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迷梦(1)
◎千年前的庄梦柳◎
严伯舟一开始很迷糊。
他答应将力量借给云乘月, 却没想到她这样狠,直接将所有力量榨了个干净。他能确定,她在杀死神鬼时, 修为达到了第五境巅峰,无限接近第六境。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却非常佩服她。
因为力量也被消耗一空,严伯舟也被迫陷入了沉睡。
他本来还要睡得更久,却被“文”字唤醒,说外面有危险。他才从云乘月的识海深处跑出来看个究竟, 没想到一眼就看见铺天盖地的死气。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阵仗!
同是死灵, 他能感觉到,对面那人的力量还要更胜他一筹, 隐约有种压制之感。严伯舟甚至觉得,如果死灵也有皇帝,那多半就是这样的。
可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如果放任那位的死气蔓延, 他和阿文也会死。他原本是无所谓的, 可云乘月给他展示了一个让人向往的未来,哪怕只是可能,他也不想死了。而且杜大人还待在飞舟里,恐怕是被战斗的力量震晕过去,而他还等着见亲人哪!
再说,他也是真的能救云姑娘!
严伯舟用简单的一句话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又说:“且等我一等。”
说罢,他又回到云乘月的识海。
这位女修的识海, 是他所见过的最广阔的存在。他自己生前的识海都远远不如。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有人的识海自成一片世界。
这个世界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景物:日月星辰, 山川河流, 四季风貌,万物生长……应有尽有。这都是道心显化的意象,非同寻常。
也许传说中的飞仙境修士,就是这样的识海吧?严伯舟不期然地想。
如果有闲暇,他很愿意在此驻足,欣赏生机勃勃的一切,也能平稳和梳理道心。可现在,他只是匆匆往识海深处而去。
云乘月给了他在她识海中活动的自由。也因此,他注意到她识海里存在一些东西。不止是那些意象,也不止是书文,而是——一把剑。
那还不能说是“一把剑”,因为它只有剑柄和一大半的剑身,就仿佛被谁削去了一截。但这无损于它的光彩。
它静静悬浮在识海深处,背后是光芒微弱的“生”字。这枚生机书文是云乘月的本命书文,随着她的昏迷,它也陷入了沉睡。
找到了。
严伯舟飞过去。
“我回来了!”
他高声对那剑说:“你说你有办法救云道友,是要怎么做?”
那剑弯了弯剑身,仿佛一个点头。
[带我出去。]
它传递出这样的信息。
严伯舟飞上去,一把搂住它,反身又冲出去。剑在他怀里待着,一点都不冰冷,反而是温暖的,还带点弹性,简直像……一种生物?
或者一枚有自主意识的书文,就像阿文那样?对了!相比之下,阿文的力量不值一提,可感觉是很相似。
这柄剑是一枚有自我意识的书文?
严伯舟被这个奇妙的想法惊呆了。
可这样才说得通。
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柄剑,能够进入修士的识海。本命法宝也不行。因为识海是缥缈的道意,而兵器是具体的实物。如果一柄剑无法斩断一束目光,那它当然也不能被收进识海。
可这柄剑做到了。
“我带你出去,然后还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你没用,你看着就行。]
书文晃了晃剑柄。
[你能不能再飞快一点?我很急的。]
它还会催人。好神奇。
严伯舟不觉笑起来。他生前苦于情爱,死后又时刻堤防神鬼,一刻也不能放松。可现在看到这柄剑,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了解书文的感受: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好奇妙,很有趣。
这样的轻松真是久违了。
[还笑,你有什么资格笑。]
那柄剑有点不高兴。
[刚才我就让你带我出去,你不肯,浪费时间。]
严伯舟摇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云道友是什么状况,如果贸然听你的话,却反而害了她,我如何自处?”
