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夺宫(1 / 1)

我就是不讲武德 顾青姿 51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1章 夺宫

  蔡荃这次没能像从前那样顺利进太极殿, 半个时辰后丧着脸返回,报:“老奴无能,太极宫已经不能进入了。城台道那边的消息太极宫内, 已经打起来了。”

  子时刚过,谢鹏程领兵便已经进了东宫,从建春门到东宫, 已经犹如铁桶,谢鹏程正领着人计划着攻打万岁门, 企图一举攻进太极殿。

  这次是互相的机会,于谢鹏程来说,此时突厥举兵南下,北境三州及其九边之镇自顾不暇,所以是夺宫的最好时机。

  太极宫城门紧闭, 萧诵不仅把心思用在对付联合谢家宫变的母子身上,更防着北宫此时来犯。

  内宫门进不来外臣, 曹太后不能接受坐以待毙,禁军首领如今守在万岁门。

  曹太后便让身边的老嬷嬷穿过华林园, 去北宫报信。

  萧雍没等到萧诵送来的京郊营令牌,李令俞心焦难耐,便请命:“请准臣出宫。”

  萧雍看着她不肯应声。

  李令俞跪在那里继续请命:“我要回去照看我的家人,望圣人恩准!”

  萧雍:“你哪来的家人!”

  李令俞冷着脸:“臣李令俞, 礼部侍郎, 家眷俱在城中,城中百官家眷皆是如此,昨夜城中兵乱, 死伤无数。天家之事, 非臣等能非议, 但同僚之谊,臣于心不忍,也不忍城中百姓惨遭屠戮,自请领命,出宫清理乱兵,生死不论。”

  陈侯插不上话,两宫之事他从不掺合。可眼下也不是他能说话的时候,只是李令俞一身孤勇。

  蔡荃已经老泪纵横:“小殿下不可,城中乱相,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了得?”

  李令俞便问他:“蔡督事,北宫安全,那城中被破门而入的人家呢?他们有个闪失又该如何?一国之君,保不住北境三州,那是无能。可连京城中的百姓也保不住!那便是愧对祖宗!到紧要关头,为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拿城中百姓的命作赌,那是自毁祖宗基业,愧对百姓。”

  她心中生恨,问萧雍:“只要圣人放我出宫,或生或死,听从处置。”

  “让她滚出去!”

  李令俞起身便头也不回走了,匆匆进了东明殿,穿了甲胄,带着那把雁翎刀,匆匆而去。

  苏绎随后追出来,将手里神策军的令牌给她,李令俞看着递出来的令牌,苏绎见她不肯接,便说:“圣人吩咐北宫神策军均由你调遣,我出城要去秦州,最快也是两日后才回来。”

  其实去秦州的是黄内官。

  李令俞毫不犹豫拿了令牌,一句话也没说,匆匆走了。

  等她领着兵出了城台道,北宫门之外还算清静,她也顾不上这些,直奔回家。

  街口已经有一家被乱兵进去了,门口被杀的家仆躺了一地,也没人敢给收殓。

  她心中一紧,直奔回家。

  阿符和秦周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见她回来,阿符像是大松了口气。

  李令俞领的兵马多,秦周急着问:“城中如何了?城门可以出去了?”

  李令俞进了门,问:“姨母回来了吗?”

  秦周还没答话,李黛见了她就开始大哭。

  李令俞连安慰她的功夫也没有,匆匆说:“黛娘莫哭。我带了兵回来,别怕,今晚之前,你照看好家里人。我一会儿要出去了。”

  “秦周,你能调动多少京郊营的人?”

  秦周只觉不妙。

  李令俞冷着脸说:“我现在拿不到,京郊营的令牌,怕是陛下调兵的人,也出不了城,但是我在北宫可以出城,所以你能调多少兵进来?”

  秦周一时间觉得这话怪异,李令俞也有私心。

  她想握着这部分京郊营的人马。

  见秦周不言,阿符说:“城中的乱军午后,都朝东城凑过来了,今晚怕是难熬。”

  李令俞:“难熬也给要熬着。我们只能赢不能输。今晚务必要剿灭干净。”

  她已经放人出去探消息了。

  这里离铜驼街不远,这会儿已经听不到乱军的动静了。

  “我只能调前锋队进来。”,秦周谨慎说。

  “太少了。乱军守着城门,随时有援军进来。不清楚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如今他们进了东宫,怕是想从东宫攻入太极殿。那里可只有一道宫门。”

  秦周听的大惊。

  李令俞威胁他:“我要你率京郊营兵马,从北宫城台道直通华林园,剿灭乱军。”

  秦周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你究竟是谁?”

