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可若是动情了呢?(1 / 1)

我思云雀 云山雾潋 345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四十五章 可若是动情了呢?

  如意玉锁,桑萦便是为了这件信物入京的。

  玉锁的相关消息也都是她自行探查的,除了一些宫中放出来的信息,她从未主动问过陈颐。

  并非是为了什么只靠自己的矫情心思,而是她知道,皇室横掺进来搅浑水,定是有其目标的,不如按部就班随着皇室的安排将东西拿到手。

  是以她从未对陈颐问过关于玉锁的其他消息,无论是夜闯禁宫,还是进这密阵,大多还是循着江湖规矩来的。

  不过如今他主动问起,桑萦倒也没回避。

  她紧盯着陈颐,轻轻笑了,“殿下有何条件?”

  “若是我说,我没有条件呢?”

  “如此阵仗的水下密宫,皇室以苍云剑会信物为引,将如此多的江湖人招至此处,若说没有半分图谋,怎么可能呢?”桑萦平静说道。

  她朝着此处的一方方石台走去,理石花石龟纹石,石台的质地不尽相同,沿着细密纹理削凿成崎岖摆台,上托玉盒。

  “殿下这些石台倒是颇为精巧。”

  “不过是前人的一些巧思,我改了改,找人依样做的。”陈颐慢悠悠跟在她身后,随意道。

  “竟有先例,倒是从未听说过。”桑萦在面前的玉盒上轻轻抚过,不动声色道。

  听他这话,想必这地宫内的诸多的设计,也同他脱不开干系,桑萦还想再说些什么,便听陈颐坦陈道:

  “如今皇室权柄不复,江湖势大,萦萦虽长于江湖,可总也能看得清时局,若我说我皇室半分私心没有,你也不会信吧?”

  “殿下这话着实坦率。”

  桑萦回过身,陈颐已经在她身后,单论身量,他要高出自己一些,她抬眸盯着陈颐一对长眸,犹豫片刻,终是问出她在心里盘恒了一整夜的疑虑。

  “殿下,皇室的这份私心,可会对剑宗不利?”

  陈颐扬唇一笑,望着她的神色愈发和软,“你能如此问,我很高兴。”

  见桑萦面露不解,他隔着桑萦短打夜行衣的袖袢,轻轻握住她紧攥的手,一夜紧绷,桑萦手脚这会将将有些暖意,被他那冰坨般的手一握,又是凉到心里。

  “萦萦,我以陈氏皇族、未来储君的名义承诺于你,只要天归剑宗没有颠覆之心,定能长久安然坐守西南。”

  他一字一句说得沉而重,面上更是一派凝重。

  桑萦心下稍缓,虽是如今时局混乱,但剑宗如何她却是清楚的,剑宗下至普通外门弟子,上至长老掌门,甚至那位云游多年的祖师爷,都没有人有闲心愿意去颠覆皇室。

  剑宗的人,向来对问鼎天下都没有太大的执念,所有种种,更多还是不忍见平民百姓遭难。

  她轻轻回握陈颐的手,“殿下可是想要统一?”

  如此发问,谈不上直白,却也并不如何隐晦,她是想问,皇室是不是有计划荡平那些心中对皇权没有敬畏的武林势力,陈颐自然是听得出来的。

  “地方势大,如此长久发展下来,待我即位后,皇室便只剩下一个空套子,除了名头什么都没有,届时皇命不下地方,必定战事四起,于百姓也无益。”

  “殿下不必解释这么多,”听他这一番话,桑萦低声说着,“我虽是江湖人,却分得清是非黑白,五岳剑、浣溪山庄,诸如此类的势力,江湖中不知还有多少,殿下胸有乾坤,我能理解。”

  她一番话,说得陈颐哑然。

  许久,他将她的手握得紧了紧,“走吧,我们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了。”

  从豢养着凶鳄的寒潭一侧,渡细索过到这边来便听见他唤自己,径直来了这边石室,这会听他说去看看那边情况,桑萦下意识以为是出了这边直奔对面。

  然则陈颐只牵着她,越过那些精巧石台,走到石室最里侧,不知是有人暗中操控,亦或是触碰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机关,来到这空荡又普通的石壁面前时,石壁如同通灵般,轰然作响,从中一分为二。