[分不清好歹,你算什么通玄境修士。]
严伯舟:……
[你要是不服气,就再飞快点给我看呀。]
严伯舟:……
他真的已经尽全力了。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这剑有点讨厌了?相比之下,阿文只是爱哭了些、爱偷懒了些,实在可爱多了。
严伯舟选择沉默,然后鼓足一口气,竟然真的飞快了些。
[这不是还能飞?虽然有待加强,但还算不错,可以鼓励。]
严伯舟:……
现在他希望这柄剑闭嘴了。
银绿色的光,团住一把剑,竭力冲了出去。
“——两位!”
严伯舟高声呼喊。他其实有些担心那个叫杨嘉的年轻人,这人用生机书文,说不定也是明光书院出身,那就是他的后辈了。杨嘉看起来修为不错,可那只死灵实在诡异,一身都黑沉沉的,身后怨气滔滔,狰狞如怪物。他别等得不耐烦,把杨嘉吃了吧?
幸好,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看见杨嘉还好端端地在那儿,严伯舟放心了。
杨嘉忙道:“严前辈!”
那只死灵也盯过来。两只眼珠黑得吓人。不对,他自己也是鬼,所以是吓鬼。严伯舟内心嘀咕一句。
“救她。”他冷沉沉地说,逼近一步,“你答应的。”
严伯舟连忙举起那把讨厌的剑。
[借我点力量。]
嗯?
[快点。小云神魂沉睡,我的力量有限,要省着用。你有力量,你来。]
严伯舟:……
他佩服云乘月,很愿意救她。可这把剑怎么这么……这么欠揍?它对云道友的称呼也很奇怪。
但他到底是认命,乖乖把力量给了出去。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些力气,刚刚还狂奔过识海,这会儿给出力量,不禁累得一屁股坐下。
新剑才不管他。
它有了力量,就由小而大,变做了正常剑的大小。
[那个谁……把你的死气收一收,影响到我了。]
在场几人都听见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不辨男女,清澈又单调,听不出任何情感。
薛无晦略略一怔,没有多说,只是沉默地收敛了力量。席卷地宫的黑色水流褪去,夜明珠的星空重现,长明灯再放光明。
其余人多少都松了口气。被那种浓郁恶毒的死气包围,他们实在难受。
“救她。”薛无晦重复这个词。
[我会的。]
新剑开始放出光芒。那光芒漫延如水,却又自有方圆,最终形成四个大字:斩死还生。
“斩死还生?”杨嘉喃喃,眼睛微亮,“这是四字书文?云乘月又观想出新的书文了?这可真是……太厉害了!”
他惊叹艳羡,也不忘维持住自己的生机灵光,手里牢牢抱着妹妹。
薛无晦只是紧盯着这一幕。
新剑晃了晃。那枚“死”字飞了出来,直往他飞来;而那“生”字往后退去,落在了云乘月身边。
“何意?”薛无晦不耐道,“要做什么就直说。”
新剑又晃了晃。
[斩死还生,就是可以用你的死气,换小云的生机。]
薛无晦问:“怎么做?”
新剑似乎顿了顿。
[你不问代价?]
他说:“无所谓。”
新剑又沉默片刻,在原地上下浮动,似乎在确认他的态度。
[你很好。]
[斩死还生可以将死气转化为生机,但是需要花费非常非常多的死气……就算付出你全部的力量,也不能让小云复原。]
“要多少就拿去多少。”薛无晦平静道,“便是要我一命又何妨。”
[……那不行,那样小云会生气的。]
新剑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否认这个提议。
[我只需要你一半的死气。并且,我需要你进入小云的识海,去唤醒她的神魂。]
“唤醒……?”
[对。我听见了你们之前的对话。杨嘉,你说得不对,小云的神魂还有力量,只是她被保护起来,沉入了识海深处,陷入沉睡。]
杨嘉一怔:“被保护起来?这种情况,难道……云乘月体内有外来的力量?”
[是的,那是太清剑的力量。]
听见这话,薛无晦眼神一动:“太清剑……你是说,白玉京那什么太清令?”
