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生死之谜
◎神鬼幕后之人?◎
云乘月瞳孔一缩。
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个念头诞生之时, 一道黑影从庄梦柳身上飞起。虚幻的、缥缈的、模糊的一道影子,看不清模样。
那是魂魄……不,死灵?!
那影子仿佛扭曲的人形阴影。它没有五官, 头部的位置镶着两只白惨惨的、发光的椭圆形,像是眼睛;一张嘴咧着, 仿佛一道剪纸的缺口。
此时,云乘月的思想显得很慢。她还在为眼前这一幕而震惊。
但她的本能很快。她的力量已经冲飞而出,操纵着三清剑转向,猛然冲向那道黑影!
——当啷!
一面银镜凭空出现, 阻挡了三清剑的攻击。那银镜再缓缓下落, 一直从上方的皇宫落下,穿过被神鬼之力开辟的层层空间, 一直落入云乘月所在的星祠深处。
最后,那只银镜落入了一双雪白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抱起银镜,抬起一双已经变成蓝紫色的眼睛。
“岁星, 你越界了。”
辰星面无表情地说。她那银色的及地长发原本柔顺垂落, 现在却根根飘飞而起;它们不断延长,化为一张银白色的大网,倏然往云乘月刺来!
“——辰星,回来。”
上方的嘶哑嗓音,阻止了辰星的动作。无数银白发丝悬在半空,一动不动。而辰星也一动不动,只是抬起头。
“——回来。朕需要你的力量。”
黑影高居上方,向着辰星伸出手。
辰星凝视着它, 然后缓缓退后一步。随着她的动作, 她的长发归位, 蓝紫色的眼睛也变回了深蓝色。
她最后看了云乘月一眼, 抬起一只手。她的手就像她的面容一样,雪白、冰冷、精致,并且完美无瑕,没有一丝多余的纹路。
她掌心有一枚文字发亮。
“对陛下不敬,我不能放过你。”她冷冷说道,“以此书为令,封印岁星修为。”
——禁!
一枚幽绿色的文字从她掌心飞出。那是一枚奇异的文字,不停在楷书、小篆、隶书之间变换,甚至字形也在不断变化,令人无从观察其痕迹。
云乘月想退,却无路可退。
想守,却已无力可收。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昂起头,硬生生吃下这一枚书文的攻击!
“……唔!”
胸腔如同被重锤,她禁不住闷哼,视线也变得血红。她知道自己开始七窍流血。
但是……她还活着。
【获得白色情感,辰星的决意】
【她别无选择。】
【应用之后,可以燃烧修为的代价,让将逝生命的时间凝固一瞬。“一瞬”的长短,以燃烧修为的多少而定。】
……什么?为什么会是白色情感?云乘月心中疑惑。白色情感是很强力的情感,能够为她带来永久的状态提升,而这次的白色情感甚至直接带来了一项和时间相关的新能力。
辰星攻击了她,却给予了这样强大的情感,这意味着什么?
但是,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搞明白这件事。她所能做的只有勉强抬头,将目光投向上空。观察——她依旧没有放弃观察“庄梦柳”。她总觉得自己发现了某种不和谐的地方。
那是什么?
血红的视野里,那黑色的魂魄遥远又渺小。她只看请它面庞上那两只惨白的眼睛,正直勾勾冲着她。
“大师姐……还没有结束。”
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承载信息的符号,准确地传递给了云乘月。
“你等着……”
黑影倏然上飞,挣脱了躯体的束缚,也挣脱了三清剑的束缚。那失去了魂魄的枯朽身躯,在一滞之后,化为了无数碎片。像燃烧的纸钱,灰烬漫天飞起。
辰星最后看了她一眼,神情似有奇异。但她已经再次后退,消失在星祠深处。
三清剑失去目标,坠了回来。
云乘月望着这一幕。她有些发呆。
……失败了。
她已经没有追击的力气。
她想叹一口气,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四肢张开、瘫倒在海底。
当啷——
三清剑落在她身边,变回了玉清剑和上清剑。
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切影像都消失了,也没有声音。四面八方都是无尽的黑暗。她想要动一动手指,证明自己的存在,也证明自己还活着,却无法做到。她好像失去了身体,只有一道越来越模糊的意识。
她要晕过去了,可是她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思考。她逼迫自己清醒,费力地思考。
她在想,在想……
一个人的灵魂应该只能附着在自己的躯体上。死灵如果强行占据他人的躯体,只会让那具身体灰飞烟灭……就像刚才的庄梦柳一样。
而当那道黑影飞出去时,她确实感觉到了某种不和谐。
所以……她看见的那个人,真的是庄梦柳吗?