  李令俞直视他:“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记住,今日你若是能将京郊营的兵马带进来,今日之后,你便不再只是五品武将。从秦州军到京郊营,你一直因为庶民出身,被顶头的世家出身的子弟压着,这么多年,你认命了,是吗?”

  秦周盯着她,他丝毫不怀疑李令俞早把他调查的清清楚楚。

  但此时他喉结滚动,这个诱惑太大了。

  李令俞继续威胁他:“你便是今日缩头不出,待来日城中之乱平息,你也跑不了。毕竟你是我的姻亲。”

  “我一个人,调不动那么多兵。”

  “京郊营主将杨雄,副将方锐。都是世家出身。手底下众将寥寥无几,更多的是挂职的世家子弟,能上战场的人并不多。我给你百人,段功随你同去。我将青鱼符给你,你见机行事。能调多少是多少!记住,是进城护驾!”

  秦周在短暂片刻中,定下决心。

  李令俞示意阿符,阿符领着人去穿甲胄,城台道直出大夏门,此事离天黑不到三个时辰。

  但愿秦周动作快点。

  秦周走之前,和她说:“今日之祸,咱们一同担吧,我既为前程,也为城中百姓。”

  他到底是铁血汉子,是从底层上来的人,心怀悲悯。

  李令俞同样说:“我亦然。”

  秦周一走,她带着人在家中,将家门四处做了防护,然后带着人马要出门,小柳氏追出来,见她回来了,问:“会不会出事?要不你还是不要出门了。”

  李令俞一身铠甲,十分冷硬,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和从前在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小柳氏都看着她有些陌生,李令俞见小柳氏脸上的惧意,才艰难笑了下,安慰:“姨夫先出城去了。我也要出去一趟,姨母别怕。”

  小柳氏忙说;“他是粗人,又是带兵的,摔摔打打也没事,你不一样,你是读书人……”

  李令俞没接这话,只说:“你们就呆在家里,不会出事的。我要出门了。”

  小柳氏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不一样了,心里慌得要命,好似她这次走了,就是真走了。

  脸上也莫名有了泪意,李黛跟出来见她呆楞,问:“出什么事了?”

  小柳氏摇摇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李令俞出了巷口,隔街对面就是庐阳王府,王府大门被烧的焦黑,大概是因为是新修的,木材没有干透,没有烧穿门,也不知道府里如何了,他们父子也没人保护。

  她犹豫片刻,还是敲了门。

  等了很久,那老仆也不问,就直接开了门。

  见李令俞领着神策军,丝毫不惊讶,且说:“殿下在后院里。”

  李令俞拒绝说:“昨夜,没有贼子来扰吧?”

  正说着,萧诚从影壁那头出来。

  “小李大人,快进来。”

  李令俞被他直接拉进去,萧澈人就在院子里。见她来了,大概觉得意外,皱眉看了片刻,才问:“你怎么又出来了?”

  李令俞见他丝毫不惧,有些异样,问:“殿下不去躲躲吗?”

  萧澈却温和说:“我一个闲人,谁会惦记杀我。”

  李令俞却觉得怪异,眼下人人自危,两宫之势此消彼长。可萧澈仿佛根本看不到城中的乱象,也丝毫不惧,只管自己的闲情逸致。

  平静的太过了。有些事过了,就不正常了。

  萧澈见她一身铠甲,问:“你这是要去哪?”

  “看看各处城门。”

  “怕已经在乱军手中了。你这时候去,也于事无补。”

  “若是今晚不能剿灭乱军,今夜城中百姓更是遭殃。”

  萧澈闻言注视着她,半晌才说:“你出宫,为这个?”

  李令俞要去看西北角的承明门,便说:“我既领着差事,又手中还能调动兵马,自然要为城中百姓负责,方不负我领的俸禄,眼下便能护多少是多少。既然殿下府中安好,我留下一些神策军,在府中护佑殿下,那我先走了。”

  “等等。”,她都快出了院子,又被萧澈叫住了。

  李令俞好奇回头,萧澈转身进了房间。等再出来,手中拿着一块青鱼铜符,颜色褪的厉害,只是上面写着同字,下面刻着京郊营。

  李令俞看的大惊。

  “京郊营兵符,此符同效。”

  李令俞接过符握在手里:“谢殿下。”

  “你父王叫我十叔。”

  李令俞攥了攥手中的符,来不及深想,更不敢深想,庐阳王怎么会有京郊营的兵符。

  便俯身谢他,退了两步,掉头匆匆而去。

  此物来的太及时,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待出了门,她就将符给阿符:“快去追秦周,将此符给他,他就明白了。让他持此令调兵,违命者格杀!务必让他稳住京郊营率兵进城!只要他今日能率领京郊营救驾,我许他京郊营主将!剩下的,你借机行事。”

  阿符点头,匆匆而去。

  萧诵的禁军大部分都部署在万岁门,还连接着华林园的华林园,宫中乱成一团,死伤不尽数。

  萧诵站在殿外,望着远处的升起的烟,问刘琨:“城中情况如何?”