  桑萦也没问,只跟着陈颐沿着石壁后出现的石阶一层层走上去。

  辗转不知几层高,来到一间不大的石室,四周似是有些隔音设计,从外面半点声音都听不见,但一进到内里,耳边便是一阵阵喧嚣嘈杂。

  雕花软榻,实木小几,茶香馥郁,似是早有人备好,就等着她和陈颐上来一般。

  “坐。”陈颐语气随意,坐到软榻一侧,先给桑萦斟满一盏茶,又给自己添了些。

  桑萦打量这间小石室,耳边是喧哗人声,她来到正对着软榻的一侧,便瞧见几道镂空横栏石壁,透过一瞧,一眼便看到那位周景宜正同那位琴泠交手,剑剑致命,凭桑萦的眼力,自是一眼便看出,琴泠不敌周景宜。

  再细细看过去,这下方是几丈宽高的宽敞石室,包括师兄岑行玉和那位药王谷的褚茯苓在内,大概能过那寒潭的这会都在这里了。

  不仅周景宜和琴泠在交手,另有几处也都战成一团,师兄也正在同两人对招,只是离得太远,桑萦瞧不清楚都有谁。

  她和陈颐在的石室,竟然能瞧见师兄他们那边的大致情形,连他们的声音都能拢了过来,桑萦回身望向陈颐,“这……”

  “左安淮和严常不是你师兄的对手,放心吧。”陈颐端着茶盏,走到桑萦近前递给她,淡笑道。

  “殿下这是隔岸观火?”

  “毕竟都是江湖人,便是这一夜折腾,精力还是旺盛了些,且让他们再玩会。”

  “殿下想做什么?”

  “在这看他们争斗,不是很有趣吗?”

  “若非殿下带我上来,我同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

  桑萦垂眸盯着下面的胶着战局,笑了笑说道。

  是他将自己带上来看他们困兽犹斗,这些人身陷皇室地下诡谲密宫,却一个两个都还觉着能占据主动。

  可到了这会,桑萦心里清楚,大抵这一路走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陈颐的掌握之中。

  桑萦敛眸不再看下面石室的战局,陈颐说得没错,同师兄相战的几人是胜不了师兄的,她握紧手中的茶盏,紧盯着陈颐问道:“殿下也不希望这些人都葬身此处吧?”

  抛开那几个喂了那头凶鳄的人,其余这些人也都算是小有名气,皇室如此大张旗鼓将人引到这里,绝不会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将他们尽数剿杀,这无异于引火烧身。

  陈颐闻言只是笑。

  他天生一双含情眼眸,眉目流转间眼尾微挑,带着些漫不经心的风流,不像守成王朝的储君太子,倒像是繁华京城里的纨绔公子。

  他语调和缓,波澜不惊之下,是他深藏在骨子里的漠然。

  “也不是不能杀,只是麻烦了些。”

  桑萦心里一惊。

  这样的陈颐,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陈颐便将她另一只手握在手心,轻轻揉捏,桑萦侧身去看,他身量修长,肩脊挺直,行止皆是她早已刻进心里的温和清隽。

  她怔愣着,盯着他,呼吸渐渐急促。

  耳边的喧嚣早已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缠绵悱恻的琵琶大曲,丝丝扣扣入耳,潺潺钻进闻者心底。

  曲音袅袅,是她听过的、那夜在东宫时,他弹奏过的曲子。

  似是有些变奏,但仍是那一首。

  她眸光渐散,同他相识以来的种种,一幕幕在她眼前掠过。

  绝云顶上初见,他白皙指关轻巧勾着黑子,观棋闲适,举棋信笃。

  曲镇之外的破庙外马厩旁,他淋过雨的湿发,他精致苍白的面容,还有他隐含委屈的反问自己,是不是怀疑他动了手脚。

  淮山派山顶正堂,他信誓旦旦,会给枉死者一个公道。

  还有天下第一庄的观景高台,云水青天之下,他身上的清冽兰香。

  还有,还有东宫月夜,他环抱着她时,他微冷的体温,和他温存的怀抱。

  她出神了。

  若是对战交手,这会只怕命都没了。

  但此时她面对的不是旁人,而是陈颐。

  不知是怎么的,她回神时便已经被他揽在怀中,陈颐那双微凉的手指,一寸寸抚上她单薄的蝴蝶骨,掠过她稍有些敏感的后颈,将她紧紧圈在怀中。

  “听这一曲,萦萦想到什么了?”他压低了声音,缓缓问道。

  桑萦没弄清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已经被他圈在怀中,便也没怎么挣扎,她双手都搭在他的胸口,下意识地一下下抠着他衣襟上的绣纹,抿唇道:“什么都没想。”

