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仿佛是折叠起来的浩瀚汪洋。他们下了车静静欣赏,看着慢慢聚起的厚重云层将天水分离,淅淅沥沥的雨丝如幕如帘,看着呼伦湖通往贝尔湖的那条河汊间鱼儿成群,闹嚷争夺,纷纷跃起,在水面上打出激起纷繁水花。雨势渐停,如烟散去,璀璨霞光逐渐从纯白无暇的云层中探头,天上再见日出,水面也有一轮温暖的太阳盛在粼粼波光里,柔情脉脉地唤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是旅途的最后一天,王志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回程的飞机。从呼伦湖返回时是下午两点,到第二天傍晚飞机起飞却还有整二十六小时。这种时间安排显然不合常理,但阎征只说自己想和哥哥单独逛逛,给家人挑选些礼物,叫王志在飞机起飞前回来接他们去机场就行。支开了旁人,时方满被他领着回酒店休息,男人向来有午睡的习惯,拉上窗帘,去浴室里换上睡衣,拖鞋轻轻甩开,便扑在床榻上,侧着脑袋问道:“几点去买东西?”
“我自己去就行了。”
阎征蹲下身,凑在他脚边,把甩开了的拖鞋整齐摆好,白的像玉一样的脚在视网膜上晃动,蓝色的睡裤布料很是单薄,从窗帘缝隙间射进了的阳光穿过扬起的裤脚,一角淡黄的光斑和幽蓝的阴影都扑在那白的玉上,衬托出分明的骨头和薄削的血肉来,似是雕刻玉的人舍不得下足底料,但却又毫不吝啬手艺,才弄出这么一件东西来。阎征的视线上移,男人瘦白,但却没有那种娇弱的,惹人爱怜的错觉,即便放松地躺下,身骨也比大多数人都要正要直,他依旧是一支竹,叫人可以倚靠,但靠得久了,便得贪心,便想要剥了这竹子翠意盎然的皮,挖出不见天日的根,要看得明白彻底,又要一点不剩地占为己有。
“我陪你吧,买礼物什么的也可以帮着挑选下?”
阎征坐在他床上,随意地玩弄起一角床单:“没什么可挑,他们不稀罕的,不过是带回去看着礼数周全些。”
“哥,你睡吧,我就去附近商圈买点东西,很快也回来了。”
他伸长胳膊,从远处桌面上捞过来手机,看电量冲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收拾,准备出门。时方满心有疑惑,但阎征的家事也不是他能评判的,既然对方要一个人去,他也不再说些什么,等门关上后便拉起被子开始睡觉。
这一觉睡到晚上六七点,时方满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脸颊微微酸痛,才勉强抬起眼皮往外看去,阎征正低头看着自己,两只手不客气地捏在自己脸上,他倒是咧着嘴,歪着脑袋一脸愉悦。时方满还有些睡久了的乏力,抬了下手腕,却没力气把阎征给推开。那家伙还真是有些空手接白刃的意思,直接一把握住时方满扬在空中的手掌,自然而然抵进自己脸上。
“给你捏我的,软不软?”
他换过一身黑色的衬衫,前额的头发被拨到两侧,五官俊美,神态精神,年轻人连皮肉都聚足了精气,瓷实紧绷,富有光泽,时方满下意识用了几分力气,却道:“太厚了。”
阎征半点都不恼:“我脸皮厚,你脸皮薄,正好在一起,均一均。”
他说着话,还捏着时方满的手不放,慢慢清醒过来的人对肌肤相触有些难耐,使了力要甩开,这次却没能如愿。阎征甚至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扶着他,指导他的指尖怎样一点一点从自己脸上滑过,最终停留在了冒出些青茬的下巴上。
他笑着撒娇,求道:“哥,帮我剃胡子吧,我剃不干净。”
时方满被他推进了洗漱间里,头顶明晃晃的大灯照着,镜子里映出高矮不同的两个男人,时方满的肩头被阎征压着,那高大健壮的青年弓着腰趴在他身上,下巴扬起,俯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姿势显得他那黑幽的眼睛中透出来的神色有些阴狠冷酷,但随着他牵动嘴角的肌肉,露出一贯的笑容时候,又是那个时方满心中那个俊美乖巧,才满十八的孩子,仿佛刚刚所察觉到的一切都只是一时的错觉了。
“你怎么不会剃了?”时方满低下头,视线寻找着放在洗漱台上的电动剃须刀,很是无奈:“这不就是直接拿起来用吗?怎么会剃不干净?”
阎征很是执着地摇头,又要拉他的手去摸自己下颌处短短硬硬的胡茬。时方满简直怕了他,往旁边撤了半步,叹口气:“行,来吧。”
“你先洗脸,用热水洗,然后按从左到右或者从右到左的顺序往一个方向剃,刀口顺着胡子生长方向走……”
阎征坐在浴缸的台面上,仰着脸,一句话也不说。时方满自己收了声,又好气又好笑:“多大了啊,连洗脸还要我帮你吗?”
他认命地转过身,取下挂在挂钩上的毛巾,打开水龙头,在等待着热水浸湿毛巾的时间,听到身后阎征低声地笑起来。
“……什么?”
他没听清,回过头,青年正定定凝望着他,得意地歪着头:“哥,你脾气真好,不管怎样最后都是听我的。”
“就一直保持这样,多好啊。”
时方满拧干毛巾,走近后弯下腰,将叠成一个矩形的热毛巾紧紧捂在阎征的脸上。被捂住嘴的青年不再说话,但眼睫不停颤动,好似千言万语都含在双寂静又浓郁的黑色迷雾里。
热气腾腾的毛巾冷却,剃须刀小小的噪音开始在洗漱间里回荡,时方满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剃胡子,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操作了。原本在自己身上做熟的动作换到另一个人身上,方向是反的,手上动作也小心翼翼起来。他不自觉便伸出手掌,扶在阎征的下巴上,像抬着一个易碎的琉璃制品一般轻轻转动起来。手下那细腻温热的触感叫他时不时分心,但电动嗡嗡声又时刻提醒他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剃须刀反复滑过,青青的胡茬变短消失,从脸颊左侧推至右侧,机器突然的停滞叫时方满慌忙撤开手,抬眼望去便撞进青年向下寻觅的双眸里。
“刮到了吗?”
高度近视的人即便带着眼镜,也凑近了去瞧,嘴上急于确认,却听见对方回道:“好像是。”
“哥,你来看看刮到哪里了?”
腰间突然一紧,时方满一头撞在阎征的胸膛上,他心头乱跳,手向后抓扶几次,勉强摸着浴缸冰凉光滑的边缘稳定住重心,不至于压着阎征向后倒去。身后都是大理石的墙面,要是后脑猛然撞过去难免会有些受伤,他堪堪庆幸过来,头顶就是闷闷的笑声,贴着的胸膛上下起伏,“砰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