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收网
回到房间,宋澜把她放去床上,哪知她立刻裹了被子把自己包成一个茧。
脸还埋在枕头里。
宋澜:“……”
没办法,只能坐在床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夜渐深,困意渐渐席卷。仔细想来这几天他似乎都没怎么睡过觉,今早好不容易睡了两个小时,还被她戳醒……
无奈一笑,顺手从盛夏的包包里摸出她常抽的烟,捏到眼前看了片刻,点燃了,慢慢凑到唇边。
刚吸一口,盛夏忽然睁开眼睛,定定看他。
“别动我的东西。”
宋澜动作一僵。
下一刻,手中的烟已经被盛夏夺走,摁熄在床头烟灰缸里。
“醒了?”他问。
盛夏“嗯”了一声,掀开被子准备去卫生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背后“嗒”一声响。
门被人打开了。
同时明亮的光直接透亮整个房间。宋澜和盛夏不适应地闭上眼睛,顿了两秒,齐齐朝那人看去。
盛明朗怒不可遏地冲到盛夏身边。
“跟我走!”
盛夏还有些余醉,浑身软绵绵的,被他一拉险些摔倒。宋澜箭步横拦,抓住盛夏的手腕,语气不善地质问:“你想做什么!”
盛明朗饿狼一般狠狠瞪他:“我做什么跟你一个外来的‘客人’有多大关系?盛夏是我姐,你是她什么?”
“男朋友。”宋澜脱口而出。
盛夏红唇抿成一线,很想把他当年那句“我们在一起过?”给塞回去。
不过忍了忍,没有说。
她看得清现实,盛明朗和宋澜,她还是跟着宋澜安全一点。这时候宋澜是盟友,她不可能傻到去拆盟友的台。
于是顺水推舟,用另一只手挽住宋澜,对盛明朗道:“弟弟,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要我跟你去哪?”
盛明朗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你嫉妒?”她火上浇油。
半晌后,盛明朗勉强从齿缝中挤出一句:“没想到三年前说不再迎合客人的‘高贵’姐姐现在又干起了老本行,自甘下贱。”
盛夏陡然扬头,从宋澜手臂间抽回手,给他鼓掌:“说得好,说的像逼我接客的人不是你一样。”
盛明朗唇角微微抽搐,道:“本来就不是我,当年我一个学生,能做这种事吗?都是爷爷他的主意,我不过传达罢了。”
盛夏一声嗤笑,一不做二不休地撩开大腿上的短纱,露出那一条丑陋蜿蜒的,像蜈蚣一般的疤。
“你知道这是谁做的吗?你不知道,我可记得很清楚。那人后来玩高兴了,口无遮拦的,跟我说‘你家小爷叫我们随便玩,只要不出人命’……”
只要不出人命,你嚷什么嚷。
那一次她浑身的伤口太多,血迹斑斑,不过其余地方后面经过治疗都愈合了,看上去完好无缺,唯独大腿根部的疤,她刻意留着,她要记住这一次的耻辱。
盛明朗脸色瞬间变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指甲嵌入掌心。
那帮蠢货!
他明明交代清楚了,只能玩得尽兴,但是不能跟她说一个字,不能有任何交流!
没想到……
眸色一跳,盛明朗蓦然惊出一身冷汗。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所以盛夏四年前就知道那些人都是他指使的?!
她一直在装。
她在装什么呢?
盛夏颇是玩味地挑起一抹鬓发在指尖缠绕,眼风掠过宋澜阴沉的脸,她怔了一瞬,稍微收敛两分,够到他的手指握了握。
她想让他沉默,想让他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可是怎么可能?!
忍无可忍。
宋澜挥开她的手,直径掐住盛明朗的咽喉,将他重重抵去门上。
盛夏吓得浑身一抖。
脑子里蓦然浮现多年前,宋澜在巷道里拿着木棍,和数十个小流氓混战的场景。
那么多人都没有占到便宜,更何况盛明朗一个人?!
两步跑到宋澜面前去扳他的手,但宋澜真的动了杀心,满眸通红,尽是狠厉。
盛明朗被他制得完全不能动弹,想分开宋澜钳住自己脖子的手,试了几次,都是徒劳。
渐渐气滞,他满脸涨得通红,双唇又是要命的白。盛夏看到他的眼睛已经在往上翻起,抓住宋澜的手狠狠摇晃。
“宋澜你放手啊!宋澜……你,你要是真杀了人,我就另外找个人嫁了,把你彻彻底底忘掉!”
宋澜手指一僵。
愣神的片刻,盛明朗得到新鲜空气,大口大口的呼吸,蹲去地上不住咳嗽。
宋澜一瞬苦笑,望着盛夏轻轻道:“你就知道气我。”
手还悬在半空中,她颤着指尖扣住他的手,在自己掌心狠狠握紧。
“我不想你这样做。”
她还想说,当年你在需要的时候不出现,现在也没必要了,反正我能处理。
话在嘴边转了几转,又咽了回去,只是眸光盈盈地看他。
“疯子……疯子……”身后盛明朗断断续续地呢喃。
宋澜薄唇微翕,刚要说一句什么,盛夏抢先一步,拦在他的面前,摇了摇头。
盛明朗不能死。
或许是楼上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一楼的佣人。七八个人蜂拥而上,挤在门边,看看她和宋澜,又看看地上还在大口喘气的盛明朗。
为首的老管家挤开门口几个女佣,冲到盛明朗身边。待发现盛明朗脖子上绯红的掐痕,气得他连声叫:“报警!报警!”
