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美人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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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德帝轻咳了几声,“朕听说你宫里出现了些东西,不知有没有人发现?”
菜妃看起来很轻松,“臣妾不明白皇上说的是什么意思,臣妾一向与世无争。”
这时一个宫人拿出来了两个纸扎,赫然是一个男一个女,呈给尚德帝。
尚德帝一看便表情突变,他夺过纸扎翻过去看,一个的后背写着莺妃,一个的后背写着尚德。两个纸扎的心口都扎着一根针,其中莺妃纸扎的脑门上点着一点朱砂。
“菜妃!朕听说你乱藏东西,没想到你竟敢违抗朕的命令!”尚德帝吼道。
他早已经下令,宫中不可再出现与莺妃有关的任何东西。
莺妃的眼神中出现了惊异的神色,她一把抢过纸扎翻看着,双手颤抖着,脸上急得都出了眼泪,“皇上,臣妾没有。”
这种时候,她连争辩都不会了。
尚德帝在看到那一点朱砂时,想起了莺妃,心情更加烦躁,“来人!菜妃娘娘行诅咒之术,大不敬,给朕拉下去关入天牢!择日再判!”
菜妃被人架着拉了出去,两个做工精美的纸扎掉落在了地上,尚德帝低头静静地看着,什么也没有说。
良久,他捡起那两个纸扎,摆弄着它们的手臂,又拿着它们让它们跳舞,玩着玩着,尚德帝开心地笑了,像一个孩童一般纯真,笑着笑着,他的眼角流下了两行眼泪。
沉重的大门在菜妃的面前关上,她站立在牢里,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虚空,苦笑了一声,便坐下来,想起以前的种种,自己初见他时他全身都是光,鲜艳夺目,好像满天星辰都抖落在他怀里。
可今天,他为另外的女人将她打入天牢时,他周围的光芒都暗淡了。
菜妃想起了许多,自己做了好多黑暗料理,那时尚德帝会咬着牙吃下去,刮刮她的鼻子,宠溺地笑。
后来自己失宠,被人整得暗无天日,雨殇也被欺负冷落,她又去找过他,他果真重拾旧爱,让她一朝飞天。
后来他不来,她不去,两人的感情就在两个聪明人的默契中渐渐消失了。成年人的感情真是简单,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
良久,她伸手将头上沉重的发饰一一取下,整齐地放在一边,又将身上的凤冠霞帔一一脱下,叠放得整整齐齐,将这些东西放在一边,她才回到干草堆上坐下。
今日,我把眉清目秀还给山水天地,把松间细雨还给初遇,把一见钟情还给你。
雨殇殿下赶来的时候,偌大的甘泉宫就如同退了潮的海滩那般宁静。
“母妃!”雨殇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寻找着那个活泼的身影,可是没有。
清枫正在后面跟着,一把拉住要走的宫人,“菜妃娘娘在何处?”
宫人哆哆嗦嗦地说道:“在……在天牢!”
几人便跑着去了天牢,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无论雨殇怎么命令、威胁、利诱,他们就是不为所动,满口说着:“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探望!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
雨殇气的不知如何是好,条件反射一般地看向清枫,清枫大师和他一对视就明白了,伸手就使出魇魂铃,那些人便乖乖地打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一见到牢里的菜妃,雨殇殿下哭喊着扑过去,脚步都不稳了,他好不容易跑到菜妃旁边,拉住菜妃从缝隙里伸出来的手,声音颤抖着,“母妃!母妃!母妃……”
菜妃眼眶泛红,“殇儿,你怎么来了?快走吧!母妃已经是戴罪之身了!别耽误了你的前程!”
她此刻还在操心这个,雨殇摇摇头,“不!我不走!母妃!您怎么了?他们为什么关你?”
菜妃摇摇头,她不愿说。
雨殇急得团团转,“母妃!您快说呀!他们敢关你!不想活了!我去找他们算账!”
雨殇放开菜妃的手要走,菜妃忙拉住他,“殇儿!别去!是你父皇的命令,不必费力气了!”
雨殇问:“父皇?为什么?我不相信!我要去问个清楚!”
菜妃却摸摸他的头,“殇儿,听话,母妃犯了错误,自然要承担,不要为难你父皇。”
雨殇哭得更伤心了,善良的母妃为什么要遭受祸端?
菜妃不会告诉他,他的父皇是错怪了她,也不会告诉他纸扎不是她做的,她知道,有人要她的命,她不能让雨殇落入圈套。
“殇儿,你们走吧!不要再来了。”菜妃放开他的手,推了他一把。
雨殇便被苏人美拉着出去了。
“看来八成是亭枝那小子害的,看莺妃那个脚踏两只船的样子,儿子也肯定好不到哪去!”苏人美骂道。
雨殇捂住他的嘴,“别乱说!你不能根据蛛丝马迹、只言片语就评价别人的一生,更何况人家已经去世了!”
苏人美巴拉开他的手,“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但我不说,不代表他就不存在!你得小心点!”
雨殇哑口无言,只得连声道:“好,我会的!可眼下我应该将母妃解救出来啊!”
