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声名(1 / 1)

玉骨冰肌 鹿无骨 4595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66章 声名

  打打闹闹也就罢了, 并头夜话反正也没旁人看见。

  可是这俩人无意识的那些小动作亲密得有些过头,你摸摸我,我拉拉你, 鹤不归身子虚是真, 但是没虚到走路还要人十指相扣地牵着。

  简直不敢想象关起门帘后又是怎样一幅画面, 反正光听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自己这个师弟像是如今连饭都不会吃了,成天要人喂。

  这是什么毛病!

  若是被薛易瞧见,定会大喝一声「不成体统」,管教弟子言行的木青君虽不至于呵斥,也要委婉提点几句, 你们这样子拉拉扯扯实在不太好看。

  何况是宫主本尊看在眼里?

  白应迟徘徊一阵, 犹豫再三是否要去同师弟说一说这种事。

  鹤不归总归和旁人不太一样, 因为身体发育迟缓了许多, 又总是生病,璇玑长老和自己两兄妹对他娇宠成了习惯,总想着师弟还小, 故而情爱风月之事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起。

  若是莽撞去同鹤不归说, 肌肤相亲是夫妻和有情人之间才能做的,他能懂吗?况且这种事,都是父亲同儿子说, 白应迟虽担了个师兄的名, 要他出面去跟鹤不归说也太难为情, 尤其在他察觉到自己也并非心如止水,对师弟同他人亲近时同样会生嫉妒醋意, 说这样的话更是嘴软心虚。

  犹豫再三, 白应迟踱步回了自己的营帐, 暂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纠结按下不提,想等哪日闲下来了,再同师弟聊一聊。

  结果忙了三日,白应迟硬是没再抽出空去见鹤不归。

  萧旗回来了,狱释宗听闻天极宫带头开始修建监寮,也马不停蹄地带着人赶了来。

  修真界的各种风云人物挤在营帐里,一说就说了三天。

  这三天鹤不归倒是落得清闲,趁着这个机会养身子,每天都提着玉无缺备好的食盒和小酒去齐松山画画,有空知照顾起居,玉无缺可以放心将人交出去。

  齐松山崖壁还是险了些,空知用三天时间在崖边修了个小亭子,一方石台,四面挂上梨白纱缎,熏炉炭盆皮毛软垫一应俱全,太微上仙窝在亭子里抚琴画画,说不出的自在。

  见他搁下笔,空知才敢出声说话:“无缺公子晚膳时候像是回不来了,主人想吃些什么,我提早吩咐了人去做。”

  “随便吃些吧。”鹤不归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慢悠悠说,“反正他总要煮宵夜的,今晚又是谁请客?”

  空知答:“药王谷谷主。”

  鹤不归轻轻点头:“哦,季雪薇的父亲。”

  “正是。”空知道,“之前在天极宫有些误会,季谷主这次特意设宴,其实是想给主人和公子赔罪的,只是主人怕热闹不爱去,无缺公子这才一个人赴宴。”

  鹤不归不去,一是不喜欢酒桌上和人推杯换盏,二来也是因为玉无缺现在是个香饽饽,谁都往跟前凑一凑,他躲还来不及。

  白令川一战,经过三日发酵,玉无缺手刃蠃鱼力挽狂澜的事已经传开了,再加上萧旗坐着文鳐归来,由他亲口所证,玉无缺和鹤不归从千鹤城便开始部署抓捕神女,并直捣神女老巢。

  此前在千鹤城落下的败家徒儿名声,一眨眼成了至诚至孝忍辱负重的形象。

  还不止如此,玉无缺在坊间本就背着离奇身世,也多有传闻他是妖孽转世,甚至亲上无量斋受刑也是众人皆知的,而他自小到大调皮闹包的性子也变成种种传言流落民间,说他偷鸡摸狗都算轻的,什么杀人放火,修炼邪功信的人更多,谁也没真瞧见他做了什么,便早早在心里认定了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忌惮的同时也一直耿耿于怀。

