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突变(1 / 1)

乌夜啼 霜见廿四 208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0章 突变

  本以为贺暄前脚一走,后脚贺蘅的口谕便会传来,只是柳芳蕤在含元殿左等右等,直到四下里都掌了灯,贺旸等不及先回了府,贺蘅的口信还没有传来。

  “娘娘,是柳大人送来的。”澜衣从外头拿进来一个食盒,说道。柳芳蕤心下一跳,她将那食盒接了过来,夹层里果然放了一张纸条。

  是柳光毅的笔迹,说是孟老太太他们对陛下的安排不满,打算联合桐州的其他父老乡亲都来京请愿。

  “真是喂不饱的狼。”柳芳蕤细眉微蹙,她轻轻摩挲着右手小指上戴的镶着宝石的护甲,冷声道,“派人将他们看着,别让他们把事情闹大了。”

  柳芳蕤顿了顿,又说道:“桐州那边也派人守着。”

  “奴婢明白。”澜衣心领神会,“娘娘晚膳还没用呢,可要厨房送些吃食来?”

  “不必了。”柳芳蕤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靠着软枕微阖上眼睛,扯了旁边的毯子盖上,道:“本宫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喏。”

  这几日贺暄忙着贺旸这个案子的事,每日不着家,匆匆回来扒拉两口饭,便又被急急忙忙地叫走了。萧琢看着这满满一桌他喜欢吃的菜,旁边的位子却是空的,竟一时有些不习惯。

  “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下回别做了。”菱香在一旁给他夹菜,听得此话,但笑不应,“是殿下让准备的,都是侯爷爱吃的。”

  “殿下今儿也不回来吃了?”虽说贺暄昨儿晚上同他说了,只是萧琢拿起筷子看着这一桌拌着辣椒油的菜,不免还是有些怅然。

  “谁说的?”萧琢一愣,他举起的筷子还悬在半空中,怔怔地看着贺暄逆着光倚在门框边,昏黄的暖光裁下他高挺的侧脸,雕刻般的线条融化在晚风里。他凤眼带笑,勾着唇角往里走来,顺手揉了揉萧琢的头,声音懒洋洋的:“想我了?”

  萧琢嘴硬,拧着脖子否认,“没有,不想浪费好吃的而已。”

  “这样啊。”贺暄受挫般地垂下眼,语气里是溢出来的失望,“我这几日可想你了。”

  贺暄俯下身,伸手捧起萧琢涨红的脸,笑着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不带情欲的吻,委屈地抱怨道:“狸奴这样绝情,让我好生伤心啊。”

  “我……”萧琢哪里是贺暄的对手,三两下便败下阵来,他内心挣扎着在继续嘴硬和自暴自弃之间来回拉扯,最后还是贺暄占了上风,他飞快地夹了一块水煮肉片塞进贺暄嘴里,在贺暄开口之前做贼心虚地在他嘴边小猫似的亲了亲,软下声音说道:“我也想你。”

  贺暄眯起眼睛,他将嘴里的肉片咽了下去,施施然在萧琢身边坐了下来,“就快要入秋了,能吃辣子的时候也不多了。”

  萧琢正吃的兴头上,他嘴唇也不知是烫的还是辣的,显得格外的殷红,此时正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喝水,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贺暄,“啊……我都忘了,往年这个时候在我们南梁才算刚过了最热的天气,离入秋还早的很呢。”

  说到这里,萧琢又想到了风雨飘摇的上一个秋天。彼时他刚从琼楼玉宇的江南风流被押送到了秋风瑟瑟的上安京,在举目四顾无一人相熟的北国,他自欺欺人地沉浸在那玉树琼枝软烟罗的繁华旧梦,对秋天仅剩的支离破碎的印象不过是夜半惊醒的时候,衾冷枕寒,听着秋夜的雨落在芭蕉上,数着雨声到天明。大抵就像诗里说的,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

  “怎么了?”

  萧琢沉默地摇了摇头,贺暄猜出他想到了什么,便也不再追问下去,只夹了辣子鸡丁放进他碗里,岔开话题,“过两日老四的事就能告一段落了,到时带你出门逛逛。”

  “进展如何了?”

  贺暄向来也不瞒萧琢,便如实告诉他:“我们联系了那帮灾民里的领头人,是个家道中落的老太太,她年岁大了,别的不求,只想为她孙儿求个荫蔽。我故意让人去柳后那儿放了假消息,又让人借故拖延了一会儿孙公公,柳后定是沉不住气。”

  “果然,她派人围住了老太太他们住的客栈。”贺暄顿了顿,“我们只是给她加一把火。”

  “那位老太太?”萧琢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忍。

  贺暄叹了口气,他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淡淡地说道:“是她自己选的路。”

  萧琢垂下眼,他看着碗里的红油,一时觉得饱了。

  “我吃完了。”

  贺暄扫了他一眼,“怎么?生气了?”

  “没有。”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贺暄轻笑了一声,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食指轻轻抹过唇角,沾了几滴酒渍:“萧琢,你还不明白么?”

  “我没有生气。”萧琢被贺暄眼里的嘲弄刺激地有些恼了,他倏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也不是什么成日里见到民间疾苦就打抱不平的大侠。我不过是个自身难保的罪人,没有资格,也没有闲心去为别人的选择痛哭流涕。”

  萧琢一股脑说完,深深地喘了口气,他声音倏尔轻了许多,贺暄却从未听得如此清晰:“我知道你也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萧琢转身便往后院走了。贺暄怔怔地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良久,他才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低落。

  柳后那边这几日一直睡不安稳,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柳芳蕤心不在焉地端着瓷碗,在小厨房送来的早膳里挑挑拣拣,随意夹了几个豆沙馅儿的糕点放进碗里,手里一时不稳,那瓷碗哐啷落在地上,溅了一地的碎瓷片。

  “娘娘。”澜衣担忧地看一眼柳后,其他下人忙拿了打扫的簸箕过来将瓷片清理了,闹了这么一出,柳芳蕤也没了胃口,她蹙眉站了起来,“没事,撤了吧。”

  澜衣跟着柳芳蕤进了殿,站在她身后给她捏肩,问道:“娘娘心里有事?”

  “嗯。”柳芳蕤说道,“心里头不畅快,孟老太太那边有什么动静?”

  “派人去盯着了,都没什么事。”

  “那就好。”柳芳蕤叹了口气,“但愿是本宫想多了。”

  她话音刚落,外头的小丫鬟便推门进来禀报:“娘娘,柳大人递了牌子求见。”

  “哥哥?”柳芳蕤心里一跳,“让他进来。”

  柳光毅探身进来的时候,脸色黑沉,他沉默地行了个礼,被柳芳蕤焦急地扶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柳光毅眉头紧皱,聚起连绵不断攒簇的山峰,深深的刻痕印在他微微泛黄的印堂上,让他看上去比实际老了许多。他微微佝偻着背,坐在了柳芳蕤面前,开口道:“孟老太太今早在客栈死了。”

  “死了?”柳芳蕤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尖利:“本宫只让他们看着她,怎么会死了?”

  “杀人的人逃了没抓住,我们要不要……”

  “派人去找。”柳芳蕤长长的护甲嵌进肉里,她浑然不觉地盯着地面,冷森森地说道:“一定要在太子前头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