[是太清剑的力量。小云自己也知道。]新剑重复了一
遍,似乎在强调什么,[现在,你,把那头麒麟拿出来。]
它用剑身指了指薛无晦。
麒麟……对了,拂晓呢?杨嘉这才想起来,拂晓一直没出现。
薛无晦之前情急,也忘记了拂晓的存在,这时一愣。他侧头听了片刻,伸手虚虚一抓,不知道从哪儿把麒麟捞了出来。
麒麟垂着头,一动不动,竟然也陷入了昏迷。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和云乘月有关?杨嘉注意到,拂晓忽然就长大了一些,从寻常小狗的尺寸变成了看家大狗的尺寸,原本深蓝的鳞甲和毛色也变了:蓝色变淡,边缘出现了淡淡的五彩光晕。
[拂晓与小云有主仆契约。小云重伤,拂晓也会被影响。但,这也是它成长的契机。]
[现在,把拂晓放在小云身边。]
[太清剑为了保护小云的神魂,张开了另一个空间。我和它力量不同,无法进入,但这头五彩麒麟可以。]
[我要以五彩麒麟之力为桥梁,架起通道,把你送进那片空间。你进去之后,我自然能将死气斩为生机,治愈小云。]
薛无晦点头:“好。然后我要做什么?”
[我说过了,你要唤醒她的神魂。杨嘉已经治好了她的肉体,而我可以治愈她的识海、丹田,可是最重要的神魂——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唤醒。]
“你不知道?”薛无晦不由蹙眉。
[神魂是人类的宝藏,也是最复杂的部分。我只是一把剑,我没有神魂,我不知道,怎么了?]
薛无晦:……
[什么都要我做完,那还要你们干什么?我说了要唤醒小云的神魂,那你就要好好想办法。]
薛无晦:……
他眉毛跳了跳,才沉声道:“好。”
严伯舟在旁边轻咳一声。他不想幸灾乐祸的,可有点忍不住:你也知道这剑讨人嫌了吧?
新剑又转向杨嘉。
[杨嘉,你要在一旁看护,张开生机灵光。小云沉睡,我能动用的力量有限,你的灵力对我大有助益。]
杨嘉也毫不犹豫,一口答应:“我会尽力。”
严伯舟见他们都有任务,不禁道:“我也愿意帮忙。”
[你没用,你看着。我说过的,你怎么记性这么差?]
严伯舟:……
他苦笑:自己怎么就非要去撞这剑的利嘴?
新剑只管落在拂晓身边。它剑身开始震动,发出一阵阵肉眼可见的气浪。四周的空气开始旋转。
[都准备好,要开始了。]
拂晓竭力睁开了眼睛。眼皮使劲往下沉,它就使劲对抗。它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表示:我听见了,我也愿意。
新剑用剑柄碰了碰这头小动物。
[不要怕。我们现在一起救小云,你也会好起来的。]它的语气多了点温柔的色彩,竟然是在安慰麒麟,[来,尽量施展穿梭空间的力量……没关系,一点点就可以。你可以闭上眼。]
拂晓听话地闭上了眼。
片刻后,一只小小的泡泡出现了。它是半透明的乳白色,又折射着五彩的光辉。
新剑的光芒淹没了泡泡,之后也变成了淡彩色。它的光芒拉长,一头伸向云乘月,一头伸向薛无晦。
[抓住。]
[开始了。]
……
薛无晦发现自己站在风雪中。
他认识这里。这是太苍山。他熟悉那常年覆雪的山顶。少时晨练,抬头就能看见日出,整个覆雪的区域都变成金粉色,壮丽优美。师姐说,那叫日照金山。
从环境来看,现在应该是太苍山的初春。
这里是太苍山?
是她的一段回忆?