  此次终结战事,彻底扭转了他妖孽祸世的形象。

  老百姓大概是出于弥补的心态,之前骂得越过火,如今就夸得越厉害,民间拥戴者一下子多出无数,捧他是少年英雄,庆幸太微上仙收了个好徒弟,将来必能继承上仙衣钵。

  其他仙门同样对他大有改观。

  这小子是不是个好东西还两说,但他和太微上仙能齐力斩杀蠃鱼确是大家亲眼所见,实力非同一般,并非大家以为的,太微上仙只是为了保下他才收入门中,玉无缺有配得上亲传弟子的功法,也有了拿得出手的战绩。

  天极宫三大仙尊的徒儿,其余仙门自当郑重相待,礼敬有加。

  他若将来真继承了上仙衣钵,岂非一跃到众人头上?

  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呢?

  何况连啸月楼楼主都夸个不停。

  鹤不归淡淡道:“该得意时就得意,本就是他应得的,不过这小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

  空知问道:“主人是怕公子被声名所累?”

  鹤不归反问:“你怎么看?”

  空知想了想说:“某些时候,我觉得公子和主人挺像,主人将这些视作身外物,公子同样如此。”

  鹤不归「哦」了一声:“怎么看出来的?”

  空知揣着手笑:“从前有观夏婆婆,如今有主人,是非对错公子只在意你们的看法,他是这么长起来的,往后也不会变。”

  天极宫的弟子,哪个不是家世显赫,出身世家门阀,各个父母亲族围绕,从小便是周围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而玉无缺是个泥里滚大的野小子,没有家世没有父母,漫山遍野追鸡逐鹅被观夏婆婆一边放养一边打到大。

  瞧不起他的弟子多了去了,自小受到的排挤和白眼更是数不胜数,可他就这么在泥巴里滚大了。

  观夏虽然严厉,但也着实当亲孙子宠爱着,教他读书习字做人的道理,吃穿用度没少了他的,从未让玉无缺有过没爹没娘的凄楚之感。

  尽管日子过得清贫些,一顶素银冠戴好几年,破旧的玩偶还是观夏找鹤不归要了去的,可玉无缺在这样的环境里并没有一丁点自怨自艾,反而养成了个知足感恩,乐观潇洒的性子。

  空知道:“小时候再多的难听话都听过了,无缺公子不也这么过来了么,有三两玩得好的玩伴,照样成天欢欢喜喜的,之前在千鹤舫他那样糟践自己的名声也全然不在意,我便觉得,公子是个心中有杆秤的人。”

  这杆秤提在他在意之人的手里,从前是观夏,现在还多了鹤不归。

  空知分析道:“主人把流言蜚语视作身外物,是因为你不在乎那些人说什么,但若换做宫主和璇玑长老,你必然是往心里去的。

  和无缺公子一样,他不会为外界声名所累,因为那些话不是主人夸的,不会为外界恶语所困,因为主人并未苛责他。”

  空知甚至举例子说,你瞧公子这几日的淡定,人见人夸,像是也不见他有多高兴,不比在高兴斋念书时,你随便夸他一句这个阵法画得好,他一激动能冲出去爬树绕着甩。

  若真会被旁人评价影响,他如今早就御剑上天和鲲鹏比肩了。

  鹤不归深以为然,重重点头,就是因为这小子太容易因为一句话而疯癫,所以他很少夸,吝啬夸,就是怕夸过了他得意忘形搞出事来。

  不过这么一说倒是合理,鹤不归道:“世人大多困在旁人的眼中,所以汲汲营营,身心俱疲。”玉无缺的疯癫反而显出另一种可爱。

  空知笑了笑:“主人和无缺公子同样的自在潇洒,正是因为你们只困在彼此的眼里。”

  一番话听下来,鹤不归莫名有些高兴,他瞥了一眼空知:“你最近倒是善于动脑子了,不过说得也对。”

  “多谢主人夸奖。”空知铺垫完,这才道,“无缺公子既然不会为声名所累,自然也可以拒绝其他诱惑,还请主人宽心。”

  “嗯?”鹤不归抬起头,“什么诱惑?”