  “那看来还是我做的不够好,不足以被萦萦挂念在心里。”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那你要努力。”

  桑萦松开他略带褶皱的衣襟,伸手搂过他的脖颈。

  耳边传来他含笑的低语,“怎么才算努力?”

  “一心一意,坦诚相待。”她轻声细气说道。

  腰际背颈,他环着她的手一顿,旋即又紧了紧。

  “一心一意吗……”他莫名重复着,听得桑萦不大自在。

  好端端地作壁上观,反倒在这说起这些不合时宜又颇为羞人的话,桑萦轻手轻脚推开他。

  这会她倒不觉着同他有隔阂了,只是有些害羞,转而瞧向下方的石室。

  这一看才发现,方才那一曲,并非只她听了,这曲子本就是下面的乐侍奏的。

  不知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几位侍女,三把琵琶,奏得方才那一曲柔肠百转,在场众人止了刀剑相向,一个两个都面色潮红的在原地打坐。

  “他们……方才那曲子——”

  “嗯,曲音的音律带着内力,会牵动体内的内息,想来萦萦的内功,就算不是天命剑,也不会比天命剑差。”

  陈颐含笑的声音温和轻柔,在她身后将她揽住,握住她的手,顺着镂空的石壁,一一指过,“瞧瞧这些人,有何不同?”

  顺着他引着自己指过的方向,桑萦一一看过去。

  师兄、周景宜、琴泠、左安淮,这会这些人都在闭目调息,其中周景宜的面色尤为难看。

  师兄虽然尚未起身,可桑萦看得出来,师兄只是被音律干扰,却并未受什么内伤。

  琴泠、左安淮,还有旁的这些人,有的尚未从臆想中清醒,面色一派潮红,呼吸也乱的不行,可却不像周景宜那般。

  桑萦盯着周景宜,心里大为不解。

  在她心里,这些人中,周景宜算是最难对付的,他虽然口口声声自己打不过,只能倚仗人多,但是在寒潭细索上,桑萦同他对攻那一剑时便知,他的内功剑术绝对比这些人强出一截。

  可这会,他面上青红交替,牙关紧咬,浑身都在颤栗,一副强忍痛苦的神情。

  像是受了内伤。

  可他内功犹在这些人之上,为何旁人没事?

  “……周庄主怎么了?”桑萦有些好奇。

  她知道是方才那首琵琶曲的缘故,可猜不到缘由。

  “你很关心他?”陈颐冷不丁问道。

  “以他的内功,当不至于如此。”桑萦皱眉思索,低声说道。

  “那应当如何?”他语气中带着莫名的不愉。

  桑萦回头瞧他,正对上他凉凉的眸光。

  她有些明白,却又带着试探,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声道:“应同我一样,没什么影响才是。”

  “你倒是知道他。”陈颐眸光掠过周景宜,抿唇道。

  见他这般,桑萦觉着格外有趣。

  瞧了半晌,她探手在陈颐冷肃的颊边轻柔抚过,“我更想知道你。”

  陈颐一愣,她自幼习剑,手上带着茧,硬茧和软肉一同在他脸颊刮蹭而过,他长到这么大,还从未有人这般亲昵地摸过他的脸。

  他惯是苍白的面上染上绯红,便如下面那些被曲子勾引情动的人一般,落在桑萦眼中,却比那些人都要撩人。

  “殿下,你脸红了。”

  他眼睫微颤,薄唇紧抿,避着她的目光,生硬地转开话题。

  “这组曲是母妃留下的,其中一只是她最常奏的。”

  太拙劣了。

  桑萦笑盈盈睨着他。

  他自顾自说着,“方才这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