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苏子瑜的过去
夜慢慢的暗了下来,叶缓缓地落在水中,漫无目的的漂着。
“他们就是这么帮孤看人的!”安奕承强忍着怒气,“竟然还让他把颜夕阁给烧了!”
果然还是小瞧了他!
那人将手中的书信狠狠地揉作一团,眼神冷的吓人。
苏子瑜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静静地看着气到极致的主子。
安奕承往身后椅子坐去,扶着额,紧皱着眉头。一身暗红大衣,雍容华贵,美得惊人。
被这样的人喜欢着,真是一种福气,可惜那辰末允真是不识抬举。
苏子瑜这样想着,却有些小失落,自然不是因为辰末允不识抬举而失落,而是因为他自己。
那时候他才八岁,母亲重病,父亲又是个酒鬼,整日烂醉如泥,一到家要不就倒头大睡,要不就拿着辫子辱骂殴打他的娘亲。
他记得翻过那座山,就是一个老大夫的家。于是小小年纪的他死皮赖脸的跟着也要找老大夫的路人走了很久很久。
可是他跟不上他们呀,无论怎么赶,离他们都是远远的,无论怎么乞求他们等一下他,都是没有结果的。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所要做的事,又有谁会去管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屁孩呢。
真的太累了,他觉得他走不动了,那块柔柔的草地躺下去一定会很舒服吧,可是躺下去了,娘该怎么办呀。
衣衫褴褛的幼童终于朝着那块绿油油的草地倒去,他稚嫩的脸庞脏兮兮的……
他以为他死了,但是并没有。醒来的时候是躺在药草园的软榻上。
园中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正专心地除着草,那人正是他要找的老大夫。
见他醒来,老人笑着说到:“你这小孩真是有福气,能在生死关头遇到贵人,要是别人早死了……”
原来在他昏死后,刚好有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富家公子与他的仆人路过。
公子心善,救了他,还通过路人的指导将他送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老大夫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给他,说是那位救人的公子要他转交给他的。
他接过沉甸甸的袋子,红了眼眶,忙问:“爷爷可记得那位公子的相貌,日后我好报答他。”
“公子上等长相,姓安。”老人又想了下,“他的后背有块红色胎记。”
老大夫给他装了五包药,还换了身新衣服给他。用小公子的钱租了辆马车,雇了个车夫送他回去。
他带着五包草药满心欣喜的踏入娘亲的房间,看到的却是冷冰冰,已经有些腐烂的尸身。
药落到了地上,散了一地,他上前,不可思议地握住他娘亲的一只手,轻轻地唤着一声又一声“娘亲”。
接着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落下,他抚上她满是伤痕的脸,奔溃的大喊大叫。
“叫什么……叫,扰……老子喝酒的兴致……再叫,也把你打死……”他父亲一手提着酒,一手拿着沾满血迹的鞭子踉踉跄跄地朝他走过来。
他眼睛红的吓人,他死死盯住他那禽兽父亲,气到表情扭曲。
小小的人儿突然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把菜刀,他抄起那把刀,疯一般的冲向那个醉鬼父亲。
醉酒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上就已经是一刀、两刀、三刀……血肉模糊。
血溅到了他稚嫩的脸上,染红了他的衣服。
那一晚,他一把烧了他生活了八年的家。
后来他流浪到了霖国都城,由于长相出众,被醉生楼的阮老板看中便带了回来,做了伶人。
人分三六九等,在醉生楼也是如此,醉生楼的伶人分为三等。
一等又分为上一等与下一等,苏子瑜便是上一等,上一等的伶人要能文能武,精通琴棋书画,善于查人心懂人色,按照谋士的方向发展,一经卖出,就与醉生楼毫无关系。
下一等则是像轻羽这样的,会武但并不精通,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通晓,琴棋书画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可买卖,生是醉生楼的人死是醉生楼的鬼,不允许赎身。
二等伶人善歌善舞,会乐器,只卖艺不卖身,如轻云。
三等伶人便是最下等的,只需长得好看就可以,他们可随意与客人回府过夜,赚到的钱按四六分。
等级越高,在醉生楼的权利越大。
醉生楼无论男女,都有各业师傅教导,传授经验。每一年删选一次,由此分出等级。
苏子瑜天资聪颖,又能吃苦,从小就有异于常人的耐力。
才到弱冠之年,在霖国就已经家喻户晓了,霖国权贵无一不以将苏子瑜请到家中做客为荣耀。
但却无一人能宴请到他,苏子瑜很小的时候就到了醉生楼,看着一对对男子耳鬓厮磨,缠绵悱恻,他是接受不了的。
更不甘心成为那些权贵,纨绔子弟的榻上玩物。所以拒绝了很多想为他赎身的世家。