不知道。想不清楚。
这时候,《云舟帖》提示。
【获得白色情感,严伯舟的惊异与敬佩】
【他惊异于你的一击必杀,惊异于对神鬼的了解,惊异于你的力量,又佩服你用自身血肉当武器的勇气。他开始相信,你描述的未来不是虚言,而是将要到来的现实。】
【来自通玄境修士的白色情感,极为强大。】
【计算当前收集的情感总量……达到标准,开始凝聚新剑】
【新剑凝聚中】
【新剑剑身成型一半】
【新剑凝聚进度:三分之二】
【因使用者重伤濒死,“斩死还生”发动,抽取严伯舟的死气,为使用者疗伤】
【治疗中……】
云乘月听见了这一长串播报。她有点想……想那个什么来着,那个词语怎么说?吐,吐……对了,吐槽。她有点想吐槽《云舟帖》,早干嘛去了,要是早一点凝聚新剑,说不定她就成功杀死那人了。
严大人,不好意思啊,未经允许就又抽取了你的力量……希望你没有大碍。
云乘月在心里道了个歉,动用刚刚聚集起的一点力气,发出了通讯。
她先是用神识联络“梦”字,让它继续扮演自己,坐车回到小院,锁好门不要外出。
然后,她联络了薛无晦。进来之前,她单方屏蔽了他们之间的通讯。她害怕薛无晦突然联系她,从而被敌人发现踪迹。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薛无晦……]
[……你怎么了?]
他察觉了不对。
[帝陵,开一下……我要进去。]
一点冰凉之意从胸前吊坠传来。熟悉的失重感包围了她。薛无晦不仅打开了帝陵,还直接帮忙把她接了进去。
真是体贴的好师弟。
云乘月微笑,放下心来。晕眩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重。
最后一个想法是:希望薛无晦看见她时,记得先帮她治疗一下,以及……不要太生气……
[云乘月?]
[云乘月!]
[你醒醒!]
[师姐……]
[师姐,你醒醒……]
……
这天傍晚的时候,也就是云乘月尚未出发前去白玉京星祠的时候,薛无晦正在登山。
霜州最北部是一段连绵山脉,最高的一座山叫鬼山。山极高,刺穿云海,站在山脚往上看,只能见到一片茫茫然。
薛无晦走在前面,杨嘉背着杨霏,走在后面。
他们已经走过了山腰,正往顶峰攀登。薛无晦说,山顶有千年不化之寒冰,可以冻住杨霏身上的类死气,暂停她的异化。
冰雪在脚下,迎面也是一阵阵的风雪。再走一阵,风雪停了,夜空清澈寒冷,月光将四周打磨得一片银白。
杨嘉是第五境洞真修士,主修生机大道,本应寒暑不侵。可这山上的冰雪极其怪异,阴冷狠毒,阴恻恻地觑着你每一点缝隙,刺棱棱地往里钻。
杨嘉已经打了好几个寒颤。等第五个寒颤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眉毛和睫毛都挂了冰霜;他艰难地眨一眨眼,感觉眼球都要被冻住了。
怪不得山上荒无人烟。连他都觉得行走艰难,更不消说其余修士。
杨嘉忍耐着寒冷,将体内温暖的生机灵气输出,为背上的妹妹取暖。她暖烘烘地贴着他,为他带来了无限安慰。
“拂晓去哪儿了?”他左右张望,没看见那头麒麟。
“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叫它躲起来,毕竟风雪太大。”
没走丢就好。杨嘉放心了,又问:“拂晓是五彩麒麟,能穿梭空间,能不能拜托它带我们上去?”
“不行。拂晓尚未成年,无法穿越太远。”这是假话。拂晓已经能直接穿越一整个州的距离,何况是一座山?只不过这座山很特别,穿越起来太冒险,而拂晓又是云乘月心爱的宠物,薛无晦便不愿拿它冒险。
杨嘉呼了口气。呼气成冰。
“我们还要走多久?”
“再有大半个时辰。如果你能走快一些,时间能缩短一半。”
闻言,杨嘉苦笑。他又不是死灵!
