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二姑娘……并没有协理大姑娘执掌家权的这些事。”曹管家答道。
曹管家纳罕, 为何萧唯仁不多问大姑娘的事情,却问起了二姑娘。左右他与大姑娘是中表亲,又加上有意求娶, 无论怎么打听都不为过。可是二姑娘是何氏所出, 和萧公子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多年不见, 按理说他都不应当还记得这么个人,如何却这般打听起来。
萧唯仁见曹管家怀疑,便掩饰道:“我只是好奇,怎么府上明明有少主夫人, 却让大姑娘这样未出阁的嫡长女执掌家权的?”
曹管家憨厚地一笑,道:“本是由少主夫人主持大局, 大抵是公爷为了让我们大姑娘出阁之前历练一番, 才把中馈转交到她手里。实则大姑娘执掌家权, 是从中秋前夕才开始,算到如今也不过数月而已。”
萧唯仁恍然大悟, 顺势问:“原来如此。”
曹管家以为萧唯仁已经是沈府的准孙女婿了, 因此就多给他交代了几句:“实则我们这位少主夫人,若论执掌家权的能为,并不如大姑娘敢于放权。多年劳碌,也是辛苦, 公爷便让少主夫人歇息起来。数月下来,大姑娘处事有礼有节, 倒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前段中秋时, 因京西水患家里确实还曾差点闹了饥荒, 多亏大姑娘有魄力、有手腕, 才抵挡过去。家中上下无不夸赞。”
萧唯仁是个心明眼亮的生意人,如何听不出曹管家的暗示。一则沈书云与后母和继妹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二则荣恩公府的内里已经上来了,京西水患并不大,虽然满朝文武都在永续帝的圣谕之下被迫捐献了钱银,但一般的世家也不至于拉饥荒。
若是荣恩公还得势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在长孙女婿的考量之内,现在沈家的权势式微,青黄不接,才有了他的机会。
因此,萧唯仁表面上对荣恩公小心敬重,心里却憋着一口恶气。
横竖他临安萧家在杭南一带是举足轻重的官商世家,却像一块垫脚石一样,只有沈家不景气的时候,他才是块香饽饽,如何不气?
可是他还是要硬着头皮把表妹娶回去,不仅仅是因为表妹美貌,还要把当初姑母嫁过来沈家陪嫁的那些细软,特别是十万盐引,想尽办法再弄回去。
看沈书云能执掌家权,就知道是个难搞的女人,若是娶回去自己反而不能在外头随意花天酒地,岂不是不上算?
对于唯利是图的经商之人,只有钱财能让他们暂时低头。
正如萧唯仁想到,唯有拿回十万盐引,迎娶这么个有手腕有心机的正妻,才算是不亏本的买卖。
其实想打听的是自己的姑母当年陪嫁到沈家的那些嫁妆,现在到哪里去了。思量了半天,还是问了出口:“实不相瞒,在下的姑母萧氏嫁过贵府来时,曾经陪嫁了不少珍宝,其中有些是我祖上的真传。睹物思人,我这次来若是顺利给府上地上拜帖,到很想再看看当年家中的旧物,怀念一下长辈和祖先的音容。”
萧唯仁装出一副伤怀的表情,对曹管家补充道:“儿时,姑母十分疼爱我。自从家慈家严过身,再无长辈规训我、辅佐我,实在是孑然一身、茕茕独立的孤寂,这回到了府上,说什么也要讨要一两件姑母从前的饰物或者私藏,供奉在家中祠堂里,也算是给父辈的安慰。”
曹管家是个心软善良的人,听萧唯仁如此说,也有些感同身受:“公子富贵逼人,竟然也是亲情萧疏的人,商场浮沉,也是不容易啊。”
曹管家心里已经把萧唯仁当成了家里的一个准成员,此刻也就不再瞒着他,便道:“先夫人的旧物,都封在库房里,沈大姑娘掌管着钥匙和账目。不过……先夫人的一些嫁妆,据传言实则还是在少主夫人手上。为了这个事情,我们大姑娘刚刚执掌家权时,还和夫人起过争执。”
“竟然如此……”萧唯仁心里有数了,姑母去世时,沈书云还是襁褓中的女婴,看来那传说中的三只楠木箱子,一定是被何氏昧了下来。
这着实让萧唯仁为难了。若是沈书云手里没有这份钱银,娶她的意义又何在呢?
