剧本?也可以多交流交流心得嘛。”

  “我伤口疼,话也讲不清楚,改天吧。先挂了。”

  “别别别!”乔慧琦叫住他,“你先别挂,师弟!其实……”

  郭雁晖翻出另一张便利贴,递给了她。

  她照着读:“其实,我打这个电话,是想问下你,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来我房间一趟?朱萸刚到,现在就在我旁边。”

  那边又沉默了,良久才反问:“朱萸?”

  “对啊,虽然是你喝醉了去她那边闹事,但是归根结底,是她第一场戏就让你难堪了,你才会这么生气的。而且,昨天,她男……”乔慧琦读到这里,望了郭雁晖一眼。郭雁晖点头,示意她继续读下去。

  乔慧琦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而且,昨天,她男朋友把你揍得像猪头一样,确实太过分了。她想当面给你道个歉,但又不好意思和你说,所以托我来问你一下,能不能现在来我房间一趟,她想当面跟你道个歉。”

  “她在你身边?”

  “是啊,她不好意思讲话。哎哎哎,朱萸,你来都来了,好歹讲一句吧?来。”

  乔慧琦按照郭雁晖的指示,将自己的手机搁到听筒边,按下朱萸昨天给她发的第一条语音微信:“你好,我是朱萸……”

  等播完第六个字,郭雁晖撤走手机,而乔慧琦又接起听筒:“哎,她又害羞了,不知道对你说什么。有什么见面说吧,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来看你,还带了好多水果点心。你就屈尊来一趟我房间吧,让我也好向你当面认个错。”

  乔慧琦都快把自己说吐了,脸臭得不能再臭。

  那边静默一会儿,让两人都有些紧张。

  “好,那我现在来,你房号是?”

  “1203。”乔慧琦松了一口气,佯装热情地嘱咐他,“赶紧的哈,你再不来,我身边这位朱小姐可能就要羞得逃跑了。”

  “嗯,好。”骆子轩淡淡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乔慧琦如释重负:“我这辈子就没讲过这么令我作呕的台词。”

  “厉害、专业、名副其实的影后。”郭雁晖为她鼓掌,虽然在乔慧琦看来更像是在喝倒彩,“辛苦。”

  “夸我的时候,你能不能走心一点?”

  郭雁晖站起身来,随手拿起乔慧琦丢在沙发上的一块毛巾,移步到门后埋伏:“下次我努力。”

  乔慧琦不爽地又白他一眼,突然听到走廊有脚步声传来,朝他们逼近。

  “你坐沙发上,如果我没叫你,就不要动。”郭雁晖抻了抻毛巾,“不管看到什么,也千万不要喊。”

  末了,他极为认真地对她说:“朱萸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了。拜托。”

  乔慧琦看着郭雁晖严肃的样子,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响起。

  ***

  郭雁晖深吸一口气,反手压下了门把。

  骆子轩插着口袋,如往常一样冷着脸走进了房间,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乔慧琦,一声“师姐”的“姐”字还没出口,就被郭雁晖屈膝反顶到了门后的墙壁上。

  郭雁晖把门一踹,还不等骆子轩呼救,就用毛巾勒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一路拖进卫生间,带上了门。

  浴室的早就开启了蓬头,巨大的水流声一波波袭来,可以完全盖过骆子轩愤怒的咆哮声。

  郭雁晖用另外的毛巾捆住了他的手和脚,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倒在花岗岩洗手池台面上,语气森然:“你把她藏哪儿了,嗯?现在说出来,我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骆子轩被他卡住了咽喉,毫不惧怕地在笑:“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郭雁晖俯身逼近他,拗起骆子轩的一根手指,仔细地嗅。

  上面掺杂着浓烈的檀木香和微弱的栀子香。檀木香,来源于他在车里放的熏香;而栀子香,是朱萸使用的沐浴液味道。

  白炽灯下,他洞若观火,看清了骆子轩的指腹上都有许多极细的划痕,伤口都很新鲜。

  他忽然想起他车后座放的那捆鱼线,更用力地卡紧骆子轩的喉口:“我再问你一遍,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骆子轩只是笑,笑声越来越瘆人:“你找不到她的,你永远也找不到她的!永远也不!永远!”