那自称“白泽”的青年走在前方。这怪异的青年裹着一身不便行动的大氅,披散着长发,浑身落了一层薄霜,行止轻盈,连脚印都没留下来。如果不看周围环境,会以为他闲庭信步,惬意得很。
死灵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有神智,有力量,不怕冷,还不会死——已经死过一回了嘛。
杨嘉心里泛起了这样的嘀咕。
他加快脚步,赶到白泽身边。他身边的气息也很寒冷,却更接近于夜晚的凉爽;这让杨嘉好受多了。
“白泽。”他知道这肯定不是真名,不过这也不重要,“这山为什么这么冷?”
青年头也不回,不过稍稍放慢了脚步。
“因为这座山叫鬼山。”
“所以?”
“所以,山上有鬼。”
杨嘉愣了一会儿:“你是说死灵?”
“不,是神鬼。”
“白泽”侧过头,目光明明白白扫过他背上的妹妹,神情中似有同情。
“就是令妹在西北遇到的事。苍州首府的星祠冒出了神鬼,令妹作为明光书院的学生,义不容辞站了出来,保护生民百姓。没想到力战之后,却……”
“却加速了自己的异化。”
杨嘉苦笑,涩然道:“所以我才不希望她走修行这条路。我一直试图冷淡她,让她知难而退,可……”
“白泽”颔首:“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只是想保护妹妹。我过去也如你这样想,不过后来,有人告诉我,隐瞒反而会伤人。你应该告诉她真相,让她自己选择如何面对。”
杨嘉摇摇头:“如果我直接告诉她,她已经成了半死灵,她可能无法接受,甚至会……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才是对的。”
确实有这样的例子。道心动摇,也是很危险的事。
“还是我太心软。半死灵就不该修炼,太危险了……”
“不。”
“白泽”看向山顶,语气很淡,却很坚定:“是这个世界上就不该有半死灵。要恨,就去恨罪魁祸首。”
杨嘉沉默了。继而,他缓缓点头。不错,如果杨霏是天生倒霉,自然而然成了半死灵,那他也不能怪谁。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是人为之祸——怎能不怨!
“白泽,山顶有什么神鬼?”他问,“这样贸然上去,我怕腾不出手照看冉冉。”冉冉是杨霏的小名。
“实力还行,不算顶尖,只是百里挑一的佼佼者。”青年想了想,又强调说,“曾经还行。不过,现在已经不必担心。”
杨嘉只见过西北那一只神鬼,于是谨慎地问:“苍州那只,白泽觉得实力如何?”
青年说:“一般。”
杨嘉:……
他开始怀疑,这人要么是满口胡话的疯子,要么是什么上古大能转世——话本里这类情节也不少见。
他问:“好吧,就算是这样,那为什么不必担心?”
“因为它在睡觉,而且睡得很死。”
“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趁它不备,一剑杀了。”
杨嘉感到怀疑。自从他亲眼见到传说中的神鬼从星祠里蹦出来,他就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怀疑。他还给王夫子传音,让他小心书院里的岁星星祠,不过王夫子回信说让他不要担心。
但“白泽”是对的。
除了寒冷,他们没有遇到任何袭击。当他们到达山顶,面前出现了一座冰山。那冰山晶莹剔透、光洁美丽,在月光下散发着奇异的光辉。现在是十一月下旬,这会儿本不该有月亮。但一轮完满的月亮却明明白白挂在冰山之巅,大得可怕,像怪物的头颅。
完满的月光下,冰山也是完满的,没有一丝缝隙。
杨嘉望着它,越看越感觉那是一个活物。
“杨道友,请闭眼。”
那神秘的青年提醒了他一句,然后往空中抛出了个东西。杨嘉仓促看了一眼,觉得那像是个虎符,造型扑拙却神韵十足,只是看了一眼,竟然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幻觉,似是杀声震天的古战场,又似是沉默中疾行的军队。
知道不能看,他用力闭上了眼,小心地护好妹妹。
阴冷的风,挂了起来。
他听见无数“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有许许多多穿靴子的人从他身边经过。铠甲和武器摩擦的声音、马匹嘶鸣的声音、战旗招展的声音,还有武器裂风声、投石破空声,还有嘶哑的号令声和充满血性的呼号——
——杀!!