苏子瑜在情窦初开时喜欢上了一个二等伶人,那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少女,舞跳得极好。
一双大眼里,似乎总有流不完的眼泪。
他见她时,她在台上倾城一舞,窈窕身姿,步伐轻盈,一舞罢,一行泪缓缓流下,那眼中满是柔情。
便是那一眼,让他完完全全的陷了进去,他痴痴地望着她,竟有一种想为她擦去眼泪的冲动。
这么想着,也便这么做了,又有谁会抗拒得了这美如“妖孽”一般的男子呢。
深知醉生楼各伶人不允许暗生情愫,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当晚,颠鸾倒凤翻云覆雨之时,阮老板带着人破门而入。
那女人吓得连滚带爬得从他身上下来,一丝不挂地跪在阮老板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期期艾艾道:“是他……他逼迫我的,他可是……上一等伶人,我……我不敢不从啊……”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苏子瑜呆住了,他又想哭又想笑。最后还是淡定得穿上衣服。
他明明问过她,是因为爱他,才愿意献身与他吗?她也明明说过,是喜欢爱啊!
或许她只是太害怕了呢。
苏子瑜拿了件披风,盖在那女人身上,跪在她的旁边。
阮老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气愤道:“城里那么多世家公子看上你,想为你赎身,你都不愿意,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我喜欢她,想为她擦一辈子的眼泪。”他信誓旦旦道。
阮老板轻笑,“喜欢!那她喜欢你吗?她不过是……”
“她自然喜欢我,不然她怎么愿意与我……”
他大声争论道,阮老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狠狠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缓缓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们两个如何!”
“当真?”苏子瑜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开心地笑了。
“当真!”阮老板看着一直不说话的女人,又重复一遍,“我成全你们,锦娘,你可愿意。”
“不可!”她慌忙说到,使劲地摇头,“老板,后日我就要嫁给四公子为妾了,他给的彩礼,我给你一半,不不不,全部给你,求你保密!”
她哭得越发厉害了,一个劲得给阮老板磕头。
“干我们这一行,最不值钱的就是这副身体,你以为她愿意献身于你就是爱你!”阮老板扶起苏子瑜。
苏子瑜突然感觉全身无力,不知所措地靠在阮老板身上。
“你能不能嫁给四公子,就看子瑜愿不愿意与那些世家公子见面了!”
苏子瑜推开阮老板,自己都这样了,他还在算计,果然别指望商人会有感情。双重打击之下,他更不知所措了。
“子瑜,子瑜,求你!”锦娘跪行到他那,乞求的摇了摇他的裤脚。
苏子瑜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言语,突然那女人哭着哭着就昏倒了过去。
……
苏子瑜将自己泡在浴桶里,眼眶微红,他看着镜子里一副女相的自己,用手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脸。
从嘴巴到眼睛,果然这副模样若不去勾引男人,不就可惜了吗?他苦笑地摇了摇头。
阮老板推门而入,他将盖在眼睛上的手放下,他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哪个女人看了不脸红,怪不得锦娘宁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与他翻云覆雨。
“刚刚大夫说,锦娘现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他走到浴桶旁,拿起毛巾,轻轻帮他擦拭肩上的吻痕。
“啊?”他头有些大了,一双桃花眼又紧紧地闭上,心还是有些痛的,毕竟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若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你要怎么对锦娘!”
“孩子打掉,将她从二等伶人除名,降为三等。”
“让她嫁了吧,我的事,都听你安排。”就当他为他这份喜欢做的一个了结。
阮老板笑得拍了拍他的肩,走之前留下一句话“孩子不是那个四公子的,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谁的,青楼的女人都不可信的”。
他愣住了,笑得摇了摇头,果然他真的是蠢啊。
最后他盛装打扮,一袭鲜红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的镶边,腰间束着一条暗红祥云宽边腰带。还系着一块上等的白玉羊脂,乌黑的头发以玉簪束起,整个面容看起来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