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春(1 / 1)

十年春 皮卡丘不吐葡萄皮 209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4章 春

  “那个明星,叫容祁。”

  郑浅听到容祁的名字时,呼吸停顿了几秒。

  她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听到他的消息。

  她哽住喉咙,尽量用理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断续地问道:“姐姐,你确定,那个人是容祁吗?他们剧组都平安吗?”

  盛兰月戴着墨镜,只能看到眼前的女孩儿肿着眼睛,还在拼命保持着正常的声音问她。

  小心翼翼的,生怕泄露些什么。

  又不难听出她急切的关怀。

  那是护着最宝贝的人时,才会露出的深情。

  盛兰月惊讶之余,又不免有些心疼这个孩子。

  她有点后悔用玩笑的语气跟她说这句话了。

  不过要是告诉她自己是容祁的母亲,怕是得吓着这姑娘。

  她拢回思绪,敛去了几分笑,拍了下郑浅的手,“我确定。对了,我听我外甥说,山区那边受伤的人都被送到了同一家医院,他们剧组的人也都在。咱们一起去,说不定能找到你男朋友呢。”

  郑浅绷着的神经总算在这句话后稍微松泛了一些,只含糊地说了个好字。

  她没有力气再分出心思去详细解释与说明。

  她现在只想飞到容祁身边。

  去找到他,带他回家。

  —

  下了飞机后,盛兰月包了一辆车赶去苏城。

  苏城的山区和林州的边界相接,车程并不算长。

  郑浅还在坚持给容祁发消息,但是对方依然没有回信。

  她放下手机,默默念着平安两字,眼睛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建筑物,心被揉成了一团。

  外面阴雨绵绵,往日翠绿葱茏的苏城因为这场暴雨显得颓败不堪。

  半个小时在压抑的气氛中显得格外漫长。

  郑浅有些耐不住,想问问医院的名字,好在地图上找一下。

  她转过头,轻声问了句,“姐姐,你知道那家医院的名字吗?”

  盛兰月似乎在想什么事,反应慢了半拍。

  她回头,抱歉地扯了下唇角,“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郑浅摇头,“您是在担心外甥吗?”

  盛兰月笑了下,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她低下头,手伸到墨镜边停顿片刻又放下,笑意浅淡,“那件事过后,我儿子变得不爱说话,整天就是埋头学习,像个木头人一样。”

  “我当时,甚至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了……”

  盛兰月温声细语地说着,偏头隔着墨镜看了眼郑浅,“好在,他现在有喜欢的人了,我很开心。”

  郑浅听着这一切,忽然平添了几分涩意。

  她抿住唇,犹豫半晌,挤出了一句听着无比俗气又耐用的话,“他会幸福的。”

  盛兰月看着郑浅自己心情还低落着就来安慰自己,高兴之余又不免心疼,“谢你吉言,他会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车也减速停在了一块牌子前。

  前面是洪流区,除了救助车辆,其他车禁行。

  下车的时候,郑浅坚持要付车费,盛兰月却拦了她的手,“我不在这儿下车,你先去吧,往里走,叫苏城县医院。”

  郑浅心里着急去,但是看周围的嘈乱,有些不放心,“您不去找您外甥吗?”

  盛兰月摇头,“先不急。我来之前联系了要捐一批物资,这会儿估计到了。”

  郑浅看她神色冷静,点头说好,又道了谢。

  临关门时,她还是没拧住心里的愧意,对着车里的人鞠了个躬,“姐姐,对不起了。”

  抱歉。

  不是故意要对你撒谎的。

  只是迫于无奈。

  盛兰月笑了下。

  这姑娘还意外地实诚。

  儿子的眼光不错。

  看着郑浅小跑着离远了,盛兰月才在司机问去哪里之前付了车费。

  她走下车,摘了墨镜。

  一双微微红肿且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这么暴露在阴暗的天色下。

  如果不是遇到郑浅,盛兰月大概不会这么平和。

  郑浅这姑娘,还真是容祁的福星。

  人漂亮,心还善,又合她的眼缘。

  而且,她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大概是上了年纪容易怀旧吧。

  盛兰月眯着眼,心想自己要是刚才下去,郑浅这姑娘肯定得想办法解释。

  她也想见到儿子,但她不想阻碍他爱的人奔赴他。

  知道人活着就够了。

  她只希望这个姑娘能把容祁从那个沉默寡言的世界里拉出来。

  自此,沐于阳光下,得有一生安。

  —

  郑浅一路跑去了县医院,白色的皮鞋上满是泥泞。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口,到处都是人。

  医院地势高,虽然没有漫来洪水,但是地面已经被人携带而来的泥沙泡满,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棕色的泥浆,每张脸上都是焦急和紧张。

  浑浊的空气里容纳着哭喊声、嘶吼声、叫骂声。

  一切的绝望,仿佛都在这座小小的医院前坪狂欢。

  郑浅小心地往里走,尽量不撞到别人,一路磕磕绊绊,总算进了医院大厅。

  只是里面的吵嚷声更甚。

  通往内部诊室的路上,一辆又一辆轮床载着伤病人员往里冲,医护人员高声叫着让路让路,轮子的咕噜声在磕磕绊绊的路面上越显刺耳。

  郑浅看到那些受伤的人,心脏被无形的恐惧抓住,揉捏得不成形状。

  她忍着眼泪往里走,挤到了护士台边,“请问,这边有没有一个剧组来过?”

  护士两只手分别拿着两个电话,忙不过来,只扔下一句,“三楼重伤患者,二楼轻伤患者,一楼临时安置处,自己找吧。”

  郑浅见她忙不过来,匆匆说了声谢谢,转身往内栋跑。

  她不知道容祁会在哪里,只能一层层地找。

  一楼,再一楼。

  爬到三楼时,郑浅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她从走廊过去,把每一个病房都看了一遍。

  直到最后一个病房,仍然未看到容祁。

  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郑浅扶着角落慢慢蹲下,缩成一团,把头埋在胳膊里,浑身都在发抖。

  她也是医生,也见过生离死别。

  尽管做了心理建设,但是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仍然无法平静地接受。

  甚至无法保持理智。

  医院到处都是人。

  就是没有看到容祁。

  不知去向,未知生死。

  郑浅忍着眼泪不准它流下来,强迫自己继续拨打那个很可能不会接通的电话。

  她拿出手机,擦了下上面沾了灰尘的屏幕,调出了通话页面,准备继续点那个一百加的未接通电话。

  忽然,她的屏幕页面变了。

  一个苏城的未知号码打进了她的手机。

  郑浅喉头一紧,心脏剧烈地颤抖。

  人越绝望,越会把希望压在不可能的赌注上。

  她哽咽着接起电话,捂住嘴,闷着声音说了句,“容祁,是你吗?”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瞬。

  接着,郑浅听到,自己的左耳和右耳边传来了相同的声音。

  一如先前她租房给容祁时的那个情景。

  冷风席卷,他也是这样,静静地站在自己身边,笑着说要看她口吞牛奶瓶。

  下一刻,一个坚实的怀抱从顶上拥下。

  熟悉的冷香里裹了一层泥土的气息。

  郑浅忍了这么久的眼泪,终于在心沉下后骤然释放。

  耳畔,男人嘶哑地不成样的声音缓缓传出,带着难以掩盖的疲倦,却依旧温柔——

  “浅浅,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