盛夏转身:“报什么警?不许报!”
老管家瞬间面容扭曲,梗着脖子回:“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继续对其他人道:“还不快去报警!”
几个佣人面面相觑,看看老管家,又看看盛夏。
盛夏不怒反笑,双手环胸道:“没有我说话的份儿?老管家这话可真有意思,我是家主的亲孙女,论年纪,我还比盛明朗大几岁。现在家主不在,不听我的,难道听你的?你说破天也就是个佣人,我才是主人!呵,话糙理不糙,要是觉得不好听,还请你多包涵。”
原本准备去打电话的女佣听到这句话,步子又停了下来。
老管家脸皮发白,看向站在最前面的金发女佣。
金发女佣迟疑一瞬,把手机拿了出来,放到老管家面前。意思很明显,要打就自己打。
他骂了一句靠不住的洋婆娘,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
盛夏眸色微沉,冷冷道:“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报警,我会告诉他们实情。”
“什么实情?实情就是你们要杀了明朗!”
宋澜双目敛起,薄唇微启,突然道:“你跟他什么关系?”
老管家明显一怔,脸上尽是被问及关键后措手不及后的慌张。
“我……我……什么‘什么关系’?”
宋澜上前一步,眼神阴鸷。
“你最好说实话。”
巨大的压迫感充斥整个房间,看热闹的佣人交换了眼神,陆陆续续从门口撤离。
宋澜长腿一伸,直接踹上了门。
老管家和盛明朗皆是一抖。
盛夏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是觉得哪里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直到宋澜那一句“什么关系”,她才意识到原来老管家对盛明朗的关心好像超出了主仆之间。
要说老管家多年老仆,护主也很正常,只是一看到盛明朗受了伤就恨不得吃人,要把凶手绳之以法的反应,似乎又只有血缘至亲才会有。
……比如她的小星星差点被带走。
她也是这样毫无理智,只想将盛明朗剥皮拆骨。
脑子里忽而又回想起盛明朗那句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话,盛夏豁然开朗,蹲下身,唇角噙了笑,道:“是我给忘了,弟弟早就说过,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他还想娶我来着。”
盛明朗拧眉看她。
老管家则眼神阴冷地看盛明朗。
他知道盛明朗喜欢盛夏,想要得到盛夏,也允诺只要事成,不管盛夏愿不愿意,也会把盛夏捆了给他。
但是……
事已至此,证明无非只需要一份DNA检测而已。
盛夏快速出手,直接拔了两人的头发,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又把带有毛囊的头发递给宋澜。
“不用验了,”老管家低着头开口,“盛明朗是我的儿子。”
“你!”盛明朗满脸错愕。
老管家拍了拍盛明朗的手,缓缓起身站好,对盛夏道:“小姐,这件事老爷是知道的。当年二爷意外瘫痪,二夫人怀孕九月,一时间接受不了,受了刺激,提前生产。哪知生下的小少爷没多久就断了气。老爷和太太担心二爷再受刺激,才把我和阿翠的小儿子抱了过去,穿上小少爷的衣服,谎称那就是他们的孩子。”
真相是这样吗?老爷子知情,选择一个外人当亲孙子?
盛夏狐疑地瞥了盛明朗一眼。
这个青年全然不见以前的嚣张,只是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收回目光,想让宋澜给她一点意见,但宋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摆弄手机。
她抿着唇角,咳了一声。
宋澜蓦然抬头,把手机屏幕调转过去。
“之前查到的监控,盛家主失踪的当天,还有你去商家之后,这辆车都在光辉大道出现过。”
光辉大道恰好是盛家古堡和商家庭院之间,唯一的一条路。
如果不走马路,就只有直升机。但是直升机张扬,他们不会愚蠢地选这样的方式来转移盛嗣严。
盛夏微微一笑,一颗悬着的心渐渐下落。
既然商家还在忙着转移,说明盛嗣严依然活着。
很快,答案就要浮出水面了。
她把手机还给宋澜,轻声问:“你的人已经去了?”
“嗯。”
她点点头,走回床边坐下。
过了片刻她道:“你们就在我的房间里‘休息’一下吧。等等看,翠姨是自己上来,还是怎么样。”
老管家脸色灰白,放在身侧的手握了握。
之前他们老两口商量好了,一旦他和盛明朗下不来,翠姨就在楼下报警。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即使报警,面前两人也有的是办法周旋。
不说盛夏这只小狐狸,旁边那个男人居然能随意调出街道监控,可见其实力究竟如何。
敲门声轻响。
四人朝门口望去,门缝后面露出翠姨的脸。
一双眼睛精明而试探。
发现盛明朗和自己老公都在,她笑了笑,把门推开。对盛夏道:“嗐,我还以为小姐不舒服得很了,小少爷去楼上这么久都没动静的,老头子也是。”
盛夏唇角扬起,饶有兴趣地抱起手臂,想看她继续表演。
于是道:“是不太舒服,不过宋先生会看病的,我已经好了。刚才闲着无聊,正和管家,还有弟弟聊天来着。翠姨既然来了,不如一起聊天?”