  郭雁晖不和他废话,对着他的肚子踢了一脚,又搜了一遍他的身,找到了他的房卡。

  他立刻开了卫生间的门,叫乔慧琦过来:“你去他房间里找找,看朱萸在不在。”

  “好,我现在就去。”乔慧琦立即出了门,奔向骆子轩的房间。

  郭雁晖回到卫生间,睨了一眼骆子轩,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给水池放水。

  水蓄满了整个池子没多久,乔慧琦就回来了。

  她气喘吁吁地告诉他:“没有,每个角落我都找过了,没有朱萸。”

  听见她这样说,骆子轩笑得更疯狂了,上气不接下气:“你找不到她的,永远都不能!”

  郭雁晖一掌就把他的头摁进水池里,池水满溢出来,飞溅在他的身上。

  骆子轩在水里剧烈挣扎着,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他往下又深摁一分。

  乔慧琦有点看傻了眼,直到郭雁晖叫她,她才回过神来:“你再回他房间,检查一遍他所有鞋子,看看有没有哪双鞋底上还有雪泥或者雪水。”

  “……喔。”她应了一声,走之前叮嘱他,“郭……郭雁晖……你可别下死手,要真把他弄残弄伤了……”

  “我有分寸,”说着,他把骆子轩的脑袋拎起来,往洗手台上一扔,砸得台面重重一响,“你放心。”

  乔慧琦望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出门了。

  骆子轩像被捞上岸的鱼,垂死挣扎着大口大口吸着氧气。

  郭雁晖没让他喘息很久,把他的脑袋往洗手池里硬扳过去,在他后脑勺刚触及水面时,又沉声问他一遍:“你到底说不说?!”

  满脸水渍的骆子轩只是无所畏惧地笑:“你来啊!再来啊!反正你是撬不开我的嘴的。”

  二话不说,郭雁晖掌心发了死劲,再一次将他深深摁进水里。

  ……

  如此反反复复几次,被再一次甩上洗手台的骆子轩已经面色发白,嘴唇乌紫,但却还是看着郭雁晖冷笑,死活也没有透露朱萸的踪迹。

  郭雁晖看着这个畜生,只觉得怒火和恐惧来回占据了他的心,让他的心时冷时热。

  他到底是低看了这个骆子轩狗犊子。他当时只不过揍了他一通,痛骂了他一顿,可他现在却是要他的命。

  这是骆子轩对他的报复。骆子轩一早就看出了朱萸对他的意义,知道她是他的阿喀琉斯之踵,比他的生命更为金贵。他可以死,却唯独忍受不了朱萸被骆子轩这么折磨。

  这是生不如死,业火焚身的煎熬与痛楚。

  偏偏他还不能把这个狗犊子往死里打,只能任由他这样嚣张地向他示威挑衅。

  他已近乎在崩溃的边缘。

  但不可以……不可以崩溃……

  如果他崩溃了,朱萸又该怎么办呢?她就算再坚强,再勇敢,可她还是那么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儿,她要是被骆子轩用鱼线捆住了手脚,丢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地方,她又怎么可能凭她一个人的力量逃出生天?她一定会觉得冷,她一定会觉得黑,她一定会觉得害怕。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她在声声唤他的名字:“雁晖,雁晖,雁晖……”

  她一定还在等他,他向来精准的第六感告诉他,她一定相信他会来救她的。

  他必须撬开骆子轩的嘴,必须!

  卫生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里一片死寂。

  郭雁晖却没有再动手,只是倚靠在台面上,兀自点燃了一根烟。

  他斜乜了骆子轩一眼,把他的脸当烟灰缸,将烟悬在半空中,掸了掸烟。

  烟灰纷纷扬扬洒落,落在骆子轩眼耳口鼻处,让他痛苦不已地咳嗽起来。

  “你好像一直都把我说过的话当放屁,”郭雁晖突然用掌心抵住骆子轩的额头,屈腿压实他乱动的腿,将点燃的香烟正对着骆子轩霎时惊恐的眼睛,一点点向他的眼珠子逼近,“可我说的所有话,都是认真的。还记得我昨天对你说过什么吗?”

  他一手摁着骆子轩的前额,另一手又弹了弹烟蒂,烟灰又落进他的眼中:“我说过,论起发疯,你比不过我。”

  烟头更迫近骆子轩一分,可郭雁晖用手指撑住他眼皮,不让他闭眼,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燃烧的烟头就要戳到他眼珠上:“我再给你和你这双眼睛最后一次机会。说!她到底在哪儿!”

  骆子轩嘶叫着乱摇乱晃,但还是被郭雁晖紧紧钳制住。

  直视着烟头逼近他的眼睛,他瞬间没了底气:“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今天早上根本没有出门,我也没有见过朱萸!求求你,别来搞我了!”

