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醉酒
“一切都好商量?”盛夏反问一句。
商浅夏连连点头。
没有什么比盛明朗发起狠来更恐怖,上次盛明朗喝多了来闹事,得知消息,她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制止盛明朗继续耍酒疯,哪知道平时文质彬彬的人竟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后翻折。她的骨头“嗒”一声脆响,整个人都懵了。盛明朗还要出手打她,要不是经理眼疾手快拦了下来,只怕她的小脸就毁了。
商浅夏吓得花容失色,当晚就回家闹了一通,说要取消婚约,不嫁给盛明朗。还说他是个疯子,婚前都敢家暴,婚后可能直接把她打死。
听完女儿的哭诉,素来疼爱她的商鹤居然只是点了一下头,说知道了。待有人把盛明朗在店里的话转给了商鹤听,商鹤板着脸数落商浅夏,说她爱玩成性,有了未婚夫还在外不清不楚的,挨打也是活该。
甚至还说商家和盛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叫她老实一些。
自己的爹是什么性格,商浅夏清楚得很。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彻底绝了望。
最初她和盛明朗是有感情的,盛明朗一口一个夏夏,阳光的笑容,叫进了她的心里。但后来越熟悉越陌生,她发现盛明朗口中的“夏夏”其实并不是她。
为此她付出过,努力过,争取过。
得不到想要的回报,她就放弃了。本身她自身条件也好,不乏有人追。所以即使订婚,她一样过得快乐。商鹤知道,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拿出来说过。而经过这次,商鹤站到了盛明朗那边,她也看清了。
商人就是商人,女儿幸福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她就是个联姻的筹码罢了。
现在看到盛夏趾高气扬地斜睨她,她忽而觉得自己真的是卑微极了,可又不甘心完全沦为被动,让盛夏左右。她想了一阵,趁盛夏还未开口说第二句话,直接给出最诱人的条件:
“你帮我摆脱盛明朗,我帮你做你想要做的事。”
盛夏唇角噙笑:“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商浅夏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商鹤那件事是瞒着她做的。但毕竟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心眼当然不少。发现盛明朗背着他和父亲偷偷见面了两次,又发现去酒窖的人似乎比平时更多了些,难免不起疑心。
所以她寻了个理由,亲自进入酒窖。
可惜没有发现什么。
但她肯定,里面有什么。
联系盛明朗和盛夏完全不同的反应,她能猜出酒窖的秘密,就是盛夏想要的答案。
为了盛夏能帮她瞒住设计师的事,她把自己知道的,以及猜测和盘托出。盛夏听完,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翘起纤细的腿,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意踢着空气。
“你和那位设计师是认真的,还是玩玩?”她问。
言外之意便是很满意商浅夏给出的消息。
商浅夏松了口气,轻声问:“这很重要吗?”
“你觉得呢?”她扬眸。
商浅夏抿着唇角,坐去盛夏对面,模样是从未有过的乖顺。
“我欣赏他的设计,至于他,或许是想得到我的资金支持吧。”
盛夏唇角挽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伸手覆去她的手背上,按了按。
“浅浅,别太当真了,那人是个有才的,一旦依靠你博得了名声,离开是迟早的事啊。这种事,我见得比你多一些。”
商浅夏点了一下头。她也知道自己和设计师之间无非各取所需,没几分真。可设计师比起盛明朗,那简直是天上地下,为了护他,她宁愿和盛夏结盟。
至少能有短暂的快乐。
而且挣脱盛明朗之后,她的日子也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被紧紧勒住咽喉,几近窒息。
于是她对盛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就这句话,你还真挺像我姐的。”
盛夏莞尔:“我们两个之间,本身也没有太大仇怨,是吧?”
“嗯,”商浅夏反握住盛夏的手,紧了紧,“今晚来我家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去,家里人问到,我就说你过来看看这次我从法国带回来的设计稿。”
她眸色一深:“喝酒吗?”
“当然,”商浅夏同样意味深长,“你可以亲自去酒窖挑。”
傍晚七点,盛夏准时赴约。
商鹤已经知道盛夏会过来,刚寒暄几句,就被趴在二楼栏杆上的商浅夏开口打断。
“爸,人家姐姐是来找我的,你有完没完?”
“没规矩!”商鹤数落一句,不过也没说其他的,对盛夏笑了笑,让她自便。
一走到二楼,商浅夏就把盛夏拽进房间。
“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急。”
“嗯?”
“一个小时前我在饭桌上随口提了一句你今晚要过来,没想到我爸突然就说要备好酒等你。我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他就让安德烈去取酒了。”指指放在玻璃方桌上的红酒。
盛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安德烈去酒窖取酒是其次,主要就是通风报信的。要么现在老爷子还在酒窖,被藏去更深的地方,要么就是已经被转移。
她走到方桌前,拿起红酒看了一眼。
哟,传说中82年的拉菲啊。
“开?”她轻晃红酒瓶。
商浅夏诧异地看着她。
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看出商浅夏的疑惑,盛夏抿唇笑道:“商叔叔都拿出‘土豪’酒来了,我不喝点,岂不是对不起他一番好意?”