“杨道友?杨道友,可以睁眼了。”
杨嘉猛地睁开眼,发觉自己竟不知时间流逝。睁眼的刹那,他看见了一群黑压压的人影,他们跪在青年脚下,叩首再抬头时,那白骨的面容上竟流下两道血泪。
他情不自禁一僵。但再看去,就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冰山。那剔透的、宝石一般的冰山已千疮百孔,上头被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露出一个洞,仿佛脑袋被打缺了一块。月亮也不见了。夜空恢复了正常。
原来那是个里面另有空间的冰洞。从外面一点看不出来。
杨嘉自幼修行,少年成名,也曾游历世界,自诩早已做到波澜不惊。可现在,他居然轻轻咽了咽口水,才能滋润干涸的嗓子,发出询问。
“那……是什么?”
“白泽”看了一眼冰洞,说:“很久以前留下的封印。”
“不,我是说刚才出现的那些……人?他们是什么?”
“阴兵。”
杨嘉睁着眼,瞪着他。“兵”不是一个能乱用的字,这人知不知道?不,非要说的话,虎符才是更加不能乱用的东西……对了,他以前是不是从哪儿看见过那东西?
想起来了。云乘月入学考试那一次,皇帝曾驾临,虽然有法术遮蔽,可杨嘉依然看见了:那位陛下手里一刻不停地把玩着虎符。
那一个和这一个,是一模一样……还是他看错了?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
杨嘉深吸一口气。最近一年发生了太多变故,让他也不得不反复稳固道心,免得走火入魔。
他没有多问,只说:“那我们进去?”
望着他,青年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也许,那是满意他的不多问。
“我走前面。”
冰山的内部很空旷,一目了然。一走进去,杨嘉就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在对面的冰层里,赫然冻着一只巨大的生物!
那东西像是螃蟹,不过多长了很多……手?有不同动物的肢体,也有人手。
它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背壳上流动着五彩光芒。那是生命的灵光——杨嘉认了出来。
他不禁紧张起来,想:那东西活着!
要小心行事……
可才这么想,他就见到“白泽”走了上去。白泽!——他想这样提醒他,可又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看他动作。
那长发披散的青年走着,忽然手上多了一把剑。凭杨嘉的眼力,都没能看出他是从哪里变出那把剑的。
那剑样式古朴,从刀柄到刀刃都刻有鱼鳞纹。剑刃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反光;刃口也被吞没在那黑暗里,看不出是否锋利。
在剑出现的一刹那,空气旋转起来。
嚓——
厚厚的冰层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被冰冻住的怪物,也忽然睁开了眼睛。杨嘉这才发现,原来它的眼睛不是头顶那两个,而是生在那许许多多的肢体上。现在它一睁眼,就有数百只形状不同的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浓郁的、陌生的恶意,弥漫开来。
那怪物甚至没有直接看他,而是盯着“白泽”,可杨嘉体内的灵气已经沸腾起来。他身前出现了一枚“生”字,轻盈活泼的神韵化为幕墙,护住了他和妹妹。
“你是……薛……”
四周空间齐齐震荡。每一寸冰,都像成了怪物的喉咙;它们震动,声音传出。这简直是怪物的身体内部!
杨嘉感觉到了抑制不住的额心和头晕。他尽量捂住自己的耳朵,只隐隐听见那怪物说了几个字……薛?难道是指白泽,白泽其实姓薛?
在他快忍不住吐出来时,震荡消失了。
“杨道友?”
他站稳身形,抬起眼,首先看见的是那怪物——已经被劈成了两半的怪物。地上是碎了一地的冰晶。
“白泽”站在怪物身边,一脚踏着那背壳,手里提着那黑沉的剑。剑上缓慢地滴落着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杨嘉不确定那是不是怪物的血。
青年弯下腰,用剑剖开怪物的身体,在里面翻找着什么。所有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化为一缕缕黑气,被他吸收了。
杨嘉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咔啦啦——
四周冰洞墙壁忽然薄了许多,接着开始碎裂。不多会儿,它们就变成了漫天的晶屑。
之前一直困扰杨嘉的那种阴冷也消失了。虽然四周还是银装素裹,可他重新感觉到了宜人的温暖;这才是大修士对环境的感受。
这种感受的变化惊醒了他。
“白泽……你在做什么?”