薛无晦四下寻找,没看见云乘月的踪影,却听见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和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一名少年出现在他视野中。那少年裹得严严实实,头发用红色发带绑高,背着一张弓、拿一把刀,腰中箭囊已经射空了,手里刀也卷了刃。
背后追他的,是一条约十尺长、浑身火红鳞甲、背生双翼的蛇。它尾部拖行在雪中,大半身体直立起来,吐着蛇信,间或迸出火焰,行动快如鬼魅。
薛无晦认得,那是一种妖兽,叫火蛇。神鬼横行的年代,有不少动物沾染神鬼之力,甚至走上修行之路,就是妖兽。火蛇就是其中之一。
那少年显然有武艺在身,却不敌火蛇,只能狼狈地逃跑。但他十分倔强,一边逃跑,一边回身试图反击,而且一句求救或讨饶的话都不说。
薛无晦发现自己也认得他——那是少年的庄梦柳!
他记得庄梦柳是大户出身,怎么会一个人在太苍山里被妖兽追捕?
他静静站着,看庄梦柳被追击。虽然深恨此獠,但他不至于在师姐回忆中对一个影子出手。
少年庄梦柳飞快地奔跑,正好跑向他这边。
薛无晦侧头望他,右腿稍微往前踢了一点。
庄梦柳穿过他的右腿,如惊鹿飞驰而过,没有丝毫异样。
薛无晦重新站好,面无表情:嗯,可惜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另外的声音。是积雪溅开、利刃出鞘的破空声。
他猛地扭头,只见一段剑光破雪而出,惊起洋洋飞雪。那长剑既出,看似徐徐,却挽成一片虚影,而从那虚影之花的中心,又飞出一枚书文——破!
书文飞出,轻盈自由地穿过风雪,也穿过火蛇的眉心。一捧血花溅出。
火蛇的身形在半空僵持片刻,颓然倒地。伤口冒着热气,金红色的血液融化了四周积血。
“……谁?”
少年庄梦柳持刀横于身前,满脸警惕,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我才想问……是谁打扰我睡觉?”
凹陷的雪窝里,传出打呵欠的声音,还有一句懒洋洋的、朦胧的抱怨。那道略微沙哑却不改清澈的声音,让庄梦柳一怔,也让薛无晦怔住。
“你是谁?”
“——云乘月!”
他和庄梦柳同时喊出这句话。
茫茫的积雪里,一道人影立了起来。那是一名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岁,在银装素裹的山里却穿一身单薄的裋褐,红白间色,在雪地里很是显眼。
那是云乘月。可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薛无晦。她歪着头,眼睛只看着庄梦柳。
薛无晦皱起了眉头,试着再喊了几声,确定她没看见自己。奇怪了……难道这个她也是回忆的幻影?他在这片空间里失去了所有力量,无法做什么,只能选择从旁观看。
年轻的云乘月散着长发,只懒懒绾了一圈,和后来相比,她容貌并未变化,但这时候的她有种格外轻松快活的气质。
少年庄梦柳乍然见她,愣在原地。他略睁大了眼,脸上出现了片刻惊异和茫然。
“你……难道是传说中的山神?”
她缓慢眨了眨眼,像一只被吵醒的猫,似笑非笑地看来一眼。
“不,我是山里的鬼,可以一口吃掉你。”
庄梦柳立即变色,用刀指向她:“不许过来!”
她更笑起来:“我偏要过来。”
她从雪窝里爬出来,没去管庄梦柳,顾自走向那条死去的火蛇。
“真好,来山里睡个觉,都能打猎成功……我就说嘛,太苍山资源丰富,守株待兔都不愁的。”
和庄梦柳擦肩而过时,那少年浑身都僵硬了。他尽量凶狠地瞪着她,却只像一只色厉内荏、毫无威慑力的家养宠物。薛无晦不屑地哼了一声。他看出来了,这是云乘月第一次遇到庄梦柳的情景。
云乘月也发现了少年的可笑,还故意看他一眼,将他吓得后退一步,她才又弯起眼睛。她轻快地走到火蛇尸体旁,蹲下后掏出一把小刀,先彻底剖开火蛇的头颅,准确地挑出这头妖兽的结晶核。接着,她又开始剥皮、抽筋、取肉……利利索索,忙得不亦乐乎。
庄梦柳在边上呆呆看着。现在他明白过来了,这人只是在吓唬他。
“足下有大本领在身,究竟是谁?似从未在太苍山见过。”他放松下来,继而皱眉。这时候的庄梦柳只有十五六岁,一脸生嫩愚蠢,却偏要装得像个正经的大人。薛无晦暗暗冷笑:小屁孩一个。
云乘月继续忙活她的,头也没回。
“我们新来的。你这小孩儿说话文绉绉的,怪有意思……咦,对了,我好像见过你。”
她忽然回头,脸上带着一滴不慎溅到的血。
“对了,你是不是庄家那孩子?”