商浅夏无奈的笑,走过去道:“才发现你挺奇葩的,该急不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皇帝太监?”
商浅夏从小到大都在隐国,但因为母亲那边是晚清贵族,所以也要求她学了不少中国文化。平时中文交流没太大问题,可遇到相关俗语,一样舌头打结。
盛夏举着玻璃杯去迎她的酒,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浅浅是个小太监啊。”
商浅夏瞪她一眼,全然是小女孩的神态。
两个女人各自端了一杯走到阳台,外面的世界只有漆黑和明亮两种颜色分割。漆黑是天空,明亮也只是商家内院的几盏路灯罢了。
商浅夏微晃酒杯,蓦地叹了口气。
“我还挺喜欢住在城市里的,尤其是那种小公寓,楼下车水马龙,满街满夜都是灯火,比在这里与世隔绝一样的,好多了。”
“我都还好,”盛夏轻抿一口,“每天忙忙碌碌,睁眼闭眼,一天就过去了。”
商浅夏侧目看她,道:“也是,我跟你还是不一样。我靠脑子赚钱,你靠脸皮身材还有喉咙。”
盛夏“呸”了一声:“你这话不清不楚的。”
商浅夏狡黠笑:“我也没说错啊,我记得四年前你突然就火了。我就很懵啊,盛家什么时候有孙女了?然后你们家主出面,说你身体不好,所以一直瞒着大众。”抿了一口酒润唇:“说实话,这事我不太信的。”
不只是她,很多人都不信。
但查又查不出个所以然。
商浅夏还听说有人拿到了盛嗣严和盛夏的发丝毛囊偷偷去配DNA,没想到还真有亲属关系。
所以盛夏的身世就成了一个谜。
盛夏懒得搭理她话语里的试探,纤长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指向前方。天空中有很多闪烁的星星,她粲然一笑,道:“今晚天气不错,能看见启明星。”
说到“星星”,商浅夏又敏感地想到盛夏那个神秘的儿子。
突然火也就算了,还在第一次接受采访的时候坦然承认自己有个儿子,这做法无异于自断财路。
可盛夏偏偏没有,她将儿子保护得很好,反而成了一个噱头。商浅夏和盛明朗交往这些年也去过不少次盛家,都没有见过那个小孩。恐怕除了盛家内部,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曾因为好奇,缠着盛明朗问过,盛明朗没好气地回:“叫什么星的。”没有再提。
越想越觉得,盛夏这个女人相当神秘,做事也不按套路出牌。
眨眼间酒已去了大半,盛夏不善饮酒,有些头晕。她仰头将酒杯里最后一点喝完,把空荡的酒杯放去桌上。
“差不多了,我们去酒窖吧。”
“啊?现在去?”商浅夏想说“黄花菜都凉了吧”。
盛夏点头:“就是现在去。这时间足够了,看看酒窖到底是有什么呢,还是他们已经转移。”
商浅夏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搀着她朝外走。花园小径一片静谧,只有几声虫鸣。商浅夏的身高比盛夏矮几厘米,刚到她的耳鬓,扶着她有些吃力。一边走一边埋怨:“你酒量怎么这样差?!”
盛夏揶揄:“你管我?”
“我又不是你男人,管你个屁。”商浅夏涨得面红耳赤。
她男人叫什么来着?谈……谈岑,应该是。
待会得给谈岑打个电话,叫他来领人。不然盛夏这状态去开车,出了车祸什么的,她会被盛家给缠死。
好不容易走到酒窖,门口的看守见到是自家小姐,往旁边让开。
盛夏眯着眼睛看。
“这几排都挺普通啊。”
“好的在后面。”商浅夏没好气地提醒。
“哦,那我真的随便拿哦?”她嘴里问,步子却已经走到后面。
商浅夏适时跟了过去。
最后一排架子后有一道墙,墙上有明显的新鲜密封痕迹,盛夏瞥了商浅夏一眼,商浅夏红唇抿成一线,不情不愿地走到看守面前,问他:“这后面的墙怎么又封起来了?我上次还说要放东西进去,你们都不带耳朵的?”
看守脸上赔笑:“小姐啊,这是老爷的意思,上次酒窖进了老鼠,管家在暗窖里面发现了老鼠洞,所以老爷就干脆让我们堵死了。”
倒也合情合理。
商浅夏哼了一声,走了两步,发现盛夏的眼睛透过缝隙在淡淡看自己。浑身一个激灵,又转身问:“什么时候堵的?前两天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今天……上午,上午的时候。”看守说。
盛夏唇角紧抿,转身,手轻轻抚上那道墙。
一会是“上次”,一会又是“上午”,自相矛盾。
只是不知道老爷子是否真在墙后?
就算不在,里面封存的也应该是老爷子曾经待过的证据。
盛夏叹了口气,随手从酒架上拿了一支,往外走。
看到酒标,看守脸色一变。
商浅夏也怔了一瞬。
继而嗤笑:“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啊姐姐?喝我一支拉菲就算了,还要再拿一支90的罗曼尼康帝?”