看着沈书云就是一副清高持重的模样,若是接管了萧家的中馈,恐怕他连日宿柳眠花的好习气就得改天换日了。
萧唯仁并不想给自己娶一个妈回去。
正说着,两个人就到了府门口,正巧看见出府去秀坊裁衣裳回来的沈书露和婢女红簪。
萧唯仁和沈书露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个人短兵相接,又旋即避开了彼此的目光,当做是没有见过面的一样。
曹管家没有察觉两个人的不对劲儿,还热络地对沈书露介绍:“二姑娘,这就是临安萧氏的嫡长子萧唯仁,萧公子。”
曹管家又对萧唯仁介绍:“这就是我们府上的二姑娘了。”
两个人假装不认识,还寒暄着行了礼。
红簪在一旁看着两个分明就提前私下见过、有过纠葛的一对男女,竟然在曹管家面前装得这般好,仿佛是头一次见面一样。
但是装模作样这一项,两个人就挺般配的。
“萧公子,怎么进京不住在我们府上,还下榻行馆?”沈书露借着寒暄之后,问。
“哦,在下还有些生意往来,要经常与会计和掌柜核对账目,入府居住不太方便。我就住在贵府对面的悦来客栈,随时可以入府给公爷请安,倒也很是方便。”
萧唯仁这是刻意告知了沈书露他住在哪里,以期待两个人私下会面。
沈书露如何不知道其中机要,立刻用帕子掩住秀口,笑道:“公子忙于正事,兢兢业业,实在是辛苦。小女不胜感佩。”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就作别了。
曹管家将萧唯仁一路护送到了悦来客栈,又命府上的小厮给萧唯仁送来了许多吃食和瓜果,极尽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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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萧唯仁身边的侍从果然敲门告知他,有人求见。
萧唯仁打开门,看到一个披着素色斗篷,带着网纱,遮住眉眼的女子,在门口,赶忙将人让了进来。
没有等沈书露褪下斗篷,萧唯仁便从后面搂住了她,然后动手动脚探入衣襟。
沈书露欲拒还迎地侧侧发笑,道:“表哥怎么这样着急的?”
萧唯仁已经被拱出了火,从后面紧紧抱着怀里纤弱的美人,深深吸了口气。
“二姑娘这般倾城角色,让萧某日日夜夜相思成疾。”
沈书露有意勾引他,回头用手抚摸他的脸,笑道:“那萧公子还要跟祖父求娶大姐姐么?别当我不知道。”
萧唯仁咽了咽口水,小意赔笑道:“这都是荣恩公的意思,我可没说要娶的是贵府那一位姑娘。”
沈书露嗔怪道:“那萧表哥今日去府上难道不是祖父安排你与大姐姐相见?”
萧唯仁皱着眉头说:“原是老公爷的吩咐,不可回绝罢了。而且半途杀出来安王世子,天地佐证,我根本就没在凌云院处上半柱香的时辰,就出来了。”
沈书露听到“安王世子”这四个字,眼珠滴溜溜转,警觉地问:“安王世子去搅局你和大姐姐的会面?”
萧唯仁摸摸后脑勺,也不好判断当时那个状况是不是搅局,“搅局?倒没有觉得,只是他和沈公爷似乎有些龃龉,气氛剑拔弩张的,我便及时告辞了。”
沈书露想了想,哼了一声:“大姐姐八成和世子爷早就暗通款曲了,表哥就不想想,怎的这样巧合的?”
萧唯仁觉得不太敢相信,但是似乎若是按照沈书露的说法,也完全说得过去。
“那烫手山芋就住在大姐姐隔壁的院子里,我多次都看到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说不定,丫头庇护着,墙都爬了。”
“啊?大姑娘可是公爷教养长大的嫡长女,应当不会……”萧唯仁想着沈书云那副高高在上、端不可攀的模样,难以想象她能作出瓜田李下的事。
可是这句话激怒了沈书露,皱着眉头,眼里就要落泪:“表哥一定是觉得我不是祖父身边长大的,不比大姐姐金贵,对表哥这一腔情深,到底比不上大姐姐嫡长女的名头了。”
萧唯仁看美人盈怀,早就色·欲上脑,如何能让沈书露落泪的,赶紧嘴上如同抹了蜜一般:“二姑娘息怒则个!萧某自从在酒家见了姑娘,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三魂丢了五魄,回头我便带着拜帖、聘礼,风风光光去跟公爷和姑父求亲,非二姑娘不娶!”
见沈书露不信他,扭过了头,萧唯仁干脆跪到了地上,两手作揖求沈书露信他。
“好啦,我就信表哥,说到的可要做到。书露以身相许,表哥可不要辜负啊。”沈书露刻意把衣袖在萧唯仁脸上拂过,弄得他脸颊和心里都是一阵痒痒的感觉。
沈书露见目的已经达到,起身穿了斗篷,跟身后看呆了的萧唯仁抛一个媚眼,便出了客栈。
红簪守在外头,战战兢兢的,看她出来,忙迎了上去。
沈书露回头看看萧唯仁的那间客栈,露出得意的笑容,大姐姐这桩美妙婚事,看来是不成了。