  刘琨不敢隐瞒:“如今京郊营进不来,贼子们便在城内作乱……”

  萧诵两眼发昏,心中全是不甘,曹太后追出来,问:“非要到父子相杀的地步,才甘心吗?”

  萧诵站在那里,因瘦的厉害,衣摆翻飞,他大概自己也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因为阴差阳错,便到了如今灭国的地步。

  看着太极殿前的景致,无端地笑起来,“朕到头来,一场空……哈哈哈哈……一场空……”

  曹太后过去死死攥着他的手,等他笑够了,才说:“母后陪着你。”

  萧诵甩开曹太后的手,沉着脸吩咐:“刘琨,取了京郊营兵符,送往北宫,求……圣人调兵。”

  说完闭了眼,刘琨清楚交了兵权,陛下怕是什么都没了。

  哭着跪在脚边应声:“老奴领旨。”

  但就是迟迟不肯起身。

  曹太后催到:“还不快去!”

  刘琨这才踉跄起身匆匆去了。

  秦周跟着神策军,穿过城台道,大夏门就在城台道中,城台道尽头大夏门有重兵把手。

  他带着几十名神策军回兵营,自然有人会怀疑他,但来不及慢慢回寰了,等他回了营中,帐内的营卫问:“大人回来了?”

  他心中惊讶,营中竟然无人知晓城内的状况,副将方锐甚至领着人去打猎了。

  他吩咐了声;“清点兵马,和我出去一趟。”

  帐中的营卫还惊讶:“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来了不速之客,要去驱赶!”

  但营卫好奇:“今日方大人不在,只有杨将军和几个副将在军中。”

  “快去!”

  营卫还没有把他手底下的兵清点清楚。阿符就追来了。

  段功说:“这样怕是带不出去。主将在军中,稍有动作便知道了。”

  秦周和李令俞一样焦急,但他的一面之词,杨雄不可能信,可若是再耽搁,今夜就怕麻烦了。

  他狠了心想杀开一条路,但又怕领不动兵,势必要在今夜之前进城,拖得越久,怕是乱军会屠城。

  阿符被领进来时,只进来阿符一人。

  帐中,阿符将青鱼铜符交给秦周,说:“郎君说,此符你拿着率兵进城,此后这符他就不收回了,你一直拿着吧。”

  秦周心中一震,不可思议抬头看着阿符。

  他一时间不能猜到李令俞的身份,但这是主将兵符。

  李令俞这是许了他,京郊营主将的位置。

  阿符又说了句:“郎君还说,眼下是兵变乱世,不见血震不住人,违命者格杀,时间不多了。”

  三个人商议之后,一场突袭的兵变,由秦周领着心腹去见主将杨雄,阿符和段功为他善后,神策军负责杀人。

  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定好了计划。

  李令俞在城内徘徊,百尺楼的人马大多守在北宫门口。

  她带兵穿过铜驼街,和守在曹印府上的青州军遇上,短暂的火拼了一场,才得以进了曹府。

  曹印已经在府中枯坐了一夜了。府中人担惊受怕怕了一夜,见李令俞来,老管家简直热泪盈眶。

  李令俞提着刀一身血,也不避讳,就那么进了曹府,等曹印出来,乍一眼见她这样,心一突,问:“你怎么来了?”

  李令俞四处看了眼:“乱军没有进来吧?”

  她浑身血气,看的曹印惊怕。

  曹印:“你怎么会出宫来?”

  李令俞也顾不上说这些,只说:“门外的乱军已经清理了。大人要不随我到北宫避一避吧。”

  曹印焦急问:“陛下呢?”

  “在太极殿,城中乱军太多,听说乱军从东宫攻万岁门,欲攻进宫中。”

  曹印听得说不上来是痛心还是痛快,只觉心头一黑,全是焦急。

  李令俞安慰他:“今日入夜,待我夺回十六门,切断城外乱军,再慢慢收拾这些人。”

  曹印:“胡闹!你拿什么夺?”