盛夏也有些意外,不过拿了就拿了,她知道商浅夏心高气傲的,没那么小气,晃着酒瓶道:“我拿一支你就舍不得,我还没抱你一箱呢。”
商浅夏悻悻闭嘴。
倒不是心疼那个钱,主要是绝版酒不好买,而且这酒的主人,也不是她。
万一盛夏真一时兴起把那箱都端了……
“走吧,回去继续喝。”盛夏用手指尖戳了戳商浅夏。
回到房间,两人很快又把酒分完了。
盛夏比之前还醉,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嘴里嚷着要回家看孩子。
商浅夏小声嘀咕:“就这酒量还敢出来喝酒?去酒吧不得被人给骗走卖了?”从她手里抠出紧攥的手机,点点屏幕道:“解锁。”
“……干嘛?”
“叫人来接你啊!我才不留你住呢。”
盛夏嗤声:“我也不屑留你这商家。”开始打电话。
说了几句之后,往后一躺,直接睡了过去。
商浅夏:“……”
从她手里拿过手机,发现对面还在通话中,就把自家的地址重新报了一遍。对面的男人“嗯”了一声,挂掉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响了。
盛夏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按下接听键:“喂?”
“出来。”
“哦。”
迷迷糊糊地起身,直径往外走。
商浅夏彻底无语,拿起她留在床上的包和手机,赶紧追了出去。
没想到一个烂醉的人走路还挺快。
商浅夏赶过去的时候,盛夏已经准确无误地抠开了驾驶位的车门,不过她身后的男人“呯”一下,把车门给她合上了。
“你醉成这样还敢开车?”男人低声。
盛夏轻笑:“敢,怎么不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死啊。”
男人沉默一瞬,回她:“还不到时候。再过个几十年,我们再一起死吧。”
商浅夏跟受了雷劈似的,怔怔站在原地。
老天,这是她这辈子听过的,最别扭的情话。
偏偏还觉得那男人很真诚。
发现背后有一束别样的目光,宋澜淡淡回头,问:“有事?”
商浅夏被他淡漠的语气惊得心脏一抖,乖乖伸出双手,递了手机和包。
“她的。”
“谢了。”简单两个字。
然后一把将还要坚持开车的盛夏扛了起来,打开后座,把她塞了进去,放东西,关门,一气呵成。
商浅夏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上的choker,暗道还是她的设计师小哥温柔一点。
眼看对方要走,她上前一步道:“谈先生,等她醒了以后,你让她给我打一个电话吧,有事。”
宋澜斜睨她:“我不姓谈。”
商浅夏瞬间尴尬。
“那先生姓什么?”
“宋。”
说完这个字,马达声响,车绝尘而去。
回到盛家已经半夜三点。
挂钟规律地摇晃钟摆,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宋澜横抱着盛夏进门,已经刻意放轻脚步,没想到还是惊醒了佣人。
翠姨打着哈欠站在楼梯间的门边,眯着眼睛分辨,发现是宋澜和盛夏,顿时打起精神,“啊呀”一声:“你们怎么才回来?小姐这是……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宋澜言简意赅。
翠姨一边回头叫房间里的老管家,一边急急忙忙出来,让宋澜把盛夏放去沙发上。
“宋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您可是贵客,怎么能让您……”
话还没说完,盛夏猛地屈起身体,吐了宋澜一身。
老管家和翠姨身体一僵,愣在那里,不约而同去看宋澜的脸色。
宋澜也是愣了一瞬,但很快蹲下身,脱下被她吐脏的外衣,从翠姨手里拿过干净的湿毛巾,替她擦拭唇角。
“怎么喝这么多?”
盛夏哼哼两声:“不多。”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照顾小星星?”
宋澜:“……”
好像哪里不对。
“我是谁?”他问。
盛夏“噗”他一口气,无赖似的狠捏他的脸:“你有病?”居然翻身朝里面,继续睡了。
老管家“呃”了一声,犹豫道:“……要不然宋先生您还是先回房歇着吧?毕竟您是客人,家主要知道我们家小姐在您面前这样,定然会责备小姐的。”
宋澜略是抬手。
“二位上了年纪,反应该去休息。盛夏的事,你们家主之前有所托付,所以我来照顾最合适不过。”
翠姨诧异地瞪大眼睛:“家主把小姐托付给了您?”
宋澜没有回话。
老管家一脸怀疑:“您说这话可有证据?小姐毕竟是个女孩家,又在和谈先生谈婚论嫁,您这样做,实在会坏了她的名声啊!要不然等少爷回来处理吧!”使眼色让翠姨去打电话。
宋澜弯腰,屈指捏了捏盛夏的小脸,在她耳畔轻声喃喃:“丫头,要不要我抱你上去?上去睡比睡沙发舒服。”
盛夏眼睫微颤,朦胧的眸盯着沙发缎面。
好几秒后,突然扬头,看看老管家,又看看翠姨。
转身,向他伸手。
“行,你抱我上去。”
老管家:“……”
翠姨:“……”
在两个佣人眼神复杂的注视下,宋澜抱着盛夏一步一步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