恰在这时,青年直起身。他找到了什么东西,抬手丢过来。
“接着。百足螃蟹体内凝结的冰晶。给令妹带在身上,能暂保她神智不失。”
杨嘉接住了那东西。那是一块小小的、多面的圆形结晶,像一块浅蓝的宝石,内部有无数细小的雪花。虽然是冰晶,可握在手上却一股暖意。
他将妹妹放下来,试着将冰晶塞进她手里。很快,她面色好看起来,像个睡着的人类,而不是满脸狰狞的怪物……
杨嘉感激地抬起头:“白泽,谢谢。”
“白泽”对他微微一笑。他背对那怪物站着,脚下的阴影化为无数黑色的管子;它们刺入怪物的尸体,“咕嘟咕嘟”地吮吸着。
怪物的尸体在慢慢坍塌、融化……这就是死灵的进食吗?
注意到他的目光,那青年解释:“百足螃蟹虽然是神鬼,但死之后也不过是一团能量,正好为我补足消耗的力气。”
杨嘉胡乱点点头,尽量让自己不要过于注意这一幕。
“那东西叫百足螃蟹?”他问,“我还以为它们都叫神鬼。”
“神鬼有很多,形态各异,低级的那些倒是长得差不多。只有强者才被起了名字,方便称呼。”
杨嘉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了解?”
“白泽”眯了眯眼。那种淡淡的、神秘的、莫测的微笑,又出现在他脸上。
“杨道友会知道的。”他轻巧地说,唇边微笑扩大,“哦,我是说,如果加入照天教,杨道友很快就会知道的。”
要不要加入照天教?
杨嘉思索片刻。
“我还有疑问。”他说。
青年颔首:“请讲。”
“白泽,我听你评价,百足螃蟹比苍州那只神鬼还要强横,可你杀百足螃蟹易如反掌。”他正色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为了苍生百姓,将那祸源斩草除根?”
“凭你的本事,想要一个个星祠地过去杀了神鬼,应该不难罢?”
没想到,那青年却摇头。
“不,很难。”
杨嘉一怔:“为什么?”
“我之所以带你来鬼山,一是为了冰晶,二来,也是因为百足螃蟹是为数不多不在星祠的神鬼。”
“不在星祠……”又如何?
青年淡淡道:“我是死灵。在星祠外部行走,尚且无碍,但神鬼被镇压于星祠内部,我若就这么走进去,不可能不被发现。”
“星祠内部都有专门阵法,都刻下了针对死灵的杀机。一旦被阵法发现,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杨嘉恍然:“抱歉,我忘记……实在是白泽言行举止,都与我以为的死灵很不相同。”
“原来星祠内部有这样厉害的阵法,连白泽也敌不过!”
杨嘉又感叹。
“……”
薛无晦微微点头,面上没有了微笑。有点笑不出来。他心想,那阵法当然厉害,那是他当年亲手刻的,刻完了还让师姐改了一遍,然后才仔细施工,力求万无一失。
他当年可没想到,有朝一日,阵法为难的是他自己。
杨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在伤怀生死,就出言安慰:“如果不是星祠,想必白泽斩神鬼亦如草芥。”
没想到,“白泽”却继续摇头。
“世上镇压的神鬼,大多数我确实能应付。可有几只,我拼上性命也不敢说赢。”
“其一是安州罗城星祠,神鬼号‘冥龙’,能吞吐海水、引动星光助力。它已经被杀,这你也知道。”
杨嘉愣住。他知道罗城的神鬼是谁杀的,可他不知道原来那只神鬼这样强悍。是王夫子和傅眉出手了吗?肯定出手了。可他也知道,他们本人都没有前往罗城。那……如果那个人可以杀死罗城的星祠,她有多强,又……到底是谁?
不过……仔细一想,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好像也不重要,管她是谁,反正是盟友,越厉害越好。杨嘉瞬间释然,甚至挺安心。
他又琢磨:“你说其一,难道还有其二、其三?”
“不错。”
“白泽”又指向西南方。
“其二是明州凤阳星祠,神鬼号‘有邪’,有千变万化、颠倒空间之能。不过这一只我去瞧过,早就死了,枯骨也不存。”
“死得好!”杨嘉吁出一口气,“那其三?”
“其三……”
他望向南方,神情凝重起来。
“其三,是白玉京中的星祠,镇压神鬼‘虚渊’。对前两者,我生前好歹有七成胜算,现在也有四成,可这一只,就是我生前……也只有两三成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