  空知道:“无缺公子现在炙手可热,季雪薇又同他交好,季谷主这次设宴不止是为了赔罪,还有些别的心思。”

  鹤不归眉心一跳:“哪种心思?”

  空知小声道:“少年才俊,窈窕淑女,恐怕想订下亲事。”

  鹤不归拍桌:“荒唐。”

  空知赶紧过去瞧他的手:“主人莫生气,无缺公子必不会答应的。”

  鹤不归气哼哼道:“他倒是敢!”

  “他不敢。”空知如实交代,“这话是无缺公子让我来跟主人说的,他知道了季谷主的心思,不敢相瞒,还让我带一句话。”

  鹤不归抽回手:“什么话?”

  空知想起玉无缺那意味深长的一笑。

  他说:“我此生若能结亲,也只看师尊答不答应,他答应了我就有媳妇儿,他不答应,我这一辈子不娶。”

  鹤不归:“……”

  懂了,又没全懂。

  空知复述完没敢多话,只掰碎一小瓣玉无缺做的糖糕,递给鹤不归道:“主人安心了吗?”

  “知道了。”鹤不归一脸藏不住的笑意,接过糖糕小口小口地吃,“我姑且信他,婚丧嫁娶都听为师的。”

  空知张了张嘴,公子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主人你要不要再揣摩揣摩?

  但是公子到底话里藏了什么意思,傀儡又哪能真的明白。

  只模模糊糊地想起千鹤舫外,玉无缺稀里糊涂的那番言语,像是意有所指似的,如今这话再听一遍,空知更加确定玉无缺就是意有所指。

  听上去像是要他师尊点头,他才敢娶媳妇。

  可两人结亲,也要媳妇儿点头,亲事才能定,所以他师尊就是他媳妇。

  空知被自己这个等号吓了一跳。

  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用过糖糕,喝下清茶,鹤不归又提笔画了些复杂阵法,思路盘根错节,也不急于一时,这才有心思问起这几日仙门开会有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空知如实一一禀报。

  狱释宗宗主慎严亲自来了一趟,随行的有贪狼长老纣洵和血渊殿宗主金刀猎,可谓阵仗不小,白应迟同他们斡旋费了一番功夫。

  空知道:“玄戒门和上清观都在,且宫主威严有加,慎宗主说话还算客气。”

  鹤不归冷笑道:“是为了监寮之事吧?我们建监寮,大肆驻扎人马,狱释宗必然担心以天极宫为首的正道以此扩大势力范围,也要插上一脚。”

  “主人果然料事如神。”空知道,“慎宗主非但要在此处同建监寮,派他们一方的人驻扎,同时要求在中原内陆关隘要道也建监寮,宫主已经同意了。”

  鹤不归想了想说:“师兄必然会同意,恐怕连他们想要建寮屋的地点也都摸清了,只等人来商谈,最多在数量和选址上互相博弈。”

  这次妖族暴动,最伤的是狱释宗,人人都知道,妖修几乎全部依附狱释宗,这些年在其荫蔽下才有了和人族修士叫板的资格。

  谁想到神女擅长煽动人心,又对中原各族之间情势了然心中,妖族的反抗情绪被她利用,以蠃鱼作为信仰图腾,煽动出这么大一场祸事。

  失去妖修的依附和支持,狱释宗等于断了一臂,且妖修虽然实力偏弱,人数却众多,如此狱释宗更觉得雪上加霜,一听正道建监寮,他们哪里坐得住,等对方沆瀣一气,将监寮建得到处都是,自己这边岂非束手束脚任人拿捏。

  所以急急跑来,非但要掺上一脚,还要多建几处,妖修是没法再笼络了,势力范围更不能缩小。

  为了安抚狱释宗,白应迟必然会答应他们的要求。

  空知道:“如此看来,妖族暴动并没有让修真界伤筋动骨,还对我们有好处?”

