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1 / 1)

门阀风流 水煮江山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然敏而不健,却每每皆有独到论解,令刘浓心生好感。命来福置酒,酒至三酣,那桥然便有些熏熏。

其持着杯盏,笑道:“瞻箦,若论酒,当属竹叶青为天下之首;若论音与诗,青俊之辈,亦当属华亭美鹤;若论清谈辩论,吴郡之间,亦在瞻箦与顾氏女郎尔。可若论棋画,虽有吴郡骄傲陆氏女郎书画双绝在前,然桥氏亦不敢使其专美也”

言下之意,若论棋画,当属他桥氏。

棋之一道,刘浓粗略相知,而画亦只触皮毛。依其见闻,所识之画,唯卫协可堪至天工,不想桥然却有这般大的口气,心中稍惊,遂笑道:“桥郎君过赞,华亭美鹤不敢当矣书、棋、画三道,我皆不通,正待日后寻访名师,亦好稍沾风雅尔”

桥然面染酒色,再饮一盅,笑道:“瞻箦何必过谦,自昨日虎丘雅集后,吴郡之地,不日便会传遍华亭美鹤之名,我亦不过是提前几日罢了”

言至此处,稍顿,摸索着酒盏终下决心,再道:“适才所言,瞻箦想来必是不信,也罢,恰逢一画,正待请瞻箦一观”

刘浓笑道:“愿请观之”

“啪啪”

桥然轻拍其掌,候于厅外的随从闻声而至,揭开手中长盒,其中正卧一卷。桥然将卷取出,徐徐展于案上,画长五尺、宽两尺,边角染兰。

“但请一观”

桥然展画之后,便微微倾身,捉着酒盏徐饮,眉角却注着刘浓一举一动,见得刘浓面显惊愕,随后微现坨红,他心中一松,酒便空。

这是一幅人景画,画中人物众多,围坐于曲水之畔,神态各不相同。其中有个月袍青冠美郎君,正持杯顿足水畔,欲言。水中倒映着一个绝色小女郎,绛红似梅,正反手指向身后桃红。

画面就此凝固

纸面仿若生风,悄悄裂着美郎君的宽袖;水中则藏影,绛红小女郎的眉间,凝着绝然与冷凛。而再观那持杯郎君之神色,面色未起波澜,可眼睛

眼底深处,有一抹不忍触之,若雾笼明湖。

作画之人,显然亦曾参予虎丘雅集,未去捕捉刘浓的慷慨而败群英,亦未曾去描绘他吐诗而震四方。单单抓住了这一瞬间,众人皆忽视的眨眼之间。

震惊,淡伤,欣然,逐一而来。

刘浓左手轻颤,右手借压画角,将其抚平,渭然而叹道:“此画,描神已致极,叙事已俱魂;若论画风及心笔,唯卫氏郎君可比美矣能见此画,刘浓幸何如之”

随后,朝着桥然长揖。

桥然侧身而避,还礼笑道:“此画非我所作,不敢当瞻箦之礼也”

“瞻箦止步,他日再逢”

桥然踏出刘氏酒庄,挥着宽袖而去。牛车遥行,穿林过柳,垂柳尽头处,有两辆牛车歇于溪水之畔,几个小婢正提着裙摆采田间野花。

见得牛车行近,有个小俏婢碎步行至车侧,低声道:“小娘子,家主郎君回来了”

“嗯”

帘内一声低应,慢而软。声已止,余音尚不散,留一缕轻撩。

桥然下车,大步迈至车前,笑道:“小妹,等得久咯”

帘内人轻声道:“阿兄,咱们速回吧,三弟身子弱,若无人精心照管,怕又染风”

闻言,桥然眉色黯然,仰天叹道:“天不佑我桥氏,族人体多赢弱。小妹亦需多锻身子,不可终日只知作画。”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叠细绢递给小婢,再朝帘内柔声道:“这是卫氏传承的五禽戏,每日习上三回昔年卫叔宝身子更弱,依得此戏,亦”