  郭雁晖把牙齿都快要咬碎了,又将烟头放近一分:“别给我装蒜了!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究竟在哪儿!”

  烟蒂在他手中一晃,燎过骆子轩右眼的眼睫毛。

  骆子轩他忽然歇斯底里咆哮起来,和之前求饶的那个他判若两人,双眼喷火:“简惑,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可能让你找到她的,就算你把我的眼睛弄瞎,我也不可能让你找到她的!你来啊,有本事就把我的眼睛弄瞎!就算我瞎了,她也绝不会爱你,也绝不会回到你身边的!啊——”

  他的睫毛被点燃,燃起了微小的火星,持续燃烧着。

  郭雁晖听着骆子轩凄厉惨叫着,却还是不停在叫他“简惑”,愣了几秒,才一口气把他睫毛上燃着的火吹灭。

  灼烧后的难闻气味在卫生间里缓慢飘散开来。

  逃过一劫的骆子轩精疲力竭地躺在台面上,死死盯着郭雁晖的眼睛,又变回了那个凶狠的模样,恶狠狠道:“你找不到她的,简惑!我会保护好她,你永远也别想伤害她!”

  望着语无伦次、疯疯癫癫的骆子轩,郭雁晖心念一动,一个奇异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敲门声再次响起,他走出去给乔慧琦开门。

  她进了门又甩上门,竹筒倒豆子一样地说:“全都找过了。他有双雪地靴,里面都是雪水和冰屑。肯定就是他带走朱萸的!你有没有问出什么来?”

  郭雁晖摇摇头,问她:“你知不知道简惑是谁?”

  “简惑?”乔慧琦反应了片刻,“简惑……简惑就是钟姿丽的丈夫啊。”

  她下意识这么说,见郭雁晖懵然的表情,立刻将《天之涯,海之角》的人物关系简单给他科普了一遍。

  在心底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郭雁晖马上问她:“有没有剧本?我要看姚子樯那部分,就是他后来一个人独自去北极的那部分。”

  “你等等啊。”乔慧琦手忙脚乱地从凌乱的茶几上找出剧本,翻到他要看的那部分,递给他,“姚子樯去过的地方,编剧都是一笔带过的,除了萨米特湖,因为他是在那儿录求婚视频的。喔……等一等……还有一个地方,在马塔努斯卡冰川的一个冰洞里,姚子樯给钟姿丽录过生日祝福视频。”

  “马塔努斯卡冰川……”郭雁晖在心里速算路程,“开车过去半个多小时就能到,我车里的油也够过去……所以这场戏,骆子轩已经拍过了?”

  “拍过了吧,我记得梁导说,现在就只剩我和他的对手戏了。冰洞里的戏,应该是他的独角戏。”乔慧琦紧张地问,“你是怀疑,他把朱萸藏在这个冰洞里了?”

  “是。我怀疑他入戏太深,已经把自己当成姚子樯了。”郭雁晖的冷静也无法自持下去,他紧箍着乔慧琦的肩膀问,“这个冰洞在哪里?有没有坐标,或者附近有什么参照物?”

  ***

  乔慧琦将“骆子轩很有可能把朱萸丢在冰洞”的消息告诉了梁导和制片人,让他们也不由惶恐起来,赶紧找出当时拍的原片,也找到当天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一起回忆冰洞的所在位置。

  遗憾的是,他们只能提供一个粗略的范围给郭雁晖,而没有办法提供一个精准的坐标,因为那处冰洞是后来梁导临时起意去的,并不是原先他选好的那处冰洞。

  剧组开始组织人马,打算兵分几路,开车上山去找朱萸。

  但天气恶劣,交通阻滞,他们的速度不会快到哪里去。

  这一边,郭雁晖一刻也没闲着,先是又报了一遍警,又联系了的爱德华,让他帮忙联系National guard(国民警卫队),只有他们有最专业的用于搜救的直升飞机。

  还在医院看护费恩太太的爱德华大吃一惊:“好,我马上替你联系。可今天云层太厚了,风又大,他们一定会等天气转好再出发。”

  “我明白,”郭雁晖此时已经坐在了驾驶舱里,看着一阵大风把一株桦树吹弯了腰,“没关系,我先飞去找。”

  “Claude!”爱德华大叫起来,“不行!这太危险了!今天还有太阳磁暴,GPS定位系统现在都失灵了。我知道你很着急,但你不能……”

  “我不能这样什么都不做,光等着风停下来。”郭雁晖干脆利落地打断他,“如果她真的出了事,我会恨我在这一秒没有立即起飞,只是干坐在驾驶舱里,像个白痴一样,像个懦夫一样,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风停,等着太阳磁暴消失,等着我的GPS系统恢复正常。”