“好!走!哎?大师呢?”郑思齐道。
几人转来转去地在找他,都没想到他呆在里面没出来。
看清枫留在里面没出去,菜妃问道:“大师,为何不和殇儿一道离开啊?”
清枫道:“臣有话和娘娘说。”
菜妃漫不经心地躺倒在稻草上,“有什么话?说吧!”
清枫没说话,念动咒语将手上的魇魂铃取下来,递给菜妃,“臣愿助娘娘恢复自由之身。”
菜妃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自己的头发,说道:“哎!不必了,这东西我不会用啊!”
清枫目光清明,“娘娘,您会用,这是你们锡提部落的宝物,臣已经都知道了。”
从那次在宫里赏桃花,菜妃可以预感他带来的宫外的东西,到雨殇可以跟神兽小雷对话,再到小雷对菜妃表现出亲昵,都在向他证明,除了雨殇,菜妃一定也知道了他的秘密。
菜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摆摆手道:“哎!还是不用了,让我走吧!”
清枫难得急切,“可是!您走了,殿下便没有母亲了!”
他已经感受过,没有母亲,可是很难熬的。他不希望雨殇也经历同样的痛苦。
菜妃轻轻地一笑,“你很爱殇儿?那便拜托你,照顾好殇儿了。”
清枫许久没有说话,他挣扎了半天才问:“敢问娘娘为何一心求死?”
菜妃苦笑着说道:“你想听?同样是玩纸扎,莺妃玩,皇上就陪着她玩,还告诉她控制人的要领,我玩,就要被打入天牢,择日再判!呵呵……”
菜妃说得不明不白的,清枫却听得明明白白的。
被人喜欢根本不值得骄傲,被坚定地偏爱才值得骄傲。
尚德帝偏爱的,从来不是菜妃。而菜妃心高气傲,她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能够保持尚德帝的宠爱二十多年,还能控制后宫的势力,能一度与国舅之女皇后娘娘平起平坐,更能在想停下的时候停下,跟自己的对手达成共识,团结一致。
就连莺妃能够怀孕,生下亭枝,都是她发现雨殇殿下可能有龙阳之好的时候,为亓国皇室的继承着想,一手支持的。
可讽刺的是,莺妃就用这么短短几年,偷走了尚德的心,让他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了。菜妃亲手为别人做了嫁衣。
菜妃不甘心,可又无能为力,感情,又不能控制。故而,她选择用余生来殉情。
清枫离开了,他的内心受到了震撼。
怎么这世上还有心理这么与众不同的人?
甘泉宫内,锡提部落的人正在商量对策,准备救出菜妃。可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什么东西,门外一大队宫侍突然冲进来,为首的公公一招手,宫侍们二话不说就将几人押解出去了。
“放开我!你们做什么?”其中一个人挣扎着说道。
为首的公公说道:“做什么?难道你们不知道吗?给我按住咯!”
这时里面走出一个宫侍,手里拿着许多纸扎,“公公,找到了!”
那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好!带走!”
一个时辰前。
甘泉宫的宫人拿着一个纸扎来到御书房,尚德帝正在批阅奏章,温国舅在旁边伺候着。
“什么人?敢随便闯进来!来人!给朕拉出去!”尚德帝一抬头看到她就被吓了一跳。
她赶忙跪下说道:“皇上恕罪!奴婢是有要事禀报!”
她呈上那个纸扎,尚德帝一看就怒了,“朕早已说过不准出现这东西!你们的耳朵聋的吗!”
她摇摇头道:“皇上,这个不是奴婢的,而是在甘泉宫的客人房里发现的。”
“休的胡说!你可不能给菜妃增加莫须有的罪名!”尚德帝从未想过要杀菜妃,他只想给她一个教训。
温国舅道:“皇上,臣认为您的威严不可忽视,她一介小小宫女,给她个胆子也量她不敢冒犯皇上,为求心安,皇上何不一查?”
尚德帝仍旧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菜妃。
温国舅继续说道:“若查出来并无此事,再治她的罪也不迟啊!如此还可在宫中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不是吗?”
“好吧,就按照这个意思办吧!亲公公,你去办吧!”尚德帝答应了。
那个宫人抬头看了一眼温国舅,嘴角勾起一抹笑,温国舅也神秘莫测地点了点头。
亲公公和宫侍们去了甘泉宫,果然有事。
此刻,亲公公正押解着锡提部落的人在来御书房的路上。锡提部落的人无端获罪,一路上都骂骂咧咧的。
直到御书房,他们才被扔在地上。
其中一个赶忙跪着说:“皇上!草民感谢皇上收留,是绝不敢忤逆皇上的意思的啊!皇上明察!”
尚德帝摁着额头,“这么说你们是不愿承认这些是你们做的了?”他指着面前的那些纸扎,一个个后背上都写着尚德二字。
“是,纸扎是我们做的,可字不是我们写的!”他们都说道。
温国舅在旁边问道:“那你们如果不是为了诅咒皇上,做这些是要做什么呢?难道是为了好玩吗?哈哈!”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