翠姨进退两难,脸上讪讪笑着,朝老管家瞥去。见他脸色不佳,也就婉拒道:“不了不了,我身体不好,还是回房间休息吧。小姐您也别聊太晚了,他们都是男人,身体硬朗着呢。”
“别急啊,”盛夏叫住她,“翠姨上都上来了,应该也报警了吧。待会儿对方上门,我正好当着嫌疑犯的面录口供,告诉他们,你们的儿子是怎么想对我用强的。”
这话信息量太大,老两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翠姨还不知道老管家已经交代了,脸上笑得直抽抽,道:“什么‘我们的儿子’……”
“嗯?难道不该问我怎么知道你报警了吗?”
翠姨头昏脑涨,赶紧改口:“小姐在说什么报警?”
话音刚落,老管家重重叹了口气。
晕了晕了,完全被这只小狐狸牵着鼻子走了。
宋澜眸中带了两分笑意,看好戏般地坐去盛夏的旁边。
盛夏翻弄着指尖,轻轻道:“二位老谋深算,不是在这小子上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对策吗?我跟宋先生在一起,他进来哪里能讨得好啊?所以你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闹大,请第三方公职人员过来,想借他们的手赶走宋先生,同时还把我重新‘交’回这小子手里,由他掌控,对吧!”
翠姨脸色比面团还白,双唇磕碰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脸错愕地瞪着盛夏。
老管家又是重重一叹。
怪他。
就不该给盛明朗打电话让他回来。
什么盛夏,什么女人,那老头子马上就要松口了,他们马上就要得手了,结果临到头被将了一军。
盛明朗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他是过于自大,放松了警惕。
从来没有把盛夏当做过最大的威胁,这五年来他都看在眼里,爷孙俩关系寡淡,在外人面前还装装样子,在家里简直是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就这样一个丫头片子,居然能沉得住气,给了他最后致命一击。
到现在,老管家都缓不过来神。
盛明朗亦是难以平静。他对盛夏的了解,从最初开始控制她的精神,对她身体的摧残,他还以为盛夏已经是极度憎恶盛嗣严,巴不得盛嗣严死的,可现在他才发现,盛夏对盛嗣严的恨,好像还不敌对他的。
为什么要把事情搞成这样?
他是真的很爱她啊!
“夏夏……”盛明朗迷迷糊糊的,叫了她的名字。
盛夏忽然怒斥:“你闭嘴!”
他抬头望了望她,目光又落在旁边面色铁青的宋澜身上,终究是不敢有其他动作。
大概半个小时后,楼下传来了动静。
注定是个不眠夜,留在主楼里值守的佣人都起来了。一群警务人员鱼贯而入,为首的人看到宋澜,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用英语问什么情况。
盛夏三言两语说刚才家里进贼,但是他们起来之后就全部跑了,也没丢什么东西,辛苦他们白跑一趟。一个小警员嘀咕,说明明报的是有人伤人的警,话还没说完,就被领头的警长瞪了回去。
“确实是有人偷东西,盗窃未遂。”宋澜适时在旁边补充。
警长礼貌地笑,连连说“OK”,然后带领队员走了。
盛夏若有所思地打量宋澜,转身的时间,小声问:“你们认识?”
他唇角微勾,平静地目视前方,回:“你以为监控是凭空出来的吗?”不再多说。
重新回到二楼。
盛夏看着那一家三口就来气。
现在证据确凿,盛嗣严也在回家的路上,一切无非是等盛嗣严最后亲自来做定夺罢了。盛夏没有兴趣再管,也不想再听,就这样坐在床沿,悠悠点了根烟,兀自吐起了圈。
清晨五点四十,宋澜那边传来了消息。
对方说已经成功解救出人质。听到“人质”两个字,盛夏狠狠瞪了他们三人一眼。要说偏心,老爷子最偏的就是盛明朗,而且在已知盛明朗不是自己亲孙子的情况下,还是明目张胆的偏。
恐怕老爷子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的偏心没有得到该有的回报,全部付出都是徒劳,砸在了一头白眼狼上。
至于老管家和翠姨,盛夏更无法评价。她还记得自己才到盛家的时候,是翠姨天天陪着她,安抚她,还跟她说她爸爸小时候还叫自己姨呢。现在想想,都是来打听她的底细,刻意套近乎罢了。
关系没那么熟稔她都觉得寒心,更何况盛嗣严?
盛夏缓缓叹了口气。
或许这也是一报还一报吧,亲爷爷只把她当棋子,她所感觉到的痛,又通过另一种方式,回到了老人自己的身上。
正胡思乱想着,宋澜电话再次响起。
而后他面色凝重地看向盛夏,说了两句话。
“回来了。”
“情况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