庄梦柳愕然:“足下见过我?”
“好啦,别‘足下’、‘足下’的,听着别扭。我姓云,你可以叫我云前辈。”她说,“我昨天才和老师去过庄家,好大的威风哟。我们想买边上那废弃的宅子,又不是不给钱,庄家不卖就算了,居然将我们赶出来。”
“真是欺负我老师是体面人,不会动武。要我来……”
庄梦柳登时有些紧张:“你待如何?”
她哼哼两声,没再继续说,只道:“你是他们家的孩子?这样正好,我将你绑起来抓回去,找庄家要赏钱去,不给就——咔嚓。”
她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一下。
庄梦柳一呆:“什么?”
“开玩笑啦。我倒不是不敢,却一定会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再送上门去请罪。我才不干。”
她撇撇嘴,又自己笑开。她已经处理好了火蛇,用袋子装了一大包。也不知道她那袋子是什么做的,带血的皮肉、骨头装在里面,竟一点没渗出血来。
她往山下的方向走。
庄梦柳看着她的背影,站了一会儿。接着,他快步追上去。
“你做什么?”她一下回过头。
“我——”
庄梦柳立即停下,有点无措,却又要逞强。他僵着脸说:“我也要下山。”
“是吗?我还以为是庄家的公子逞强,甩开门客上山打猎,不打下头妖兽绝不回家呢。”
她调侃他,笑了起来。她又笑了。对了……一开始,师姐本来是很爱笑的人。薛无晦有点恍惚地想。
这时的庄梦柳却开心不起来。他陡然红了脸,捏着刀一言不发,忽然转过身,大步流星往山里而去。
这回换她惊讶:“哎——你去哪儿?”
“打猎!”庄梦柳愤愤地说。
她歪头:“你不怕被妖兽追啦?”
他没吭声,只管大步流星地走。
“太苍山妖兽多如牛毛,可不止一条火蛇哦?”
他背影僵了僵。
她看出来了,弯起眼睛,说:“太苍山里有虎妖,三尾,有翼,最爱食人,尤其爱吃十几岁的男孩儿。”
庄梦柳的脚步慢下来。
“要是运气好,碰见镜鹿,那也还好。它不吃人,只是喜欢幻化为人的模样,引诱路人去跳崖,听人类临死前的惨叫。真是一种爱好独特的妖兽呢!”
庄梦柳的脚步又慢了点。
“还有……”
“好了,别说了。”
少年停下脚步,转过身,强撑着平静,耳朵却通红。他还非要继续摆那骄傲的样子,略抬着下巴,说:“我和你回去就是。”
云乘月点点头:“嗯,嗯,那我们的宅子和地……”
“也给你们。一座宅子罢了。”
紧接着,庄梦柳却又说:“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她问。
“你要教我本事。”
他眼里亮起一种光芒,那是野心的火焰。
“我要学那种可以用文字,将火蛇这样强大的妖兽一击必杀的本事。”
她不笑了。她凝视着他,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你为什么要学这个?”
庄梦柳沉默。
云乘月说:“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不会答应。正如你说的——一座宅子罢了!”
“我……我不是不愿说,只是这话说出来过分自大。”
庄梦柳严肃道:“我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厉害的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