桥然猛地住口,帘内无声。

半响,清伶的声音漫起:“阿兄,他,他怎么说”

桥然有心逗弄小妹,故意笑道:“瞻箦,古之君子也待人温文,如沐春风也嗯,其人美绝大气,其诗绝秀,其论高雅”

“阿兄,咳”

帘内低传一声轻咳,桥然面色大变,踏前一步,惊问:“小妹,可是身子不适”

稍徐。

帘内人浅声叹道:“阿兄勿要为我忧心,我的身子一向好着。阿兄此去已有两个时辰,想来与他交谈甚欢,华亭刘氏亦是独木一枝,若能交好,与两家皆有利。只是,依小妹度之,若与其结交,不可行利,应发自由心矣。这,阿兄需得切记”

“唉”

桥然深以为然,抚掌叹道:“小妹真知瞻箦矣他已收下小妹连夜所作之画,我观其色甚喜;我已邀其六月聚游,他已然应允。小妹宽心,我已与其说好,将至咱们庄中悠游呢届时,可再作一幅”

“桥氏有女,名唤游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吴人皆言:吴郡骄傲自在陆氏舒窈,吴郡妙音首唱顾氏荟蔚,吴郡清绝当属侨氏游思。瞻箦兄,汝连日逢得三美,岂不羡煞旁人”祖盛摇着手中麈,慢慢的度步至刘浓身旁,语音畅畅而调侃。

刘浓侧首笑道:“茂荫兄休得取笑,桥氏之画确如魂注,桥玉鞠桥然之字亦风度自成;吐酒而闻风气,乃可交之人,改日若有兴,茂荫兄不妨与我一同赴约”

“瞻箦此言当真”

“你我相交,何言真假”

“瞻箦”

祖盛长长一声唤,随后深深揖手不语,刘浓知其心意,挽礼相对。

顾氏庄园,莺鸣燕语。

偌大的花园中遍植花绘,各色娇艳的春花竟相烂漫。顾淳手里举持一枚锦囊,大步跨进园中,边走边唤:“阿姐,阿姐”

有族弟闻之,在树上鸟窝旁叫道:“阿兄,唤啥,吓坏了花儿,小心阿姐打你屁股”

顾淳顿足,抬目一辩,随即怒斥:“二十三弟,汝成天就知捣鸟而食,若是让阿姐觉察这窝燕南雀少得几只,定会让你吃上一顿还不快快下来”

树上族弟身上缚着绳索,至叶丛中探首,吐着舌头道:“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然,我掏岛而食,亦谓之曰愿,愿之所从,应百无所僻矣。阿姐,如何怪之”

“哼”

顾淳仰首叉腰,指着其弟,喝道:“汝之所愿,非彼之所愿已所与欲,岂夺于人夺人之欲,岂可为愿克已复礼,方是为仁”

“不然唉哟”

树上族弟正欲反辩,不知看见了甚,猛地一宿头,钻进茂密的树叶之中,犹觉不甚安全,扯过一丛枝叶,往身前一遮,缩在一角发抖。

一个声音飘过来:“井蛙之鸣海,夏虫之语冰,皆因一叶而障目尔。怎地汝欲学否”

“阿姐”

“阿姐”

树上小孩晃悠悠的荡下来,低着头,红着脸,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道:得找个机会脱逃,不然多半要挨阿姐的竹节。

顾淳眉尖飞挑,喜滋滋的迎向自那花海中飘来的一丛大紫,笑道:“阿姐,挑战来咯”

“如此快”

顾荟蔚伸手接过锦囊,捏着绢纸细看,越看眉梢越凝,玉指忍不住的就想敲。身侧的婢女久已随她,赶紧吩咐随从取来席案,就地一摆。

燕鸣渐消。

婢女道:“小娘子,先用中饭罢”

顾荟蔚提着笔,一字一字勾勒,答道:“稍后”

顾淳坐在对案,不敢言语,见得阿姐的额间有细汗,像颗颗晶莹的浅露。心道:这个刘浓果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