  “你知道,我做不到的,爱德华。这一次,我要为她而飞。”

  爱德华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却不劝阻他了:“……Claude……你需要我一起来帮你么?我可以叫爸爸来替我看着姑姑。”

  “不用了,帮我联系National Guard就好。”

  “Claude……God bless you(上帝保佑你们)。”爱德华最后能做的,唯有祝他一路顺风,“Good flight。”

  没有宗教信仰的郭雁晖突然希望,上帝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有上帝,不用保佑他,保佑她平安无事就好。

  “Thanks。”

  郭雁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忽然无畏地一笑。

  凌空翱翔,无以为惧。逆风飞行,本就是他的宿命。

  要么就死在这天上,要么就活着带她回来。无论是哪一种结局,他都求仁得仁。

  他又有什么可怕的?

  挂了电话,他静了一分钟,发动了引擎。

  旋翼转起圈来,带起白茫茫的雪泥,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戴上耳机,在心里念念有词:朱萸,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

  洞外的风声好响,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给撕裂,也吹得朱萸头疼欲裂。

  在冰洞里呆了太久,她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觉得她好像被困在这里,已经有一个世纪这么久了。

  连呼吸也变得费力了,更不用说做其他的动作。

  她紧咬着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被鱼线捆绑的手脚。

  骆子轩这个混蛋把鱼线勒得这样紧,一层又一层,直直嵌到她的肉里去。皮肤向外缓慢地渗着血,而她手脚全麻,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知觉了。

  会这样死在这里么?

  脑内无数次闪过这样的念头。她有点后悔了,后悔第一场戏的时候惹恼了骆子轩,后悔今天早上一个人开车去沃尔玛。

  最后悔的,是昨晚上她没有告诉他,只要是他,她的答案永远都是“Yes”,因为她是如此不讲道理地爱他,可以跨越时间、超越生死地爱他。

  她的脑子慢慢和身体变得一样僵硬,只能很慢很慢地,想起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

  想起他背着她,跨过满地金黄的梧桐叶;想起他和她一起坐在教堂里,聆听唱诗班的歌声;想起他曾为她拉过的那些小提琴曲,教她写的每一个钢笔字,写给她的每一封信……

  回忆在岁月里泡过了水,漫漶不清。她已经记不清有些细节,只记得清,他的眼睛总是那么亮,像暗夜里唯一燃烧的光,照亮了她的整个世界。

  “雁晖。”

  她呢喃着他的名字,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现在还有说话的力气。

  她突然很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留他一个人在世上。他从不曾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气,花了多少勇气,翻山越海地来找他。

  她一人独自撑过很多艰辛的日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要死在这里么?

  心里的声音在嘶吼:不,不可以!活下来,活下来!

  他总会找到你的,他一定会来的!

  洞外的风声好像也被她的意念震撼,短暂地停歇下来了。

  朱萸转了转手腕,让鱼线更深地嵌入到肉里去,让那种锋利的疼痛让她清醒起来。

  神经被从手上传递来的疼扎了一下,她终于摆脱了那种混沌的意识,能看得清眼前的东西了。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像只毛毛虫一样蠕动出去。

  她每行一步,脚腕和手腕上的鱼线就嵌入一分,痛入骨髓。她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的小美人鱼,以痛苦来换取和爱人相见的机会。

  风声变响了,她知道离洞口又近了一步。可通向洞口的路是这样长,她再怎么努力,还是连洞口都没看见。

  终于,鱼线彻底绞死了她的手,疼得她心口都开始发颤了,她才放弃了行进。

  她躺在坚硬的寒冰上,为自己的无用功笑了一笑。

  好像还是得认命呢,郭雁晖,兴许我们就是有缘无分的。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她缓缓闭上了眼,意识也逐渐消沉下去。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她好像听见有凌乱的脚步声,也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无论她怎样用力,都睁不开眼,也回应不了他。

  “朱萸,你醒一醒,醒一醒!看看我,别睡!求求你,别睡!别睡!看看我,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这个朝思暮想的声音,仿佛为她注了一针强心剂,让她猛地睁开了眼。

  他的面容,跨越了无数年岁,和当年白鹅潭的那个少年重叠在一起,让她不禁莞尔一笑:“我知道的,你总会找到我的。”

  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他是她命定的归人,他是她命定的英雄。他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而他这一次,总算没有负约。

  她放心地阖上双眼,还是在他怀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