  李令俞不肯说,只说:“大人不必管我,随我去躲躲吧。”

  曹印叹气:“你不要乱来!朝中竟然无一人支援陛下……”

  “他若是有理智,就不该不见你们,不听劝告。”

  他与朝臣隔绝那么久,事到临头,竟然连一个人都召不来。所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早在建春门出事那时候,他就该整肃上都城的营卫,而不是放松到如今,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杀进城。

  曹印:“我进宫一趟。”

  李令俞挡不住他,只好让人护送他去了阊阖门。

  她还要继续去承明门。

  京郊营的乱子不过半个时辰。阿符和段功都是杀人的高手,神策军整肃,十分迅速。

  营中骚乱,是因为秦周杀了杨雄。阿符和段功杀了反抗的几位副将。

  秦周在军中的威望不错,也顾不得耽搁,更说不上安抚,下令即刻整肃出发凡有违者,就地格杀。且他手中握着兵符,自然也就没人敢违命。

  萧雍坐在紫宸殿,时刻等着消息,蔡荃生怕李令俞出去有个闪失,来回踱步来回不停走。

  “太极殿刘琨求见圣人!”

  萧雍听了,竟然无动于衷,蔡荃小心翼翼说:“陛下身边的刘琨……”

  “让他进来!”

  刘琨此事可没有蔡荃体面,浑身是土,衣服也被搜身时扯的乱七八糟。他丝毫顾不上这些,跪在萧雍面前,抖着声说:“陛下命奴,来送此物。”

  说着额头伏地,双手将京郊营兵符奉上。

  萧雍看了半晌,久到刘琨开始不安。

  萧雍才示意蔡荃去取。

  刘琨送了兵符,还要赶着回去。

  陈侯便说:“京郊营最快两个时辰能来,今夜就能灭了乱军。”

  萧雍却像是一个磨刀人,吩咐道:“将此符给李……云奴送去。”

  蔡荃结果兵符就匆匆走了。

  陈侯问:“圣人怎么会笃定,她是云奴?”

  萧雍抿着嘴,“她为什么会是云奴不重要。”

  陈道止这便明白,萧雍这是认了她。也不准追究当年她是怎么死里逃生了。

  那么剩下的就成了,她是当年的永安公主。

  陈道止也惊讶,她好大的胆子,这一年多来,她混迹在朝堂上,十分出色。

  但是也不得不说,这招瞒天过海确实绝,没人能猜到她身世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

  便赞了句:“她才情、本事,确实样样出挑。”

  萧雍冷笑:“可惜自视甚高,少了敬畏。只会逞凶斗狠。有她吃亏的时候!”

  虽然骂得十分凶狠,但眼底没有没什么怒气。可见对李令俞的才情能力还是很满意的。

  陈道止不由想起当年的豫章太子,李令俞确实像她父王。最是爱和圣人斗气,父子俩时常争得不可开交,但豫章太子性情洒脱,吵完回头便会给圣人说好话,送字画……

  萧雍显然也想起萧衍了,微微有些出神。

  到目前为止,他对李令俞的容忍,全是因为萧衍。

  她成了萧衍最后的血脉……

  西明门和东建春门相对,但因着只逢每月初五、初十的日子才开门,所以守军不多,所以就被乱军占据了。

  继续向北是承明门,也是最西北角,且靠近北宫。承明门归北宫神策军把守,所以承明门尚好,李令俞率兵夺西明门时是受了伤,左肩被刀尖挥到,伤口不深,但整条手臂上都是血。

  她见多了杀戮,便没了恐惧,满眼都是血,也就忘了怕,忘了生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往前冲。

  傍晚夜色来临时,她遥遥望着东面,那是东宫所在,今夜,注定是杀戮。

  她让人在西明门外放了信,便折回北宫门前,开始清点兵马。

  到宫门正遇上蔡荃,蔡荃见她一身血,吓得肝颤,高声惊叫问:“小殿下这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李令俞浑身血气:“你怎么会来?”

  蔡荃顾不上兵符,握着她的手臂,要看伤。

  李令俞躲开,不在意说:“没事。”

  蔡荃见她不肯看伤,也不敢强来,便恭敬将兵符奉上,道:“圣人命我将此物给小殿下送来。”

  青鱼铜符的另一半。

  萧诵终究还是认了输。

  她看着兵符心中冷笑。萧雍未必就是认可她,只是心中有愧,由着她撒泼,但此战之后,便是萧雍的天下,这笔债父子终究要清算,到时候斩杀的还是朝臣。

  纵然有人是咎由自取,可北境有难,等不及他们父子相杀,她必须尽快处决。稳住局势,只有她说了算,才能按照她的意愿来。

  她心里都是杀意。

  “谢圣人。”,李令俞十分随意谢恩。

  蔡荃见她无动于衷,便劝说:“是老奴糊涂,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小殿下万不可和圣人置气。”

  李令俞看着他,一辈子伺候萧雍,所以也学会了把人命不当人命了,万事都不如萧雍的心情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