  鹤不归却摇摇头,眉头微皱:“你只看见狱释宗失去妖修这一助力,可人妖反目,长远来看,整个天下都会动荡不安,于我们不是好事,于天极宫更非好事。”

  鹤不归带人闯进洛鲭水妖的居所,杀了在水妖中名望甚高的神女。

  尽管真的神女已经金蝉脱壳,可妖族只会看见鹤不归杀了神女这一事实。

  而玉无缺更是众目睽睽之下,将蠃鱼的妖丹挖了出来,一剑毙命。

  尽管蠃鱼的魂魄尚在他手中,且他懵懵懂懂被人复生并没有一点要光复妖族的心思,可蠃鱼是天地间第一个得道非仙的妖兽,妖族视他为神明,这次更是将他复生当做了某种启示和征兆,心甘情愿而来,亲眼见他被玉无缺所杀,岂非恨上加恨。

  空知恍然大悟,也觉得有点恐怖:“人妖两族的矛盾自古有之,如今放到明面上来,已经是覆水难收,而主人和无缺公子等同于把他们希望碾碎的人,妖族岂非将这样的仇恨,都算在你们头上?”

  鹤不归不甚在意道:“是,我和玉无缺会成妖族眼中钉,除此之外,矛盾激化只会让妖修和所有人族对立,狱释宗是失去一臂了,但我们却同时多了很多的敌人。”

  就连鹤不归都不得不感慨一句,神女拿捏人心的手段,确实高明,如此两败俱伤,一箭双雕的局面,若全都在神女计划之内,那此人心智实在太过可怕。

  鹤不归问道:“对了,你方才说纣洵也来了,是来寻儿子的吧。”

  空知答:“贪狼长老深居简出,若非他独子出海寻龙宫,如今下落不明,他也不可能出山,这不是都冲着萧旗出现了,来打听情况的。”

  鹤不归道:“萧旗怎么说?”

  空知道:“同他们说的情况是一早编好的,引神船队遭人伏击,昭诡投靠神女意图不轨,他慌乱中逃出生天被浪送到无名小岛,正巧遇上主人,便一直一路同行。”

  至于永夜三岛的情况,萧旗自己都昏厥着一无所知,故而在空知的教导下,二人编了一种说辞,以萧旗之口,供述神女祭祀燮淼意图杀人取尸,敛为尸库之事,只是这事没来得急做成便被伏诛拿下,燮淼尸体被精心处理过看不出破绽,只当他是个寻常俘虏,由空知押着去作为人证,前前后后他知道的事情不多,半个字没提岛屿名字,只坐实了神女在敛尸另有所图。

  如此便也可以解释,中原战场大面积遗失修士尸身,同时白令川一战更是有巨浪袭来敛走大部分妖尸是何原因。

  空知道:“提起尸库,倒是血渊殿的宗主金刀猎反应最大,一直在辩白非他们所为,我看着宫主是信了的。”

  鹤不归也道:“他应该没有说谎,这么大的事,他若敢背着狱释宗做下,慎严第一个容不下他,何况其中牵扯了贪狼长老的独子。”

  空知走近些道:“萧旗的话大家确信无疑,不过私下他还同宫主说了些别的,宫主让我提前知会主人一声。”

  鹤不归挑眉:“他到底怎么逃出来的?”

  空知道:“昭诡要他说一个秘密,一个如今在修真界威名赫赫的仙门里,最肮脏的秘密。”

  鹤不归手一顿。

  空知道:“用一个秘密换一次活命的机会,但秘密必须能够让人身败名裂,臭名昭著,一门荣耀毁于一旦,不拘泥于狱释宗还是天极宫的势力,只要足够震撼足够耸人听闻,昭诡便放过萧旗。”

  萧旗活下来了,那必然是说的秘密让昭诡很是满意。

  鹤不归对旁人的秘辛当真不感兴趣,可空知道:“宫主听闻之后觉得主人必然在意,所以让我先知会你一声,好有个心理准备。”

  鹤不归蹙眉:“为何?”

  空知道:“事关岳庭芳身世,兹事体大,上清观恐难独善其身,一旦人尽皆知,恐怕岳公子以后寸步难行,上清观也会名誉扫地。”

  作者有话说:

  以为可以一章收尾结果还是没讲完,明天将这卷收尾!

  玉无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师尊还是不懂,是不是只能上嘴亲?

  白应迟:达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